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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達人專欄] 【同人小說】《血源詛咒:遙遠的呼喚》第四章:漫漫長夜-09

作者:大理石│2016-09-01 14:23:47│巴幣:12│人氣:417
※喝!阿梅莉亞主教,好萌!
※這不是重點,總之我總算把大教堂區的劇情跑到轉折點了,因此、不意外的話,下一篇就是第四章的最後一節:威廉宅邸與月畔湖事件。
※第五章我打算花六萬字左右收尾,只是不曉得會不會超過就是了。
※有很多語句與漏錯字問題,在成書校稿前,還請讀者多多見諒。



----------第四章:漫漫長夜-09

  通往曼羅西的路無比漫長。愛德華吞下了一瓶鎮靜劑與三粒嗎啡碇。路上的景色異常陰鬱,細雨將櫟樹與白楊的葉子打得七零八落,寒風透心,窄小的馬道扭曲變形,可憐的車夫驅著馬兒前進,急躁、卻又彷彿漫無目的;他們走在一條馬道上,道路兩排的老樹參入天際,雖然時候尚早,但路上卻黑的得打上燈才行。愛德華想,他們其實並不是走在通往曼羅西的小商路,此地的落葉是洞穴巨魔的惡作劇;他們走的並非細雨綿綿的森林,輪子輾過的落葉,其實是通往巨魔居所的窄小谷徑。

  林非林,它們只是居無定所的山壁;樹非樹,他們只是尚未成形的鬼魅。

  愛德華又準備吞下了兩顆嗎啡碇,然而坐在一旁的克里斯阻止的他。克里斯搶走了愛德華的藥罐,克里頓壓住了愛德華怒不可抑的右手,偉恩兄弟兩一如往常的合作無間,他們完成了清醒的愛德華交代的任務,那就是不要讓他吃下過量的藥劑。

  只是清醒是一回事、瘋狂了又是一回事,愛德華嚴正指出他需要嗎啡的事實,他覺得很痛,像是骨頭才被人擊碎了一樣,碎骨頭由內而外穿出了皮膚,瘀血染的軀體發黑;他大聲、明確地解釋,自己非常需要抑制疼痛,那指頭粉碎、關節破裂的疼痛,那血管錯開、皮肉玻璃的疼痛,愛德華宣稱,如果不能立刻再吃下兩粒藥丸,他就不能維持理智。

  他會不能思考、不能留在現實中。

  說著說著,讓偉恩兄弟兩架住的愛德華低下了頭,他笑得無法自我。

  突然間,領頭的護送馬車停了。對向道路來了一個騎花馬的旅行者,旅行者的兜帽蓋住半張臉,看起來有些詭異。原本隨扈打算直接開槍把對方給趕走,他站在駕駛座上,上膛的長槍指比著旅行者,然而黑衣女士敲了敲駕駛座側的窗口、示意要隨扈駐守,隨後他她親自下車會了會旅行者。旅行者表示,他這趟來是為了確認坎貝爾醫生的狀況,而且他有權和對方說話,於是,基於禮節,她決定陪對方一起去找坎貝爾醫生。

  他們撞見了那位醫生瘋狂的笑聲。黑衣女士紅潤豐腴的嘴唇因此上揚,彷彿對此了然於心,接著她向旅行者解釋,醫生也算是半個血民了,就算表現的有點怪異也還在合理範圍內。倒是那位留著大把鬍子的男人抿起了嘴巴,似乎非常不能諒解黑衣女是講的合理範圍。

  「吉伯特,親愛的,我盡可能讓他保持安全了,」黑衣女士對著車廂內的三位乘客托起右手,展示她的成果,「偉恩兄弟們很盡責,從不讓坎貝爾醫生受到半點傷害。」

  克里斯與克里頓對黑衣女士的讚美感到錯愕。尤其是克里斯,他察覺到濃厚的諷刺意味。

  吉伯特.波弗卸下兜帽,雙眼仔仔細細地看了愛德華的狀況,此時愛德華已經不笑了,他回應著吉伯特的目光,兩人大眼瞪小眼。波弗從愛德華的眼睛中看見了恐懼,就像那位史瓦茲一樣,只是愛德華是被恐懼所支配的人,而湯瑪士.史瓦茲卻是恐懼的化身。

  「你是誰?」愛德華低聲說道,他挺直身子,「怎麼,有何貴幹嗎?」

  「你可以叫我波弗,我是安息會的信使。」

  「說謊有趣嗎?」

  波弗冷冷一笑。「我覺得挺有趣的。」

  愛德華看了克里頓一眼,克里頓急忙解釋:「波弗先生是湯瑪士老大那趟行程的總連絡人。」

  「也是安息會在英格區的安息會會部總連絡人。」波弗補充。

  愛德華瞇起那雙幾乎快要闔上的雙眼,並說:「你只是個雅南叛徒。」

  「謝謝你的讚美,不過我更喜歡稱自己為革命齒輪中的小零件。赫斯夫人,能讓我和坎貝爾醫生多聊幾句嗎?」

  姓氏為赫斯的黑衣女士回答:「當然,我們必須趕緊和坎貝爾醫生商討未來的規劃才行。」

  波弗皺起眉頭,他心中暗罵眼前的婦人無端生事、愚蠢至極,但不到半秒,波弗立即疏開了眉梢、笑著請黑衣夫人先進入車廂,隨後他才跟著坐了進去。偉恩兄弟倆覺得非常不自在,克里頓不喜歡波弗、克里斯不喜歡黑衣女士,兩人一時間都忍不住碎了碎嘴。

  黑衣女士故作耳語地對波弗說:「雙胞胎真是奇特,你說對吧?」

  「傳說雙胞胎兩體一心,看來真的不假,不過就算是共生魂,也該有自己說不出的小祕密吧?」波弗左右看了一眼這對樣貌相同的兄弟,「雨澤鎮的偉恩兄弟,你們說呢?對了,史托姆跟諾克斯還好嗎?」

  克里頓與克里斯選擇沉默。

  愛德華說:「別逗他們了。」

  「對,還是言歸正傳吧,」波弗換上一副親和的表情,「坎貝爾醫生,在屯田城的小災難之後,你大概也了解我們安息會的立場了吧?安息會決心要根除血療教會這個異端組織,為此,我們不惜與卡利姆的赫斯族氏合作。」

  「我只記得你的人破門而入的時候差點把我們給嚇死了。」

  「緊急狀況,請多見諒,」他的回應虛偽的毫無誠意,「總之,關於血療教會對大雅南區造成的災難,並非三言兩語能解釋清楚的,總歸一句,內部人員的腐敗與他們的瀆神之舉造成了近乎無可挽回的結果,而你的朋友史瓦茲先生正是這場風暴的中心。很遺憾地,如今我們已經和史瓦茲先生失去了聯繫,無法得知他究竟被那群異端份子帶去哪了,然而我確信他們是打算將史瓦茲當作祭品,藉此好喚出他們所以為的全能之神。」

  克里頓瞪大的眼睛,他的大嗓門問道:「你們把湯瑪士老大給弄丟了?」

  波弗舉起左手要對方安靜。「別這麼大驚小怪,只是失去聯繫罷了,但我很確定他就在雅南城裡,莫約五天前,我們的特使曾嘗試與史瓦茲先生接觸,結果相當也良好,只是後來的第二、第三次接觸都宣告失敗了,因為血療教會的秘密儀式干擾了雅南城地區的時空狀態,簡單一點的說法就是,雅南城已經從這個世界中被分離出去了。」

  愛德華說:「所以我是你們聯絡湯瑪士的最後手段,對吧?」

  「我有理由相信......你身上流有史瓦茲的血。」波弗隱約對這件事感到嫌惡。血被玷汙了一次還不夠,它竟然後玷汙了第二次。

  「"雅南城已經從這個現實世界中被分離出去了",你能解釋一下這是什麼意思嗎?」

  「雅南城已經不屬於物質世界了,我們推測,可能是與月亮有關的上位者造成了結果。在我進一步解釋之前,你明白所謂的上位者與我們所談的神祇到底是什麼嗎?」

  黑衣女士耳語:「他知道的比你想像中的還要多,吉伯特,甚至是那些無人知曉的秘密......」

  波弗側眼瞄了一下黑衣女士永不褪色的神秘笑容。「坎貝爾醫生,我們談談柯斯吧。」

  愛德華回答:「科斯夢魘,那是你們自己造的孽。」

  他讓對方的話嚇了一跳,一個關鍵字命中了所有要害。科斯夢魘,不該有人知道這件事的,波弗想,愛德華肯定是從赫特夫人那聽到了什麼,因此想用這招來拿來當作下馬威。波弗的表情依舊鎮定,他問:「所以,你到底知道多少?」

  「先回答我剛才問的問題吧。」

  「剛才的......你問,"分離出去"是什麼意思......」他一時語塞,「......在雅南城區域,我們每隔一段不特定的時間就會遭遇大批野獸侵襲,這在群野獸中,有些是獸化症患者、有些是染上灰血病的瘋子、當中甚至還存在著是虛構的怪物,而清除這些禍害的夜晚,我們俗稱狩獵之夜。狩獵之夜期間,雅南城之土會合其他世界重疊,你能稱此時的雅南城為夢境,非邏輯性的時空,而夢境又因野獸的分布產生數量上的差異,同時異空幾乎是常態......這個前提代表了雅南在現實世界實際上是不穩定的,在狩獵之夜產生的同時,通往雅南的道路將會變成單向道,如果不經由特殊手段,造訪者必將受困雅南。」

  克里頓挑起了一邊眉毛,他顯然不了解波弗到底在講什麼,但克里斯卻似乎隱約明白了其中的道理。

  至於愛德華,他更是直接結論:「所以,你的意思是,現在的雅南城已經完全落入異世界了?」

  「這還只是簡單的說法。基本上,雅南城只是還存在,但它只是一道不能接觸的幻影。」接著,波弗心想,它不但是幻影,還是蓋在蘇美魯城上頭的幻影。原本古老的蘇美魯城就埋在雅南地底下,但現在它成了幻影雅南的雙腳,錯綜複雜的浩瀚石影將雅南城托上天際,浮升至地面的蘇美魯古城沒有號角與光輝相隨,它就在那,彷彿一座千年巨岩。

  蘇美魯古城,或稱蘇美魯地下陵寢,最初的發現者將其遺跡稱之為偉大的古文明遺產,他們在裡頭發現了關於血的紀載與諸多陌生的異端知識,最後發現者以此為基礎組織了拜爾金沃斯,而拜爾金沃斯又影響了血療教會的成立。一切本來都非常美滿,古物在新人手中重見天日,古血令大雅南進入遠超越世界的黃金時代;他們創造了一套說法,說偉大的亞丹是血的賜予者、作古的雅南女王是首都雅南的守護女神,這樣半真半假的信仰匯集了眾人的心靈。

  雅南人很幸福,如果拜爾沃金斯與血療教會沒有更進一步試探神祇的底線的話,這股力量將推動世界進化。問題是拜爾金沃斯和血療教會就是這麼做了。

  波弗想道,這也算是沉溺於奇蹟的代價吧。

  「我問你,」波弗說,「你和誰見面了?你曾誤入了幻夢境,對吧?」

  「難道你們沒辦法查出這件事嗎?」

  「坎貝爾醫生,我來這不是為了跟你耍嘴皮子的!」

  「就像我說的,這是你們雅南人造的孽,所有的詛咒,對海洋之神與其神子的褻瀆、對漁村居民的污辱......問題的癥結點如此明顯,但為什麼你們卻從來不去思考該如何解決?還是說,安息會,你們的能力僅僅如此?甚至連我在你們所熟知的真實世界中做了什麼都不曉得?」愛德華越講越激動,「你問我知道什麼?我知道的東西就是......你們試圖遺忘的所有愚行。」

  波弗身子窩在椅子的絨布軟墊中,若不是如此,他可能連挺直腰感都有困難。波弗現在明白了,愛德華擁有的不只是隻字片語,他進入了那個地方,有東西允許他看見了那些"錯誤"。

  波弗的呼吸微微地加重。「坎貝爾醫生,你大可不要這麼激動,我只是不喜歡這麼多含沙射影的指控......你也了解吧,我們需要借助你的力量去只是史瓦茲先生做對的事,而你也需要我們的力量好拯救你的友人,如今大伙需要的是坦誠以對。如今,若你真的知道些什麼重大訊息,我理所當然地得再三確認,好將此納為未來計畫的變因,而我同樣也會回答你任何問題,只要有助於未來的行動,我、安息會的吉伯特.波弗決不會有所隱瞞。」

  愛德華歪嘴一笑。「好吧。你要談柯斯,是因為你和你的雅南百姓作賊心虛,你們察覺到柯斯的詛咒不只是針對那群貪婪成性的研究者與獵人,如今嘗盡了甜頭就想拋棄先人留下的負面遺產......柯斯、柯斯,真不愧是來自海洋的夢魘之神,但過了近百年後才把這場惡夢擴及人間,難道不會太晚了些嗎?對,太晚了,太不合理了。」

  「難道不是柯斯?那是誰?是月亮嗎?還是教會那群瘋子真的又請來了一位上位者?」

  「赤子誕生,人類進化。波弗先生,上位者只是一個過程。」

  波弗臉色發白。「赤子只是個神話,坎貝爾醫生。」

  「別裝蒜了。我問你,難道你們安息會不相信這一套嗎?你們真的不想觸碰禁果嗎?」

  他沉默了幾秒。「進化乃物種延續的必經之路,但安息會追求的不是超越人類。坎貝爾醫生,我們是務實主義者,只想安安分分地活過人世間的每一天。」

  「利用血。」

  「血是命運之神的恩賜。」

  「小心了,你們的亞丹正等著收成祂培育的果實。」

  「亞丹?是亞丹嗎?雅南的異相是亞丹弄出來的嗎?」

  「噓,我說過,上位者只是一個過程,祂是主謀、也是手段......曼西斯,你們應該了解那是什麼東西吧?反正現在也為時已晚了,我所能做的就是去把我的朋友給救回來,至於大雅南區的百姓們會如何......別擔心,進化的福祉奇蹟就要降臨了。真是太美好了,不是嗎?」

  愛德華趁克里斯不注意時便掙脫了束縛,一把將藥錠丟入了嘴中。他吞嚥,然後放聲大笑;他贏了,沒有人能阻止愛德華做任何事情。

  黑衣女士讓偉恩兄弟倆安撫愛德華,自己則先一步下了車廂。波弗還愣在座位上,心中保持著愛德華終將清醒的期待,但那位醫生已經瘋了,一時半刻間可能連說話都有困難,於是波弗趕緊下車追上黑衣女士,準備談談另一件事情。

  兩人在第一輛馬車後頭停了下來。風聲凌厲,寒氣逼人。

  「你們觀察史瓦茲多久了?」波弗開頭便這麼問道。

  「觀察他?不,我們家族可沒那種閒情逸致呀,吉伯特,一切只是湊巧......湊巧,我需要一個人,而他出現了。你看,多麼美妙的命運呀?別懷疑了,吉伯特,史瓦茲先生就是為了今天而存在的,他染上血疾、他溯源追根......而我只是在塔拉尼斯多等了一點時間,相信命運將會把該給的都交付於我、赫特一族。」

  「請容我大膽猜測,是否就是你們赫特家族創造了史瓦茲那個怪物?」

  黑衣女士容許自己稍微笑的誇張點。「呵呵呵--親愛的,你真有想像力!」

  「赫特之女,我知道你們的意圖,但不要妄想能找回亞丹原血了,你們甚至連女王都找不到!」

  「這就是你我之間不同的地方啦,吉伯特,你安於現狀、逆來順受,而我,我說到做到。今天我要取回屬於赫特家族的寶物,準備好的展示台就絕對不會空著,」黑衣女士凝視著波弗,她成熟、甚至有些蒼老的目光穿透了對方,「但是,無論如何,時代已經不同了,雅南之子,縱情歡愉、享受驕縱奢糜的日子已經過去了,我要我們的血,圖的也不過只是落葉歸根。你信嗎?當然,就連我都不那麼相信,可是時間會洗去一切......過了十年,就連人都會變了,況且過了百年歲月的是血族子嗣?」

  「荒唐!」

  「那是對你們而言。」

  「你永遠都找不到的!亞丹原血根本就不存在!你們這群異端都忘了蘇美魯的教訓......」

  「親愛的,小心別把洛格利斯給吵醒了,如果刀斧手大人這時候跑來追殺我們,那多煞風景?」

  「我等著看你們下地獄。」

  「願聖母保佑。」黑衣女士訕笑著。

  她走近車廂,隨扈已先一步將車門打開。那些隨扈的衣著十分古怪,他們的靴子上鑲了銀鐵、深灰色的束身褲襯著旁一隻精緻的銀灰色細劍,墨黑的雙排上衣繡著素雅的銀色邊線,尤其是那條短披風,披風前面加裝了一片銀黑色的軟甲、暗色的披風底下襯了一片赤紅色的軟呢布,那片紅是隨扈身上僅有的第三種顏色,其色澤彷彿鮮血。

  「喔,對了,吉伯特,」黑衣女士的手讓隨扈攙扶,身子側對著波弗,「曼羅西已經清理乾淨了嗎?」

  「這要看你怎麼定義"乾淨"這件事了。」

  「可別掉以輕心啦,輔祭司大人,你不是不曉得教會的人有多難纏。而且我還怕......你說,大雅南地區有多少百姓視血療教會為精神支柱?此外,就憑你們安息會這個窗口部門,又有多少能耐能阻止教會東山再起?」

  「現在錯的不是教會本身,而是潛藏在教會中的異端份子,只要將其中的弊病根除......」

  黑衣女士作勢要波弗安靜。「吉伯特,這是場戰爭,教義與教義、價值觀與價值觀、意圖與意圖之間的大規模衝突,而如今你會說出這番話,表示你根本就不懂戰爭,你只是個理想主義者。記住了,戰爭的本質是齷齪的、不道義的,裡頭沒有任何規矩可言......我親愛的吉伯特,若你真的愛你的大雅南,你就必須作絕手段。我不想吵架,我只是在自言自語,吉伯特.波弗輔祭司。那麼,晚點見了,願亞丹保佑。」

  「......願亞丹保佑。」

  波弗回到馬匹上,他先一步驅馬離去,前往通向山城曼羅西的最後一段丘陵地帶。他和三位下屬以及一位剛抵達的傳令碰頭,他們等待的陣地位於林子深處的空地,空地四方又以硫磺畫下了卡爾符文中的"湖泊"作為屏障。波弗從西側進入。

  「儀式準備好了嗎?」波弗問。

  傳令躊躇了一會兒,接著回答:「有東西在干擾,安德魯教長說是亞彌達拉,他在指揮僧侶長調節電力裝置時發現了亞彌達拉的凝視,顯然有外力正在指示祂封鎖幻夢境的大門。」

  「赫特家族的人到了嗎?」

  「他們到了,是兩個古怪的神祕學學者,他們現在正在協助安德魯教長進行儀式微調,尚無任何異狀。另外,教長希望您快點回去,因為安息會會長現在心情很不好。」

  「那傢伙就只會發脾氣。好,我們出發吧。」

  隨後五人從東側離去,馬兒一路狂奔,將包覆森林的黑影與黑影中的目光遠遠拋在腦後。

  

  兩道碩壯的人影在黑暗中躲躲藏藏,其行動迅速、但狼狽之模樣有如腳上纏了漁網一般--他們的名字分別為湯瑪士與阿爾弗雷德,是兩位獵人暨重傷病患。此時湯瑪士的心情相當混亂,阿爾弗雷德則假裝他一無所知。

  盡管獲得了避難者的血液支援,但那頂多只能算最後手段,未精練的血液效果很差,無法多作期待。雖然,很幸運地,兩人並未發生所謂的溶血症,可是康復的狀況卻十分有限,阿爾弗雷德的頭依舊痛的不得了,整體反應比以前遲鈍了許多,至於湯瑪士,盡管他的傷口不再化膿與出血,但卻沒有完全癒合,他還是得當一個木乃伊人,頂多就是能把臉上的繃帶給拆掉,不過這麼做倒不是因為頭部的創傷比較輕,而是因為他要窒息了。換言之,湯瑪士選擇讓別人的視線難受,好換來屬於他自己的身心愉快。

  說到血的效力,實際上,阿爾弗雷德推測,兩人的療癒狀況之所以會這麼糟糕,其中最主要的因素就是血型問題。正如按照聖威廉學院的研究者所言,注入正確的血液能短暫地強化自癒能力,相對來講,錯誤的血液則擁有致命的風險,其風險也就是溶血症。所以,如此一來一回、治療與毒害,若不是獵人的身體夠強硬,搞不好早就已經命喪黃泉了--說到這,一切都這還算合情合理,在這樣的緊急狀況下,至少兩人還賭到了好處--但是,綜合前述的所有因素,照理講未精練的居民之血只是場稍有好處的賭局,只要不是血之聖徒,結果應該都大同小異才對,可是,這麼說起來,亞莉安娜的血卻又強的太不合理了,說是特例也不為過。

  就是亞莉安娜沒錯,阿爾弗雷德清楚記得,他早先注射的兩位居民鮮血並沒帶來太多正面刺激。他嘗試用一些民俗方法辨別血型,例如性格與生活習慣等等能反應生理狀況的現象,有次來替刀斧手們做健康檢查的麥克羅斯博士曾談到過,血代表了人的一切,外鄉人如此、雅南人更是如此,盡管他不能肯定血型性格之說,因為統計資料不夠齊全、當中也充滿許多不確切的猜測,但若想簡單分辨陌生人的血型,藉由問答上的積極、消極與模糊不定或許真的能給予一點辨識方向。當然,現在阿爾弗雷德可以肯定,這招沒有想像中的那麼有用,因為最後他選擇的那些血所能給予的效果依舊微乎其微。

  後來湯瑪士走向阿爾弗雷德,他看起來稍微恢復一點行動能力了。當時湯瑪士看到刀斧手還在為血型的是煩惱,於是他便宣稱自己聞得出來哪種血最好用,而在這十一管血中,最有用處絕對非亞莉安娜的血液莫屬。而他說對了,亞莉安娜的血具有指標性的治療反應。

  所以,亞莉安娜底是何方神聖?到目前為止,刀斧手唯一擁有的資訊就是湯瑪士的形容:她的血很香。

  無論如何,兩人總算是都獲得一定程度的治療了。可是湯瑪士的心情依舊混亂難平,他感到不安、充滿困惑,湯瑪士在出發前時不時還會看著角落,希望能從灰塵中找到一絲線索。

  一切都是因為莉莉,他驚覺那女孩消失了。他不曉得這算不算好事,湯瑪士對阿爾弗雷德說,他很擔心莉莉這一走不過只是重返夢魘,阿爾弗雷德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安慰話才好,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傾聽。湯瑪士恐懼的不只是那女孩的去向,可是他只提這件事;阿爾弗雷德感覺到那位斧頭獵人的脆弱與徬徨,只是他唯一講的出口的就是兩人都曾見過的莉莉。到頭來,關於那女孩的事反倒只是一種表象,湯瑪士談論她的處境,只是背後藏著更多說不出口的痛苦。

  莉莉去哪了?她還好嗎?湯瑪士以這兩個問題結束話題,他細弱、搖晃的聲音令阿爾弗雷德印象深刻。

  湯瑪士的心情相當混亂,阿爾弗雷德假裝自己毫不在意。

  不,他不行。刀斧手在棺材堆成的障礙掩蔽物後頭呼喚著斧頭獵人。

  獵人湯瑪士稍微走近了一些,他問:「怎麼了?」

  「你還好嗎?」

  「我很好,輪子,謝謝你的關心。」

  「你心情很差。我是說真的,你看起來不只是身體狀況很遭,就連心情也非常不好。」

  「大概是因為莉莉吧。」

  「僅僅是如此嗎?」

  「我說是就是......不要再聊這些五四三的了,你打亂了我的節奏!」

  「你在無形中給自己太多壓力......」

  「我的壓力都是你造成的,該死的輪子。」

  「嗯哼。」

  「嗯哼?」

  「放輕鬆,我是你的朋友。」

  「我的朋友只有一個,而那個人絕對不是你。」說完話,湯瑪士就氣呼呼地前進了。

  他們從亞丹小教堂的西門出口一路往上移動,那裡也只有一條路,那就是通往大教堂的儀式大階梯,梯上有人看守,但他們只是站在那,確保不會有任何像湯瑪士與阿爾弗雷德一樣不懷好意的外來分子闖入大門。然後他們死了;然後他們其中一位成員的衣服被摸走了,湯瑪士很喜歡那件大衣,厚實又保暖、而且樸素的十分耐看,倒是阿爾弗雷德覺得這些衣服都沒什麼差別,因為他心中的第一名已經被刀斧手聖袍給佔據,暫時不會讓給任何衣物了。

  這段通往大教堂的東側道路如預期般地被封鎖著,碩大的鐵閘門將兩塊區域硬生隔離,還好這難不倒阿爾弗雷德,他就算不知道哪裡有密道,至少也清楚哪些地方比較好爬。

  

  閘門的另一頭是近乎無光的深黑巷道,在戰高處的兩人可以清楚地看見巡邏修士的燈火在黑暗中飄盪。兩人觀察、並等待時機。閘門外的篝火沒有減輕火焰的光芒,反而讓它在反差性的黑暗中更加耀眼,修士提著燈繞過閘門前的小空地,此時他困惑地往外看了一眼,卻沒有進一步的舉動,反倒就這麼繼續行動了。

  他搖晃燈籠,籠中的光輝有如鬼火般四處飛散,光球緩緩地依著物體移動,直到能量耗盡、光芒消失為止。修士每走一段路就搖晃燈籠,湯瑪士舉起阿爾弗雷德的望遠鏡想搞清楚那些到底是什麼,此時他卻看見了一堆眼睛。

  湯瑪士無聲驚駭,趕緊把鏡頭推離視野,幾秒後,他再度鼓起勇氣追蹤即將消失在轉角的修士、盯著那座燈火--原來那一幕不是幻覺,湯瑪士發現對方的燈上黏滿了無數的眼球,密集地沾黏在燈面上,像一串發爛生蟲的葡萄。

  眼睛在動,眼睛盯著從燈中竄出來的光輝。

  「你看到什麼了,湯瑪士?」

  湯瑪士強忍噁心感,並回答:「為了你的好心情著想,我勸你不要知道比較好。」

  順著湯瑪士的意思,阿爾弗雷德就不追問了。

  現在湯瑪士要做的事情很簡單,那就是深入大教堂內、尋找勞倫斯的頭骨。阿爾弗雷德不確定這是不是一個好方法,因為他對於勞倫斯頭骨藏著通往禁忌森林的秘密這檔事,其實也是半信半疑,就像很多人談論將右腿用包得密不透風就不會感染獸化病一樣,那不過是屬於八卦流言的一環。看守者是真的、但密語的存在卻不一定是真的,如今阿爾弗雷德很後悔自己說出了這件事,他不該拿那種不扎實的訊息來幫助湯瑪士的,好在湯瑪士根本不在意這種事。

  不過,湯瑪士會選擇潛入大教堂,說是好奇的成分更勝於尋找秘密。當初漢門轉達安息會的訊息,就說要他去教會那看一看,但當時他沒說清楚要注意什麼,倒是對安息會用古索爾隆文寫信這件事感到詫異,像撞了鬼一樣;若安息會真打算在血療教會找些什麼,一定是某種具有決定性的物品或文件,再加上阿爾弗雷德說過,勞倫斯頭骨是血療教會的至高聖物,也許,不意外地,兩者具有某種關聯性也說不定。

  兩人溜到大教堂旁的斜頂篷趴著,兩對眼睛盯緊了通往大教堂的最後一段路,那是由三段長度遞減的大階梯與露臺所構成的磅礡景色,看守此地的守衛相當多,位於制高點的他們能看見大教堂階梯區發生的任何動靜。湯瑪士粗略推測,教堂前至少有兩隊共十八名人馬,他們鎮守著主要的通口與節點:首先,四名人員在第一段長梯上下移動,兩名人員在長梯旁的露臺看守、手上還配有槍枝,東側的小道有兩名人員巡邏,他們手上拿的武器有點詭異,是鐮刀而非木杖,鐮刀上還閃爍著紫霧;一、二段樓梯之間有一小段緩衝平台,平台上站了一個持斧巨人,巨人前後亦有修士看守,而到這裡之後,修士們就不需要拿燈了,大教堂前的路燈是亮的、還發出溫暖的橘光,顯然只是普通的煤油燈;最後,第三段小階梯的盡頭前後各占了四個人,他們拿的武器是湯瑪士見過最詭異的東西,那只是個綁成雞爪狀的大木樁,木樁和修士的碩大的體型幾乎等高,樁子的端部尖銳,似乎還沾著有如血液般的腐壞液體。

  「阿爾弗雷德,你的身體狀況還好嗎?」湯瑪士問。

  「你怎麼突然這麼關心我?」

  「我們有場硬仗要打了。」

  「你知道嗎?我的亞丹之音從不怯戰。」

  「什麼?」

  「噢,你不知道?啊,也對,」阿爾弗雷德拍拍腰間的長劍,「大夥都把教會配給的獵人長劍叫做"亞丹之音"。如果和錘體組合成大錘子,它又會被稱之為"亞丹裁決"。」

  「你們真的是很老派噎,你知道嗎?等等,這是組合錘?那你的石錘去哪了?」

  「呃......」

  「所以?」

  「它碎了。很遺憾的,它在解決我的最後一位......同袍之後,就碎了。」

  「我他媽的不相信這種鬼故事。」

  「信不信由你......嘿,就算沒錘體,我也是最佳戰力呀!我,阿爾弗雷德,是位受過聖路德維西派劍術訓練的正規刀斧手。」

  「別這麼急著解釋了,輪子先生。來,上場吧,」湯瑪士取出背在後頭的長鎗,那是馬利諾盧伊茲帶到小教堂的防身火器,「你練過鎗法嗎?」

  「拜託,連剛出生的雅南小娃娃都比你這個外鄉人還要會使鎗呀,親愛的野獸先生。」阿爾弗雷德接過槍枝與一袋子彈。

  「幫我引開槍手的注意力,能殺幾個算幾個。等會兒一見到我丟燃燒彈,你就開始射擊。」湯瑪士取出了一罐裝滿煤油、又以破布塞住瓶口的深色酒瓶給對方看。

  斧頭獵人將燃燒彈放回腰間的袋中;他滑下另一側的屋坡,手指扣著角石石縫爬回地面。在同一時間,阿爾弗雷德填入第一顆子彈,他以右眼將鐵準心瞄向較遠的那位持槍修士,心裡默禱著,願亞丹給予指引之聲,藉由這雙手與這把槍,斧刀手、阿爾弗雷德.西門特里,將會把誤入歧途的雅南同胞從夢魘中釋放。

  躲在通道死角湯瑪士屏息靜候,他壓低身子,抓緊獵刀的手算準了下刀的軌跡--持鐮刀的巡邏修士來了,從樓梯上走下來,雙腳穩穩地落入了這塊建築物圍起的小空地--湯瑪士切入修士後方,疾風迅雷地以左手摀住了對方的嘴、右手持刀往他的背部猛力一捅,刀鋒穿透脊椎、刀尖切斷了腸子。修士身子振了一振,四肢還在掙扎,那股力道讓湯瑪士的手臂發酸,催促著他再將刀子往上一拉,將腸子絞成了一團,那位修士痛苦地收緊肌肉,最後,他的身軀在湯瑪士的牽引下往後倒下,沒有發出半點雜音。

  接著湯瑪士以同樣的手法解決了來自另一側的巡邏者,他們泥軟的身子被堆疊在角落,兩位修士冷漠、甚至帶有點無助的表情凝視著湯瑪士,但湯瑪士只想著能不能趁機多找點血來喝。斧頭獵人割開他們的喉嚨,牙齒咬緊溢出潺潺血流的大靜脈,等滿足了口腹之欲後,湯瑪士才帶著燃燒彈往樓梯上方移動。

  兩位提燈修士正從上方巡邏而下,他們的眼珠燈籠散發著詭異的冷光。斧頭獵人點著燃彈瓶口的布條,火光在黑暗中尤其突兀,他現在得立刻選定目標。獵人站挺身子、穩住下盤,抓緊瓶身的右手往後拖曳;火焰照出他的身形,宛如一尊雕像,在銀月曬出的建築之影中,獵人的輪廓隱約浮現。

  巡邏的修士注意到他了;湯瑪士挪動重心,燃燒的布幔拖著一道筆直的火尾往前飛移,勁風將焰身拉長、緊縮。其中一位修士舉起燈火,他囔囔著,燈籠上的眼珠全盯向那位躲在樓梯後頭的入侵者;湯瑪士擲出瓶身,燃燒瓶在空中翻轉,它近乎筆直的軌跡往巡邏人的位置劃去,速度快如火炮,火焰在月光中化為流星。他們來不及閃躲;湯瑪士拉出獵斧,順手將斧身抽長。

  燃燒。湯瑪士衝上前,右腳轟聲重踩,旋動的斧身在半空中彎曲、沉重的斧頭似蓄積力量般地後發而至,其猛勁勾破火焰,沉甸甸的斧刃將最接近的那一名修士給擊飛了出去。他順勢迴旋。湯瑪士稍微壓低大斧的角度,以右腳為支點、微微後傾的軀幹與離心力抗衡--阿爾弗雷德的狙擊掩護登場,一聲槍響,站在遠處的槍手猛退了一步--湯瑪士的斧頭殘影畫出一個傾斜的圓片,途中他再次加速,斧柄的彎取弧度不斷加劇,直到圓弧接近原點,湯瑪士左腳一振,來到左肩處的斧刃又猛砸了一次,斜劈過了另一位著火的修士。

  斧刃擊碎地磚、塵煙飛散。待解決兩位巡邏修士後,湯瑪士立即趨身前去站在東側瞭望露台的鎗手身邊,大斧一刻也閒不得。修士開槍,子彈劃過湯瑪士的臉;修士舉起眼珠燈籠,燈籠的光芒加劇,來自深淵的幽火讓湯瑪士目盲,但他已經算準了兩人之間的距離。

  湯瑪士將斧身置於胸前,雙手一前一後、以獵斧端頭的矛刃指向鎗手。突刺。修士騰空半吋,彎成ㄑ字的身軀落飛出露台。

  鎗聲。湯瑪士什麼都看不見,但他感覺到大腿傳然一股麻痺感。鎗聲,一響又一響,來自台階之下與台階之上,擊碎石磚、劃破空間,那陣彈雨中混雜著阿爾弗雷德的掩護與修士們的攻擊,湯瑪士急著退回露台後方,幾秒後,他終於恢復了些許視力,湯瑪士蒼白的視野中有數道霧影在挪動,他猜測那些都是前來支援群修士們,此時他們似乎正手忙腳亂地想對抗狙擊手,一時間卻還沒找到阿爾弗雷德的位置。湯瑪士知道機不可失,於是便急忙衝刺上前。

  他什麼都看不到,後來湯瑪士索性就放棄觀看、改以聽力與嗅覺構築戰場。

  他聞到燈火的味道,繃帶下的皮膚感受到眼珠燈籠的凝視;修士低沉、含糊的喚叫聲此起彼落,他們的槍口散發著燃燒過的火藥氣息,裹著屍臭與藥水味的他們醒目的像群火球。

  或許不是火球,畢竟在黑暗中,根本就沒有光芒這回事。湯瑪士大斧橫劈,刃頭榨出了修士們的鮮血。

  鮮甜、美妙的血液。湯瑪士要自己克制,他已經喝夠血了。

  斧頭獵人循著氣味前進,耳朵描繪著教堂的形狀。有個屍體剛在他面前,他用力猛踩,把屍體的頭給粉碎了;兩個修士將燈舉高,腐臭的眼珠吐出了更多惡臭的球體,球體穿過湯瑪士胸膛,帶走了他的溫度與力量。

  忽然間,槍聲,其中一個人的頭被子彈貫穿了,是阿爾弗雷德,他那充滿火藥味的聲援環伺全場。湯瑪士穩住下盤,斧身由上方墜落,另一位修士隨即舉起了木杖格擋。木與金屬的衝擊沿著武器傳到湯瑪士的雙手,他清楚了解到,這個角度沒有足夠的施力空間斬斷木杖,結果湯瑪士心念一轉,握柄的雙手半轉、重心往前下猛壓。

  突如其來的重量讓修士的雙手漸漸無法負荷,以木杖劃出的安全線逐漸往他的胸口退縮。湯瑪士不禁悶哼,霎時,向下的力量轉向朝猛進,須臾之際,矛刃便灌入了修士的下巴,格擋的餘力使刃頭往上挑出,矛刃割開了修士的半張臉。

  還有更多人。湯瑪士喘了口氣,新舊傷口讓他的步伐逐漸虛弱。他聽見山崩聲,腳底板感受到遠方的震動。

  巨人來了。湯瑪士再度睜開眼,於糊成一團的視線中,他看到那道發白的巨大白影舉起了紅通通的物體--湯瑪士迴避,翻滾的側身感受到巨斧的風壓。

  「湯瑪士!」加入地面戰場的阿爾弗雷德高聲呼喊。

  阿爾弗雷德舉起長槍,一發便擊中了巨人的腦袋,但這招的效果不如預期,巨人甩甩頭,顯得無比憤怒。

  「幫我一把,我看不見!」湯瑪士大喊。

  刀斧手急忙將他帶離巨人的攻擊範圍,兩人往下退避,一路逃往最先進出的窄梯通道。巨人追了出來,他後頭又跟了兩名以大木樁為武器的怪異修士,修士怒叫,彷彿連說話都不懂一樣地低吼著,他們要巨人立刻過去把兩個入侵者給抓出來,但巨人才愚鈍地接獲指示、走向窄道,一道火焰就轟向了它的臉。伴隨著玻璃的爆破聲,火舌順著煤油迅速燃燒。巨人反射性地想張大嘴巴呼吸,火焰順著猛烈的吸力滲入了它的咽喉;它退後,仰望天空臉彷彿篝火,巨人嘶聲吼叫,懇求著誰能幫助他脫離痛苦--

  --剎時,斧頭獵人與刀斧手趁著混亂從窄道中竄出,他們一斧一劍,分別切斷了巨人的兩邊腳踝。失去立足之力的巨人往前後傾倒,雙手仍不停地拍打著著火的臉,隆隆蠕動的身軀震落了沉積在磚瓦上的微塵;它不斷哀嚎、有如孩童般哭泣,火焰燒光了它的空氣、熱流與煤煙烤乾了它的氣管與喉嚨。它不能呼吸、它什麼都看不見。巨人在那哀號,有如新生兒一般嚎啕大哭。

  湯瑪士打算前去給巨人最後一擊,他的斧頭已經準備好了,可是此刻的他卻跪倒在地上、身體不聽使喚。他睜大了眼睛,疼痛撕開了湯瑪士僅剩的視野,白霧成了渾沌、影像化為不存在的鬼魅,剛才那一戰把他這段時間以來累積的舊傷全都扯了出來,他感覺到自己的膝蓋與手肘又腫又痛、四肢麻痺無力,內臟翻攪著、抽搐的腹膜讓他收緊身子,無法動彈。

  阿爾弗雷德打算衝上前給予協助,但追擊而來的修士迫使他倆分隔兩地。修士以木樁襲來,阿爾弗雷德雙手舉劍撥開突進的攻勢,樁子和他最近的距離不過五吋,樁尖殘留的不明血肉清楚到讓他心頭顫抖;他退了一步,亟欲重整陣勢,但阿爾弗雷德的眼睛卻離不開那三根詭異樁尖。他的呼吸不斷加速,他的腦袋無法停止想像眼前的未知之物到底是什麼。那東西像是活了、諸多微小的肉沫組合起來的異形;刀斧手將劍尖指向地面,堅實的鐵門型隨時防備著木樁的侵襲,他使盡全力讓自己將注意力放在敵人身上,卻因此短暫忽略了倒臥在地的湯瑪士。

  敵人接近了。追上來的另一位修士高舉木樁,樁底對準了湯瑪士的後腦杓。落下。

  「湯瑪士!」阿爾弗雷德驚呼,但他無法越過修士的防禦圈。

  阿爾弗雷德驚覺,他擺出防禦架式,實際上只是退到了自己的安全區中;他在與修士抗衡,孰不知修士要的就是讓他寸步難行。阿爾弗雷德一聲怒吼,架式轉門為窗,劍尖緊抓著修士的手臂,轉瞬間,他繃緊了雙腳往前衝刺。

  此時,迎向湯瑪士後腦杓的第二擊來了,湯瑪士掙扎地從地上爬起,耳朵翁鳴不止。落下。他又一次被打回地面,前後腦袋都破了個洞,腐肉與血液的氣味佔據了湯瑪士的感覺,他明白自己撐不過第三擊了,他要立即行動--想到著,湯瑪士不顧傷痛,猛力將自己翻下樓梯,他翻滾了數圈,差一點就要這樣滾到梯末了。

  這沒用,湯瑪士想,雖然沒用,好歹是看見一點東西了。他面部朝上,失焦的雙眼捕捉到修士的黑壓壓的鬼影,他巨大的木樁在半空中蠢蠢欲動,其體壓蓋過了三分之一個天空,漆黑的色澤中混入了難以言喻的紫紅色調。然後它落下,黑紅色的畫面逐漸佔據蒼穹,一點一滴地將月光吞噬殆盡。

  湯瑪士嘶吼,從地上竄起的右手將木樁的落點打偏,樁頭將階梯打出裂痕,它活生生地樁面在湯瑪士耳邊發出詭異的微弱聲音。

  「顧好你自己,輪子!」湯瑪士高喊,血液與飛沫噴上半空,「不要在意他們的武器!」

  阿爾弗雷德成功地削下了修士的手腕,勝利讓他神智清醒。「你說的倒容易!」

  湯瑪士沒回話,他趁著身體的疼痛短暫麻痺之際,反過頭抓住了修士的木樁,接著湯瑪士攀著木樁迅速起身,右腳順勢橫掃而去,修士因此摔了個慘痛。湯瑪士連連大喊,憑著放聲吐氣來強破身體失力;他用盡最後的力氣奪去木樁,連人都還沒站穩,湯瑪士就急著以樁底對著倒在修士一陣胡亂猛砸,將對方的腦袋給打成一團爛泥。

  等解決了自己的敵人後,湯瑪士抓著爪型樁衝往阿爾弗雷德的對手;敵人分心的瞬間,阿爾弗雷德高舉長劍憤怒之勢對準了修士的腦袋。

  戰鬥結束。

  湯瑪士將木樁扔向無頭的修士屍骸。他搖搖晃晃地看著自己的雙手,他覺得自己好像被什麼東西給入侵了一樣;湯瑪士覺得噁心,木樁上的異物正在侵蝕他的手掌。

  這時阿爾弗雷德氣喘吁吁地衝到湯瑪士身邊,及時攙扶住即將倒地的獵人。他蹲跪著,讓湯瑪士躺在自己的腿上。

  「怎麼了?你怎麼了?」阿爾弗雷德問。

  「我的手......我的手......」湯瑪士雙掌猛抓著彼此的掌心,「......有東西,輪子,有東西......好癢......」

  「讓我看看。不,湯瑪士,你的手沒事,那只是一點汙漬,你看,可以擦掉的!」

  「有事、有事、樁子有毒,一定發生什麼事了!」湯瑪士將的手指將掌心摳出了血。

  「深呼吸、深呼吸!」

  阿爾弗雷德將血劑注入湯瑪士體內,隨後他又拿出了巴克夫人的鎮靜劑給湯瑪士喝了一口,幾秒後,湯瑪士的動作逐漸緩慢,他鬆了一口氣,手也不再摳著掌心了。

  此時阿爾弗雷德環顧四週,大教堂區屍骸滿布,汙血染遍了它曾經神聖且莊嚴的天堂階梯;巨人已經放棄哀號了,它的火焰熄滅、連同生命也隨之消失。刀斧手呆愣了好一會兒,他不敢相信這就是他所愛著的雅南、他曾敬畏的聖潔之所,一切都變了,而他也是這場劣變中的幫兇之一。

  「我會下地獄的,湯瑪士。」阿爾弗雷德試圖一笑置之。

  「噢,別擔心,地獄一直都很熱鬧,不缺你一個......怎麼,你很難過嗎?」

  「雅南已經毀了,湯瑪士,我的聖堂成了邪魔的毒窟......他們使用巫術、褻瀆生命......還是說,這就是養育我的教會的本質?」

  「你信仰的是亞丹,而不是崇信亞丹的團體,不是嗎?」

  「我很害怕,我很害怕所謂的亞丹只是一場騙局......我......我正在否定自己的信仰......」

  「噓,」湯瑪士咳了兩聲,「輪子,上帝就是個王八蛋,祂存在,但永遠不會讓你稱心如意。接受祂的王八性格、接受世間的屎爛尿事,然後就閉嘴,你說好不好嗎?」

  阿爾弗雷德苦笑。「我盡量,野獸。你現在還走得動嗎?」

  「我需要血。扶我到屍體那。」

  「你要喝那些人的血?你瘋了,湯瑪士!」

  「阿爾弗雷德,把亞莉安娜的血留下來,那是你最後的救命稻草,而我,我什麼血都行......野獸,記得嗎?呵呵,我是野獸呀!嗯?你看起來很不滿......不滿!閃開,我自己去!」

  湯瑪士推開阿爾弗雷德,滾入地面的撞擊讓他不禁悶聲哀叫,但他說到做到,為了血,湯瑪士能做任何事。掙扎了幾秒後,他吃力地爬向無頭屍旁,接著啜飲起了從頸斷面擠出的剩餘血液。

  阿爾弗雷德嚇得無法動彈,他聽著湯瑪士的進食聲,階梯廣場中唯一的聲音,飢餓、痛苦、貪婪。阿爾弗雷德坐在角落,他看著湯瑪士進食,聽見那唯一的聲音在雅南的聖域中蠕動,卻察覺不出有什麼不對。

  

  「不要把我當人類看待,輪子,」湯瑪士低語,他的手搭在阿爾弗雷德肩上,身子讓對方支撐著,「我已經厭煩當個人類了,那不是我的本性。上帝要我......當個野獸,我就順祂的意。」

  「你開始在胡言亂語了,難道他們的血中含有酒精嗎?」阿爾弗雷德問。

  「不,是腦震盪。」他甩甩頭,試圖搞定揮之不去的耳鳴與暈眩。

  兩人跨過屍體,走上通往大教堂的最後一段樓梯。在大門前,湯瑪士選擇自立前進,他狼狽地走了幾步,腫脹的關節擠壓著他的骨頭,但一會兒後,他就習慣了這種疼痛,修士的血發揮了作用,雖然不夠充足,但也能讓他回復正常的行走節奏了。僅僅是看起來如此。

  門後又是一段碩大磅礡的石階,階梯寬若溪河、長度與天相連,湯瑪士隨著引導將視線放到了教堂的穹頂,頂上沒有壁畫裝飾,在長花窗的月光照耀下,湯瑪士所能看見的只是最樸素、也最為震撼人心的偉大工程。那座教堂的梅花柱群羅列兩側,穹頂深邃、拱肋細緻,每去一階,足以碾碎心靈的磅礡空間便逐漸膨脹,這種升騰感一直到踏入聖堂主廳隨即轉化為震撼,僅有幾座燭台點綴的浩瀚廳房中沒家具,地板上雕飾的圓盤圖騰讓人眼花撩亂,最後,在教堂之末擺著一座聳立入天的聖龕。

  龕箱兩側的牆壁各有兩簇柱群,柱間夾著裝飾的兩層小拱窗,神龕本身向內凹陷、空出一個為典型的半圓型空間,裡頭又設有兩座高拱門,門洞照著開聳立於中心的巨大雕像與其神座,整個無飾之堂的華美貴氣全集中在此。雕像的樣貌十分怪異,那是一位穿著掛袍、雙手傾倒著壺中液體的女性,那位女神沒有頭,身後襯著一棵無葉的碩大樹木;神座下雕飾著讚頌聖水的使徒信眾們,他們雙手伸向神座,掌心面對天空,彷彿正期待著女神將祝福賜予人間。

  那個地方點滿了蠟燭,是燭火照亮了神龕;火光壓過了天頂落下的月光銀輝,但反而更顯孤寂。而就在這個詭異的夜晚,有個白色人影跪在神龕前低頭祈禱。

  「主教?」阿爾弗雷德不禁低喃。

  「認識嗎?」

  「我、我不是很確定,但......她......只有主教才會穿那件白色聖衣。」

  「你們的主教是什麼樣的人物?」

  「阿梅莉亞主教又被稱之為聖阿梅莉亞,是一位年近五十歲的聖女,她最重要的工作就是負責主持重大儀式與一年一度的血祝大典,此外,阿梅莉亞主教也是大雅南神學理論與宗教史的權威指標,當然,沒有這點學問是不可能擔任主教的,而她特別專精於上古史。」

  「你是指創世紀之類的東西嗎?」

  「不是創世紀,雖然雅南也有這方面的學說......總之,所謂的上古史其實是指前雅南民族留下的古老學問,它還有個別稱,叫做"塔蘭史學"。啊,我高貴的聖阿梅莉亞,她真的沒事嗎?她的衣服......如此不潔。」

  兩人面面相覷,心中有了共識。他們緩步向前,小心翼翼地接近阿梅莉亞,雖著距離縮短,那位女性的祈禱聲也逐漸清晰,只是奇怪的是,她尖銳細小的聲音卻也因此變得更加捉摸不定了,上前一步、聲音退至百呎之遠,再上前一步、聲音與耳朵相隔不過半吋之距。

  主教跪在最後一圈大圓的中央,破爛的白衣上沾滿了血汙。她對著她面前僅有的燭火訴諸神蹟與歷史,關於雅南、關於塔蘭古史,呢喃聲宛如蟲蟻攀爬,漫過廳堂。

  兩人停十步之遠的地方,湯瑪士給了一的眼神,阿爾弗雷德點頭答應。「阿梅莉亞主教大人,在下乃司法廳的刀斧手阿爾弗雷德.西門特里,教會之子。」

  主教停止祈禱,但她並未回頭觀望兩人,反倒把注意力放在了雙手中的金色墜鍊。

  阿爾弗雷德繼續說:「主教大人,刀斧手大隊已全數罹難......目前僅有在下一人獨活。如今,在下偕同獵人湯瑪士一同來到此地,目的是為了終結災禍、結束久存不去的狩獵之夜--為此,我們向您懇求,願您能讓我們一窺勞倫斯之骨的全貌,藉此好尋找通往拜爾金渥斯的關卡密語,或者說,若您同意......可否告訴我們,是否有其他證明能令禁忌森林的看守者打開大門?」

  勞倫斯之骨。阿梅莉雅對這個詞起了反應,但卻不如獵人與刀斧手想那麼美好。

  湯瑪士抓住阿爾弗雷德的肩膀,並建議:「繞過去吧。你知道教堂的聖物庫在哪嗎?」

  「在雅南女神像後頭,我們......噢,我的亞丹......」

  阿爾弗雷德和湯瑪士同時退了一步,他們眼前的阿梅莉亞突然抬起頭,她痛苦地低鳴,有如烏鴉般刺耳地尖叫著;那到瘦弱的白色身影變得模糊不清,彷彿暈開的水墨,此時水墨人仍在動作,她每輕輕挪動些,影子就殘留在原地--剎那--暈開的影像收了阿梅莉亞的本尊身上,她依舊喊叫,比玻璃摩擦的聲音更為刺耳的聲音貫穿了在場的兩位獵人。

  最後,她的聲音漸弱,取而代之的是白衣下的奇異蠕動,有雙手在阿梅莉亞體內騷動,試圖撐開那層人皮。不一會兒,阿梅莉亞的身軀爆炸了,鮮血以放射狀四散,血液玷汙了女神像、熄滅了孤獨的火光,在主教體內掙扎多時的野獸在神祇面前孕育而生,牠披著殘餘的白布與繃帶,銀白色的鬃毛在月光前閃閃發亮。

  那不是人,是野獸。曾經被叫做阿梅莉亞的聖女伸出了三爪之足,牠的身軀比神龕更大、聲音比任何祈語更加宏亮。牠看見了兩位不敬的入侵者。

  「主教大人!您不可以......不要連您也......」沾上主教之血的阿爾弗雷德跪在地上,「......不要連您也背叛我......」

  「輪子!起來!」湯瑪士急著把阿爾弗雷德帶離野獸的攻擊範圍。

  在千鈞一髮之際,兩人躲過了野獸急襲而來的爪子。幾乎如此,湯瑪士除外,他在保護阿爾弗雷德的途中讓爪子劃開了背部,盡管傷口不深,但也夠他受的了。倒在地上的阿爾弗雷德回過神,這下換他拉著湯瑪士離開了,兩人盡可能地奔跑,往聖堂之末逃竄。

  主教之獸高聲尖叫,牠憤怒地敲擊著地板,劇烈的震動擾亂了空間、粉碎了地磚;劇烈的敲擊聚積著人們不該理解的神祕力量,隆隆聲自牠的手中誕生,然後化為無形山崩往前襲去,衝擊波翻攪著聖堂的地板,塵煙以高速翻滾,筆直地切進刀斧手與湯瑪士的背部。

  兩人被撞飛了,分別彈到數尺之外。

  「阿爾弗雷德,快逃,」縮沃在地上的湯瑪士啞聲喊道,「快逃,輪子!」

  阿爾弗雷德撐起身子,他徬徨的雙眼注意到傷痕累累的湯瑪士幾乎已經無法行動了,對方臥在地上,彷彿在為最後一刻尋找最舒服的姿勢一般。刀斧手呆愣的無法言語,沾染塵土與污血的面容失去了英氣,積存的恐懼與悲憤頓時浮現;他的輪子碎了,他作為刀斧手的象徵粉碎在主教手中,阿爾弗雷德想,如今他還是那個忠心於亞丹的聖職者嗎?

  他抽起長劍。阿爾弗雷德面對急奔而來的野獸,他告訴自己,他永遠忠心於亞丹,他服侍的是信仰而非團體。

  「該死,大輪子!」湯瑪士逼自己起身,他一面咒罵那雙腫脹的腳不爭氣,一面祈禱著阿爾弗雷德別出事。

  花窗粉碎、尖嚎貫耳,野獸在窗光下奔跑,牠看起來美極了,宛如報喪女妖般散發著死亡的撫媚,而阿爾弗雷德正與之共舞,他揮動大劍、翻滾身軀,他正在與死亡搏鬥,閃過對方的爪擊與後踹。那副場景彷彿似曾相識,也許就像媞妮曾講過的蓋斯柯恩傳奇一樣,一個獵人、與一隻體積遠超過三倍馬車大的野獸廝殺--這是確實是有可能的事,但成功需要的前提太多,就像他也曾狩獵過一這如此巨大的怪物,但當時湯瑪士不但有槍械、還有中途加入的提爾幫忙。沒有足夠的準備,這只會是一場大敗仗。

  湯瑪士連續跌倒了兩次才站穩不乏,從背上潺潺流出的血液讓他分心。還有更多事情令湯瑪士力不從心,他終於察覺到,自己的身體正在面臨人類的極限,其極限包含了隨時會粉碎的骨頭、發炎的筋膜、嚴重的腦震盪、以及高燒與尚未痊癒的目盲症,但他撐得下去,湯瑪士告訴自己,只要他還能呼吸,戰鬥就永遠有他的份。

  獵人抓著斧頭衝上前。第一步他差點摔跤,但從第二步開始,獵人忽視了身體發出了所有警訊,他要戰鬥,完成所有該完成的事情。

  他要讓最有價值的人活下去,這些人不光是愛德華,那位愚不可及的善良醫生,他們也包括了阿爾弗雷德,蠢過石頭的正直之士。

  湯瑪士追上野獸,趁其追打著阿爾弗雷德的空隙時給對方的左腳上了一斧,斧刃沒入野獸樹幹粗的小腿,一進一出、從不失手。野獸哀號大叫,牠收起雙手,回到了祈禱之姿,然而這個祈求喚來的不是祝福,而是一道沉重的排斥力,力場往八方推去,突如其來的衝擊再次給兩人給推上了半空。

  阿爾弗雷德翻了一圈,隨即回到蹲姿,湯瑪士道地滑行了數尺,但靠著長斧支撐,他硬是站回了場上。

  「你沒見過誰才是真正的野獸!」湯瑪士大吼,他的兩排牙齒讓血液染紅,「該死的老處女,婊子!」

  「湯瑪士,」阿爾弗雷德罵道,「逃出去!這是我的戰場!」

  「狗娘養的給我閉嘴,輪子,我才是這裡的老大!」湯瑪士蹣跚上前,野獸盯著他,卻猶豫地不敢行動,「我才是那個要來這找東西的白癡!」

  蹲跪在地上的主教野獸突然雙手合十、低頭祈禱,幾秒後,一道暖光從牠手中溢出,光芒包覆了牠的傷口,野獸腳上的洞口在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站在一旁目睹過程的兩位獵人更是看得目瞪口呆。

  「金墜子,」阿爾弗雷德恍然大悟,「主教們代代相傳的奇蹟聖物......。」

  野獸動了,牠的尖叫襲來,銳利的爪子在地上胡亂耙抓著,野獸的每一爪都伴隨著令人難以忍受的吠叫聲,聲音大得讓心頭發顫,牠快的讓人無法目視的利爪在地上刮出了火花與塵埃,湯瑪士與阿爾弗雷德急忙退後,卻始終沒辦法安全脫身。

  這次換阿爾弗雷德受傷了,他左手臂讓獸爪鉤出了四道深可見骨的溝痕,其爪傷之寬,像是讓人用剪子給裁出來的一樣。

  「牽制他!」湯瑪士大喊。

  那位斧頭獵人決定循老法子辦事,他拖著身子朝野獸的背後猛進,站在野獸面前的阿爾弗雷德還不曉得發生了什麼事,不過他相信湯瑪士,因此便咬著牙、以右手舉起長劍,作勢要發出攻勢。雖然兩人的第一步並沒有太成功,野獸很快就注意到湯瑪士的意圖,牠尖嚎著轉身揮爪,然而阿爾弗雷德隨即轉換策略,一個箭步上前揮劍批砍,在野獸的大腿上留下了一道傷痕。

  兩人分別擔任著牽制者與攻擊者,就算是製造一點傷口也好,打消耗戰也是個方法,可惜湯瑪士的身體已經禁不起消耗了。

  機會。阿爾弗雷德注意到阿梅莉亞的左手握著金鍊墜,對方都出右爪、左手頂多是速度較慢的捶打與橫掃,於是他繞著對方的左邊奔跑,面對這樣的大獵物,他自知沒有防禦的本錢,因此就試著靠敏捷取勝。果然,阿爾弗雷德輕易地就躲過了野獸的爪子,至於敲打的部分,他只能自求多福了。

  才想到這。刀斧手看到野獸浮跳到半空中,身體飛旋、爪子劃過了預期中的距離,他下意識地往外翻躲,避開了爪子的攻擊,但阿爾弗雷德卻也發現自己被逼到了牆邊,此時野獸的左拳正迎面而來--巨響,阿爾弗雷德一陣噁心、胃血化為霧沫噴出了嘴巴,他瞪大的眼睛盯著重擊自己腹部的巨大手背,此刻野獸還在施力,石杵似的輾壓正一次次地逼他痛叫。

  同一時間,他上吊的眼睛看見湯瑪士成功地爬到了野獸的背上,主教野獸的右爪不停地搔抓攀在背上的異物,但完全沒有任何作用,湯瑪士爬得很快,他僅剩的力氣都花在攀爬上--接下來,他的動作一氣呵成--湯瑪士抓起獵刀,朝著主教野獸的脖子猛烈劈砍。

  野獸痛得尖叫連連,直到在刀刃滲入動脈的瞬間,牠的右手才抓住了湯瑪士,一把將他給砸入地面。大量出血的野獸再次合握墜鍊,對己身施以奇蹟。

  逃脫輾壓之刑的阿爾弗雷德倒臥地面,震顫的眼睛沿著地板漫無目的地探索,他的肋骨碎了,呼吸中混雜了不明的氣音;下一秒,他從疼痛中覺醒,阿爾弗雷德尋回長劍,接著便學起湯瑪士爬到了主教野獸的背上,這次野獸連理都不理,對方只想著祈禱、乞求神祉治療牠的傷口。

  時間不多了。阿爾弗雷德的左臂不斷地湧出鮮血,血液滑過了他的聖職大衣、滲入腋下與腰側;治療之光滑過他的皮膚,但卻不肯施捨半點力量,阿爾弗雷德只感覺到寒冷與恐懼。

  光芒即將消逝。刀斧手趴在野獸的犄角間,他雙手握緊長劍、劍尖對準了野獸的腦隨。

  我必須成功,阿爾弗雷德想著,願亞丹賜福,願祢勝利贈與我等。

  

  "湯瑪士?"

  湯瑪士睜開眼睛,他先是看到幻影,幻影在那微笑,讚揚著他的英勇;湯瑪士眨了眨眼,阿爾弗雷德狼狽的臉隨即取代了愛德華的幻影。那位刀斧手一見到湯瑪士回復意識,便立即將其擁入懷中。

  「我們成功了,湯瑪士。」阿爾弗雷德低語,他也沒力氣大聲說話了。

  「......是你成功了,阿爾......阿爾弗雷德......」湯瑪士幾乎只發出了氣音。

  「你還需要更多血,對吧?」

  「我們......都需要。」

  野獸的屍體躺在一旁,牠銀白色的軀體不再美麗,反倒呈現出一股朽敗的噁心感,深黑色的液體緩緩淹過了大聖堂的浮雕地磚,不久後便來到了兩位獵人的跟前。

  湯瑪士使勁看了一眼他們的戰果,接著問:「安納莉亞的血......還在嗎?」

  「已經給你用了。」

  「白癡,你現在得......得跟我一起......喝地上的髒東西了......呵呵呵......」湯瑪士把手浸在血中,野獸阿梅莉亞的血仍舊溫熱,他的痛苦在溫暖中緩緩淡去,「......輪子,當個野獸的感覺......如何?」

  「很不舒服,湯瑪士。」

  「這表示你還有選擇,大輪子。」

  語畢,湯瑪士便睡著了,陷入無夢之眠中。在這座聖堂、在聖堂之主的屍骸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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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言共 2 篇留言

S097
膝枕…?甲的!!!

09-01 22:53

大理石
這是戰地情誼,不是甲的!09-01 23:07
跌到我賣就漲
阿梅莉亞主教在所有獸化BOSS中真的算最可愛的一隻w
現在湯瑪士的好朋友不只愛德華一個了可喜可賀(((゚∀゚)))!!

09-02 02:28

大理石
相信湯瑪士一定可以交到更多朋友的!(如果他能活到最後的話)09-02 10: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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