2.
永夜城的殺手們大多都討厭灰色地帶的人們。
除了像是天生般的排斥感,他們更多是厭惡對方的行事風格。
然而,這說的並非是經商時的惡劣處,或與人的相處方式。
真要說的話,比起灰色地帶,永暮城那虛偽的善意及笑裡藏刀還要更加噁心。
但殺手們厭惡灰色地帶的理由,是在於其那最純粹、原始的面貌。
灰色地帶的人們混濁、陰險而不擇手段。
為了自己的目的,他們可以不留情地傷害他人。
夜暮兩城的人,有不少都深受其所害。
如此惡劣而毫無慈悲的下賤之人,究竟有什麼資格唱誦自己的夢想呢?
他們使人哭泣,使人害怕,使人憤恨,是城市裡製造紛亂的起點。
為何他們還能如此理直氣壯地說出自己的理想?
到底憑什麼?
將自身的願望建築在他人之上,這樣的人想訴說什麼?
他們能傳達、能散播的,僅僅只有苦痛,只有淚水。
所以殺手們不惜讓愛刀染上骯髒的血液,也要斬除這惡的根源。
將灰羽根滅,自己所愛的城市就會恢復原本的和平。
是啊,這麼做一定是正確的。
既然是正確的,那就要貫徹到底。
※
黛安娜和希爾芙趕到現場時,街道已經一片狼藉。
被俘擄的灰羽成員已經全部逃跑,只留下站在原地的殺手們。除此之外的,就是灰羽所發布的宣傳單,之前貌似是打算把它們蒐集起來一次銷毀,貌似是在灰羽成員逃跑時推倒,此時散落一地,並且不知為何濕透了。
沒什麼受傷的人,殺手們只是乾瞪著眼,好似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
不,希爾芙蹙起了眉,他們瞪大眼睛的原因,貌似不僅是如此。
希爾芙在面前一名愣在原地的殺手眼前揮了揮手──
對方沒有反應。
「失去……視力了?」她驚愕地抽了口氣。
聽見話語的殺手也反應過來,臉上的表情滿是慌亂。
「不,並不是如此。」黛安娜否定了她的說法。
「不是嗎?但……我現在什麼也……」殺手愕然地喊道。
「雖然看不見,但這大概只是暫時的。」黛安娜道。
「暫時?」希爾芙困惑地看著師父,她沒有回應,而是撿起了地上的傳單。
「還記得剛才的光嗎?我想他們的眼睛大概就像是看到閃光彈那樣暫時失明了。」
「閃光彈?」不可能,如果她記得沒錯,灰羽成員應該沒有帶著那種東西,再加上當初逮捕他們的時候,已經先進行過搜身,把所有能夠當作武器的物品取走了。「可是……他們要怎麼得到手呢?正常來說應該是沒有機會……」
「不需要得到手……」黛安娜閉上眼,平靜地道:「『閃光彈』原本就已經在那裡了。」
「原本……您是說……難道!」希爾芙瞪大雙眼,將視線──轉往黛安娜手上的傳單。
「沒錯,就是這個。」將濕透的傳單舉在半空,黛安娜繼續說:「此處能夠利用的事物僅有這些傳單,他們大概就是將這個化為了閃光彈。」
一旁的殺手聽著兩人的對話,在視力慢慢回復,情緒也平穩下來的同時,開口問道:
「但是……他們要怎麼把這些傳單當作閃光彈?」在他的記憶中可沒有這種技術。
「鎂帶……」希爾芙也思考過這個問題,此時答案因對方的疑問而脫口而出。「對了,就是鎂帶,他們大概是讓能力者使傳單用型態化的方式轉為鎂帶的材質,接著加以燃燒以造成和閃光彈相當的效果。」
「沒錯。」黛安娜微笑著贊同她的說法,令希爾芙害臊地紅起臉來。
「但是……」一旁的殺手驚慌地提問:「要怎麼讓鎂帶燃燒呢?」
「是鹼金屬。」希爾芙將視線轉向對方,眼神也恢復了冷靜。「既然能夠將紙張變成鎂帶,那他們或許也擁有能將紙張化為鋰、鈉等金屬的能力者。」
希爾芙撿起了一張變成焦灰的傳單,更加確定了自己的猜測。
若將化為鎂帶及鹼金屬的傳單交疊,再澆上水,便能夠進行一連串的反應。
「但是水……」沒錯,這是希爾芙不明白的,究竟要怎麼弄溼這些傳單呢?
「看那裡。」黛安娜道,並指向一旁的暗紅色物體,「大概是那個吧。」
那是一團有些皺褶的紅色鐵片,被圍成圓形,中間呈現中空的狀態。
它的高度大概有希爾芙膝蓋那麼高,但原本應該要更高一些吧。
鐵片的上緣呈現不規則的斷裂,還有些許的焦灰,就好像是──
「被炸斷了……」希爾芙驚道:「這些難道是……消防栓?」
「沒錯。」黛安娜首肯,「我想大概用塑膠炸彈炸開的。」
「然後噴出來的水就能夠將傳單弄溼了嗎……」
「是啊,看來這次是我們準備不夠充足啊。」
「可是這裡不是已經廢棄了嗎……」希爾芙蹙起眉頭。
「雖然只是些恐怖分子,但灰羽在灰色地帶仍有一些影響力。」黛安娜答道:「有可能是連絡了附近的供水場,暫時性地把供水恢復吧。」
「為什麼……明明就是一群只想為自己圖利的人渣,還會有人願意支持……」
希爾芙咬牙切齒,像是難以接受一般,眼裡盡是悲傷以及憤怒。
「自私也好,無私也罷,人的行動總伴隨著某種目標。」黛安娜平靜地回道:「只要目標相同,與誰合作都不是什麼無理的選擇。再說,打著改革這種理想的願景,他們的目標以及方針也算是滿符合人們的胃口吧。」
「黛安娜大人……」希爾芙困惑地看著露出淒涼笑容的師父。
「但是我不認同喔,不論是那種以利為主的目標,還是那殘暴的做法。」
所以我們得更加努力,阻止他們。黛安娜笑著向她這麼訴說。
而黑髮紫瞳的少女則展現出堅定已久的決心,認真地做了回應。
就在這時──
「你、你說什麼?」被驚叫聲吸引了注意,兩人一同看向身旁的殺手。
他貌似恢復了視力,手裡正持著小型的對講機,面色凝重地向對面問話。
「你說……其中一節車廂被偷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