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長線釣大魚,此話不假。
而用在依特瑟斯設局引狼入室這件事上,更為貼切。
只是,宮卓宇分不太清楚,誰是釣竿誰是餌。
「高薪、供食宿、福利佳,想為容爵大人盡一份心力、灑一頭魔血的各方惡魔歡迎來拿求職小報!」叫賣聲尖銳的穿過魔潮,傳到商業區外的一隅。
流恩看了一眼彩繪玻璃窗,良久,眼神又移回來。
「這廣告打得有點兇,容爵大人缺兵缺到這種程度嗎?」他若有所思的將手上拿著的幾份泛黃紙張放下,「最近是不是要出大事了?總覺得有不祥的預感……」
「不知道,我都在范特城晃的,可能王族那邊有什麼舉動吧?」宮卓宇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樣,他把流恩放下的資料拉過來,「我們還是快點把你的任務解決掉……你拿來的資料超舊,一點有意義的情報也沒有。」
范特城的午後,氣溫相較中午降低不少,但悶熱的黏滯感依然不散,流恩就著蒐集情報的名義,硬是把想待在家納涼的宮卓宇拖了出來。
他們兩個跑來專屬於未名者的情報彙集所,這是個空間非常大的一座倉庫,使用木頭打造而成,倉庫牆邊裝點多個扇形玻璃彩繪,足以讓外頭陽光透進有些昏暗的室內。倉庫內除了面向大門的那端有個非常長的櫃檯,此外就是數十張擺放凌亂的木製圓桌。
而櫃檯另一側,則是一道通往情報整理室的寬大階梯。
宮卓宇和流恩對坐在圓桌旁,正垂首閱讀剛從樓下搜括來的資料。
不得不說,有關流恩此次的委託──魔影蝶樹的資料如此之少,宮卓宇很慶幸,甚至讚嘆起情報彙集所極其之慢的情報蒐集能力。
「我能找到的資料就這麼多。」流恩抓了抓那頭耀眼的金髮,苦惱的蹙眉,水藍色的雙眸不住往櫃檯那些正跟未名者應對的服務人員看去,「你覺得如果我去問他們,會不會得到更多情報?」
宮卓宇順著流恩的視線瞥過去,然後淡淡嘆口氣。
「想去就去,只是根據我的經驗沒什麼幫助。」
或者更準確來講,根據他父母的經驗,從服務人員那邊得來的情報通常有待商榷。
「謝啦。」流恩瀟灑一揮手,便起身朝那些穿著黑袍的服務人員走去。
宮卓宇眼見流恩走遠,偷偷喘了口氣。
一次兼任兩種任務,對他而言確實很吃不消。
衡量輕重後,宮卓宇決定先以依特瑟斯給的任務為主,所以一到范特城的隔天,他就去找賣報紙的小販商量。他給小販一大筆錢,相對的小販這一個月要不停宣傳依特瑟斯徵兵一事,無論用哪種方式。
這是依特瑟斯想出來的誘兵之計。
除了利用徵兵引蛇出洞,還可以藉由這個方法,暗示敵襲者已經被發現位居此地的事實。宮卓宇認為依特瑟斯派他來范特城的目的根本不是找人,而是被視為一顆能在前線觀察敵方的棋子,由依特瑟斯設局、宮卓宇走棋。
這樣的做法無可厚非,甚至宮卓宇自己也認為這方法無可挑剔,只要敵襲者攻擊的對象是明面上的容爵大人,而不是明面下身處范特城的他。
所以現在他該做的,就只是靜觀其變。
恰巧靜觀其變的同時,流恩跑來找他合作──合作的任務目標還是他離開范特城的緣由。
哪來那麼多巧合……
「辛苦囉。」流恩率性的走回圓桌,嘴角勾起的弧度大到讓宮卓宇心漏掉一拍。
到不是因為今天流恩穿得比前幾天還帥的關係。
該不會是得到有用的情報了?
「收穫如何?」宮卓宇面無表情的把桌上資料收拾好。
「可以說有……也可以說沒有?」對方似笑菲笑的坐回椅子,伸手指了指那疊資料,「我記得這些資料裡好像沒有提過,魔影蝶樹的雙生蝴蝶魔力高強?」
心,開始劇烈跳動。
「所以?」
「沒什麼,就是我們抓蝴蝶時要小心而已。」他下了非常廢話的結論,害宮卓宇暗暗翻了個白眼。
「我們連樹在哪都不知道,你就跟我談蝴蝶很危險?」宮卓宇假意微慍,實則放鬆身子,悄悄將背靠上椅子。
他還以為流恩知道些什麼......
「當然不只這樣,如果我知道蝴蝶本身具備高強魔力,那委託者的目的自然不言而喻。」流恩笑著,手指輕敲桌面,發出扣扣的聲響。
「怎麼說?」
「魔界裡比蝴蝶美的事物頗多,用不著千辛萬苦找兩隻連影子都看不見的蝴蝶……但如果委託者想要的不是蝴蝶的美,而是魔力呢?」他的笑容溫和陽光,卻給宮卓宇一種冷冽的感受。
在這種敏感時刻,抓兩隻具備強大魔力的蝴蝶?
腦海中似乎描繪出某種可怕的意圖,宮卓宇眼神暗了下來。
希望只是巧合……
※
當貝雪恩把檔案砸到大廳茶几上時,依特瑟斯還意猶未盡的享受剛泡好的茶茗。
「貝雪恩……我記得我昨天說過我今天想休息。」他深吸一口氣,滿室茶香餘韻淡了些許,睜開雙眸,眼前就跳進一抹鮮紅。
「本小姐不是來跟你聊公事。」貝雪恩毫不客氣的坐上沙發,伸出纖細的雙腳搭在依特瑟斯的腿上,那張姣好臉蛋露出高傲的笑容,「這份檔案可是我特地請艾拉奴翻出來的,猜猜這是什麼?」
依特瑟斯靜默半晌,身子傾前拿起檔案。
「不是叫你先猜嗎?」貝雪恩不爽的抬手敲打依特瑟斯的背,後者任憑她蹂躪,逕自翻開黑色資料夾。
才剛看第一個字,他就嘆氣了。
「貝雪恩妳很無聊可以早點發動叛變……居然查我家下屬的資料,你是徵信社員工嗎?」
白底黑字全是宮卓宇的個人資料和簡歷。
「徵信社是什麼?還有本小姐這不是無聊好嗎?看你平時粗枝大葉的,我這是在幫你過濾危險人物!」貝雪恩抗議起來的聲音很高亢,讓依特瑟斯有點後悔沒早點溜出去透風。
這種可怕到近乎執著的佔有慾,他真的惹不起。
「好的,我知道了,謝謝大小姐的體貼。」依特瑟斯回以安撫的笑意,隨意看了一眼資料,「可是這些資料當初我就拿到了……難道跟履歷有什麼不同嗎?」
「哼,他的履歷上有寫自己的父母是誰嗎?」
「……誰會寫那種東西。」
不過等他靜下心來查閱檔案後,才知道貝雪恩從艾拉奴那裡得到什麼情報。
「他的父母都是未名者?」依特瑟斯驚呼一聲,腦中聯想到那夜宮卓宇極為詭異的反應,「而且上面還說兩位都是頗有名氣的未名者……」
幽文‧宮爾提和艾絲娜‧宮爾提,是宮卓宇父母的名字。宮爾提家族在五十多年前是王族直屬的未名者,聽令王族之命在疆域外披荊斬棘,雖然後來有更多未名者既出,使得這個家族名聲逐漸消失,其家族的實力依然備受肯定,而幽文和艾絲娜看來也是箇中好手。
宮卓宇竟是兩位實力堅強的未名者的小孩?
依特瑟斯茫然的抬頭望向貝雪恩,「宮爾提,這個姓氏妳聽過嗎?」
「當然,紅極一時的未名者家族。」貝雪恩冷冷回話。
「幽文跟艾絲娜呢?」依特瑟斯必須很慚愧的承認,他對未名者一點也不理解,更何況這兩個惡魔還可能是名人,他居然聽都沒聽過。
即使宮卓宇的簡歷有附這些東西,他可能也忽略掉了。
「沒印象,但是艾拉奴跟我說,他們兩個早就死了。」貝雪恩輕咬朱唇,赭紅的瞳孔直盯著依特瑟斯,「那不是我給你看這份檔案的重點,你的下屬原姓應該叫宮爾提,為什麼他給你的姓名是宮卓宇?」
「這有什麼好問的,姓名這玩意不過是代稱……」依特瑟斯若有所指的含糊過去,「我比較好奇基因遺傳的部分,兩個強的生出一個很弱的?這怎麼想都不可能啊……除非隱性基因?」
「……你到底在說什麼?」貝雪恩不滿的踹了一下他的腹部。
「沒事,對不起。」
他指尖撫過資料上宮卓宇的名字,陷入沉思。
講到范特城的時候,宮卓宇那反應絕不是懷念的情緒。
那是苦悶的、不願回想的,甚至想逃避的神色。在范特城的日子,他有什麼樣的際遇,讓他連聽到這個名字都會感到痛苦呢?
依特瑟斯倏然想到一個可能。
「貝雪恩,艾拉奴跟妳說過,他父母親什麼時候死的嗎?」
「誰會問這種問題,要問你自己去問。」意思就是艾拉奴連提都沒提。
宮卓宇,能力全數普普,僅治癒能力擅長,反應機靈所以對環境的觀察力很強,對道具跟物品的使用比一般惡魔靈活,藉此戰勝相較自己魔力更強的惡魔,且其冷靜清晰的思考能力,令依特瑟斯刮目相看。
要說這些日子以來有什麼不尋常的地方,就只有談到范特城時的異樣。
另外就是,宮卓宇一直都不笑。
他似乎總在壓抑自己的情緒,克制自己對快樂的渴求。
發生什麼事了呢?依特瑟斯放下檔案,目光飄遠。
我終於又更新了(汗)
這章太像過度期,交代了很多設定跟協助讀者回憶,所以我好懶得寫......
這很重要的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