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8【平家星笑的日子】
在高大樹木環繞的山野小道上，艾米莉亞以平常的腳步悠然前進。
踩著草地，踏著地面，又註意著不踩到大樹的根或是隱蔽的花朵。明明是在夢中，腳下的土地卻有著堅硬的觸感，艾米莉亞覺得有些神奇。
不論普通的夢境，在這個世界中甚至能感受到樹皮的粗糙，花蜜的清香，清風的溫暖。
“明明是夢境，為什麽能感到各種各樣的東西呢？”
“說是夢的世界，但這只不過是一個比喻而已。實際上這里是以【試煉】對象的記憶再現，只將其意識帶入的可以稱為另一個世界的空間。既然是從挑戰者你身上取出的記憶，那你自己當然能感受到這個世界的一切了。反過來，就算我去觸碰地面和樹木，也得不到任何感覺呢。”
“這樣啊。……那要是我暴走起來把這個森林搞得一塌糊塗呢？”
“真是野蠻的魔女般的聯想呢。雖然有觸碰的實感，但你幹涉不了這個世界。進一步說，你也沒法接觸這個世界中重現的生物。如果是另一種【試煉】的形式那還有可能……”
“另一種？”
“問個不停呢。你也稍微用自己的腦子思考下吧。不過，對於利用‘想要的話別人就會給’這樣撒嬌活到現在的你，也許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呢。”
“嗚……”
走在前的艾米莉亞背後，是保持著一定距離，跟著她的【強欲魔女】。
艾奇多娜話中帶刺地講解著，面無表情地嘲笑著艾米莉亞的無知。不過，雖說她對艾米莉亞反感，但這種說辭也有點過分。
手摸著嘴角，艾米莉亞思考了起來。
艾奇多娜所說的，不可觸碰的記憶和可觸碰記憶之間的不同。在記憶中走動的人們，和只是精神狀態下的艾米莉亞相互觸碰的方法。
“想也想不明白呢。告訴我答案吧。”
“……”
“怎麽？肚子疼嗎？”
“你這讓人反胃的態度。雖然讓我深感不快，但能這麽激發我情感的人除了他和我的友人們，也就只有你了吧。”
“艾奇多娜，原來有朋友啊。”
艾米莉亞的低語似乎在說“真好啊”，艾奇多娜則是嘆了口氣。
艾奇多娜看上去沒把艾米莉亞的話當做好心話，艾米莉亞猶豫著怎麽樣才能正確地傳達自己的意思。這時，
“【試煉】中得以一瞥的過去的後悔，根據人的不同也可能不是單一一個場景。”
“誒？”
“後悔著某個時間節點的過去。還有與此不同，連續性的……比如說，還有後悔著與某人的關系的過去。後一種情況，重現的過去就不是某個單一場景，而會重現【試煉】對象心里的【那個人物】。會話交談，相互接觸，甚至相愛都是可能的。”
“……這樣啊。原來是這麽回事。”
艾米莉亞對艾奇多娜的說明表示理解，點了點頭。
的確，【後悔】是可能存在這種區別的。如果有人會後悔與某人吵架，那就也有人會後悔在吵架中度過的時間吧。
到底要克服哪一種後悔，這才是本人該面對的問題。
“不過，雖然你討厭我，但還是好好地回答了我的問題呢。”
“你可以千萬不要把我誤會成非——常好心的人呢。我沒做什麽醜事值得你欣賞我。有問必答，只是我的本性而已。”
“好，好——”
艾米莉亞並不想笑，她大概明白了如何和保持著距離感的艾奇多娜相處。
她毫無疑問如蛇蠍般痛恨著艾米莉亞，但艾米莉亞卻討厭不起來艾奇多娜。因為艾米莉亞還沒有了解她到那個地步。
反過來說，艾奇多娜竟如此熟知艾米莉亞，以至於能夠這麽厭惡她——不過現在還沒有詢問這一點的機會。
“——哈哈！啊哈哈！我在這里，在這里啊！”
“啊！”
艾米莉亞意識分配給了身後的人，突然傳來的少女明亮的聲音讓她一驚。
停下腳步的艾米莉亞身邊，一位嬌小的少女從她背後超了過去。艾米莉亞一度因為自己竟然沒註意到靠得這麽近的孩子而動搖，但很快明白了那並不是因為自己的掉以輕心所致。
超過艾米莉亞的少女，奔跑時披散了背後的銀發。
紫紺色的眼瞳，和穿舊了的兒童衣服。她毫無顧忌地在森林里奔跑，她天真的笑容是艾米莉亞所熟知的。
那是幼年的自己——還不知何為【後悔】，往日的艾米莉亞。
“雖然說還是懵懂的孩子，但那輕浮的表情真是讓人吃驚呢。”
“別對小時候的我都說這種話。而且……這到底是好是壞，等她成長了才會清楚。”
艾奇多娜靠在樹上，對吵鬧著的小艾米莉亞發表了充滿偏見的評價。
艾米莉亞為此告誡了艾奇多娜一番，意識組成的自己卻也因為太陽穴感到麻痹似的感覺而面露不適。
斷絕了和帕克的契約之後，艾米莉亞的腦內被封印的記憶一一開始蘇醒。
和菲爾托娜母親度過的一天天。珠斯帶領的集團向村落帶來物資的事。封印的事，幫助自己逃出公主房間的【妖精先生】。然後，和不允許相見的珠斯相見，成為朋友的事。
“為什麽我理所當然地忘記了這些呢……”
雖然記憶各處都殘留著空缺，但艾米莉亞卻不覺得奇怪，這樣活到了現在。
如果在【試煉】之外註意到了這些空白，自己產生了懷疑會怎麽樣呢——絕對會發展成無法挽回的事態。而比任何人都清楚艾米莉亞的異常的帕克，也是深知這種隱患，所以才什麽都沒有說吧。
逐漸蘇醒的各種記憶，仍沈睡在剛打開的門的內側。
挑戰【試煉】沒能看清這些記憶，不過也足夠了。
現在，在這【試煉】中，艾米莉亞塵封的記憶將會被全部揭開吧。
看到這些之後，艾米莉亞能夠想象到自己內心會發生一些決定性的改變。
“不過，我已經不會畏懼了。”
“哭喊著像找爸爸一樣尋求那個人的幫助。你這可憎的女人，不做與你相稱的決斷了嗎？”
“雖然我這麽做也許他也會原諒我……但我已經不想做這種事讓我，和昴對我自己幻想破滅。雖然我很弱小，但我不想原原本本展露自己的軟弱。”
“……隨你。我反正，只會把某個結果保留在記憶之中罷了。”
無論被施以多少惡意，都無法動搖艾米莉亞現在的意誌。
大概是在剛才的對話中明白了這一點，艾奇多娜一臉放棄了的樣子閉上了嘴。
魔女的言辭不再肆虐之後，艾米莉亞呼了一口氣，集中註意於過去的樣貌。
面前是天真爛漫地奔跑著的小艾米莉亞。還有，
“請等等，艾米莉亞大人。這樣跑的話，是很危險的。”
“不危險，沒關系。珠斯你才不是擦傷了膝蓋嗎？”
“我受多少傷也沒關系的。艾米莉亞大人受的傷才是大事。如果你如玉的漂亮肌膚受傷的話，在下以死都無法清償。”
追著頑皮跳躍的小艾米莉亞的，是身披黑色法衣的高大男子——珠斯。他嚴肅的面容上浮現了平和與慈祥，對不聽提醒的小艾米莉亞仍是平和地勸告著。
“珠斯。剛才你那種說法，反而讓人覺得很是下流呢。”
“雖然那不是我的本意……但以這種眼神看艾米莉亞大人這樣的行為，對我來說真是……”
叫著珠斯的，是在追著小艾米莉亞的珠斯身後追來的女性——撩起銀色短發，目光銳利的美女。
看到了她，小艾米莉亞像是喉嚨痙攣地吸了口氣，
“菲爾托娜媽媽……”
看到像是母親一樣的女性的健在身姿，即使她現在是在記憶之中的存在，艾米莉亞仍然難忍想要落淚的心情。
最喜歡了。也是自己最尊敬的。如今，菲爾托娜對艾米莉亞來說也是和帕克相當的重要家人。
菲爾托娜站到了一臉困擾的珠斯身邊，擡頭看著身材高大的他的側臉，
“不僅對艾米莉亞，對誰都是吧。珠斯也年紀不小了。”
“對我來說，年齡是沒什麽意義的東西。在我活了那麽久的意義上，菲爾托娜大人和艾米莉亞大人對我來說都是小孩子一樣。”
“我對珠斯來說是孩子……嗎。”
珠斯的回答讓菲爾托娜低下視線，像是不太高興地自言自語著。
她的態度讓珠斯困惑地皺了皺眉，菲爾托娜也沒有再多說。倒是蹦跳著回來的小艾米莉亞因為兩個人沒有追過來而鼓著臉，
“真是的！菲爾托娜媽媽和珠斯，為什麽不追過來呢！剛才不是在追趕遊戲中嗎！這樣做是不行的吧！”
“啊啊！十分抱歉，艾米莉亞大人。本人羅馬尼空提，真是失格……”
“不要這麽慣著她，珠斯。——艾米莉亞，我們為什麽會來追你，你不會不記得了吧？媽媽，最——討厭不反省的孩子哦？”
“咿！”
笑中蘊藏著一絲怒意的菲爾托娜讓小艾米莉亞為之一驚。
想到自己被追的理由，小艾米莉亞發現自己自討苦吃。臉色發青的小艾米莉亞用“誒嘿嘿”糊弄著，轉過頭又跑了出去——。
“真可惜。艾米莉亞被菲爾托娜媽媽抓住了。”
“哇！菲爾托娜媽媽，對不起！不是，不是這樣的！是妖精先生讓我出來玩，所以……”
“把原因歸結於妖精而不是人，媽媽也討厭這樣的孩子。明白嗎，艾米莉亞？”
被從身後抱起的小艾米莉亞慌了起來，菲爾托娜則在她耳邊輕聲說道。慌亂的小艾米莉亞放棄了掙紮，一副垂頭喪氣的樣子。
“對不起，菲爾托娜媽媽。在房間里太無聊了，我和珠斯已經是朋友了所以才想去見他，就這樣出了門……”
“然後，被媽媽看見了你卻逃跑了吧？你也知道自己做了不好的事情吧。這可是很——不好的行為哦。”
“知道了……”
“約定是決不能打破的。遵守約定，是很重要的。約定是基於信任的，所以打破約定就背叛了別人信任的心意，不可以。”
菲爾托娜對著泫然欲泣的小艾米莉亞說道。她把小艾米莉亞低垂著的腦袋用雙手擡了起來，兩人紫紺色的眼瞳緊緊對視，
“艾米莉亞，和媽媽約定。從今以後，會好好遵守約定。”
“嗯……是，我會遵守的。對不起，媽媽。”
“好。這樣就沒事了。”
聽著淚眼汪汪的小艾米莉亞立誓，菲爾托娜把愛女挽入懷中。
菲爾托娜溫柔地摸著抽泣中的小艾米莉亞的銀發，用慈祥的呼吸接受了孩子內心的成長。然後，
“珠斯？你在做什麽？”
“對、對我來說實在是太耀眼的景象了……眼淚，眼淚止不住地流出來……”
有些吃驚的菲爾托娜面前，蹲在樹蔭下的珠斯用手帕捂著臉大哭。看到母女兩人的對話，他似乎情感爆發了。
在蘇生的記憶里，還有【試煉】中看到哭泣的珠斯後，艾米莉亞似乎想起他是個愛哭鬼，心里淌過一陣暖流。
“不過艾米莉亞。妖精先生是……”
放下用開始紙擤鼻子的珠斯，菲爾托娜提出了小艾米莉亞之前說出的證詞中的在意部分。聽到話題轉移到了【妖精】，小艾米莉亞從菲爾托娜的胸口擡起頭來，紅著眼圈笑道，“啊……那是，”
“過來吧，妖精先生。”
小艾米莉亞伸著手，向世界說道。
然後，像是把小艾米莉亞白皙的指尖作為棲木一樣，產生的若幹暗淡光輝搖曳著圍了過來。
看到這樣的景象，倒是菲爾托娜和珠斯面露訝異。
“難道說……微精靈……而且這麽多……怎麽做到的……”
“……？和他們說話的話，就會有很多過來。在公主房間里，我一個人玩的時候他們也慢慢地會過來了……”
“這種年紀就有這麽多微精靈伴隨……艾米莉亞大人看起來，作為精靈使有出類拔萃的資質呢。”
“精靈使的，茲治？”
結束了剛才一陣的感動後，珠斯恢複了平時的模樣。艾米莉亞聽了他的話歪著頭，他只是以平和的笑容點了點頭，“是的”，
“被艾米莉亞大人稱為妖精的他們，是被稱為微精靈的存在。能與世界上無處不在的這些精靈心靈相通，與之用言語訂下契約的存在。被精靈欣賞，借助他們的力量成為非凡的存在，這些人就被稱為精靈使。”
“我，能成為這樣的人嗎？”
“是的。只要艾米莉亞大人繼續像這樣健康成長，被精靈所偏愛……一定能被更多的精靈，和更強力的精靈所依附的吧。”
珠斯的說明讓小艾米莉亞表情突然明亮了起來。
而菲爾托娜聽罷則是站了起來，用手肘捅了下珠斯的腰，
“等會珠斯。別說多余的話。只是因為身邊有些微精靈跟隨，就是精靈使……這種事對艾米莉亞來說是不需要的。”
“菲爾托娜大人雖然這麽說，但艾米莉亞大人也不會一直這麽年幼下去。總有一天菲爾托娜大人不能在她身邊吧。這種時候，為了讓艾米莉亞能夠自己做自己的事，我覺得這也是有必要的。”
關於艾米莉亞的教育方針，菲爾托娜和珠斯爭論了起來。
在邊上看著這樣的對話，艾米莉亞不由得想到了什麽。
“總覺得菲爾托娜媽媽和珠斯，就像爸爸和媽媽一樣。”
“哈！？”
艾米莉亞現在所想的事，小艾米莉亞也一臉天真地說了出來。
看著菲爾托娜的臉紅了起來，艾米莉亞想著，果然過去我也是這麽認為的。
“那個，別說奇怪的話，艾米莉亞。媽媽和珠斯已經有很久的交情了，所以說不是像你說的那樣的關系……”
“是啊，艾米莉亞大人。我和菲爾托娜大人結識了很久了……那是艾米莉亞大人的父親和母親還在一起的時候就開始……”
“——珠斯。”
菲爾托娜方才還在拼命辯解，現在忽然低聲叫住了失言的珠斯。然後珠斯一臉意識到了這一點的樣子，手捂著嘴，以“十分對不起”道了歉。
“父親，和母親……？”
“對不起，艾米莉亞。這我們以後再說。比起這個，你現在該乖乖回房間了。你隨隨便便出來本來就是不被允許的。”
“嗚……菲爾托娜媽媽好壞……”
覺得菲爾托娜在話題上有所掩飾，小艾米莉亞鼓著臉頰以示不服。但是，菲爾托娜好像沒有想要認真對待她的不服的意思，兩手夾在鼓起嘴的小艾米莉亞臉上把空氣排了出來。
呼地吐了一口氣的艾米莉亞的臉頰恢複了正常，菲爾托娜對上視線，
“好孩子，乖。這也不是最後一次和珠斯相見的機會了。下次……還會給你創造機會的。”
“真的？約定嗎？不反悔？”
“真討厭，這孩子。真不知道是從哪里學到的歪理呢。”
小艾米莉亞搬出了之前關於約定的話，菲爾托娜只能苦笑著抱起她，
“是的，約定了。媽媽和艾米莉亞的，十——分重要的約定。”
“……那，明白了。我回房間了。”
菲爾托娜鄭重其事地立下了約定，小艾米莉亞也信服地點了點頭。
從菲爾托娜的懷抱中解放出來後，小艾米莉亞回到公主房間前跑到了珠斯面前。對著俯視著字節珠斯，小艾米莉亞微笑地伸出了手，
“再見，珠斯。一定會再見的，約定。”
“——是的，一定。我一定會來見你的。我也很期待那一刻。”
珠斯握起伸來的小手。
被報以微笑的小艾米莉亞也微笑著數次點頭，松開了手道了別。
就這樣，小艾米莉亞準備回到公主房間去——
“好像來了呢。”
艾奇多娜到剛才為止還默然註視著過去的展開，忽然低聲說道。
艾米莉亞卻是分外清晰地聽到了她的話，疑惑著艾奇多娜的意思，環視四周才發現了。
“——”
那是一位白色的青年。
白色的頭發，白色的肌膚。身著簡樸的襯衫與褲子，毫無粉飾的人物。雖然五官還算端正，但缺乏引人註目的要素，只能歸為平凡一類。
如果混在人群當中一定是會被瞬間埋沒的缺乏個性的存在，現在他在這里卻有著異常強的存在感。
“……誰！？
在記憶中，菲爾托娜也註意到了看著自己的青年，立即抱緊了小艾米莉亞發出警戒的聲音。
聽到她的聲音，摸著樹幹的青年捋起了自己的白發，
“在問別人的名字面前，首先報上自己的名字不才是正常的禮儀嗎？”
這句回答讓菲爾托娜眉毛一挑。
與此相對，少年的嘴角一歪，甚至透著淒慘的感覺。
“被問是誰，然後像我這麽回答的確太過陳詞濫調，不過遇到這種場合時想要這麽回答的心情也是誠然可以理解的吧。我們相見還都是第一次。從今往後為了建立更好的關系，必須以對等的地位相對待，那為什麽我就要被單方面地被你高高在上地質問名字呢。關於這點，你有沒有自覺呢。你下意識地，不假思索地，就隨隨便便地輕視著我，就這樣。”
“……明明是個男人，卻還真喜歡長篇大論呢。”
“‘明明是個男人’，這種說法中，都不知道你在評判的男人是誰，就透出了偏見。而且這實際上數不盡的被稱為【男人】的生物，有什麽權利拿來和我進行比較？你這種態度……我還有點不能視而不見呢。這實在是太過失禮了。你正在輕蔑被稱為‘我’的個人，和我的權利。”
對於菲爾托娜的每句話，青年的措辭都越顯瘋狂。
菲爾托娜意識到這個人十分危險，露出了警戒擺開了架勢。但是，阻止她的卻是在她身旁的珠斯。
他擡頭看著白色的青年，以嚴厲的臉色開口道，
“雷格魯斯··柯尼亞斯！你為什麽會在這里！這件事已經約定好，除我以外的任何人都不可以插手吧！”
“約定也好什麽都好，只不過是你擅自說的擅自訂下的協定嘛。用強加式的口吻讓別人服從，頂多是個精靈而已口氣倒是變得不小呢。本來，限制我的行動這種薄情的行為就不該被允許……那就是精靈？侵害我的身心也該有個限度。”
“這算什麽回答！如果你不滿意協定，在教會商談不就行了！你出現在這里是什麽打算！而且，你是聽誰說的才能到這個地方……”
“——那是，遵照我的指示的行動哦。”
不悅地放話著的雷格魯斯，與此相對珠斯也因怒意顫抖著聲音。
但是，插入兩人爭論的卻是至今為止都沒有撼動過大氣，一個女性的聲音。
聽到這個聲音，當場的所有人反應不盡相同。
珠斯的眼中浮現著顫栗，菲爾托娜眼中寄宿著怒意，小艾米莉亞在母親懷中淚眼朦朧，雷格魯斯則是露出了不祥的笑容。
看著記憶片段的艾米莉亞也為發出這個聲音的存在倒吸一口涼氣，艾奇多娜卻只是閉上了眼睛。
走出來的，是一位少女。
俯視著小艾米莉亞等三人的雷格魯斯，身邊站著的是任何人看到她的美貌都要為之震顫的少女。
白金色的清亮長發，簡直像是落下的陽光成形一樣散發著甘美的光輝，披過纖細的肩膀流淌在背後。
鑲著長長睫毛的雙眸則似乎能將世界吸入一樣地深藍，太過端正的臉龐擁有著連神都要在碰觸前猶豫的精致的造型美。
嬌小的身軀楚楚可憐，以至於處在風中都會讓人感到危險。包裹全身的只是一枚白布，仿佛宣告著世界不允許除此以外的一切觸及她的肌膚。
絕非等閑之輩的存在感，以及不可能是常人的風格。
編織出的聲音蘊含了束縛聽者身心的魅力，在一瞬間就能讓在場所有人噤聲。
“怎麽啦？培提爾其烏斯·羅馬尼空提司教？”
少女偏著頭發出了疑問。
投來了視線，投來了聲音。只要被少女施以一個動作，就不可避免地被全身湧出的死而無憾的幸福感所支配。
看著少女的存在，明知是過去場景的艾米莉亞也驟然口幹舌燥。
——那，很危險。
“為什麽，您會在這里……不對，雷格魯斯·柯尼亞斯……！為什麽，把這位帶到了這里來……！”
珠斯緊咬著牙關，好像拒絕著從自己內側噴薄而出的感情。
——那，太危險了。
“帶出來這種說法，對於不會侵害他人意誌的我來說是不可能的吧？她來也是她本人的意誌。什麽都歸咎於我，真是徹徹底底的偏見呢。還是你希望不要擅自評價，被稱為我的這個人呢。”
“雷格魯斯司教。他現在已經很混亂了。還是不要，太苛責他。”
邊上的少女提醒著正在回答珠斯的雷格魯斯。
此話一出，雷格魯斯抖了抖嘴角，拼著命不表露出幸福感之余恭敬地彎了腰。
太異常了。
這被稱作雷格魯斯的極端惡分子。竟然能讓這種人如此服帖，這少女已經讓人感到了至高的異常性。
擡起視線看向少女，珠斯因為困惑和驚愕而眼瞳都在顫動，他搖著頭，
“這也太……殘酷了……潘多拉大人……”
珠斯的聲音軟弱無力，少女隱約露出了一絲微笑。
少女的微笑帶來的幸福感超出了被整個世界祝福的程度。被稱作潘多拉的那個少女對周圍投來的視線，回應的是包容一切的心懷。
張開雙手，像是要用小手懷抱一切一樣，
“那麽，那就讓我們開始吧？——為了實現，我們魔女教的夙願。”
“潘多拉啊啊啊——！！”
少女平和的發言卻招致了菲爾托娜嘶聲怒吼。
把小艾米莉亞掩護在她身後，菲爾托娜兩手向前伸出，在正面展開了藍色的魔法陣。以驚人的威力現出的冰槍，憑借壓倒性的密度攻向潘多拉的正面。
“啊拉。”
“被串起來，向哥哥他們謝罪吧！”
菲爾托娜的魔法向心不在焉地手抵著口的潘多拉襲來。
每一發都和成人的手差不多粗的冰槍大概有二十發左右。不斷地生成，不斷地被射出——穿過還在發呆的少女身體，白色的水蒸氣隨之爆裂。
冰碎裂的聲音綿延不斷，，白色的煙開始籠罩四周，但菲爾托娜攻勢不減。大張著嘴的小艾米莉亞面前，菲爾托娜美麗的側臉因為盛怒而扭曲。她擡起雙手，
“這樣就——！！”
像是順著她揮下的雙手，能夠將森林從上方掃盡的強大冰塊開始下落。目標不變，冰塊從上方砸向潘多拉的位置，將森林的大地以白色的末日封上墓碑。
菲爾托娜驚人的魔力，現在的艾米莉亞也驚訝得說不出話。
即使艾米莉亞能借助帕克的力量，但也不能吟唱那種程度的魔法吧。盡管自己從沒小看過母親的能力，但其實力如此淩駕於記憶之上，讓艾米莉亞一顫。
但是——
“那個……你剛才完全沒把我放在眼里吧？雖然沒把我放在眼里，但你的攻擊卻還要波及我，到底是怎麽回事呢？這不就是……就是踐踏我的生命，我的存在，我的權利的行為嗎？”
長篇大論的怨言話音剛落，巨大的冰塊就從下往上化為粉末。
森林的空中遍布著冰的粉末，在這幻想式的景象里，悠然佇立的雷格魯斯也太不尋常了。包括站在他身邊一樣毫發無損的潘多拉。
輕輕撣著上衣的雷格魯斯盡管受到那樣的攻擊，別說受傷，就連衣服都沒弄臟一分一毫。潘多拉則是用手梳理著被風壓撥亂的劉海。
大概是潘多拉面前的雷格魯斯保護了她，但這也太異常了。到底發生了什麽，艾米莉亞完全不能明白。
“那就是這代的強欲嗎。能這樣看到他，也該算是不可能的邂逅，真有趣。”
“你，明白剛才發生了什麽嗎？”
艾奇多娜離開了樹蔭，找了個更好的觀戰位置。聽到艾米莉亞的問話，艾奇多娜只是橫瞥了一眼艾米莉亞，稍微瞇起了雙眼，
“雖然有所想象，但要確證還差得遠呢。雖然想說如果再觀察一會事態，就能明白……不過狀況好像已經不允許了。”
“什麽……”
“動起來了。”
艾奇多娜簡短的話讓艾米莉亞感到遺憾的同時也看向了面前。
過去的這場爭鬥雖然是菲爾托娜點燃了導火索，但卻毫無成果。
看到面露不悅的雷格魯斯往前走了一步，珠斯伸出了手，
“菲爾托娜大人，快帶艾米莉亞大人離開！要對付雷格魯斯·柯尼亞斯，我們現在也太弱小了。”
“什麽……！看到了那個女人，你還要我退下？”
“請考慮一下狀況！現在，你正在保護著誰！”
“——！”
對著擺出了一副想要血戰到底姿勢的菲爾托娜，珠斯一聲大喝。菲爾托娜因驚愕而僵著臉，回頭一看，小艾米莉亞正一臉不安地抓著母親的衣擺。
“媽……媽媽！”
“艾米莉亞——！”
“請快退下。然後，趕緊向村里請求救援。和我一起來的信徒們，都是和我心意相通之輩。一定能成為你的助力。”
菲爾托娜將小艾米莉亞抱在懷里，珠斯以冷靜的聲音對她說道。
聽罷，菲爾托娜抱起艾米莉亞，不安地看著珠斯。
“我們這麽做的話，你準備怎麽辦？”
“——請安心。我也不是無謀之下就留在這里的。”
菲爾托娜憂心的眼瞳里映出了珠斯暗含緊張的笑容。
看到他的笑容，菲爾托娜像是放棄了思慮，閉上了眼睛。
“一定，會回來幫你的。”
只留下這句話，抱著小艾米莉亞的菲爾托娜在森林中奔跑起來。
小艾米莉亞在菲爾托娜懷中掙紮，從菲爾托娜頭的一側露出了臉，
“珠斯——！！”
“——”
小艾米莉亞的呼喚下，回頭的珠斯露出了有些安然的神情揮了揮手。
在這一刻，沖入森林深處的菲爾托娜和小艾米莉亞，就看不到珠斯的身影了。
“……有點奇怪。如果我被那樣帶走了，我應該不會目睹之後發生的事。”
“不要小瞧我構建出的記憶世界哦。雖然出發點是你的記憶，但構築是參考了我的術式和睿智之書的記載。某種程度上，將你的意識所沒有見到的景象補充完整是很容易的。再說……”
艾奇多娜回答著艾米莉亞的疑問。她在不解的艾米莉亞身邊，視線追隨者逃脫的菲爾托娜和小艾米莉亞。
“如果你要通過【試煉】的話，跟著她們是毫無疑問地正確的。你想怎麽做？要看此處情節的發展嗎？”
艾奇多娜言下之意是告訴艾米莉亞應該追菲爾托娜去。她的話在邏輯上是正確的。確實，如果和【試煉】有關的是艾米莉亞的過去，因而此處應該優先去了解小艾米莉亞在這之後看到了什麽，做了什麽，但是。
“艾奇多娜……總覺得剛才，你聽起來想讓我去那邊呢……”
“……”
“我覺得……不是我想多了。你剛才的說法和態度，很奇怪。”
“……你怎麽想隨你。而且，這里也要開始了。”
沒有回答艾米莉亞的問題，艾奇多娜抹去了表情稍稍退後。她之所以向後退了一步，是想要避免被正要開始的戰鬥波及嗎。
無論發生多麽慘烈的受害，也不會影響到艾米莉亞和艾奇多娜。但是，倘若地形受到影響發生了變化，那就無法避免立足之處受到影響。
“還挺帥氣的嘛，培提爾其烏斯。但是，你是和誰打了招呼才做了那種事？你以為，我是來這里幹什麽的？怎麽想，都可能沒什麽目的吧。不是對你，而是對她們。你這樣的幹擾，是在妨害我該做的事情。是對於我的權利，的侵害。”
“你愛怎麽說怎麽說，雷格魯斯·柯尼亞斯。但是，我賭上我的存在，也能讓你們前進一步！”
“還真敢說。你是魔女教的創始人之一，之類的傳聞我沒怎麽聽說，但你只是因為過去稍有貢獻就坐在現在這個位子上。與被正常選出才位居於此的我一戰你哪來什麽勝算？”
“這……現在就展示給你看。”
通過追憶過去，艾米莉亞心里對他的愛也逐漸浮出回想。
他死也在所不惜的狀況下，艾米莉亞早就想伸出手制止他。但是，現在的艾米莉亞無法幹涉過去的故事。
伸出的手只是穿了過去，和小時候就該握過的手無緣相會。
“那是……”
珠斯從懷里取出一個黑色的小箱子。
雷格魯斯見狀皺了皺眉，但很快明白了它是什麽而睜大了眼睛。珠斯寄宿著決意的視線射向了大概還是初次面露驚訝的青年。
“你應該能感覺到。因為你也曾拿到過它。”
“我知道。正因為我知道，我才會因為你愚蠢到這個地步而合不上嘴。不知道你把它藏著打算當殺手鐧用還是什麽的，但你拿在手里的時候為什麽還不明白呢？你啊！沒有擁有它的資格！毫無異議，這已經是註定的了！”
“……的確，我並不適合它。因此，我只是持有著被托付的東西。但是，這也是為了這種時候……”
“培提爾其烏斯·羅馬尼空提司教。”
回答雷格魯斯激昂的聲音的是平靜的珠斯。
而從最初開始就沒有行動的潘多拉則打斷了他們的對話。
被叫了名字的珠斯擡起頭來，潘多拉則是以溫和的面容相對，
“旅途愉快。”
“——”
沒有任何惡意或害意或敵意或他意，單純的祝福之詞。
因此，艾米莉亞聽到這話止不住地心生恐怖，而珠斯也一樣。
珠斯的表情像是把剛才的祝福印刻在全身一樣忍受著痛苦，然後把小盒子拿在手中打開了蓋子。
收容在手掌中的小盒子里，有黑色的【什麽】正在蠕動。
“請原諒我。弗琉蓋爾大人。”
說罷，珠斯將小盒子一起，把那黑色的【什麽】按在了自己胸口。
下一個瞬間，【什麽】在碰到珠斯肉體後像是濺水一樣散開，爆發般地增加著體積包裹了他的全身。
“蠢貨。”
像是吐掉什麽，雷格魯斯第一次用這麽短的話發表了直率的評論。
他侮蔑的視線盡頭，被【什麽】包裹全身的珠斯雙手高舉，張著嘴竭力呼喊著。既不同於痛苦，也不同於快了，他正在被別的感情所攪亂著存在。
“——”
忽然，，叫喊聲中混進了不可思議的聲音。
那是，有人拍著手的聲音。
“太美妙了。”
低聲說著，白金的少女潘多拉送上了掌聲。
她看著仍因感情奔湧而喘氣的珠斯，恍惚中臉頰為之染紅了。
她的呼吸也變得歡快，正是為面前的景象而興奮著。
“潘多拉大人？”
對她的態度產生疑問的，不僅是艾米莉亞還有雷格魯斯。
白色的青年看著潘多拉拍著手皺起了眉頭。然後潘多拉臉上仍帶著一抹紅暈轉向了雷格魯斯，停下了鼓掌指著珠斯，
“雷格魯斯·柯尼亞斯司教。”
“是。”
“來了喲。”
一剎那間，雷格魯斯的身體突然被倒吊起來，被高高地扔上了天空。
“哈——？”
像是抓住人偶的腳，胡亂地扔向天空這樣簡單地暴力。
被扔出去的雷格魯斯自己好像也不明白發生了什麽，剛還想著不【web版】第四章118【平家星笑的日子】
在高大樹木環繞的山野小道上，艾米莉亞以平常的腳步悠然前進。
踩著草地，踏著地面，又註意著不踩到大樹的根或是隱蔽的花朵。明明是在夢中，腳下的土地卻有著堅硬的觸感，艾米莉亞覺得有些神奇。
不論普通的夢境，在這個世界中甚至能感受到樹皮的粗糙，花蜜的清香，清風的溫暖。
“明明是夢境，為什麼能感到各種各樣的東西呢？”
“說是夢的世界，但這只不過是一個比喻而已。實際上這里是以【試煉】對象的記憶再現，只將其意識帶入的可以稱為另一個世界的空間。既然是從挑戰者你身上取出的記憶，那你自己當然能感受到這個世界的一切了。反過來，就算我去觸碰地面和樹木，也得不到任何感覺呢。”
“這樣啊。……那要是我暴走起來把這個森林搞得一塌糊塗呢？”
“真是野蠻的魔女般的聯想呢。雖然有觸碰的實感，但你幹涉不了這個世界。進一步說，你也沒法接觸這個世界中重現的生物。如果是另一種【試煉】的形式那還有可能……”
“另一種？”
“問個不停呢。你也稍微用自己的腦子思考下吧。不過，對於利用‘想要的話別人就會給’這樣撒嬌活到現在的你，也許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呢。”
“嗚……”
走在前的艾米莉亞背後，是保持著一定距離，跟著她的【強欲魔女】。
艾奇多娜話中帶刺地講解著，面無表情地嘲笑著艾米莉亞的無知。不過，雖說她對艾米莉亞反感，但這種說辭也有點過分。
手摸著嘴角，艾米莉亞思考了起來。
艾奇多娜所說的，不可觸碰的記憶和可觸碰記憶之間的不同。在記憶中走動的人們，和只是精神狀態下的艾米莉亞相互觸碰的方法。
“想也想不明白呢。告訴我答案吧。”
“……”
“怎麼？肚子疼嗎？”
“你這讓人反胃的態度。雖然讓我深感不快，但能這麼激發我情感的人除了他和我的友人們，也就只有你了吧。”
“艾奇多娜，原來有朋友啊。”
艾米莉亞的低語似乎在說“真好啊”，艾奇多娜則是嘆了口氣。
艾奇多娜看上去沒把艾米莉亞的話當做好心話，艾米莉亞猶豫著怎麼樣才能正確地傳達自己的意思。這時，
“【試煉】中得以一瞥的過去的後悔，根據人的不同也可能不是單一一個場景。”
“誒？”
“後悔著某個時間節點的過去。還有與此不同，連續性的……比如說，還有後悔著與某人的關系的過去。後一種情況，重現的過去就不是某個單一場景，而會重現【試煉】對象心里的【那個人物】。會話交談，相互接觸，甚至相愛都是可能的。”
“……這樣啊。原來是這麼回事。”
艾米莉亞對艾奇多娜的說明表示理解，點了點頭。
的確，【後悔】是可能存在這種區別的。如果有人會後悔與某人吵架，那就也有人會後悔在吵架中度過的時間吧。
到底要克服哪一種後悔，這才是本人該面對的問題。
“不過，雖然你討厭我，但還是好好地回答了我的問題呢。”
“你可以千萬不要把我誤會成非——常好心的人呢。我沒做什麼醜事值得你欣賞我。有問必答，只是我的本性而已。”
“好，好——”
艾米莉亞並不想笑，她大概明白了如何和保持著距離感的艾奇多娜相處。
她毫無疑問如蛇蠍般痛恨著艾米莉亞，但艾米莉亞卻討厭不起來艾奇多娜。因為艾米莉亞還沒有了解她到那個地步。
反過來說，艾奇多娜竟如此熟知艾米莉亞，以至於能夠這麼厭惡她——不過現在還沒有詢問這一點的機會。
“——哈哈！啊哈哈！我在這里，在這里啊！”
“啊！”
艾米莉亞意識分配給了身後的人，突然傳來的少女明亮的聲音讓她一驚。
停下腳步的艾米莉亞身邊，一位嬌小的少女從她背後超了過去。艾米莉亞一度因為自己竟然沒註意到靠得這麼近的孩子而動搖，但很快明白了那並不是因為自己的掉以輕心所致。
超過艾米莉亞的少女，奔跑時披散了背後的銀發。
紫紺色的眼瞳，和穿舊了的兒童衣服。她毫無顧忌地在森林里奔跑，她天真的笑容是艾米莉亞所熟知的。
那是幼年的自己——還不知何為【後悔】，往日的艾米莉亞。
“雖然說還是懵懂的孩子，但那輕浮的表情真是讓人吃驚呢。”
“別對小時候的我都說這種話。而且……這到底是好是壞，等她成長了才會清楚。”
艾奇多娜靠在樹上，對吵鬧著的小艾米莉亞發表了充滿偏見的評價。
艾米莉亞為此告誡了艾奇多娜一番，意識組成的自己卻也因為太陽穴感到麻痹似的感覺而面露不適。
斷絕了和帕克的契約之後，艾米莉亞的腦內被封印的記憶一一開始蘇醒。
和菲爾托娜母親度過的一天天。珠斯帶領的集團向村落帶來物資的事。封印的事，幫助自己逃出公主房間的【妖精先生】。然後，和不允許相見的珠斯相見，成為朋友的事。
“為什麼我理所當然地忘記了這些呢……”
雖然記憶各處都殘留著空缺，但艾米莉亞卻不覺得奇怪，這樣活到了現在。
如果在【試煉】之外註意到了這些空白，自己產生了懷疑會怎麼樣呢——絕對會發展成無法挽回的事態。而比任何人都清楚艾米莉亞的異常的帕克，也是深知這種隱患，所以才什麼都沒有說吧。
逐漸蘇醒的各種記憶，仍沈睡在剛打開的門的內側。
挑戰【試煉】沒能看清這些記憶，不過也足夠了。
現在，在這【試煉】中，艾米莉亞塵封的記憶將會被全部揭開吧。
看到這些之後，艾米莉亞能夠想象到自己內心會發生一些決定性的改變。
“不過，我已經不會畏懼了。”
“哭喊著像找爸爸一樣尋求那個人的幫助。你這可憎的女人，不做與你相稱的決斷了嗎？”
“雖然我這麼做也許他也會原諒我……但我已經不想做這種事讓我，和昴對我自己幻想破滅。雖然我很弱小，但我不想原原本本展露自己的軟弱。”
“……隨你。我反正，只會把某個結果保留在記憶之中罷了。”
無論被施以多少惡意，都無法動搖艾米莉亞現在的意誌。
大概是在剛才的對話中明白了這一點，艾奇多娜一臉放棄了的樣子閉上了嘴。
魔女的言辭不再肆虐之後，艾米莉亞呼了一口氣，集中註意於過去的樣貌。
面前是天真爛漫地奔跑著的小艾米莉亞。還有，
“請等等，艾米莉亞大人。這樣跑的話，是很危險的。”
“不危險，沒關系。珠斯你才不是擦傷了膝蓋嗎？”
“我受多少傷也沒關系的。艾米莉亞大人受的傷才是大事。如果你如玉的漂亮肌膚受傷的話，在下以死都無法清償。”
追著頑皮跳躍的小艾米莉亞的，是身披黑色法衣的高大男子——珠斯。他嚴肅的面容上浮現了平和與慈祥，對不聽提醒的小艾米莉亞仍是平和地勸告著。
“珠斯。剛才你那種說法，反而讓人覺得很是下流呢。”
“雖然那不是我的本意……但以這種眼神看艾米莉亞大人這樣的行為，對我來說真是……”
叫著珠斯的，是在追著小艾米莉亞的珠斯身後追來的女性——撩起銀色短發，目光銳利的美女。
看到了她，小艾米莉亞像是喉嚨痙攣地吸了口氣，
“菲爾托娜媽媽……”
看到像是母親一樣的女性的健在身姿，即使她現在是在記憶之中的存在，艾米莉亞仍然難忍想要落淚的心情。
最喜歡了。也是自己最尊敬的。如今，菲爾托娜對艾米莉亞來說也是和帕克相當的重要家人。
菲爾托娜站到了一臉困擾的珠斯身邊，擡頭看著身材高大的他的側臉，
“不僅對艾米莉亞，對誰都是吧。珠斯也年紀不小了。”
“對我來說，年齡是沒什麼意義的東西。在我活了那麼久的意義上，菲爾托娜大人和艾米莉亞大人對我來說都是小孩子一樣。”
“我對珠斯來說是孩子……嗎。”
珠斯的回答讓菲爾托娜低下視線，像是不太高興地自言自語著。
她的態度讓珠斯困惑地皺了皺眉，菲爾托娜也沒有再多說。倒是蹦跳著回來的小艾米莉亞因為兩個人沒有追過來而鼓著臉，
“真是的！菲爾托娜媽媽和珠斯，為什麼不追過來呢！剛才不是在追趕遊戲中嗎！這樣做是不行的吧！”
“啊啊！十分抱歉，艾米莉亞大人。本人羅馬尼空提，真是失格……”
“不要這麼慣著她，珠斯。——艾米莉亞，我們為什麼會來追你，你不會不記得了吧？媽媽，最——討厭不反省的孩子哦？”
“咿！”
笑中蘊藏著一絲怒意的菲爾托娜讓小艾米莉亞為之一驚。
想到自己被追的理由，小艾米莉亞發現自己自討苦吃。臉色發青的小艾米莉亞用“誒嘿嘿”糊弄著，轉過頭又跑了出去——。
“真可惜。艾米莉亞被菲爾托娜媽媽抓住了。”
“哇！菲爾托娜媽媽，對不起！不是，不是這樣的！是妖精先生讓我出來玩，所以……”
“把原因歸結於妖精而不是人，媽媽也討厭這樣的孩子。明白嗎，艾米莉亞？”
被從身後抱起的小艾米莉亞慌了起來，菲爾托娜則在她耳邊輕聲說道。慌亂的小艾米莉亞放棄了掙紮，一副垂頭喪氣的樣子。
“對不起，菲爾托娜媽媽。在房間里太無聊了，我和珠斯已經是朋友了所以才想去見他，就這樣出了門……”
“然後，被媽媽看見了你卻逃跑了吧？你也知道自己做了不好的事情吧。這可是很——不好的行為哦。”
“知道了……”
“約定是決不能打破的。遵守約定，是很重要的。約定是基於信任的，所以打破約定就背叛了別人信任的心意，不可以。”
菲爾托娜對著泫然欲泣的小艾米莉亞說道。她把小艾米莉亞低垂著的腦袋用雙手擡了起來，兩人紫紺色的眼瞳緊緊對視，
“艾米莉亞，和媽媽約定。從今以後，會好好遵守約定。”
“嗯……是，我會遵守的。對不起，媽媽。”
“好。這樣就沒事了。”
聽著淚眼汪汪的小艾米莉亞立誓，菲爾托娜把愛女挽入懷中。
菲爾托娜溫柔地摸著抽泣中的小艾米莉亞的銀發，用慈祥的呼吸接受了孩子內心的成長。然後，
“珠斯？你在做什麼？”
“對、對我來說實在是太耀眼的景象了……眼淚，眼淚止不住地流出來……”
有些吃驚的菲爾托娜面前，蹲在樹蔭下的珠斯用手帕捂著臉大哭。看到母女兩人的對話，他似乎情感爆發了。
在蘇生的記憶里，還有【試煉】中看到哭泣的珠斯後，艾米莉亞似乎想起他是個愛哭鬼，心里淌過一陣暖流。
“不過艾米莉亞。妖精先生是……”
放下用開始紙擤鼻子的珠斯，菲爾托娜提出了小艾米莉亞之前說出的證詞中的在意部分。聽到話題轉移到了【妖精】，小艾米莉亞從菲爾托娜的胸口擡起頭來，紅著眼圈笑道，“啊……那是，”
“過來吧，妖精先生。”
小艾米莉亞伸著手，向世界說道。
然後，像是把小艾米莉亞白皙的指尖作為棲木一樣，產生的若幹暗淡光輝搖曳著圍了過來。
看到這樣的景象，倒是菲爾托娜和珠斯面露訝異。
“難道說……微精靈……而且這麼多……怎麼做到的……”
“……？和他們說話的話，就會有很多過來。在公主房間里，我一個人玩的時候他們也慢慢地會過來了……”
“這種年紀就有這麼多微精靈伴隨……艾米莉亞大人看起來，作為精靈使有出類拔萃的資質呢。”
“精靈使的，茲治？”
結束了剛才一陣的感動後，珠斯恢複了平時的模樣。艾米莉亞聽了他的話歪著頭，他只是以平和的笑容點了點頭，“是的”，
“被艾米莉亞大人稱為妖精的他們，是被稱為微精靈的存在。能與世界上無處不在的這些精靈心靈相通，與之用言語訂下契約的存在。被精靈欣賞，借助他們的力量成為非凡的存在，這些人就被稱為精靈使。”
“我，能成為這樣的人嗎？”
“是的。只要艾米莉亞大人繼續像這樣健康成長，被精靈所偏愛……一定能被更多的精靈，和更強力的精靈所依附的吧。”
珠斯的說明讓小艾米莉亞表情突然明亮了起來。
而菲爾托娜聽罷則是站了起來，用手肘捅了下珠斯的腰，
“等會珠斯。別說多余的話。只是因為身邊有些微精靈跟隨，就是精靈使……這種事對艾米莉亞來說是不需要的。”
“菲爾托娜大人雖然這麼說，但艾米莉亞大人也不會一直這麼年幼下去。總有一天菲爾托娜大人不能在她身邊吧。這種時候，為了讓艾米莉亞能夠自己做自己的事，我覺得這也是有必要的。”
關於艾米莉亞的教育方針，菲爾托娜和珠斯爭論了起來。
在邊上看著這樣的對話，艾米莉亞不由得想到了什麼。
“總覺得菲爾托娜媽媽和珠斯，就像爸爸和媽媽一樣。”
“哈！？”
艾米莉亞現在所想的事，小艾米莉亞也一臉天真地說了出來。
看著菲爾托娜的臉紅了起來，艾米莉亞想著，果然過去我也是這麼認為的。
“那個，別說奇怪的話，艾米莉亞。媽媽和珠斯已經有很久的交情了，所以說不是像你說的那樣的關系……”
“是啊，艾米莉亞大人。我和菲爾托娜大人結識了很久了……那是艾米莉亞大人的父親和母親還在一起的時候就開始……”
“——珠斯。”
菲爾托娜方才還在拼命辯解，現在忽然低聲叫住了失言的珠斯。然後珠斯一臉意識到了這一點的樣子，手捂著嘴，以“十分對不起”道了歉。
“父親，和母親……？”
“對不起，艾米莉亞。這我們以後再說。比起這個，你現在該乖乖回房間了。你隨隨便便出來本來就是不被允許的。”
“嗚……菲爾托娜媽媽好壞……”
覺得菲爾托娜在話題上有所掩飾，小艾米莉亞鼓著臉頰以示不服。但是，菲爾托娜好像沒有想要認真對待她的不服的意思，兩手夾在鼓起嘴的小艾米莉亞臉上把空氣排了出來。
呼地吐了一口氣的艾米莉亞的臉頰恢複了正常，菲爾托娜對上視線，
“好孩子，乖。這也不是最後一次和珠斯相見的機會了。下次……還會給你創造機會的。”
“真的？約定嗎？不反悔？”
“真討厭，這孩子。真不知道是從哪里學到的歪理呢。”
小艾米莉亞搬出了之前關於約定的話，菲爾托娜只能苦笑著抱起她，
“是的，約定了。媽媽和艾米莉亞的，十——分重要的約定。”
“……那，明白了。我回房間了。”
菲爾托娜鄭重其事地立下了約定，小艾米莉亞也信服地點了點頭。
從菲爾托娜的懷抱中解放出來後，小艾米莉亞回到公主房間前跑到了珠斯面前。對著俯視著字節珠斯，小艾米莉亞微笑地伸出了手，
“再見，珠斯。一定會再見的，約定。”
“——是的，一定。我一定會來見你的。我也很期待那一刻。”
珠斯握起伸來的小手。
被報以微笑的小艾米莉亞也微笑著數次點頭，松開了手道了別。
就這樣，小艾米莉亞準備回到公主房間去——
“好像來了呢。”
艾奇多娜到剛才為止還默然註視著過去的展開，忽然低聲說道。
艾米莉亞卻是分外清晰地聽到了她的話，疑惑著艾奇多娜的意思，環視四周才發現了。
“——”
那是一位白色的青年。
白色的頭發，白色的肌膚。身著簡樸的襯衫與褲子，毫無粉飾的人物。雖然五官還算端正，但缺乏引人註目的要素，只能歸為平凡一類。
如果混在人群當中一定是會被瞬間埋沒的缺乏個性的存在，現在他在這里卻有著異常強的存在感。
“……誰！？
在記憶中，菲爾托娜也註意到了看著自己的青年，立即抱緊了小艾米莉亞發出警戒的聲音。
聽到她的聲音，摸著樹幹的青年捋起了自己的白發，
“在問別人的名字面前，首先報上自己的名字不才是正常的禮儀嗎？”
這句回答讓菲爾托娜眉毛一挑。
與此相對，少年的嘴角一歪，甚至透著淒慘的感覺。
“被問是誰，然後像我這麼回答的確太過陳詞濫調，不過遇到這種場合時想要這麼回答的心情也是誠然可以理解的吧。我們相見還都是第一次。從今往後為了建立更好的關系，必須以對等的地位相對待，那為什麼我就要被單方面地被你高高在上地質問名字呢。關於這點，你有沒有自覺呢。你下意識地，不假思索地，就隨隨便便地輕視著我，就這樣。”
“……明明是個男人，卻還真喜歡長篇大論呢。”
“‘明明是個男人’，這種說法中，都不知道你在評判的男人是誰，就透出了偏見。而且這實際上數不盡的被稱為【男人】的生物，有什麼權利拿來和我進行比較？你這種態度……我還有點不能視而不見呢。這實在是太過失禮了。你正在輕蔑被稱為‘我’的個人，和我的權利。”
對於菲爾托娜的每句話，青年的措辭都越顯瘋狂。
菲爾托娜意識到這個人十分危險，露出了警戒擺開了架勢。但是，阻止她的卻是在她身旁的珠斯。
他擡頭看著白色的青年，以嚴厲的臉色開口道，
“雷格魯斯··柯尼亞斯！你為什麼會在這里！這件事已經約定好，除我以外的任何人都不可以插手吧！”
“約定也好什麼都好，只不過是你擅自說的擅自訂下的協定嘛。用強加式的口吻讓別人服從，頂多是個精靈而已口氣倒是變得不小呢。本來，限制我的行動這種薄情的行為就不該被允許……那就是精靈？侵害我的身心也該有個限度。”
“這算什麼回答！如果你不滿意協定，在教會商談不就行了！你出現在這里是什麼打算！而且，你是聽誰說的才能到這個地方……”
“——那是，遵照我的指示的行動哦。”
不悅地放話著的雷格魯斯，與此相對珠斯也因怒意顫抖著聲音。
但是，插入兩人爭論的卻是至今為止都沒有撼動過大氣，一個女性的聲音。
聽到這個聲音，當場的所有人反應不盡相同。
珠斯的眼中浮現著顫栗，菲爾托娜眼中寄宿著怒意，小艾米莉亞在母親懷中淚眼朦朧，雷格魯斯則是露出了不祥的笑容。
看著記憶片段的艾米莉亞也為發出這個聲音的存在倒吸一口涼氣，艾奇多娜卻只是閉上了眼睛。
走出來的，是一位少女。
俯視著小艾米莉亞等三人的雷格魯斯，身邊站著的是任何人看到她的美貌都要為之震顫的少女。
白金色的清亮長發，簡直像是落下的陽光成形一樣散發著甘美的光輝，披過纖細的肩膀流淌在背後。
鑲著長長睫毛的雙眸則似乎能將世界吸入一樣地深藍，太過端正的臉龐擁有著連神都要在碰觸前猶豫的精致的造型美。
嬌小的身軀楚楚可憐，以至於處在風中都會讓人感到危險。包裹全身的只是一枚白布，仿佛宣告著世界不允許除此以外的一切觸及她的肌膚。
絕非等閑之輩的存在感，以及不可能是常人的風格。
編織出的聲音蘊含了束縛聽者身心的魅力，在一瞬間就能讓在場所有人噤聲。
“怎麼啦？培提爾其烏斯·羅馬尼空提司教？”
少女偏著頭發出了疑問。
投來了視線，投來了聲音。只要被少女施以一個動作，就不可避免地被全身湧出的死而無憾的幸福感所支配。
看著少女的存在，明知是過去場景的艾米莉亞也驟然口幹舌燥。
——那，很危險。
“為什麼，您會在這里……不對，雷格魯斯·柯尼亞斯……！為什麼，把這位帶到了這里來……！”
珠斯緊咬著牙關，好像拒絕著從自己內側噴薄而出的感情。
——那，太危險了。
“帶出來這種說法，對於不會侵害他人意誌的我來說是不可能的吧？她來也是她本人的意誌。什麼都歸咎於我，真是徹徹底底的偏見呢。還是你希望不要擅自評價，被稱為我的這個人呢。”
“雷格魯斯司教。他現在已經很混亂了。還是不要，太苛責他。”
邊上的少女提醒著正在回答珠斯的雷格魯斯。
此話一出，雷格魯斯抖了抖嘴角，拼著命不表露出幸福感之余恭敬地彎了腰。
太異常了。
這被稱作雷格魯斯的極端惡分子。竟然能讓這種人如此服帖，這少女已經讓人感到了至高的異常性。
擡起視線看向少女，珠斯因為困惑和驚愕而眼瞳都在顫動，他搖著頭，
“這也太……殘酷了……潘多拉大人……”
珠斯的聲音軟弱無力，少女隱約露出了一絲微笑。
少女的微笑帶來的幸福感超出了被整個世界祝福的程度。被稱作潘多拉的那個少女對周圍投來的視線，回應的是包容一切的心懷。
張開雙手，像是要用小手懷抱一切一樣，
“那麼，那就讓我們開始吧？——為了實現，我們魔女教的夙願。”
“潘多拉啊啊啊——！！”
少女平和的發言卻招致了菲爾托娜嘶聲怒吼。
把小艾米莉亞掩護在她身後，菲爾托娜兩手向前伸出，在正面展開了藍色的魔法陣。以驚人的威力現出的冰槍，憑借壓倒性的密度攻向潘多拉的正面。
“啊拉。”
“被串起來，向哥哥他們謝罪吧！”
菲爾托娜的魔法向心不在焉地手抵著口的潘多拉襲來。
每一發都和成人的手差不多粗的冰槍大概有二十發左右。不斷地生成，不斷地被射出——穿過還在發呆的少女身體，白色的水蒸氣隨之爆裂。
冰碎裂的聲音綿延不斷，，白色的煙開始籠罩四周，但菲爾托娜攻勢不減。大張著嘴的小艾米莉亞面前，菲爾托娜美麗的側臉因為盛怒而扭曲。她擡起雙手，
“這樣就——！！”
像是順著她揮下的雙手，能夠將森林從上方掃盡的強大冰塊開始下落。目標不變，冰塊從上方砸向潘多拉的位置，將森林的大地以白色的末日封上墓碑。
菲爾托娜驚人的魔力，現在的艾米莉亞也驚訝得說不出話。
即使艾米莉亞能借助帕克的力量，但也不能吟唱那種程度的魔法吧。盡管自己從沒小看過母親的能力，但其實力如此淩駕於記憶之上，讓艾米莉亞一顫。
但是——
“那個……你剛才完全沒把我放在眼里吧？雖然沒把我放在眼里，但你的攻擊卻還要波及我，到底是怎麼回事呢？這不就是……就是踐踏我的生命，我的存在，我的權利的行為嗎？”
長篇大論的怨言話音剛落，巨大的冰塊就從下往上化為粉末。
森林的空中遍布著冰的粉末，在這幻想式的景象里，悠然佇立的雷格魯斯也太不尋常了。包括站在他身邊一樣毫發無損的潘多拉。
輕輕撣著上衣的雷格魯斯盡管受到那樣的攻擊，別說受傷，就連衣服都沒弄臟一分一毫。潘多拉則是用手梳理著被風壓撥亂的劉海。
大概是潘多拉面前的雷格魯斯保護了她，但這也太異常了。到底發生了什麼，艾米莉亞完全不能明白。
“那就是這代的強欲嗎。能這樣看到他，也該算是不可能的邂逅，真有趣。”
“你，明白剛才發生了什麼嗎？”
艾奇多娜離開了樹蔭，找了個更好的觀戰位置。聽到艾米莉亞的問話，艾奇多娜只是橫瞥了一眼艾米莉亞，稍微瞇起了雙眼，
“雖然有所想象，但要確證還差得遠呢。雖然想說如果再觀察一會事態，就能明白……不過狀況好像已經不允許了。”
“什麼……”
“動起來了。”
艾奇多娜簡短的話讓艾米莉亞感到遺憾的同時也看向了面前。
過去的這場爭鬥雖然是菲爾托娜點燃了導火索，但卻毫無成果。
看到面露不悅的雷格魯斯往前走了一步，珠斯伸出了手，
“菲爾托娜大人，快帶艾米莉亞大人離開！要對付雷格魯斯·柯尼亞斯，我們現在也太弱小了。”
“什麼……！看到了那個女人，你還要我退下？”
“請考慮一下狀況！現在，你正在保護著誰！”
“——！”
對著擺出了一副想要血戰到底姿勢的菲爾托娜，珠斯一聲大喝。菲爾托娜因驚愕而僵著臉，回頭一看，小艾米莉亞正一臉不安地抓著母親的衣擺。
“媽……媽媽！”
“艾米莉亞——！”
“請快退下。然後，趕緊向村里請求救援。和我一起來的信徒們，都是和我心意相通之輩。一定能成為你的助力。”
菲爾托娜將小艾米莉亞抱在懷里，珠斯以冷靜的聲音對她說道。
聽罷，菲爾托娜抱起艾米莉亞，不安地看著珠斯。
“我們這麼做的話，你準備怎麼辦？”
“——請安心。我也不是無謀之下就留在這里的。”
菲爾托娜憂心的眼瞳里映出了珠斯暗含緊張的笑容。
看到他的笑容，菲爾托娜像是放棄了思慮，閉上了眼睛。
“一定，會回來幫你的。”
只留下這句話，抱著小艾米莉亞的菲爾托娜在森林中奔跑起來。
小艾米莉亞在菲爾托娜懷中掙紮，從菲爾托娜頭的一側露出了臉，
“珠斯——！！”
“——”
小艾米莉亞的呼喚下，回頭的珠斯露出了有些安然的神情揮了揮手。
在這一刻，沖入森林深處的菲爾托娜和小艾米莉亞，就看不到珠斯的身影了。
“……有點奇怪。如果我被那樣帶走了，我應該不會目睹之後發生的事。”
“不要小瞧我構建出的記憶世界哦。雖然出發點是你的記憶，但構築是參考了我的術式和睿智之書的記載。某種程度上，將你的意識所沒有見到的景象補充完整是很容易的。再說……”
艾奇多娜回答著艾米莉亞的疑問。她在不解的艾米莉亞身邊，視線追隨者逃脫的菲爾托娜和小艾米莉亞。
“如果你要通過【試煉】的話，跟著她們是毫無疑問地正確的。你想怎麼做？要看此處情節的發展嗎？”
艾奇多娜言下之意是告訴艾米莉亞應該追菲爾托娜去。她的話在邏輯上是正確的。確實，如果和【試煉】有關的是艾米莉亞的過去，因而此處應該優先去了解小艾米莉亞在這之後看到了什麼，做了什麼，但是。
“艾奇多娜……總覺得剛才，你聽起來想讓我去那邊呢……”
“……”
“我覺得……不是我想多了。你剛才的說法和態度，很奇怪。”
“……你怎麼想隨你。而且，這里也要開始了。”
沒有回答艾米莉亞的問題，艾奇多娜抹去了表情稍稍退後。她之所以向後退了一步，是想要避免被正要開始的戰鬥波及嗎。
無論發生多麼慘烈的受害，也不會影響到艾米莉亞和艾奇多娜。但是，倘若地形受到影響發生了變化，那就無法避免立足之處受到影響。
“還挺帥氣的嘛，培提爾其烏斯。但是，你是和誰打了招呼才做了那種事？你以為，我是來這里幹什麼的？怎麼想，都可能沒什麼目的吧。不是對你，而是對她們。你這樣的幹擾，是在妨害我該做的事情。是對於我的權利，的侵害。”
“你愛怎麼說怎麼說，雷格魯斯·柯尼亞斯。但是，我賭上我的存在，也能讓你們前進一步！”
“還真敢說。你是魔女教的創始人之一，之類的傳聞我沒怎麼聽說，但你只是因為過去稍有貢獻就坐在現在這個位子上。與被正常選出才位居於此的我一戰你哪來什麼勝算？”
“這……現在就展示給你看。”
通過追憶過去，艾米莉亞心里對他的愛也逐漸浮出回想。
他死也在所不惜的狀況下，艾米莉亞早就想伸出手制止他。但是，現在的艾米莉亞無法幹涉過去的故事。
伸出的手只是穿了過去，和小時候就該握過的手無緣相會。
“那是……”
珠斯從懷里取出一個黑色的小箱子。
雷格魯斯見狀皺了皺眉，但很快明白了它是什麼而睜大了眼睛。珠斯寄宿著決意的視線射向了大概還是初次面露驚訝的青年。
“你應該能感覺到。因為你也曾拿到過它。”
“我知道。正因為我知道，我才會因為你愚蠢到這個地步而合不上嘴。不知道你把它藏著打算當殺手鐧用還是什麼的，但你拿在手里的時候為什麼還不明白呢？你啊！沒有擁有它的資格！毫無異議，這已經是註定的了！”
“……的確，我並不適合它。因此，我只是持有著被托付的東西。但是，這也是為了這種時候……”
“培提爾其烏斯·羅馬尼空提司教。”
回答雷格魯斯激昂的聲音的是平靜的珠斯。
而從最初開始就沒有行動的潘多拉則打斷了他們的對話。
被叫了名字的珠斯擡起頭來，潘多拉則是以溫和的面容相對，
“旅途愉快。”
“——”
沒有任何惡意或害意或敵意或他意，單純的祝福之詞。
因此，艾米莉亞聽到這話止不住地心生恐怖，而珠斯也一樣。
珠斯的表情像是把剛才的祝福印刻在全身一樣忍受著痛苦，然後把小盒子拿在手中打開了蓋子。
收容在手掌中的小盒子里，有黑色的【什麼】正在蠕動。
“請原諒我。弗琉蓋爾大人。”
說罷，珠斯將小盒子一起，把那黑色的【什麼】按在了自己胸口。
下一個瞬間，【什麼】在碰到珠斯肉體後像是濺水一樣散開，爆發般地增加著體積包裹了他的全身。
“蠢貨。”
像是吐掉什麼，雷格魯斯第一次用這麼短的話發表了直率的評論。
他侮蔑的視線盡頭，被【什麼】包裹全身的珠斯雙手高舉，張著嘴竭力呼喊著。既不同於痛苦，也不同於快了，他正在被別的感情所攪亂著存在。
“——”
忽然，，叫喊聲中混進了不可思議的聲音。
那是，有人拍著手的聲音。
“太美妙了。”
低聲說著，白金的少女潘多拉送上了掌聲。
她看著仍因感情奔湧而喘氣的珠斯，恍惚中臉頰為之染紅了。
她的呼吸也變得歡快，正是為面前的景象而興奮著。
“潘多拉大人？”
對她的態度產生疑問的，不僅是艾米莉亞還有雷格魯斯。
白色的青年看著潘多拉拍著手皺起了眉頭。然後潘多拉臉上仍帶著一抹紅暈轉向了雷格魯斯，停下了鼓掌指著珠斯，
“雷格魯斯·柯尼亞斯司教。”
“是。”
“來了喲。”
一剎那間，雷格魯斯的身體突然被倒吊起來，被高高地扔上了天空。
“哈——？”
像是抓住人偶的腳，胡亂地扔向天空這樣簡單地暴力。
被扔出去的雷格魯斯自己好像也不明白發生了什麼，剛還想著不禁出聲的自己是不是到達了最高點，就開始急速落向地面。這明顯超出了自由落體速度，是因為他是【一直被抓著腳】被扔出去的。
毫無辦法，雷格魯斯頭砸到了地面。
轟鳴聲和地裂聲響起的同時大地碎裂，被卷入沖擊的樹木開始一棵棵向雷格魯斯的著彈點倒下。受到追加沖擊的雷格魯斯被壓在下面，森林重歸寂靜。
艾米莉亞不由得失聲，剛才一連串的動作到底是什麼，她茫然地竭力思考著。
什麼答案都找不到。但是，如果有一點是明白的話，
“我剛說過了……嘚嘶（デス，desu）。”
跪在地上的黑色法衣男子，流著血淚的同時看著前方。
目睹著已經土煙繚繞的樹木間隙，喘著粗氣的是以覺悟為代價換取了賭命勝利的一個男子。
脫離了被黑色的【什麼】覆蓋的苦悶，站了起來。
珠斯——不，那男人是，培提爾其烏斯·羅馬尼空提。
“不會讓你們，追上那兩個人……這里往前，決不允許你們通過——嘚嘶（デス）！！”禁出聲的自己是不是到達了最高點，就開始急速落向地面。這明顯超出了自由落體速度，是因為他是【一直被抓著腳】被扔出去的。
毫無辦法，雷格魯斯頭砸到了地面。
轟鳴聲和地裂聲響起的同時大地碎裂，被卷入沖擊的樹木開始一棵棵向雷格魯斯的著彈點倒下。受到追加沖擊的雷格魯斯被壓在下面，森林重歸寂靜。
艾米莉亞不由得失聲，剛才一連串的動作到底是什麽，她茫然地竭力思考著。
什麽答案都找不到。但是，如果有一點是明白的話，
“我剛說過了……嘚嘶（デス，desu）。”
跪在地上的黑色法衣男子，流著血淚的同時看著前方。
目睹著已經土煙繚繞的樹木間隙，喘著粗氣的是以覺悟為代價換取了賭命勝利的一個男子。
脫離了被黑色的【什麽】覆蓋的苦悶，站了起來。
珠斯——不，那男人是，培提爾其烏斯·羅馬尼空提。
“不會讓你們，追上那兩個人……這里往前，決不允許你們通過——嘚嘶（デス）！！”
創作內容
web版第四章【永遠の契約】1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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