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不是第一次體驗這種「會死」的壓力，但艾洛仍舊打從心底感到恐懼，可身體卻背叛了理性，迫使他繼續朝那人殺去。
達莫奈特將領用大劍逼退了辛狄羅那不知打哪來的戰斧，士兵們一擁而上，似乎想率先將體型比起常人更加壯碩的半獸人給撂倒。艾洛瞥了他一眼，然後雙手握著劍柄，朝將領的腹部直刺過去。
將領掄起大劍，由上而下展開猛烈的斬擊。艾洛往旁翻滾閃躲了攻擊，只見地上被那劍砍出一道恐怖的裂痕。
周遭的達莫奈特人抓準了艾洛翻滾閃開攻擊的剎那，用長矛對他施展密不透風的刺擊，他雙腳一蹬，往後跳開、並用劍擋住了一些刺擊，但那將領卻又舉起大劍，朝自己猛攻而來。
在閃躲時，艾洛看著那群胸甲有著盾牌的士兵們紛紛群聚在那將領身旁，看起來就像是保護皇帝的親衛隊一般，不論使用武器的熟稔度還是補位的速度，他們展現出一種只有久經沙場的老兵才會有的氣勢。
何況還有那難搞的大劍將軍，要迅速突破這些人根本不可能。
『艾洛，上！』莉茵的聲音傳來，接著包圍在他周遭的士兵帶著慘叫和咒罵聲一一倒在血泊裡。
那將軍錯愕地瞪大了雙眼，緊接著是一連串的慘叫。橘紅的火光在眼角餘光閃耀，艾洛知道那是魔法，莉茵的聲音藉著耳口石傳到了大家的心中，洛索達人與精靈，甚至是亞人們的戰吼聲此起彼落，頓時壓過了刀劍交錯的金屬碰撞聲。
「為弗洛斯獻身！」
「體會奎瓦娜恩女神的憤怒吧，達莫奈特人！」
他再次邁開步伐朝著那將領跑去。聽著周遭的吶喊，過去的景象再次籠罩心頭，但它卻無法撼動艾洛的心靈。
失去法圖林和文許，甚至讓瓦安叔叔受傷都讓艾洛感到無比自責，但害怕失去的恐懼卻不像過去那般根深蒂固。他不知道是什麼改變了自己，是拷問的經過？還是弗莉狄的鼓勵？或者是瓦安叔叔的親情微笑？
也許只是在場所有人的喊叫，讓他感到熱血沸騰吧。
閃過了大劍一招招接踵而來的致命攻擊，艾洛感覺到疲勞，身上多了好幾道傷口，他甚至不知道那些是哪來的，但看著手中長劍上的血漬，他明白自己在對方身上造也成了一定程度的打擊──但不夠。
這人……跟以前遇到的人差太多了！艾洛心想，往後翻滾，身上又多了幾道流血的傷口。
辛狄羅於此同時加入戰局，揮舞著巨大的戰斧，夾雜著恐怖的怒吼，艾洛發現達莫奈特將領由攻轉守，頓時竟只能倉促應對。
機會！艾洛心想，高舉長劍急奔過去。
「辛狄羅！」他吼道。
半獸人似乎意會到什麼，他怒吼一聲，用斧柄架開大劍，然後左手一拳狠狠地打在那將領的臉上。頭盔飛了出去，在地上發出匡噹噹的聲響，達莫奈特將領倒在地上，吐出一口鮮血和幾顆牙齒，面容憔悴，就連手上的大劍都飛了出去。
周遭的士兵趕緊衝上前保護，艾洛跟辛狄羅互換一個眼神，他們衝上前把士兵們一一撂倒，看著那將領被幾名士兵攙扶起身，往監獄的方向前進。
不能讓他逃走！艾洛心想，踢開一位士兵，擠過護衛隊後飛奔過去。
「唔嗯！」將領悶哼一聲，倒在地上，周遭的士兵被突如其來的舉動給嚇著，但仍抽出腰間的長劍，防止敵人的來犯。
艾洛在內心敬佩這些士兵的反應，即使在將軍倒地，他們仍十分冷靜。他發現自己光裸的上半身正在發出光輝，和那兩名士兵眼神交會，三人立刻展開廝殺。
他抽出了一直繫在腰部的黑色戰斧，先用長劍抵擋住對方的斬擊，烏黑的戰斧劃開了士兵的喉嚨。艾洛踢開那仍在噴血的屍體，飛身撲向另一名達莫奈特人。
那人低聲咒罵幾句，揮舞長劍展開密不透風的刺擊。這景象使艾洛想起在森林中跟薩爾的對峙，內心頓時感到怒火中燒。用長劍粗暴地將那人手上的武器架開，烏黑的銳利斧鋒破開了黑色的胸甲。
士兵軟倒在地，但仍有呼吸。艾洛走上前，用劍割開了他的喉嚨，達莫奈特人在抖動中黯然死去。
他走向已經用手撐起身子的將領，雙手握著長劍與戰斧，這個人必須在這裡解決，否則他們打不下這座城寨。
「啊啊啊啊──！」將領抽出腰間的寬刃劍，回過身，對著艾洛突刺而去。
劍尖劃過了艾洛的右前臂，手上的長劍掉到地上，但左手上的戰斧卻早已高高舉起，看著那老將的臉，他低吼。
「下四神地獄吧，達莫奈特人！」
黑色斧鋒砍進了老將的臉。
＊
弗莉狄的大腿因路途顛簸，加上跨下戰馬的全力奔馳，導致舊傷好像又裂了開來，傳來陣陣刺痛。她一手握著韁繩、另一手拿著鑲了青尖石的長矛，看著自己身後的黑色騎兵，嘴角揚起微笑。
她們跑過了昨天特攻留下來的焦黑草原，直直衝入仍綠意盎然、充滿生機的森林裡。弗莉狄轉頭看著中央大道的方向，儘管粗壯的樹幹擋住了視線，但還是能看見那群正在交戰的敵人和我方。
「第一、二隊去偷襲敵方大營，」弗莉狄回頭大叫：「其他人跟著我一起攻擊破碎城寨！」
「是！」
在傳令交接下去沒多久，她看著兩隊人馬離開了大隊，直逼中央大道。如果弗莉狄沒記錯，只要從這裡往西方突襲，那裡便是聯軍的大營。這是她在城牆上觀察得來的收穫。
半晌，她們衝出了森林。一座雖然被損壞到幾乎毫無防禦力可言，但仍十分雄偉的成寨屹立在那，充滿裂痕、藤蔓密布的城垣上還能看見哨兵在警戒。
弗莉狄沒有停下腳步，揮舞著手上的長矛，命令隊伍沿著城牆間的縫隙長驅直入。哨兵似乎也發現到敵軍突襲，抽出武器，一邊叫喊著什麼，慌張地揮手並跳下城牆。
在她衝過城牆進入到城寨裡時，眼前聚集了大量的士兵。他們膚色、樣貌各異，卻紛紛聚集到一座塔樓門下，擺起陣型，試圖抵抗他們的攻擊。
弗莉狄注意到這軍團中以白皮膚的北方蠻族人居多，嘴角揚起一股意義深遠的笑容。舉起長矛，指向那座塔樓，她對著跟自己一起衝鋒的騎兵們下令，黑色鐵騎宛如蝗蟲過境般侵蝕著眼前的稻草。
他們是那麼地不堪一擊。
長矛貫穿了一個又一個肉軀。有的是精靈、有的是人馬，甚至還有渾身長滿鱗片的蜥蜴人。弗莉狄架開了一道道朝自己砍來的長劍、戰斧，然後再奪走這群人的生命。
一直到最後他們全部擠進塔樓裡，弗莉狄看著騎士們一一下馬，拿著武器，想要將這裡的敵人一網打盡。
「等等。」弗莉狄說道：「洛索達人擅長單兵作戰，我們不要進去犯險。」
達莫奈特人抬頭，望向仍坐在馬上的隊長問：「那怎麼辦？」
弗莉狄眨了眨眼，「燒了這裡，然後回中央大道去。」
＊
瓦安坐在窗台，雙手枕在劍柄上，看著那沒入灰黑石磚的雪白劍身，內心感嘆著沒辦法在最後一戰中，拿著自己熟悉的戰斧去大殺四方。儘管身體不再健康，至少也要跟陪伴自己多年來的夥伴一同浴血奮戰，這對洛索達戰士來說也才算是救贖。
聽著底下傳來的咒罵、慘叫和武器碰撞聲，瓦安眼神掃過了整座圓廳，看著站在自己身旁，手持刀刃的精靈們。她們是醫者，莉茵留下來照顧自己傷勢的醫療兵，如今卻手握刀刃，用不擅長的方式對抗死亡。
「妳們可以用魔法離開這裡。」瓦安看著她們臉上的恐懼，顯然沒有正面面對敵人的經驗，這也難怪，這些可是專職醫療的人，平常隨隊行動，卻鮮少派往前線。在戰場上，這些人彌足珍貴。
「我們的魔法可以幫助你，瓦安閣下。」其中一位精靈說道，語氣帶著顫抖，「莉茵團長知道我們除了治療，也能用魔法幫你對付敵人。」
「不怕嗎？」他故意問。
她們面面相覷，不等精靈回應，一道急促的腳步聲從樓梯口傳來，瓦安嚴肅地眨了眨眼，看著渾身浴血的洛索達戰士跑了上來，身上滿是傷口。
「團長，達莫奈特人偷襲我們，」他喘著說道：「只剩不到三十位弟兄了。」
捨棄了本隊？還是兵分二路偷襲我們？瓦安站起身，儘管傷口仍舊傳來灼燒般的痛楚，但仍擋不住他邁開堅毅的步伐，不重要，這一切都不重要了。
「還有多少東西放在這？」他問。
「只剩一些備用兵器和戰甲了。」戰士撐著牆面，樣子十分痛苦，「我們還有其她受傷的弟兄啊，團長。」
瓦安看著那名年輕戰士，錯身經過他，邁步朝著底層走去。耳邊聽見了其他人那交雜著絕望、惶恐的交談聲，他們知道自己面臨怎樣的處境，也知道很有可能就此再也無法回到那冰冷的家鄉。
真想再嘗嘗瑪雅的燉肉，還有羅爾……瓦安內心想起仍在布爾德冰原等待自己回歸的妻子和兒子，嘴角不自覺揚起微笑。
他停下了腳步，視線沿著狹小的拱型門往外望去。隱約可以看見坐在馬上、穿著黑戰甲的達莫奈特人，手持武器，似乎在戒備著什麼。
視線環顧著所有人，瓦安舉起了長劍，「同胞們，還有其他種族的友軍，想不想回到故鄉去？看看家人？看看妻女？」
士兵們一愣，然後紛紛點頭。
「在這些人殺了你們以後，他們接下來會繼續侵略其他地方。」瓦安說道，「亞人們早已清楚達莫奈特人的暴虐，但接下來他們會繼續攻擊北方其他種族。布爾德冰原、精靈之森、地煉堡，都是他們的目標！」
「他們會殺了所有手無寸鐵的男人、搶走身材豐腴的貌美女人。」瓦安看著戰士們的眼神，低吼：「侵略屬於四神的土地，我們不能讓他們這麼做！大地都是天上四神贈與我們的禮物！」
「對！」士兵們響應瓦安的打氣，吼道。
「讓我們降下四神的憤怒，替四神處理掉這些達莫奈特人。」瓦安長劍落下，直指門外的人類，「攻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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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記：
這個時間更新非常尷尬，其實我蠻怕會有人看不到今天更新的這篇。
我很想中午或下午的時候去做更新，但最近加班，真的沒時間那麼做。
所以還請大家包含，我只剩晚上了（哭
最後談談標題，「只是凋零」是為了跟前面某一章節做相呼應，而這也是從一開始我就預定好的事。
所以，一切盡在不言中。
－LKK 2016 . 09 . 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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創作內容
《其他‧短篇集》 (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