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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達人專欄] 【同人小說】《血源詛咒:遙遠的呼喚》第四章:漫漫長夜-11

作者:大理石│2016-09-10 18:06:35│巴幣:14│人氣:397
※咕嘿嘿......已經到4-11了......果然是漫漫長夜,都已經刪掉了這麼多橋段了,竟然還沒辦法收尾。
※不過,好消息是,4-12理論上就該完成月畔湖事件了才對。不,應該說一定要完成,不然第四章的長度實在太誇張了。
※話說,這次的總字數到底會不會超越《黑暗靈魂:無名者的故事》呢?讓我們拭目以待!



----------第四章:漫漫長夜-11

  無夢的熟睡。那場深沉至足以將記憶遺忘的安眠如此美妙,但湯瑪士不會記得、也不可能記得。

  一醒來,湯瑪士就直瞪著遠處的雕紋不放,他腦中空無一物,完全不明白為何地面成了天花板。等過了幾秒後,湯瑪士才發現自己其實正趴在一張骯髒的布塊上、身上蓋著厚實的披風,寒流撫過他外露的肌膚與傷口,知覺正從雲端上墜落凡間。接著湯瑪士選擇繼續瞪著地上的雕紋,細細觀察身處彼方的它為何如此令人著迷。那片雕紋的凹槽裡蓄積了紅似黑墨的獸血,灰白色的大理石變的骯髒不潔,彷彿帶著油花的腐肉;他試圖挪動身體,從死亡邊緣歸來的湯姆士感到飢渴難耐,也就在此時,他驚覺,原來不是石匠的精美雕刻讓他心動,而是血,只有血才會令他魂牽夢縈。

  血液的甜美氣味勾出喉嚨的乾澀、胃的空無--只要幾步就行了,兩者之間相距不過十尺--但湯瑪士做不到,他痛的無法動彈。

  疼痛、疼痛,似鈍斧敲打輾壓的疼痛,痛的牙齒發酸、牙齦顫抖。

  可是他的慾望更大於身體傳出的警示、更勝尊嚴與人性。在預備了好一陣子後,湯瑪士一鼓作氣地抬起了手臂,讓它離地半吋之高,他自認自己做足的準備,任何刺激都能熬過去,但此舉卻仍舊讓湯瑪士忍不住低咽顫抖。

  好痛,他想著,好痛!

  此時理智正放聲大叫,它要湯瑪士立刻住手。那微不足道的小小光芒在湯瑪士的眼眸深處拚了命地閃爍,它對著湯瑪士斥責與哀求,希望他能多想一會,別拿自己殘廢的身子開玩笑,但理智之外的所有事物卻一再催處著他趕快行動。

  它們來自血泊、來自黑夜凝聚而成的浩瀚汪洋,那些非理性的存在於彩窗之影前蹦蹦跳跳,踩著無聲的舞步、訴諸沉默的威嚇,它們要湯瑪士不要顧忌,趕緊啟程前往屬於他的奶蜜之地。

  快去、快去!萬物之音此起彼落地低嚎著,快去、快去!

  是的,去吧。

  湯瑪士一邊抬起手臂攀爬、一邊失聲哭喊,他背上的爪傷正放肆地在血管中騷動,紅腫發炎的關節從肩頭蔓延到指節,其熱如灼鐵、沉似鋼;湯瑪士成功地靠著手臂的力量挪動了一寸,同時龜裂的肋骨將痛覺刺向了他的胸腔與肺囊,在短短的幾秒內,他再度體驗到了窒息的前兆,無法擴張的胸口、痛至麻痺的肌肉--湯瑪士急促地換著氣,以最淺、最輕微的方式將空氣送入肺中。突然間,他下意識地挪動了腿,想讓胸口離地遠些--筋膜斷裂的大腿傳來一陣痛擊,粉碎的小腿與膝蓋將疼痛擴張成一道無盡延長的恐懼,一道讓石杵緩緩碾碎再碾碎的折磨。

  「呃啊啊啊----!......啊......嗚......哈......嗚哈......」湯瑪士放聲哀號。

  哀號聲迴盪在空無一人的大教堂,其聲淒厲、足以裂肺撕心。但獵人並未因此放棄,他仍爬著,一點一點地朝血池邁進;他憎恨與絕望的淚水滑過臉頰,乾啞的喉嚨使勁地喊叫,詛咒著這副發爛無用的身體。詛咒著它。那個男人詛咒著、爬行著,傷口溢出的鮮血在地上劃出一道可悲的軌跡,他失去了人性,面容宛如野獸般猙獰;他失去了思考能力,投射在心中的只有那片血,那個男人想要血的慰藉,治療他、擁抱他。

  那個男人爬行著,脫離披風的擁抱、讓受傷的軀體暴露在寒氣之下;纏在上半身的破舊繃帶與布塊因那場不理智的行動而移位變形,他殘破的皮膚裸露在外,彷彿尚未成熟的李子被指甲摳開了皮一樣,碩壯分明的肌理曝曬在空氣中。寒冷、炙熱。

  "只要再幾公分就行了",他的腦袋不斷地盤繞著這句話,不停地重複再重複。那隻人皮獸爬行著,腦袋已容不下任何異物,他只知道前進,縱使身子早已擱入血池中也不知停止,就這樣爬到了積血最深的地方,隨即便失去了支撐力,噗嘩一聲跌進了淺血。炙熱、寒冷。

  「......哈......哈啊......」湯瑪士的半面身子泡在血裡,獸血的腥臭味頓時湧上。

  為何血是如此黏稠、如此冰冷?他一面想著,一面用那雙殘廢且發顫的雙臂把血刮入懷中,接著啜飲,把獸血全都喝進肚子裡。湯瑪士哭泣、啜飲。

  血就在這,充盈著他的身軀。

  

  「湯瑪士!」

  阿爾弗雷德一邊跑、一邊呼喊著戰友的名字。他狼狽地爬出了儲放聖物的地下室,盡管手中還抓著蠟燭,但燭火早已因剛才的倉促行動而熄滅,四周一片黑暗。

  哀號聲停止了。

  阿爾弗雷德頓了半餉,隨後他再度拔腿奔跑,他無力的左手不自然地捶擺在腿前、右手則摸索著密廊的牆垣,阿爾弗雷德想快點離開這片黑暗,但身子卻不聽使喚。他時跑時走,空洞的喘息聲彷彿破洞的鼓風一般破碎。終於,在出口前幾公尺時,阿爾弗雷德忍不住停下腳步了,他彎腰拱背、椅靠在牆邊休息,突然其來的劇烈運動令他的胃囊抽蓄,微弱的月光照出阿爾弗雷德的病容以及他乾嘔的模樣。他一跛一跛地繼續前進,尚未習慣月光的眼睛瞇成了一條線。

  穿過樹雕與神龕後,阿爾弗雷德先是發現本該躺著湯瑪士的布毯上空無一人、披風遺落在幾尺之外,接著他看見有塊褐紅色的物體倒在野獸的屍體旁,有如巨大肉塊一般。那東西可能是個人類,他穿著一條破爛的褲子、微微打著哆嗦的上半身包裹著殘缺不全的布塊裡。阿爾弗雷德不甚篤定地步伐往前了幾步,他注意到有道拖曳血跡從布毯一路延伸到野獸流出的磅礡血池中,然後他又看了一眼躺在血持深處的類人之物,對方發出了奇異的聲響,扭曲的吸呼聲、貪婪的吞嚥聲、以及喘氣、呢喃、還有哽咽。

  是湯瑪士。

  「湯瑪士......湯瑪士!」阿爾弗雷德呼喊。

  他匆匆進入血池、走向渾身是血的獵人身旁。獵人聽聞了卻置之不理,他仍忘情地吞嚥著發臭的獸血。刀斧手單跪於獵人身旁,他輕輕地抓著對方的肩頭,然後呼喚,以細微、幾乎難以辨識的聲音呼喚著獵人。阿爾弗雷德發白的嘴唇開開合合,最後連他才發現,原來那些聲音從來沒有發出來過,他嚇得沒辦法出半點聲音。

  這時湯瑪士的眼睛一顫一顫地轉向了阿爾弗雷德的位置。他稍稍扭頭,因凝血而緊繃的臉勉強地露出微笑,那張笑容比任何鬼怪都要嚇人。「輪子,我活過來了。」他耳語。

  阿爾佛雷德想辦法擠出一句話來回答:「對,那很好。」

  「你呢?這裡的血夠一百個人喝!但也許......不,只夠兩個人,就你跟我,這是我們的戰利品......」

  「我們回去休息吧。聽話,湯瑪士。」

  「但是!但是......但是......血......」

  「這一百人份的血是不會跑掉的,野獸。」

  湯瑪士想了一會兒。「你知道嗎?你說的對,輪子。」

  「來吧,泡在這裡頭會讓你失溫的。」

  「你說的對,真他媽的對極了。」

  湯瑪士任由阿爾弗雷德將他從地上扶起,形成坐姿。此時阿爾弗雷德正小心翼翼地檢查湯瑪士的病況,他撥開血汙、觀察傷口有無化膿,最後,阿爾弗雷德如期得到了一個預料之外的結果,那就是湯瑪士的傷正在以不可思議的速度再生,他的四肢回到原位、胸腔回復正常,就連背上那四道爪痕也不再持續撕裂,彷彿有股力量縫住皮膚。要讓一個渾身分筋錯骨的重殘傷患復原到這種程度,縱使他是一名獵人,能在短時間之內獲得如此成效,說是奇蹟一點都不誇張

  其實在稍早之前,阿爾弗雷德就曾試圖使用主教所遺留的墜鍊聖物幫助兩人度過難關,但要不是聖物本身的力量無法分享、要不就是他不懂得真正的使用原理,結果後來阿爾弗雷德幸運地獲得了微小的治療,湯瑪士卻仍持續與死亡角力--想到這件事,阿爾弗雷德反倒覺得現在的湯瑪士能夠復原就夠了,至於以何種形式與方法復原,反倒沒那麼重要了。

  他把湯瑪士的右手臂跨在自己的左肩頭上,接著再一鼓作氣將對方的身子撐起來,兩人在濕滑的地面上搖搖擺擺了一陣子,差點就要一起跌回血灘中了。阿爾弗雷德連連出聲要兩人穩住,他壓低重心、雙腿繃緊,好不容易才讀以繼續前進。

  「你的好衣服都弄都髒了......我的錯,我來弄乾淨。」湯瑪士呢喃著。

  「別擔心,我們的袍子有做防水加工。」

  「可是它現在......看起來......不防血,嘿嘿......」他閒得發慌的左手似乎想幫把阿爾弗雷德袍子上的髒污給拍乾淨。

  「不要亂動,野獸。」

  「它好髒,輪子,弄不乾淨。你真是個大傻瓜,這東西一點都不防水......也不防血!」

  阿爾弗雷德得承認,這件袍子在歷經多次磨損後,就算能防水也免不了滲水了。這件曾經神聖潔白的衣服如今已是一團破布,而且他還不得不拆下左袖與內袍當作臨時繃帶,刀斧手制服的完美平衡就此毀於一旦。阿爾弗雷德不免為此感到心痛,還有物理上的寒冷。

  湯瑪士再度被安置在破布毯上,但並未躺下,只是坐在那。他兩腿伸直,彎腰駝背,半開的嘴巴看起來隨時都要滴出口水--不,他吸回去了。阿爾弗雷德撿回披風,將它重新批回湯瑪士身上。

  「輪子,我跟你說,」湯瑪士盯著無頭的雅南女神像,「我有一個朋友,他叫愛德華。」

  「朋友?」阿爾弗雷德盤著腿坐在旁邊。

  「愛德,他是個醫生,高高在上的專業行醫者。我們是在戰場上認識的,到底是多久以前......我只記得,他是我們的隨軍外科醫生,來自馬內的坎貝爾家族,校官之子。輪子,我不知道,我在從軍時期......或許從沒真的深入認識過愛德這個人,畢竟他很惹人厭,嘴巴還賤得不得了,可是他人也很好,愛德是真正的醫生,比我們遇到過的任何醫療人員都要專業幾千倍......但也僅僅如此。可是我記得非常清楚,我們到底是什麼時候成為朋友的!那就是八年前三月上旬的科俄西岸奪城戰,當時我軍的後線遭遇埋伏,愛德與一干後勤人員受困埃姆登,直到半個月後我們才將其奪回--然而所有人、無論死活都還留在原地,唯獨愛德偏偏被撤軍的科俄斯部隊帶往了北方。你也知道,少他一個醫生並不算什麼,他雖然是校官之子,但沒什麼影響力,然而他的母親認識我的部隊長官、雷根上校,於是我所屬的隊伍就接到了一個秘密任務,那就是將愛德華.坎貝爾帶回特彌斯聯邦,生要見人、死要見屍......」湯瑪士的聲音越來越微弱。

  突然間,他又像上緊發條似地大聲說道:「......他很幸運!那蠢傢伙什麼都很幸運,就是在那件事之後,我們就經常會碰上面,當時我都戲稱他愛德猴,只是每讓他聽見一次,他就會踢我一腳,那腳又狠又頑固,比老爹皮帶還可怕。愛德猴、愛德猴......他是我的朋友......曾經不是唯一,但現在卻是我唯一、也是最後的朋友......輪子,他那個人真的好奇怪,為什麼他願意為我付出這麼多?我能順利抵達雅南也是託他的福,一切的一切,都是愛德的功勞,他甚至願意為了我......去送死......嗚......啊、啊哈......我說,輪子,改天你一定要見見他,全馬內最蠢的好醫生。你去過特彌斯嗎?」

  阿爾弗雷德愣了一會兒。「不,我沒離開過大雅南區。」

  「你真可悲,輪子,簡直就像是在坐牢一樣......我坐過牢,黑暗、潮濕、陰冷、孤立無援、一無所有......然後愛德來了......我偉大不凡的軍醫,你是來嘲諷我、還是來拯救我的?愛德,你最近都不說話了......我已經改了脾氣......我......我不想再當一個大蠢蛋了......」

  湯瑪士帶著胡言亂語入眠,阿爾弗雷德則一直留在原地,不久後也累得閉上眼睛了。神龕中的燭火燃了又滅、燭蠟融了又起,那夢魘中的片刻休息是存在、又不存在的時光,這裡沒有生命,唯獨黑暗與微光盤據。

  

  無頭的雅南女神像後頭豎立著一棵石雕樹,雅南人稱其為天堂之柱,其柱連結遙遠的星辰,劃分夢與現實的邊界、生與死的差異,於是它又被稱作生命之樹。樹後的拱門藏了一條通廊,廊道與大教堂的行政空間相連,廊道無窗、形如尖椎,而路的深處就是小聖堂暨聖物庫。聖物庫的門藏在靜默聖者像後頭,裡頭放滿了雅南百年來累積的無數珍寶,其中,最重要的莫過於勞倫斯之骨了。可是,盡管他是血療教會的創始人,他的遺骨卻沒有被拿出來供人瞻仰。

  在《教會之書:血與歷史》中曾為雅南的勞倫斯主教下了一個詭異的註腳:聖勞倫斯,血療教會的首任主教,他臨世於血恩、殉教於血瘟;吾等偉大先輩,苦其一生,終在獸性中體悟理智之音,諭示幻夢覺醒。

  阿爾弗雷德低誦著這份註腳,他以燭火帶領著湯瑪士入鐵門、爬下陡峭的階梯。

  「你見過那東西了嗎?」湯瑪士雙手交叉著拉緊了阿爾弗雷德的披風。

  「見過,咳咳......當然,是非正規的狀況。老實說聖勞倫斯的狀況實在過於特殊,盡管文獻中都有提到,但一般百姓絕對不會喜歡親眼見證歷史的真實性的。」

  「別賣關子了。」

  「咳咳咳......咳咳!......咳......我的亞丹呀......」阿爾弗雷德咳得不能自我,他喘了幾口氣,「......嗯嗯,總之,他是一個獸化症病患。我可憐的聖勞倫斯,他有半生時間都在與獸疫搏鬥,最後卻成了它的爪下冤魂......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輪子,你的狀況非常不好。我不是要你喝一點血嗎?」

  「咳咳......不要替我選擇,野獸,我有我的底線!」阿爾弗雷德的聲音有些失控,他很快就意識到這點了,「我是說,湯瑪士,阿梅莉亞主教......她是個偉大的女性,就算化為野獸,她在我心中仍有無可取代的意義......而且你多慮了,在你昏睡的時候,我已經藉由主教大人的聖物獲得了療癒,雖然不多,但這就足夠了。」

  「你這是在指責我不該褻瀆你的主教大人的屍體嗎?」

  「她認同你這麼做,但那只是你,不是我。」

  「藉口一大堆,」湯瑪士埋怨著,「算了,真受不了你們這些人。等一下就讓亞莉安娜讓你好好爽一下吧,你這該死的童貞男。」

  他們走入地下空洞,室內整齊地擺放著各種物件,或家具或儀式器物,其中不乏那些珠光寶氣的精緻產品,此外聖物庫中也不缺聖人遺骨與各種特殊事件留下的殘留物。兩位獵人宛如步行於幽暗深海。空洞的深處有一座小神龕,神龕沒有裝飾、神座僅擺著一顆巨大的野獸頭骨--那就是勞倫斯,令人驚駭的野獸勞倫斯,他嘴巴突變成狼口,細長卻不尖銳的牙齒彷彿蹦開的炸開的刷子般雜亂交錯,那顆頭的左半部還留下了一個巨大的裂痕,裂痕從頭頂穿過眼窩、碎至犬齒處,看起來像是當初獵殺它時留下的傷口破洞。

  「我懂了,第一位主教之獸,聖勞倫斯......好了,接下來呢?」湯瑪士問。

  「我沒發現什麼特別的東西,神龕沒有暗號、頭骨也只是單純的骨頭。」

  「好極了,那你帶我來這做什麼?」

  「我想,也許只是人不對,密語只給對的人知道,但顯然我不是,」阿爾弗雷德轉身望向湯瑪士,穩定的燭光勾勒著一張嚴肅的面容,「湯瑪士,你的命運......我想,這就是你的命運。現在,請你觸摸聖骨,並向聖勞倫斯尋求幫助吧。」

  「我們非得來這套嗎?」

  「凡事總得一試。」

  「......好吧,試就試吧,反正我也不在乎再多信幾個神了。」

  湯瑪士想趕快解決這件事,求上帝也好、求聖勞倫斯也罷,只要能趕在愛德華闖進雅南之前解除夢魘,就算是賠上一條命也無所謂。湯瑪士伸出手,骯髒至極的手臂直往頭骨而去。停住。湯瑪士似被火灼燒似地急著把手抽回,他遲疑了好一陣子,接著又挑戰了第二次,這次速度更慢了些,他的手掌像是壓入棉花團一樣,棉絮逐漸扎實、微微的回彈力道正與外力抗衡。

  不斷地接近,與頭骨之間的距離亦不斷地被分割著。時間沉澱,化為泥潦。一滴汗水滑過湯瑪士的臉頰--

  

  "威廉大師,我來向你告別。"

  "噢,我知道,我懂......你現在想要背棄我嗎?"

  "不,但你不會聽的。我跟你說過,我不會忘記我們的古訓。"

  "......我們生於上位者之血,在上位者之血的陪伴下長大成人,最終也因它而毀滅。我們的眼界不夠開闊......感受上位者之血的恐怖。"

  "我必須動身了。"

  "對神起誓吧,恐懼上位者之血,勞倫斯。"



  --滴落。

  「威廉。」湯瑪士喃喃著。

  阿爾弗雷德問:「你看見了什麼?」

  他把手收回披風下,此時寒氣沿著指頭入侵湯瑪士的胸膛,他唇齒發顫,臉色蒼白。「威廉......和勞倫斯......秘密......血的詛咒......」

  「咳咳......湯瑪士,你還好嗎?」

  「輪子,你真是幫我了一個大忙!是勞倫斯的記憶......秘密就是血......走,我們走吧,去威廉宅邸!」

  湯瑪士拉著阿爾弗雷德匆匆移動,他們離開聖物室,走回通廊。阿爾弗雷德急著問湯瑪士,剛才他到底看見了什麼,實際上湯瑪士也沒辦法解釋個明白,那場記憶幻影、關於勞倫斯與威廉的對話,一切都只是場模糊不清的感覺,他唯一能說出口的只有那段訓示,威廉說:我們生於上位者之血,在上位者之血的陪伴下長大成人,最終也因它而毀滅。

  盡管阿爾弗雷德不明白湯瑪士在說什麼,但他總覺得好像在哪聽過類似的話。可能來自教會深處的典籍紀錄、可能來自消失的拜爾金沃斯。當然。湯瑪士不想管這麼多,他只是有股強烈、有如烈日照耀般的預感訴說著,如果教會封鎖了通往拜爾金渥斯的大門,是基於畏懼、以及禁忌,那作為威廉門徒或同儕研究者的勞倫斯無疑會用他們都認同的話語當作暗號,並將其暗號藏在教會深處,直到有人打算一探究竟。

  但勞倫斯為什麼要這麼做?湯瑪士領著阿爾弗雷德回到大廳時,這個問題一直揮之不去。他決定先喝點血再說。湯瑪士衝到尚未完全乾涸的血池前,在找到一塊好地方後便了趴下來,雙膝與雙掌浸入淺池中,接著把嘴巴湊近地面。

  喝到一半,湯瑪士聽見某種沉沉的墜地聲,他回頭一看,只見阿爾弗雷德已昏倒在地。

  「該死,輪子!」他連滾帶爬地來到阿爾弗雷德身邊。湯瑪士給對方的臉上輕輕打了幾掌,並喊道:「醒醒,你這蠢刀斧手!」

  「咳......咳咳......」阿爾弗雷德使勁想睜開眼皮,但他做不到。他感受到虛無。

  湯瑪士將阿爾弗雷德拖到血池旁,他解下披風給他的戰友當枕頭,隨即湯瑪士以雙手盛出了一塊不帶血渣的獸血湊到阿爾弗雷德嘴邊,但對方不喝,那位刀斧手的嘴沾黏似地緊緊闔上。湯瑪士大罵,他用蠻力把阿爾弗雷德的嘴給壓開,接著一把又一把地把血給撈進對方嘴中,血液撒的到處都是。

  「......不......咳咳......阿梅莉亞大人......咳咳咳咳!......嗚......」

  「不准哭,你這狗娘養的......給我喝下去!」

  但阿爾弗雷德終究是吐了出來。湯瑪士又用力給得對方幾巴掌,他責罵、懇求,然而阿爾弗雷德就是不理會,他身處彌留境地,心卻依然剛如頑石。之後湯瑪士索性抽起斷刃的獵刀把手腕割破,溫熱的血潺潺溢出;獵人將傷口壓在刀斧手嘴邊,他吐出了一連串的髒話,從基本的問候到人生攻擊、最後還衍生出不帶髒字的終極諷刺,獵人硬是要逼對方屈服,不管身心靈都得乖乖就範。

  「操你的這不是你那大爛鮑主教的慈愛聖禮,輪子,這是我的血!給我喝下去,吸乾也無妨,但就怕你這小孬孬連吸奶的力氣都沒有,幹你媽的小綠溪生蛆爛酪梨!」

  刀斧手從了,他喝下了幾口獵人的血,接著昏厥。湯瑪士把耳朵壓在阿爾弗雷德的胸口,等確定對方還有心跳後,他趕緊把對方背在身上,雙腳拚了命地往外跑。穿過大教堂那兩排雕像看守的大階梯、越過屍骸遍野的聖台前院,湯瑪士一路跑回小教堂,連氣都不敢喘一聲。



  他們的歸來讓所有人都嚇傻了,如此狼狽、如此不堪,尤其是湯瑪士,他扭曲疲倦的臉上還留著數十道血痕,白色的披風成了黑褐交雜的破布,那真的詭異至極,有如剛從地獄中脫逃的惡鬼。羅德家的小鬼頭被嚇哭了。而那隻鬼怪身後背著的就是命在旦夕的英雄,阿爾弗雷德的嘴角流著血沫、一頭金髮因血汙而糾結成團,看了讓人心疼。

  避難者心中想道,他們應該要早點習慣這種場面才對。不消半秒,福斯夫人昏倒了,所幸迪普特及時扶住了對方,這才沒再多增加一名病患。

  「小班!」巴克夫人首先跑上前迎接她的乖兒子。

  湯瑪士沒理會,他只是用力吼著要馬利諾盧伊茲和普林斯把病床給準備好,接著他又叫了護士梅西過來幫忙,此時亞莉安娜跑了過來,她和湯瑪士、以及怯懦的梅西一同把阿爾弗雷德安置在病床地墊上,接著湯瑪士二話不說,立即要亞莉安娜再給點血。

  「他快掛了,快要掛了!」湯瑪士疾呼。

  「不要吵,野獸,沒看到我正在努力嗎?緹妮,幫我把麥爾坎的抽血器給拿過來!」安娜莉亞往裡頭跑。

  巴克夫人在一旁徘徊,她緊張地問:「小班,你沒事吧?你的夥伴怎麼了?」

  「媽,沒看見我們正在忙嗎?馬利諾,去找幾塊乾淨的布!」

  梅西聽了聽阿爾弗雷德的呼吸狀況。「呼吸有哨音,可能是肺積水。他快不行了。」

  「拜託,你這護士就只能給出這句話嗎?」

  「可以試試看放血與排尿法,但病患意識不清......而且我們沒有藥劑!」

  麥爾坎吃力地爬到高台邊緣,他說:「梅西女士,藥庫還留有一些車前草。」

  「普林斯,去燒壺熱水,梅西,你去配藥劑。亞莉安娜--你到底死去哪了!」

  亞莉安娜的聲音從彼方傳來:「該死的,我這不是過來了嗎?」

  「湯瑪士!」緹妮的聲音伴在一旁。

  主殿又是一團亂糟糟,盡管這點所有人早該習慣了,但顯然有些居民就是沒有進入狀況。

  這場鬧劇持續到亞莉安娜把血注入阿爾弗雷德身上為止。混亂歸於平靜,然後化為無有。湯瑪士獨自一人在旁看護,他靜候著阿爾弗雷德的甦醒。

  「史瓦茲先生,事情還順利嗎?」麥爾坎在不遠處問道。

  「就差一步了。」湯瑪士回答。他乾巴巴的雙眼盯著阿爾弗雷德安祥的睡臉。

  「大教堂的狀況......」

  「很悲慘,到處都是瘋子。因此我們肅清了整個區域。」

  「噢......那,主教大人......」

  「不要問,麥爾坎,別問了。」

  「......你,你相信問題的根源......就出在拜爾沃金斯身上嗎?」

  「這是最後的線索。」

  麥爾坎的指頭彼此搓揉著。「所以,你們本來接著要去哪?」

  「禁忌森林。唉,我的僧侶先生,你想表示什麼?」

  「如果是森林的入口......也許我......」

  湯瑪士雙眼一瞪,他的眼中燃起了希望與怒火。「你他媽的這時候才提起這件事?」

  「畢竟你們根本過不去呀,史瓦茲先生!誰曉得在這種時間點上,那道銅牆鐵壁後頭到底還有沒有人看守......這完全沒道理呀!」

  他深呼吸一口氣。「告訴我地點,然後顧好阿爾弗雷德。」

  麥爾坎收緊身子,對湯瑪士的威脅表示抗拒。「也許你應該留在這,史瓦茲先生,你得保護大家......亞丹派你過來,為的不是去理解虛無的定義......。」

  「閉嘴。我給你三分鐘把路給交代清楚,若你不從,我就直接把你帶出門。」

  麥爾坎低垂的身子壓得更低了,他覺得自己有抵抗野獸的勇氣與意志。湯瑪士走上前,披風的摩擦聲在麥爾坎耳邊響起;野獸的步伐輕的無法辨識,那是狩獵的姿態,對方已經備好爪子了。僧侶璧瑾那雙不中用的眼睛,但黑暗中卻烙著湯瑪士的影子,他的真實樣貌是隻巨大的鹿角之狼,血腥與腐臭構成了他褻瀆生命的軀殼。

  「森林的入口在哪?威廉宅邸又在哪?」野獸低聲咆哮。

  「好,你想去就去吧!」麥爾坎說,「去那詛咒之地,不要再回來了,怪物!」

  湯瑪士露齒微笑。「回不回來,這件事由我做主,小老頭。」



  出發前,湯瑪士從緹妮那取回了隨身行李。緹妮察覺到不對勁,但她不敢問,況且那位小女孩自認自己還在和湯瑪士冷戰,多嘴的人就輸了。於是緹妮一聲不響地把斜肩包交給了湯瑪士,不過她盯著那位獵人,希望對方立刻屈服於自己的憤怒之下,只是對方沒有。湯瑪士走了,他帶著屬於自己的孤獨離開了小教堂。

  除了緹妮與亞莉安娜外,沒有任何人願意再看他一眼。那隻野獸、那隻滿身鮮血的異端惡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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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公司老闆說帳號被限額5萬,這麼晚了沒打電話傳訊息感覺詐騙,在知道對方限額是10萬下直接無視。看更多我要大聲說17分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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