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求你……放過我吧,你要多少錢?多少我都給你……啊啊啊!」
伴隨一聲慘叫,鮮血以完美的弧線自眼前人的頸動脈噴出;隨後出現在眼前的,是錯落紛亂的影像,身體感受的,則是屬於那些影像的情緒。
「我要的,只有你的死亡、你的記憶。」
我叫瞬,我是一個暗殺者──
一個擁有奇怪能力的暗殺者,能在鎖定的目標身亡瞬間,在眼中看到目標一生中對他而言最重要的回憶,而且還能完全感受到那段回憶的一切;因此,我渴望殺人,因為藉由殺人,能看到各式各樣的人生、品嘗到諸多不同的滋味。
「這次的回憶,還真是令人作嘔啊……」望著高樓外的夜色,我拿起本來似乎是要給倒在腳邊之人享用的紅酒,輕啜一口。
這次的回憶,真是溫暖到讓人噁心;影像中,是一個有著清秀面貌的婦人,她的懷中,是一個才剛出生的小嬰兒;沉浸於記憶中的我感受到無比的溫暖,對畫面中的婦人輕輕一笑,她也以笑容回應我──
家庭的溫暖?笑話,身為一個暗殺者,這種死到臨頭才發現家人重要的目標,早就看過不知道多少次;聽見門外開始騷動,我放下紅酒酒杯,不忘抹去所有痕跡,隨後隱入黑暗之中。
「這是這次目標的資料。」戴著墨鏡的男子將一個公文袋推至我的面前。
「知道了,一週內會解決。」
步出大樓,來到習慣的酒吧,坐上習慣的吧台位,點了一杯琴酒馬丁尼後我靜靜閱讀著目標資料。
第一次,成為暗殺者以來,我第一次在閱讀目標資料時有了心情上的波動。
「怎麼可能……怎麼可能會是她……?」上頭的照片,是如此的眼熟,再看到名字後,我的猜想得到了證實;確實是我所熟悉的『她』,但更讓人意外的還在後頭,委託人姓名,竟然跟目標一模一樣。
「喂?是我。」
「怎麼?對任務有疑問?」
「嗯,資料都是正確的?」
「當然,該調查的也都調查過了,委託人和目標確實是同一人,但不是條子要釣人;不管怎樣,目標必須達成,你做這行這麼久,一定知道的。」
「我清楚。」簡潔的回覆後,我放下了電話。
但怎麼會,那個人,怎麼會做這種事?一般人都不會花錢請人殺自己了,那個『她』怎麼可能?這沒有理由,也沒有任何可行的解釋;手執酒杯的我,雖一如往常的毫無表情,心裡卻早已波動不已。
「沒想到,在見面會是這種場合啊……」面對身穿晚禮服的妳,我這樣說到。
「我倒是完全不意外哦。」廢話,妳是委託人,當然不會意外。
這裡,是某大型集團的年度晚宴,而妳身為這集團的要角,當然不會缺席;而這裡,也是最適合暗殺的地方,最適合結束一切的地方。
「我不能理解,為何擁有他人所欣羨的人生的妳,會想找人把自己殺了?而且還刻意找認識的暗殺者;所以再動手前,我想弄清楚這一切,以一個『朋友』的立場。」
「找你的原因有兩個,而且互有關連;一個很簡單,你擁有『那個能力』,另一個很複雜,反正下手後你就會懂了。」妳的眼神,無比溫柔。
「那……我動手了。」我拿出口袋裡的匕首。
「求之不得。」妳投入我懷中將我吻住,刀刃則深深沒入妳的胸口。
「謝謝……」這是妳永遠睡去前,留下的最後兩字;隨後,我陷入了妳的回憶,那是我們在數年前的夏日黃昏,在河岸的一段回憶。
「高中畢業後,你想做些甚麼?」
「反正不可能升學了,被討債集團追著跑的人,能高中畢業已經很幸運了,遑論上大學?」
「那職業呢?有甚麼有興趣的行業嗎?」
「誰知道,反正不可能是甚麼正經工作;要說有興趣的話……搞不好會當暗殺者呢!這種骯髒工作,最適合我這沒有未來的人了;妳呢?有甚麼打算?」
「都安排好了,家人打算讓我進大學的商學院,然後進親戚的集團上班。」
「是嗎?那很好啊。」
「真的……很好嗎?」
──或許有一天,我會需要你,終結我那不屬於我的人生。
我聽到了,當時妳沒說出口的一句話,所以我,懂了。
懷中的軀體逐漸失去溫度,白色的晚禮服自胸口染出一片紅暈,周圍驚叫四起,似乎終於注意到了我們這;保全將我團團圍住,我卻絲毫沒有逃離或抵抗的想法。
「看來是時候,見識自己最重要的回憶了。」我將匕首自妳的胸口抽出,刺向自己的心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