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那位好友意外去世，已經有一個月了。
都是我的錯
都是我的錯
我．的．錯
自從她過世後，我整天以淚洗面、變得只想待在家裡甚麼事都不做。
於是我做了，我一步不離的待在我家裡，只有幾坪大的公寓套房。
我每天躺在床上，只有肚子餓了才會去找家裡的食物吃，之後順便泡在小小的浴缸裡幾個小時期望自己皮膚潰爛。家裡的食糧越來越少了，我想動作的念頭也越來越少了，食物吃完之後，我就一直縮在棉被裡，處在半清醒的夢裡。
但我不會出門，我不能出門，自從那場「意外」發生後，我不能出門。我知道我要死了，但我不會出門，只要一踏出家門，我一定會被知情的人偷偷殺掉；我也不能使用網路，因為偽裝成賣家的外星人一定會在我的食物裡參毒，而且一定有很多人中招了，我很清楚。
但這樣還是沒用，黑暗生物跟怪物早已進入我的房裡。他們橫掃我的書桌、翻倒我的衣櫃、將衣服集成堆後再整片搗毀、站在我的床上張著大嘴流出口水邪惡的凝視著我。黑色的實體影子是他們身體的組成成分，不詳的眼透漏無盡渴望，不管有嘴無嘴都想分食我的屍體，所以我只能硬撐。但我知道他們的耐心無限，而我的終點將至。雖然我閉著眼睛，但我能透過眼皮看到他們在肆虐，他們在侵略，他們在毀滅。
我．看．的．到
＃＃＃＃＃
我知道那種時間不是兩個女孩出門的好時機，但誰能知道我會跟他吵架、在她生氣後走上馬路時又有一台滿身酒精的車輛急速而過？
等等，是馬路旁嗎？還是其實是大樓上？其實時間不是夜晚而是早上？我怎麼對那段時間一片空白？我不是應該記得很清楚才對嗎？那是我親手害死依凡的時間點，而我卻毫無記憶？
不管怎樣，我失手殺了她，那是肯定的，最肯定的，在肯定不過的事實。
我是有罪的
我是有罪的
我身滿罪孽
我身滿罪孽
無辜之人死於我手
我只能以死謝罪
用我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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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說妳是她的另外一個人格？」醫師有些好奇的問，讓依凡有些驚訝，她本以為心理醫師都該是冷靜的，至少該比病人冷靜。
「我認為是的，為何如此驚訝？」
「因為正常來說，非原人格又非主人格的人格不會自己來尋求治療，那通常代表的是自我毀滅，或至少──被融合。」
「原來是這樣。很罕見嗎？」
「不常見。不過我們還是先專注在現在吧，請說說自己的狀況。」
「狀況啊……要從哪裡講起比較好呢？」
「有任何個人資料嗎？」
「嗯……我沒有名字，不過依我記憶中的事來看，我應該能叫做依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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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叩叩」
是誰？誰來敲我家的門？是知情的人終於進來報復了嗎？終於嗎？我能贖罪了嗎？我能死去了嗎？還是我要被抓去做實驗了？
艱苦的，我睜開眼皮，煩躁的揮開壓在我身上的黑色身影，撐起因久未進食而無力的身體，看向逕自開門的訪客。
有些搖晃的視線認為他是個與我身材相近的人，穿著一套令人說不出感覺的衣物，臉上帶著全罩白色面具，用著黑色的簡單線條畫出了一對括號、兩顆眼珠，一個倒Ａ充當笑臉。很熟悉的顏文字，可我記不起來在哪裡看過。
照進來的不是鮮亮，而是月光，我終於直視到的怪物們似乎因來客而不安的躁動著。
「早安。」無視映進房裡的月，訪客說。
打招呼總是這句，這也很熟悉。但，我仍想不起來在哪聽過。
我無法回應，乾燥的口舌讓我甚麼都說不出來。而來客也不在乎我的反應，一伸手就抓住了一隻黑色怪物，將手握緊，黑影隨即爆散，片刻之後再也找不到它曾存在的任何一絲痕跡。
她就這樣「清理」了所有的黑影，接著開始整理我的房間。衣櫃被重新立起，四散的衣服被整齊的掛回了原位，書桌上的的所有物品也逐漸回到了它們該在的地方。
（不知道她的目的是什麼？）我愣愣地看著她做完這一切，接著再度躺回床上，不再在意外界的擾動，不管她是否具有惡意，我將在幾天內死去，只是或早或晚。
咕嚕咕嚕的，是熱水滾沸的聲音。我沒有理會。
淅瀝淅瀝的，那是什麼聲音？
當這些都停止後，我彷彿聽到了撕開塑膠包裝的聲音。她到底要做什麼？
一聲陶瓷輕微碰撞的聲音在我的床頭櫃上響起，我勉為其難的張開眼睛，她將一碗冒著熱氣的泡麵放在我旁邊。
「要吃嗎？」她舉起我家的筷子指著我，似乎沒有自己吃的打算。
明明打定主意要就這麼餓死在家裡了，我卻像是著魔似的張開嘴，讓她將麵餵進我嘴裡。腸胃因許久未經的進食糾纏在一起，我現在才意識到這種痙攣是多麼疼痛。感覺如果我一次吃太大口，身體裡的器官就會為了爭食而將它們身上的的管子全部扯斷。
「慢慢吃，沒人會搶。」她平淡的說。
明明打定主意要餓死在家裡的，我還是把整碗麵吃完了。我不甚流暢的從床上坐起身，看著她在洗手台收拾餐具的背影。水流聲停止，她甩了甩手上殘留的水滴，接著轉過身走向我。
「多睡會吧，這段時間的事我會幫妳處理。」她溫柔的將我壓回床上，輕聲地說，接著將我的眼皮關了起來，滑下的棉被也被她拉了回去，置在我最喜歡的高度。
睡意如潮水般襲來，最後一絲聽到的聲音是她帶上房門的碰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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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有很多關於自己的記憶，但我知道我的臉不是長這樣。而且記憶中都不是用這副身體做事，反而最常見的是我現在這張臉。」在醫生問起為何會意識到自己是第二人格時，依凡回答道。
「喔……還真是特別呢，那有什麼自己產生的線索嗎？」
「我覺得……應該是重要的人死去的關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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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為何，我最近醒來的時間都很短，而且都是晚上。我還是不想出去外面，但至少那種黑影沒有出現在家裡了。
在我醒來時，面具人會一直待在我房裡，偶爾會陪我聊聊天，跟她聊起來很輕鬆，就像是在跟一位老朋友聊天一樣。她話語中總是有意無意地透露出想讓我出去的意願，但我還是不想出門，我失手殺掉摯友的絕望可不會因此忘記啊，那些人會永遠待在我房間外的。
「要不要一起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啊？」可是，當她這麼說的時候，我居然心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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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吧？」醫生說要讓她回到事發現場，強迫她記憶起所有的細節。雖然於心不忍，但要讓她回歸現實，我必須這麼做，那怕造成這一切的不是我，不是真實的我。
「待在這裡倚靠別人的照顧也很不舒服吧？不想再一次用自己的腳踏在土地上嗎？」我向她伸出手，邀請她與我同行。
她緊抿著嘴唇，很顯然的是在天人交戰中。所以我決定拉她一把──物理上的拉她一把。
「咦呀！？」她發出了尖叫，從床上被我拉了起來、搖搖晃晃的接觸地面，像個學習站立的小孩一樣。
「都站起來了，跟我出門吧？」這種理由實在不是什麼好理由，我真的沒有說服人的天賦。不過她愣愣地看著我，接著輕輕地甩開了我的手，自動自發地走向衣櫃，開始換起衣服。
我摸了摸自己臉上的面具，這東西好像只有我跟她看的見，其他人都說沒有看過這個臉上畫著顏文字的面具。
（主人格會影響到其他人格嗎？）我端著下巴，思索著突然在腦海中冒出的問題。
「我好了。」她話語剛落，我感到雙手一沉。將端著下巴的手張開一看，我手上多了一雙黑色手套，上頭有著不尋常的反光，直覺告訴我這是金屬製的，它還告訴我一件事──
有東西不同了，有東西出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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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出許久未過的門檻，我因為第一時間沒有射來子彈而感到訝異，並繃緊了神經，隨時準備應付未知的襲擊。我望了望四周，五彩繽紛的大樓，空無一人的大街。嗯，還挺正常的。
「抱歉，借過一下。」面具人領著我彎彎曲曲地走著，感覺好像在閃著什麼，但我沒看到任何人啊？
「咖咖、咖咖咖咖」一連串的金屬碰撞聲不斷的刺激我的神經，我不停地四處張望，試圖找出聲音來源。這聲音聽起來似乎是……嘶，像什麼來著──
在我找到聲音來源時，我瞪大了眼睛──那是一個紅髮身影，在大樓上擺弄著手中的金屬塊，剛剛的碰撞聲是狙擊槍組裝的聲音。在我看見她的同時，她停下動作，像挑釁似的衝著我笑了笑，接著將眼睛湊向瞄準鏡。
「小心！」面具人瞬間跑到我的面前，手快速一揮、將劃破空氣的子彈用手套擋下來，發出金屬相撞的聲音。她接著抓住我的手，穿過看不見的人群，跑進了旁邊的小巷。
我在進入小巷前回望她一眼，她抓起槍，再次對我一笑──然後消失了。我緊張的向前看，紅髮女性正好從黑霧中踏出一步，將槍丟在旁，然後從腰間抽出紅色的小刀。
妳不是想死嗎？
我來幫你了。
「後退！」面具人再次擋在我面前，跟我相似的纖細身影此時看起來特別可靠。
不要躲啊
讓罪惡感壓垮妳吧
她衝了過來，將刀揮向面具人。面具人用左手格擋她的攻擊，另一隻手握拳就往對方的臉上揮。紅髮少女向後一跳──然後掏出了另外一隻小刀。
剛剛的初次攻擊似乎只是熱身，接下來的揮刺變的更加有力，並如狂風暴雨般向面具人襲來，咬牙切齒的微笑變的更加令人恐懼。但面具人只是沉默地回應她的攻擊，只為保護我……
在我這樣想的同時，面具人似乎抓到對方的空檔，在閃過兩次連續揮擊之後一拳揍向紅髮少女的臉，她閃避不及，因衝擊而飛了出去，並在過程中化成一團紅霧，消散在空氣中。面具人接著轉過頭，抓住了我的手──在不知不覺間舉起紅色小刀對著自己喉嚨的，我的手。
「小心一點。」她將我的手放回腰間，並將紅色小刀丟到一旁的垃圾堆裡，接著牽住我的手，繼續向前。
「我們快到了。」她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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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巷子，大樓上的絢爛色彩開始逐漸退去，看不見的人群則開始被潑上色彩，讓我不禁害怕整個世界會逐漸崩壞。
「走這邊。」手上突然被緊緊的握了一下，讓我的意識專注於現在該做的事。我看向前進的路線，好像是要去學校？
學校？
「我不要去！」我用力地將我們倆往反方向拉。不知為何，我對那個名詞有很大的抗拒感。
好不舒服
她並沒有說任何話，而是比我更用力的將我拉回來，然後用另外一隻手臂撐住我。
「撐住，再一陣子就好了。」她面對著我，堅定的眼神像是穿透面具一樣直直的瞪向我的眼睛深處。周遭投來的視線似乎沒有想像中的那麼多……就像看著一個呆站在路上的人一樣。
「……好吧。」
我不要去
「加油。」她臉上的面具笑容此時看起來莫名的溫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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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幾樓來著？我已經記不清了。越來越接近頂樓，我的恐懼跟不安就變得越來越大、越來越強，但面具人依舊緊緊的牽住我的手，一步一步堅定地向前。
頂樓的大門近在眼前，而我的身體開始顫抖。
不要
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
腦袋像是被強暴一樣，不由自主被不要兩字填滿。我感到呼吸困難、心跳越發劇烈，眼前世界離我越來越遠，視野越來越小，邊界的黑暗開始覆蓋所有事物。我好像聽到我的喉嚨發出悲鳴，全身肌肉無法控制的痙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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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
（！什麼東西？）一大團雜訊如洪流般衝進我的思緒裡，腦袋被攪碎的錯覺讓我差點跪在樓梯上。我將那群黑色思念體大略的趕出大腦裡，接著站穩身子。
（她沒事吧？）這時才想到身後之人的我急忙的轉過身，發現她膝蓋著地、身體後仰到一個令人很不舒服的程度、雙手抱著自己的頭──就這麼停住了。
（現在該怎麼辦？）我想了想，最後決定還是先把她帶到頂樓，看看能不能讓她清醒過來。當我伸出手想要抱起她的時候，那時突然出現的手套發出清脆的聲響碎裂了，它的碎片包覆著一團光芒，輕飄飄的落到地上，然後消失不見了。
「……這大概是甚麼徵兆吧。」
＃＃＃＃＃
「……」我醒來了，在堅硬的水泥地上。我睜開眼睛，一整片的昏黃跟被染色雲印入眼簾，坐起身，發現面具人正站在頂樓邊緣，
不要……
「不要！」我無意識地伸出手，想要挽回那在可觸及範圍之外的不安。
這次她終於沒有往下跳了。面具人轉過身子、伸出手，說：
「醒來啦。來，過來吧。」
我有些暈眩地站起身，像是貧血一樣整個世界都有些天旋地轉。我緩步走向面具人、嘗試著想要抓住她的手。
「咖咖」當我們兩人握住手的瞬間，她的面具脫落、發出這樣的聲響，然後隨風而去。
在底下的，是我摯友依凡的臉龐，是在事發當天，摔到看不出原本樣貌的那張臉。
我的腦袋在看到那張臉的瞬間痛苦地被攪成一團漿糊，接著再重組。
「依凡……」話音剛落，我便被依凡抱住了。
「是時候，走出惡夢了吧？」
「是時候，鬆開悲傷了吧？」
「很抱歉，我沒辦法扛住自己所受的壓力。」
「我現在只希望，妳能好好的活下去。」
「永別了，摯友，希望我能常伴妳左右。」
一連串的話說完，她便放開了我──接著全身散出白光，從腳開始化為粒子，接著隨風消逝。
「原來、是這樣啊……」我有些失望地低下頭，然後又看著她即將消失的最後一抹微笑，不知為何，我覺得這是在這段時間中，最平靜的一刻。
「我會盡量、好好活下去的。」我微笑的看著空無一物的空氣，如此說著。
天空是正常的昏黃，大樓是正常的黑灰，人群被灑上了最初的顏色。
我終於正常了，卻再也，見不到她了。
「謝謝妳的好意，我心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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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ﾟ∀ﾟ)感覺寫了一篇真的能用神經病來形容的小說呢，多看幾遍看看能不能推出事情原狀吧。無人之粉絲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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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神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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