２
「唰啦－－」一聲，當宣無痕自澡盆中起身之時，身上髒污盡除，而那澡盆中的熱水也由清轉濁。望著澡盆慘象，宣無痕在擦拭身體時，也不禁感到一陣臉紅。自己當真已是許久許久未曾好好洗上一次澡了。
想當初，他偶然在旅途上聽聞此次百寶集上將出售紫眉刀王遺物，於是不辭千里、風塵僕僕地往太行城趕。途中不幸為山賊所獲，擄光了錢財不說，還差點兒丟了命。這身上絕大部分的傷疤皆是被擄那時還有逃跑之時給弄的。
甩甩濕漉漉的亂髮、再以毛巾將之擦拭至七分乾後，宣無痕走到床邊拿起小二連同熱水毛巾齊送來的一件衣裳，掂了掂。床上擺放著的衣著一應俱全，衣、褲、襪皆是成雙配套，質料雖不是極好，卻已比尋常人家所穿更佳。且都是剪裁適宜，或合旅者，或合武者之用。連床頭櫃下都有一雙完好的鞋子。
「……這些，難道皆是出於那袁楚儀之手？」
說來，方才宣無痕於洗浴時苦思多遍，都是記不起先前曾與這渤海派的袁楚儀有過任何一面之緣，更別提交談了。估計多半便是包庇之言，卻是為何？
「罷了，待穿戴完畢後便去拜訪問清便是。」雖說天下無白吃之食，但一來他付了那房錢身上還真就沒剩下什麼餘錢，如要置換身新行頭也很有些難手；二來便是簡簡單單「既來之，則安之」的道理。若那袁楚儀當真不過一出手闊闊、不拘金錢的善心俠士，那他宣無痕無論如何都會報這恩情的。反之，若是他只圖利用自己來達成什麼不乾不淨之事，立馬將這衣裳還了，寧可穿回那碎布睡大街也不會相幫的。
思及至此，他便開始著衣穿戴起來。不料，彷彿許久未換過衣裳而有些生疏般，愣是了折騰良久、好不容易才穿著完畢。當將衣服鞋子都給繫好紮好後，宣無痕來到雕框金鏡前一照。
「兄臺貴姓，不知是屬何方人士？」
宣無痕對鏡中那人打趣道，臉上掛起苦笑。
上次見到自己的容貌還是被山賊倒吊起來浸淹的時候。如今想來，自己這一途還真是一波十折也未盡呀……
「咚咚。」
如此想著時，突傳敲門聲。隨後響起道聲音喚著。
「不知紫眉刀王門下的宣小兄可在？」
宣無痕聽了感到一陣詫異，自鏡前轉身，心道：「難道是袁楚儀？」
「我在。敢問門外可是渤海派的袁兄？」
「非也，小生乃五皇門谷懸嶽。不知宣小兄方便的話，可否開門一見？」本來這百俠閣門房隔音之效做的是極好。而現隔著一道門，那門外之人雖並無特意揚聲，但其話清晰無比的傳進宣無痕耳中，可見來者非泛泛之輩。
宣無痕沒有立刻走向門口，而是抓起丟在澡盆旁褪下的那件沾滿塵土的破舊褲子，撕開褲腿處從中拉出了一團薄薄白布。「當然，只是谷兄此間來訪不知有何事？」說著拿起白布也不管盆中水汙就將其浸了下去。
末了，異變奏起。只見那團白布緩緩在水面之上散成無數細細白絲，接著再重新組織、結型。而在門外那邊，那谷懸嶽續道：「也無要事。只是聽聞，袁兄此次相幫一自稱是紫眉刀王門人的宣姓小兄解圍、讓其得以入住百俠閣。好奇之餘，特來拜見。宣小兄如若不願，那也便算了，也是小生唐突。小生這便告辭了。」
在谷懸嶽說話間，門內異變業已結束。盆中白布白絲皆消失，僅餘一白色木劍漂浮汙水之上，宣無痕便將其拿起。只見這白劍雖浸泡於汙水之上，卻出淤不染，保持著通體雪白。更令人驚奇的是，這白劍看來一點兒泡過水的跡象也無，不說沒有滴落幾滴水珠子罷，劍身上可是連點水印水痕都沒留。
將這白劍拿在手，宣無痕頓時感到無比心安。心道這麼拒人於外也是不妥，倘使這谷懸嶽當真無惡意，豈非無禮至極？思及於此，便箭步上前開了門。
「谷兄且慢。」
宣無痕出了門房外，往左一看，見到一人已踏離其門房前有十數步之距。聽得他出聲，那人便留步轉身。
只見此人整作儒生打扮，手中搖著摺扇。這摺扇一面以水墨畫了幅靜波蓮畔圖，觀其手法軌跡竟與那袁楚儀的鳥語花香圖神似無比，水面之上彷若生波陣陣，頗是靈動。一頭亮髮打理整整齊齊，髮上紮有一支通剔透亮的碧玉簪。其人雖面貌平平，但細看之下卻又覺得別有……別有……宣無痕細細觀察著這谷懸嶽的面貌，雖覺平平無奇，不似袁楚儀那般儀表堂堂，卻總覺有股奇怪的不協感，令他無法移開視線。
「宣小兄看了小生這麼久，可是已將小生的虛實裡表都看出了個通透門道？」谷懸嶽嘴角微揚，語氣平善。
「啊，方才是我失禮，谷兄莫要見怪。」宣無痕勉強自己將視線拉開，拱手說道。
「哪裡，此番拜訪本就是小生唐突。驚擾到宣小兄還真是對不住了。」說著摺扇一闔，也是鞠躬一禮。
而這才讓宣無痕注意到站在走廊上的自己，手中還拿著柄劍－－雖說只是木劍。
「這……咳，谷兄切莫在意，這個……嗯……」
谷懸嶽輕笑幾聲，待細看了那白劍之後忽地眉頭一緊，目光直定定地看著。眼中逐漸從詫異轉變為驚喜。幾步上前，便問道：「宣小兄，不知可否借此劍細觀一番？」
「喔，當然。」宣無痕也是被谷懸嶽突如其來的舉動給弄懵了，也不多想便遞出了白劍。
那谷懸嶽接過白劍後，左弄右擺，這看那看，又是輕撫又是輕拋掂重看的宣無痕直覺好笑。
「宣小兄，你這木劍……可是以那東武林奇樹雲鬚之氣根所製？」
「是啊，這是我義父以往送予我的慶壽禮。」如今想來，當日情景彷彿如昨日之事。自己臉上的驚喜以及義父的慈朗容貌……
「令義尊是？」
尚自沉浸回憶的宣無痕聽了想也不想便道：「我義父便是紫眉刀王公孫岳囉。」
「原來如此……」
谷懸嶽雙眼直盯著這木劍，道：「傳聞這雲鬚奇樹千年才得以長成，不生於土壤，反生於湖泊、溪河之上。更有甚者，曾有東武林揚州漁夫以身家性命發誓，自己在出海打魚時曾見過漂泊於海面上的參天大樹……」谷懸嶽彷似依依不捨的將木劍遞還給宣無痕。
「武林之上有傳聞已久，紫眉刀王公孫岳年輕時遍遊神州各土，以完全其斬岳刀法。在那旅途中曾遇此樹，更得寄住其上的樹靈贈與一段氣根……能持得此奇物，宣小兄所言也的確可信不少。」
「什麼可信不可信，我所言本來就字字屬實。我雖非義父親生，但養育之恩難報，怎可能用他的名字行騙？」
谷懸嶽見宣無痕激動，淡笑一聲，道：「那是那是。小生一時失言，還望宣小兄莫怪。」
正待宣無痕欲要答話時，卻忽聞人聲自身後響起。
「哈哈，本想要親自來為谷兄、宣小兄二人引見引見的，卻沒想到谷兄已先我一步與宣小兄認識了啊。」
宣無痕轉身一看，來人不是袁楚儀又是誰。
「說來慚愧，方才小生去找宣小兄一見，實是怕袁兄為人所騙，白矇了金錢不說，還傷其名譽。」谷懸嶽起身一揖，道：「谷懸嶽唐突之舉，還望宣小兄海涵。」
「谷兄言重。谷兄此舉也在情理，宣無痕怎敢怪罪？倒是因防人心慎，冒然持劍相迎，宣無痕才該向谷兄賠罪。」
「宣小兄，」那袁楚儀聽兩人這般客氣，不禁笑道：「就憑你這般禮節，我也信得你出自世族大家。」
此刻，宣無痕和谷懸嶽一起進到了袁楚儀的房間中。面前方桌擺了幾樣糕粿點心和一壺上好林州燕寧。袁楚儀邊說著，邊為三人都斟上了一杯茶。宣無痕為了不繼續受疑於人，便簡略將自己幼時喪父喪母，幸得其父摯友公孫岳收養為義子及山莊血案後，他如何得以倖存等事告訴了二人。饒是如此，也講得有些口乾舌燥。而那二人也才同聲說了句：「原來如此」。
「二位信了？」
「我信。」袁楚儀說道。
「當真？」宣無痕瞪大了雙眼。
「宣小兄的說詞在我聽來並無可疑之處。谷兄？」
「的確，小生聽來也覺如此，更何況宣小兄還持有雲鬚木劍……只是後庄古井所建之逃生密道……令人略覺玄奇……」
「谷兄，你若親往山莊舊址便可——」
谷懸嶽抬手止道，「宣小兄，我聽得出你語氣真切。我信你。」接著起身又一揖，「是懸嶽多疑，望請見諒。」
「呃……」宣無痕忍不住眨了眨眼，旋即也起身扶道：「谷兄莫再如此……其實，我也知道此言過流於野奇玄說……但我所道每字皆屬事實，絕非妄語。谷兄現下願信我……我又怎能再行責怪呢？」
「那便多謝宣小兄了。只是，還望宣小兄能依袁兄早前門外所言那般行事。如非必要，勿妄張刀王遺孤之事。」
「……嗯，我知道。」
「哈哈，宣小兄莫要見怪，谷兄所言甚是有理啊！」袁楚儀道。
「……」宣無痕盯著兩人，忽覺胸中徒生股悶氣。他左瞧右看就是覺得這二人還是不信他，或說沒全信。不過也難怪，調換下著眼立地，自己想必也不會相信多少。
「宣小兄就莫要悶氣了。畢竟公孫刀王慘案已有多年，武林世道皆深信其門人莊客俱已身亡，宣小兄這般所言，一時半刻也不會有什麼人信。更可能還引來一些不必要的禍害。」谷懸嶽見宣無痕如此，便再溫言勸道。
「我知道。就依袁兄、谷兄所言吧。」宣無痕重重嘆了口氣。「反正，我本就無大肆張揚之意。」
「呵呵。」谷懸嶽輕搖摺扇，見其實在鬱悶，便又開口移轉話題道：「如此，這事便先不提了。宣小兄難道不好奇為何袁兄會出手替你解圍嗎？」
「是啊，」宣無痕也知谷懸嶽其意，又實在好奇，便順水推舟問道：「袁兄何以會出面助我？雖說也許你當真是心懷仁義，可那時你就未曾想過我真是個騙吃喝的行乞兒嗎？」
「我若說純粹只是覺得宣小兄面善，不似擅騙之徒，你可信嗎？」
「袁兄既然都如此說了，那麼自然是不信。」
「哈，」袁楚儀笑道：「也是。不過，其實我還真是見著宣小兄，便覺得你應不是那般騙徒，所以才出手相助。只是，這只為其一原因。」
「這其二嘛。我觀宣小兄所著……嗯，「衣物」……雖多有破損，但於腰腹、脅下幾處卻皆做不自然的鼓起狀，又見你腰帶之上並無錢囊。暗猜是將錢財以暗袋或線捆藏於衣物上，是以才判斷你應是真拿得出住房錢。只是不知，宣小兄何以落魄至此？」
「呃，這個……」宣無痕一時無語，不知從何說起。
「呵呵，倘若宣小兄不願告知，袁楚儀自然不會勉強。」
「不，也沒什麼大事。既然都已將身世之事告知二位，餘下也無何不可說之言。」宣無痕苦笑，「只是這一路來，一波十折也說不盡……」
他稍稍思考一會兒，便將聽聞義父遺物變賣、趕往太行城、路途遭劫等等告知二人。
「後幸得一群義士所助，才得以脫險。」
「想不到宣小兄竟經歷此等險事……」谷懸嶽嘆道。
「可惜宣小兄未能先成此等英雄美事。」
「十分慚愧。我早先因為看守的賊寇心粗，讓我找著了一小塊斷損刀片，便先弄斷繩縛逃了出去。本想營救出其他遭囚的良家婦幼，但又怕力有未逮辦壞事。所幸正猶豫之際，便聞殺伐之聲乍響，我便瞧見幾位穿白衣裳的劍客殺入寨洞。那些個賊人們，完全不是其對手，三、兩下就討饒了。」
「天願助你呀，宣小兄。」袁楚儀笑道，「如是他們晚些到，宣小兄也定能想出個好法子智取那些蠢賊寇。」
「呵。袁兄，你可太抬舉我了。倒是……雖說，現在想來還是有些後怕，但又覺得這一途上……還真挺生刺激的。」宣無痕笑道。
「是挺有些刺激的。不像我吶，這路上別說山賊了，竟是連個偷米小賊都沒遇上！」袁楚儀搖搖頭，表情竟是一副可惜模樣。
「不說這個，此次出門，本也是為了見見異地的風情人文，順便見識見識中武林的姑娘，可與我東武林有何差別。可這一路上，女子是見著不少，然心喜者卻無甚。最後來太行城的十多天路程，更是除了個谷兄外，一個姑娘家都沒遇上。枉我空習一身武藝，卻未得那路見不平、英雄救美之機！」
「咳嗯。我說袁兄，你這話未免也有些失禮了吧？」只見谷懸嶽摺扇收起，臉上的微笑變得有些僵硬。「若是袁兄嫌棄，不願與我相交，直說便是。谷懸嶽這便告辭。」說罷，作勢起身欲走。
「慢！」袁楚儀忙拉著谷懸嶽的回座，笑道：「谷兄，方才所言不過玩笑爾爾。我能與谷兄相遇相交，實屬萬幸大喜之事！怎會有丁點不願呢？失言一事，谷兄千萬別見怪、別見怪呀！」。宣無痕臉上也有了笑容。這幾番交談下來，鬱悶心情已是消去泰半，對這二人也有了好感。
谷懸嶽輕哼一聲，抽開被抓著的手欲要起身倒茶。
「欸，谷兄坐著便是。我給您斟茶賠罪可好？」袁楚儀阻止道。
「哼，有勞。」
袁楚儀輕笑搖頭，起身為谷懸嶽倒茶，順便幫宣無痕和自己也斟了一杯。
「啊，說來都忘了要謝謝袁兄相助，宣無痕才得以順利入住百俠閣。又蒙袁兄如此慷慨、不吝金錢……宣無痕在這以茶代酒，敬你一杯。往後若有需用之時，宣無痕定萬死不辭，以報今日之恩。」言畢，宣無痕舉杯欲敬。
袁楚儀見了，忙道：「別別，宣小兄千萬莫要如此說，你太客氣了！」
「哈，是啊。錢財之物於袁兄而言不過糞土，能以此換得與宣小兄相交一場，倒還是他袁楚儀得要感謝你大方接受呢。」谷懸嶽輕搖摺扇道。
「谷兄說得不錯，錢財之物於我無用。能與宣小兄結識一場，才是我袁楚儀榮幸。此事便莫再掛記，此杯飲盡，你我三人便是朋友了。」袁楚儀舉杯道。
宣無痕心頭一熱，「嗯，朋友！」接著，谷懸嶽也舉杯。三人互敬，復將溫茶一口飲盡。
末了，三人對視而笑。
稍後，房內氣氛便逐漸熱絡熟開。三人糕粿點心就著上好燕寧，南天北地暢談起來。當然，袁、谷相識在先，自然也較為熟悉，所以主要是他們在說，宣無痕在聽。但見這二人犀利言詞交鋒之餘，也很是有趣，尤其二人皆未因與宣無痕初識而對其有所生分，更讓宣無痕覺得心頭一暖，對這二人也自然更是喜歡。不知不覺間，便已入夜深分。話題開始來到武林江湖事上。
「袁兄，其實我有一事，一直很好奇。」谷懸嶽道
「谷兄但說無妨。」
「敢問貴門侯玄英、路冠丞前年斬殺武林魔頭應天風一事，究竟是真是假？」
「哦？」袁楚儀臉上揚起玩味的笑容。道：「谷兄此問當真令我詫異。武林之上、江湖人間不都如此傳言嗎？況且也有應天風其屍首與貼身兵器為證，谷兄究竟何來此惑呢？」
「嗯，這倒沒錯。只是我依舊覺得此事有些蹊蹺。況且，我以為，以那二人的功夫，能在獨臂槍王之前撐得十招便是不錯了。」谷懸嶽說著，呷了口茶。
「谷兄何出此言？」宣無痕邊問著谷懸嶽，邊心道：「袁兄好歹也是他倆的同門，這般在他面前說侯、玄二人也是有些不妥的吧。」
但袁楚儀也是面帶微笑地看著谷懸嶽，彷彿也是在期待著他會有些什麼解釋，不見分毫不悅之色。
只見谷懸嶽摺扇敲了敲手掌，蹙眉道：「應天風此人，一手獨臂舞槍的技術可說冠絕天下。其人本為南武林『嵩岳槍門』掌門朱一濤的大弟子，在華津那場正邪大戰中身受重傷、失去一臂後，才叛離了正道。其後練成『半翼孤鷹』這絕無僅有的獨臂槍術，並自此四處竄流於神州各地，肆意妄殺，罕有敵手。我認為，縱然那侯、路二人多麼天才，也斷不可能僅憑他二人之力就除得應天風。」
袁楚儀點頭道：「的確。只是，侯兄在我派之中，資質實屬上上之乘無疑。路兄比之雖稍遜一籌，但卻也差無甚鉅。尤其這幾年間，他二人習我派內功『黥海納川』已臻大成，武功修為距進，在我派之內幾可與部分傳武師伯師叔相比。」
「如此，就是谷懸嶽言之有失了。」
「不。」袁楚儀微笑，說道：「誠如谷兄所言，獨臂槍王橫行神州武林二十餘多年，當初找他比試單挑的人中可不乏大有名氣者。就如『天心刀』方倫、『俠槍』沈萬俠甚至是『紫眉刀王』等，但皆沒能成功殺除這魔頭。至於年輕一流的高手才俊敗於其手、亡於其下者更是不知幾凡。要說侯兄、路兄真真只靠自己二人便殺除應天風，我可是萬萬不信的。就算真信，也是信他們殺應天風一事實屬僥倖。」說著他和谷懸嶽一同看向了宣無痕。
宣無痕知二人是怕方才提起故人會令他感到難過，連忙點頭露出了微笑。示意自己無妨，讓二人只管繼續。
「不過，無論如何，武林總算也是去除了一個魔頭之患。至於真相嘛，反倒顯得不是那麼重要了。」
「袁兄所言甚是，先前末尾幾句也是我心中所想。」谷懸嶽說道。末了，齊地二聲「啪」，兩人同時打開了手中摺扇，皆是愣了一下，為這無意間的默契之舉失笑起來，摺扇復輕輕搧起。
宣無痕看著，也笑道：「袁兄、谷兄當真是好默契。雖說聽袁兄所言，二位不過是來此途中偶然結識，但在我看來卻彷彿已是相交多年的老友那般無異。」
「哦，我也是這麼覺得的呢。你說是吧，谷老弟？」袁楚儀看向谷懸嶽道。
「袁兄說笑了。你我二人生辰年月相差無甚，卻為何是我要稱呼你一聲『袁老兄』？這豈非顯得你占我便宜嗎？」
哪見袁楚儀竟「嘿嘿」怪笑幾聲，道：「我袁楚儀堂堂男兒，卻如何要占你谷老弟便宜了？你又非是生著花容嬌色、婀娜身姿的水靈姑……」話未說完，突然兩眼不住打量著谷懸嶽，又轉頭打量著宣無痕，「不過反正這一路來上倒也還未見著個可人兒，說不得也只好先這麼將就將就……」
宣無痕與谷懸嶽看著袁楚儀那生俊臉硬是扮起了賊溜溜的賊樣，俊雅中忽地混入了猥瑣，這反差之大令二人皆是一怔。好下子後，袁楚儀也是被二人圓睜目瞪看得怪不好意思，便摸了摸自己的頭，又清清喉嚨。
二人這才回過神來，皆是大笑起來。谷懸嶽張開摺扇遮住自己的臉龐，袁楚儀只看得他試圖摀住自己的嘴卻不果，身子不斷發笑顫抖。宣無痕則是兩手捧著腹子，臉貼在桌上大笑著。這二人笑了有好一陣，待他二人恢復鎮定時，袁楚儀早就臉紅耳赤，轉過身子不看二人。這般模樣卻又讓他們再度發笑起來。
「咳、咳……我說宣小兄和谷兄啊，這個、你們看這夜也深了啊，你們笑也笑的小聲點些，別擾著人家清夢……」
谷懸嶽摺扇仍遮著臉，另一手則搭在袁楚儀身上，輕拍幾下。「袁、袁兄說的甚是，只不過方才言論時那番神情，於你而言卻是再、再、再……」
「袁兄，這是否就是所謂的『知人知面不知心』、『人不可貌相』啊？」宣無痕說罷，才摀著肚子喘了口氣。「剛剛可真是快笑岔氣了……想不到這看著儒雅的人學起淫相來竟是這般、這般……」說著笑意漸起，又要發笑。
袁楚儀連忙道：「我說二位大哥、二位大俠，你們還是饒了我吧！以後我再不敢扮怪相了。」
「欸，袁老兄何出此言，這人活於世、與人交往總要與真性情。袁老兄這般壓抑，我谷懸嶽良心可是過不去的呀！」
「……」
「好了好了，不鬧你、不鬧你便是。」谷懸嶽笑了笑，輕輕搖頭。然後便說：「作為補償，恰逢明日百寶集首開張，若袁兄無事的話，不妨與我共同去見賞遊玩一番？」
「恰巧，我也正有此意！」袁楚儀這才摺扇輕搧，臉上掛起了先前那副從容微笑。「宣小兄也與我們一道同行如何？」
「兩位不介意的話，宣無痕自當奉陪。」宣無痕拱手說道。
「呵，我正愁宣小兄若不肯同行，還待如何說服你呢。如此，自然樂意之至。」谷懸嶽笑道。
「那便這樣定了，只是不知……」袁楚儀看向谷懸嶽，臉上笑容更盛幾分。「按谷兄方才所言，那明日一切開銷自－－」
「－－然是由袁兄所負囉。」谷懸嶽斬釘截鐵地說道，臉上所帶微笑卻絲毫不容置疑。
「這是為何，如此一來那這補償之說不就……」
「袁公子！」這突然地稱呼立時就讓袁楚儀呆住了，在旁的宣無痕同樣也是愣愣看著谷懸嶽。只見其扇掩半面，手做蓮花指狀捻住了一縷鬢絲，竟是一副嬌羞女子之態。
「袁公子此言真令小女子心傷……雖然小女子的確沒有那傾城姿色、嫋嫋身姿，但好歹也是個未嫁的黃花閨女。難道明日陪您一同遊逛百寶集市，仍無法補償方才失言之罪嗎……？」
這聲音只聽得宣無痕寒毛豎起，而那袁楚儀則更是癡呆不堪，下巴彷彿脫臼般大張，「你、你你你、你、你……這、呃、我……呃……啊，等等！」袁楚儀大叫起來，「谷兄！說好不許再取笑我的！」
「啊，袁公子您莫要生氣，小女子心膽兒小，受不得嚇……」
「谷兄！」
「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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創作內容
【積灰的草稿試閱】夢想奇俠傳 02
《伯恩茅斯書店的悠然》 (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