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言的颱風天

作者：41│2016-09-23 22:57:40│巴幣：4│人氣：93

　　不久前肆虐高雄的……什麼颱風？

　　總而言之，它來了，我失眠了。

　　凌晨四點十分，早就超過睡眠時間，可是我有點餓，喉嚨好痛，精神即將崩潰。

　　於是……我想起一件事。

　　有人說過，古人的智慧沒有科學根據，卻有著神奇力量，就像是老人家知道黑松沙士加了鹽巴，可以改善喉嚨疼痛，可是要他給個合理解釋，他只會說：「這是智慧。」

　　所以小時候喉嚨痛，阿公便會神乎其技地變出黑松沙士，真的是神乎奇技，因為阿公平時沒在喝的，只有在我偶發性的喉嚨痛出現時，才會在飯桌上看見這種飲料。

　　雖然，效果不太好就是了。

　　也許懷念大於治病，我想喝沙士的慾念強過掛急診，所以出門之後，我決定去便利商店，回憶一下那逝去已久的童年時光。

　　殊不知，可怕的事正要發生。

　　前幾天我還在想，我一個人住，要是忘記帶鑰匙出門該怎辦？很好，今天應驗了，順便考驗我的危機處理能力。

　　門外風大雨大，帶著傘還是淋濕，所以我很細心地穿了藍白拖鞋、以及準備換洗的骯髒睡褲、還有一件小一號的綠色條紋Polo衫，還是他媽非常俗氣的鱷魚標誌。

　　我覺得我的穿著像個喜憨兒，背影則是窮途潦倒的糟老頭。

　　關上門，我想起電梯要磁扣，磁扣掛在鑰匙上，於是我打開門，打算進去拿鑰匙。

　　問題就在我關上門了──要怎麼開門拿鑰匙？

　　欸！盲點啊！這就是人生的盲點！

　　莫約站了三十秒，腦海中閃過一萬種自救手段，包括從三樓的窗戶攀爬而出，跑去敲破隔壁玻璃，再從隔壁陽台爬回我家陽台。

　　顯然，這動作太危險了，只要強風襲來，三樓先生便會奪走我的性命。

　　事以致此，只有管理員是我的朋友，在沒有帶手機的情況下，我的求救目標除他之外，別無選擇。

　　來到管理室，管理員正在呼呼大睡，我臉色一變，差點對他大聲咆嘯：「把我的管理費還來！不然我就一刀捅死你！付錢不是讓你來睡覺的！」

　　勉強克制了心中惡念，斯文地敲了敲門，管理室醒了，睡眼惺忪地看著我。

　　我問他有沒有備份鑰匙放在管理室？印象中某年某日，為防今日萬一，我好像做足準備，曾經放過備份鑰匙，結果你們知道嗎？我住３樓２１號，他一直看著３樓８號，還問了我三次那是３還是８，我差點沒當場吐血！

　　管理員倒也囂張，說沒就沒，我還很懷疑他是不是看到８號去了，白費了我一番信任。

　　他還說，凌晨四點沒人要幫我開鎖，等天亮以後再替我聯絡鎖匠。

　　我問他：「那我不就完蛋了？」

　　他安祥地閉上眼睛，沒有說話，繼續睡覺。

　　好樣的，死神就在門邊，你居然泰然自若地打起瞌睡，我佩服你。

　　拿著傘，走出大樓，將此作為我唯一兵刃，用以防身，莫約徒步十多分鐘，我來到了溫馨的便利商店。

　　大夜班的傢伙在哈菸，我以前也在超商上班，也做過這種事，感覺好像遇上了同類，心生好感，口氣便也溫馴了些，問：「不好意思，請問這附近有開鎖的嗎？」

　　他說：「有！就在隔壁！可是要中午才開！」

　　我無言，把傘擱在外頭，走進商店。

　　這個傢伙其實不錯，雖然他沒請我喝飲料，也沒拿椅子讓我坐，讓我在那邊站著看小說，足足站了一個小時，但我不怪他。

　　一切都是自作孽不可活。一切都是我自己低能。

　　我掏出五百塊，買了兩罐沙士，一罐牛奶，還有一包軟盒七星，氣沖沖地對他說：「颱風天忘記帶鑰匙，好險我有帶錢！不然怎辦？」

　　他瞬間綻放迷人笑容，說：「對啊，沒帶錢你就完了，連菸都沒得抽。」

　　雖然他的笑容和藹可親，讓人溫暖，但我知道他在敷衍我，就像我當初在全家上班時，也會這樣敷衍客人，露出虛假笑容，所以我懶的鳥他，走到店外抽菸解悶。

　　替我結完帳，這傢伙拿著掃把走了出來，說：「上次我朋友也是這樣，結果他從外面爬牆，自己開窗戶進去，超屌的！」

　　我若有所思，吐了口菸，回說：「也對，我去觀察一下地形。」

　　他立馬嚇到，說：「你住幾樓？你別去爬！現在下雨耶！」

　　我彈掉菸頭，瀟灑地對他說：「三樓啊！我只是先看看地形而已嘛！又未必要爬！」

　　走了走，看了看建築物的構造，我推斷從對面鄰居的陽台，應該可以翻到我自家的陽台。很剛好，我家門口跟他家門口對在一起，我家陽台跟他家陽台連在一起，我家陽台有個遮雨棚，正好有一個洞可以讓我鑽，據我所知，那算是違建。

　　思考半晌，我決定打鑰匙的要是對門鈴免疫，我就要去敲我鄰居的門了。

　　雖然經常聽到他們家孩子的哭聲，聽到男主人暴力的斥喝，感受著隔壁的恐懼，我每次都感同身受，這麼暴力的鄰居先生，應該能躲則躲吧？

　　暫且思考不出妥當方法，場景再次回到已無溫馨之感的商店。

　　喂喂……這風會吃人啊……再這麼走南闖北……與風對抗……我遲早要四分五裂啊！

　　安然走進商店，大夜班的小子好不識相，竟一口氣提了幾個無聊問題，像是：「房東呢？你女友呢？你室友呢？家裡還有沒有人？」

　　我就是房東，我女友在高雄，我不是大學生，從沒有過室友，而我全家都在前鎮，只有我孤身來楠梓養老。

　　話題到這裡差不多結束，話不投機，我開始覺得他很煩，只好走到書架前，挑了本書努力下嚥。

　　站了一個小時，閱讀了莫約四分之一，這是一本超級好看的小說，儘管我已忘記書名，但好看的程度足以讓我忘掉我站了一個小時，小腿差點抽筋。

　　天亮了，雖然大夜小子強調說，鎖匠中午才會開門，但我騎虎難下，除了叫鎖匠起床運動，哪有其他方法？

　　按了十幾聲沒人聽，我心想五點還太早，先去吃早餐好了。又他Ｘ好險，早餐店已經開了，不然又餓又冷的我，很可能會喉嚨發炎到瘋狂咳血，客死在因為沒帶鑰匙而不能回家的條件之中。

　　飽餐一頓，喝了杯熱奶茶，我再次觀察一下陽台地形，無奈太過危險，只好再按鎖店門鈴，畢竟隔壁孩子的哭聲那般淒厲，是人都不敢輕易招惹。

　　第二次走到開鎖店，又按了數十聲，還是沒人開，我只好抄了他們的電話，再次走到便利商店。

　　老天……我離家背景已經兩個小時了……這是何等坎坷的遭遇啊……你不要再鬧我了好不好……快幫我叫鎖匠起床……

　　好在滄桑是我的座右銘，活到這把年紀，我早已看開，抱持著準備爬陽台的心情，我跟大夜小子借了電話，撥給那非常不敬業的鎖匠。

　　聽電話的是個要死不活的中年人，語氣中充滿著睡眠不足的無奈。

　　他說：「我馬上下來。」

　　我說：「那我在你家門口等你喔？」

　　他說：「好。」

　　結果他讓我等了十五分鐘，不耐煩的我，再度出現在便利商店。

　　這小子大概快被我搞瘋了吧，肯定認為我這身穿鱷魚牌條紋Polo衫的小夥子，不是武林高手便是非奸即盜，對商店內真正有興趣的東西，就是後庭花！

　　擺出我自己也很無奈的表情，再跟大夜小子借電話，還是剛才那人接的，他還是對我說他馬上下來！無奈的我除了掛上電話，再次走到他店門口，還能怎樣？

　　等了五分鐘，不敬業鎖匠終於出現，年紀莫約三十，可以當我的爺爺。我的芳齡如此幼小，對待長輩自然客氣，我還記得我的笑容是那樣的天真浪漫，讓人一見便心花怒放。

　　鎖匠問我住哪，我答不出來，畢竟搬來不過個把個月，住址上又沒辨別幾區幾座，我哪能回答？不料不敬業鎖匠靈機一動，居然自作聰明地說：「Ｃ座？」

　　我沒聽清楚他說啥，只好說：「對、對！就是那裡！」

　　他說：「你先過去，我等等到。」

　　我又問了一次：「你知道在哪吧？」

　　他猙獰地閉上眼，說：「Ｃ座是不是？」表情像是便祕半年，終於能夠解放。

　　我不再多問，走到了管理室，他們已經交班了，之前那個傢伙不知道消失去了哪，這個管理員很熱心，是我的偶像，他說我找的那間很貴，而且他們都有開鎖的電話，像我這樣糊塗的年輕人，一年至少上百有餘，專業的管理員會在危難出現的零點三秒內，將鎖匠號召至此。

　　我真的不爽到了極點！我被大夜管理員整了啦！

　　不僅如此，這個管理員還告訴我一個天大秘密──原來這裡是「Ｉ座」！

　　發現我報錯地方了，只好趕緊打電話給不敬業鎖匠，跟他說我報錯了，不料不敬業鎖匠居然生氣了，口氣很衝的說：「Ｉ咧？你又說Ｃ？」

　　其實我啥都沒說，都是他自己說的，這讓我備受委屈，感覺很像坐在椅子上，腳下卻無故黏了狗屎。

　　我跟他說：「你要繞來前門喔，後門我沒磁扣，要管理員才能開。」管理員聽了，立刻搶答，說：「你從走廊進去，從裡面幫他開門，這樣幹嘛要磁扣？」

　　我想想也對，我從裡面開，那幹嘛要磁扣？困境讓我的智商變低。

　　非常無言地跑到了後門，幫老闆開了鎖，順利帶他上去我的家。

　　看到家門口我好感動……我第一次這麼想回家……

　　看著他在那邊搞我的鎖，一下從前面插、一下又從後面插，我忽然覺得很對不起我的門，只因為我忘記帶了鑰匙，它就要前面痛，後面也痛。

　　最後，不專業鎖匠完美達成任務，功成身退，收了我３５０，正好收走我全部財產，如此一來，驚奇的冒險之旅終於可以告一段落了。

　　粉累……所以我該睡覺了……

　　替所有沒帶鑰匙「加」颱風天「加」身在凌晨的人類們……

　　默哀。

　　誰叫你們不帶腦袋，活該啦！

　　早上八點，我又聽見鄰居在飆孩子。

　　好險我凌晨四點沒敲他們的門……又是……一個好險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