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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達人專欄] 【同人小說】《血源詛咒:遙遠的呼喚》第四章:漫漫長夜-08

作者:大理石│2016-08-25 02:48:08│巴幣:12│人氣:483
※我發現這個故事的活人真的是多的不得了呀。



----------第四章:漫漫長夜-08

  黑暗。湯瑪士正經歷純粹的虛無,沒有外力、萬物皆空。

  黑暗。湯瑪士在感覺不到軀體的存在,若此刻真有一個名為湯瑪士的人,那他或許就平躺在一處黑色岩原中,岩原往八方伸展,上頭分布著崎嶇怪異的大小岩石,有些雕蝕成柱、有些風化為卵,另外還有更多扭曲怪異的殘骸,彷彿凍結的巨大昆蟲--然而,所有的形式都是假設,畢竟黑暗中哪能視物?湯瑪士只是覺得這樣比較不孤單、也比較符合他對黑暗之所的定義,若不是如此,又該怎樣描述此刻的黑暗才足夠恰當?

  突然間,一陣風起。

  黑暗動了,它濃稠而巨大的身軀輾過湯瑪士的意識,低沉如山崩的跫音打開了他的耳朵。湯瑪士好害怕,他察覺到,原來這片黑暗不是虛無,它是只一塊純粹、單一、且沉重的流體,此時它正在舔吮著湯瑪士的靈魂,勾勒出他真實的外貌;同時,黑色岩原中的岩石群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座又一座沉澱的巨大垃圾,而湯瑪士就躺在其中,任它們凝視。

  恐懼,宛如龐然汪洋,湯瑪士只是海裡的一粒沉渣,水壓將他碾碎、浩瀚深水將他的心靈分解殆盡。

  但就在體認到常理之脆弱、恐懼之深邃的當下,湯瑪士的眼皮抽動了,有光源撩過他的臉龐。原來不是一無所有。他急著張開眼皮,尋找光源來自何方--他掀開讓黑暗擠壓的眼皮,模糊的視線捕捉到搖曳於蒼穹中的微弱光群,其光源冷冽且無力,依稀可見它的輪廓破碎且飄渺,彷彿躺在水中的破碎圓盤。

  是月亮,祂要將湯瑪士從黑暗中喚醒。芙蘿拉,祂要終結這一切,讓循環再次展開,這是雅南人的選擇,湯瑪士若是不從,他就該從世上消失殆盡。

  甦醒;消失。甦醒;化為無有。

  高亢的金屬摩擦聲貫穿湯瑪士的耳朵,其聲還不斷攀高,一節又一節,衝上雲霄--

  

  --湯瑪士張開眼睛,亞丹小教堂的穹頂映入眼廉。他大叫、掙扎,薰香的氣味令湯瑪士頭痛欲裂。

  那位渾身包滿紗布、就連臉也只露出眼口鼻的獵人瑟縮在軟布上,固定四肢的木板在剛才的掙扎中應聲斷裂。在一旁看護的緹妮與亞莉安娜不停地要他冷靜下來,喊了一遍又一遍,但湯瑪士的腦袋聽不懂半句話,反倒被她們尖銳的聲音給扯成了碎片,來自真實世界的雜音不斷地加諸在湯瑪士脆弱的腦袋裡,將它擠壓在擠壓。那些都是黑暗之夢中所沒有的干擾,湯瑪士好想回到黑暗中。他活像個讓屠夫放倒在地的山羊一般,雙蹄對著泥地又踢又跳,此時,才剛乾涸不久的傷口又滲血了,縫合的皮膚再次綻開;尚未接合的斷骨引發了陣陣劇痛,這些痛苦都讓湯瑪士的狂暴不斷加劇。

  生命在與他為敵;世界在與他為敵。

  亞利安娜想靠近湯瑪士,可是對方光是一個揮手就能把衣服給劃破了。她對小教堂的管理者問:「麥爾坎,我們該怎麼辦?麥爾坎,湯瑪士發瘋了!」

  紅衣僧侶躲在遠處做拼命地禱告,他盡力了。

  亞莉安娜也對著高台下的強森兄弟出聲喚叫著,她希望那兩位木匠能趕緊過來幫忙,但他們就和其他人一樣,別說是靠近了,就連看上獵人一眼覺得害怕。亞利安娜氣得咬牙切齒,這時她還得抱住緹妮,免得那小女孩急瘋了想親自過去吃苦頭。

  她想,真是諸事不順,自從扯上那場領導戲碼後,什麼事都不順利。

  在半餉躊躇後,亞莉安娜再次對廳堂大喊,她真切仍期盼著有任何男性、或者是任何人願意過來幫忙能壓制住這位病患,免得他被自己給搞死,然而還留在大堂內的避難者反倒因此退離了現場,他們唯一稱得上是堅強的地方就是假裝湯瑪士那駭人的嚎叫聲不存在,就連顫抖都沒表現出來。

  有些人心裡還納悶,那名交際花怎麼能期待這裡有人能壓制住那隻怪物?他是獵人、還是死不了的魔鬼,誰去的誰就倒楣。況且要是亞莉安娜這麼在乎,她怎麼不自己親自上陣?

  倒是馬力諾盧伊茲與福斯太太還有點心,他們知道普通人沒辦法對付湯瑪士的力量,於是兩人就急急忙忙地跑到內堂要把阿爾弗雷德給請了出來。在此同時,阿爾弗雷德略帶困惑地從遠方的房間中探出頭。起初他在靜默室裡聽見了那些聲音,還以為是外頭的狼人又發瘋了,這些聲音讓他有點不是滋味,但迎面而來的馬利諾盧伊茲與福斯太太很快地就解釋了一切--他們說,那個獵人發瘋了!

  阿爾弗雷德聽聞後就趕緊往大堂內跑了過去,心中還不斷地責罵自己遲鈍的像個輪子。

  那位刀斧手的金髮被紗布遮了大半,英俊的臉上留下了幾條疤痕,他走起路來還有點失去重心,然而卻一點都不敢慢下來。

  「亞莉安娜女士,湯瑪士怎麼了?」這他站在廊口前的第一句話。

  亞莉安娜愣了一會兒,接著罵道:「不要問了,快點來幫忙呀!」

  阿爾弗雷德確實閉上了嘴巴,畢竟湯瑪士的慘狀只要轉個頭就能明白了。如今他比飢餓的熊還瘋,隨時都可能傷及無辜。阿爾弗雷德走上高台,他讓亞莉安娜與緹妮退遠一點,自己則緩緩走近湯瑪士的病鋪,時不時還出聲試探著對方的意識。

  「湯瑪士,我是阿爾弗雷德,」阿爾弗雷德走到湯瑪士左側,試著讓他看清楚自己的模樣,「你還記得我嗎?」

  湯瑪士以一聲吼叫為答覆,他的口水噴的滿地都是。

  「我可以看看你的傷口嗎?」

  湯瑪士看起來很害怕,他不知道眼前的大個子到底是誰。

  「你需要重新包紮,然後休息個半個月,」阿爾弗雷德伸出手,輕輕地按在湯瑪士的手背上,「拜爾金渥斯的事情就交給我吧。」

  拜爾金沃斯。湯瑪士聽了便怒氣沖沖,甚至試圖咬下阿爾弗雷德的脖子--但沒成功,畢竟他半個身子幾乎廢了,剛才的掙扎又幾乎耗光了所有力氣,若說有什麼進一步的攻擊行為,頂多也只能開合著那兩排銳利的雙牙,不過阿爾弗雷德受到的衝擊比想像中的還大,他讓對方的威嚇逼退了一大步。阿爾弗雷德擔心湯瑪士已經要成為野獸了,他此時已經可能失去了語言能力、甚至是思考力。

  刀斧手要亞莉安娜與緹妮再去多找一些固定板,自己則繼續陪在一旁,嘗試以說話喚醒湯瑪士的理性。

  然而阿爾弗雷德半句話也說不出口,他盤坐在湯瑪士右側,雙手抵著大腿、臉埋入手中。稍早戰鬥時造成的腦震盪尚未復原,他身上的傷口盡管經過處理,但由於血劑都用光了,相對緩慢的復原速度讓阿爾弗雷德急躁難耐。

  過了良久,刀斧手終於擠出了一個開頭。「湯瑪士,我們成功了!雖然死了兩個人,但我們總共救了十九條性命!」

  可惜湯瑪士一點都不想管這些事,他仍舊在鬼吼鬼叫。

  阿爾弗雷德再度陷入困境,埋入掌中的臉積滿了數之不盡的疲憊,就連有人拍肩也不打算理會了。他所能做的就是坐鎮於此,藉此證明眾人所害怕的獵人先生其實沒那麼瘋。

  不,他瘋斃了!阿爾弗雷德懊悔自己連騙自己的能耐都沒有。

  剛才的陌生人又拍了阿爾弗雷德的肩膀兩下,這次對方主動開口了,她問:「先生,我兒子還好嗎?」

  兒子?刀斧手抬頭查探,他看見身旁那位老婦人一臉不安,她老邁的眼神傳達出了真切的關心與焦慮之意。

  阿爾弗雷德想問,她是誰?過了半餉厚,他回憶起湯瑪士說過小教堂原先就有兩位避難者,其一是小女孩緹妮、其二則是巴克夫人,若沒有第三者,阿爾弗雷德肯定現在這位披著黃色羊毛披肩、身穿深灰裙裝的老太太就是巴克夫人。

  「你兒子?」阿爾弗雷德反問。

  「他......他很痛苦,」巴克夫人躲在阿爾弗雷德後方,卻對於不敢接近湯瑪士這事件感到深深的自責,「我的亞丹呀,他真的好痛苦......」

  巴克夫人哭了,因湯瑪士的低咽與吠叫而哭泣。

  「夫人,您別擔心,他會沒事的!」阿爾弗雷德暫且先不管整件事的來龍去脈了,「他需要休養,就如同您所看見的,湯瑪士受了重傷,一時間從昏迷中清醒難免會感到手足無措,但他是個獵人,本身的恢復力就很好,再來只要找到適當的血......」

  「什麼湯瑪士?他叫班傑明!小名是小班,全名叫班傑明.巴克,這位金髮先生,請別喊錯我兒子的名字了!」

  原來巴克夫人只是老人癡呆了,她把湯瑪士誤認成了自己的兒子班傑明。「班--班傑明弟兄會沒事的,」刀斧手順著巴克夫人的想法說道,「當然,您聽見他在大叫,畢竟全身骨頭都斷了的人很難不這麼大叫,但他會好起來的,只要他撐過這輪劇痛。」

  「我可憐的小班,他不該跟那群該死的臭傢伙混在一起的......我不是說過,你應該好好待在家裡才對嗎?小班?」巴克夫人鼓起勇氣想握握湯瑪士的手,但阿爾弗雷德及時阻止了對方。

  「請讓他休息吧。您也是,巴克夫人,這裡就交給我來忙吧。」

  巴克夫人望向阿爾弗雷德,她的憂慮令那雙昏花的老眼看起來更加蒼老,棕灰色的眼珠子在淚水中掙扎。突然間,她轉身走下平台,不久後巴克夫人又回到了阿爾弗雷德面前,手上還多了一罐包裹著染血紗布的透明藥罐,罐子裡裝的是不知名的半透明液體。

  「他的藥......我把小班的藥帶過來了,請給他喝一點吧。」巴克夫人說。

  刀斧手接過藥瓶,他對這個圓柱瓶有印象,但一時間卻記不起是在哪見過這個東西。「這是什麼?」

  「是鎮靜劑,藥劑配方是小班教我的......拜託,請一定要讓他喝一點!」

  阿爾弗雷德點頭答應,但心裡面其實很懷疑這罐藥會不會只是哪來的汙水。倒是鎮靜劑這個詞讓刀斧手想到,如果能去一趟教會醫院,或許就能從裡頭拿一些真正的鎮靜劑出來吧,湯瑪士肯定非常需要這些玩意兒,然而這一來一回所耗的時間都能讓湯瑪士重新再死一遍了。阿爾弗雷德為此感到心煩,他現在真的什麼都做不了。

  巴克夫人還等在一旁,她要親眼看見阿爾弗雷德餵下那罐藥,來自母性的堅決與焦慮能讓她做出任何事。亞莉安娜與緹妮等人回來了,還把梅西女士一起帶了過來,她們迎頭撞見刀斧手與老婦人的對峙,卻沒人出聲打斷。在這詭異、尷尬、有如凝冰似的沉默場合中,唯有湯瑪士不自然的起伏啞叫證明了時間尚未停滯。

  棕色辨髮的梅西女士來回看著巴克夫人與阿爾弗雷德,嘴巴抿的緊實;過了幾秒,那位年輕女性注意到,兩人似乎在一個瓶子上僵持不下,於是她出於厭煩與些許的善事,因而開口打破了僵局,並要阿爾弗雷德先替她把湯瑪士制住,不然她沒辦法檢查傷口。阿爾弗雷德記得梅西女士是位護士,於是他立刻將對方帶到了角落好問清楚有關這瓶藥劑的真偽。

  梅西檢查了一下瓶身,接著左右搖了以便觀察液體的黏稠度,最後她打開瓶塞,鼻子湊上前聞了聞。

  「血基鎮靜劑,」梅西眉頭深鎖,「這是違禁品啊,刀斧手大人!」

  「真的是鎮靜劑沒錯吧?」

  「嗚......」梅西女士感覺她的專業被冒犯了,但實際上她真的無法篤定那罐藥到底不是鎮靜劑,「我可以確定這是血製品,非法的人血製品,裡頭可能還含大量的鴉片酊,至於有沒有包含其他成分,這我就......總之,你得問問醫生才行!」

  「醫生,真該死。」阿爾弗雷德抬頭看了一眼巴克夫人,她看起來有點惱怒,因為她兒子的藥正在被人用不道德的眼光檢查著。「算了,試就試吧。」

  兩人回到湯瑪士身邊,阿爾弗雷德把瓶子交給梅西,接著二話不說便壓住了湯瑪士的雙肩。這一個動作讓湯瑪士火上加火,其憤怒堪比地層斷裂,只不過其中有更大一部分是骨頭斷裂造成狀況;他使盡吼了出來,身子不顧疼痛地扭動,湯瑪士的嘴角溢出了白沫、翻起白眼的模樣看了讓人頭皮發麻。梅西女士愣住了。

  「快點,把藥灌進他嘴巴裡!」阿爾弗雷德試圖把頭拉遠一點,免得被湯瑪士的口水給濺到。

  「我......我不行!」梅西抓緊了藥瓶。

  「拜託,我快撐不住了!啊,湯瑪士,你真是個怪物!蠢怪物,你根本沒資格叫我輪子!」

  這時緹妮跑上前把梅西手中的瓶子給搶了過來,隨後她衝到湯瑪士旁邊準備把藥罐口塞進對方的嘴巴裡。亞莉安娜也過去幫忙了,她跪在湯瑪士的前方,雙手在湯瑪士瘋狂扭動的頭前上上下下,好像不知道該拿燒燙的鍋耳朵怎麼辦一樣。

  「我的亞丹呀,湯瑪士,不要亂動了啦!」緹妮急著大罵。

  「該死,他可真有活力!」亞莉安娜跟著碎碎念了起來。

  所幸,不久後,湯瑪士的力氣逐漸耗盡,疼痛無法讓他昏厥、卻足以削弱他的意志。就在這時,亞莉安娜抓到時機了,她一把拍住湯瑪士的雙頰,手掌用地壓開對方的雙頷,然後在她一聲催促下,緹妮終於也把藥塞進了湯瑪士口中。

  起先湯瑪士還掙扎,讓突然其來的液體嗆得苦不堪言,但隨著熟悉的血味沾滿溢滿唇齒,他開始變的貪婪、想要喝下更多的藥劑,最後那罐濃稠的藥水一點不剩地全進了他的胃。任務結束,三人累得癱在一旁,而湯瑪士則的臉上露出了一股詭異的茫然感。幸福感。

  巴克夫人雙手摀著嘴巴,雙眼泛淚、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樣,隨即她靠近湯瑪士,其悲傷與徬徨讓巴克夫人難以言語。「小班,你會好起來的,」她握住湯瑪士的手,「我會替你弄更多藥過來,你就好好休息吧。」

  在即將昏睡之際,湯瑪士對巴克夫人喃喃了一些話。

  湯瑪士再度感受到自己投射於世間的存在,儘管極度疏離、卻擁有具體的形象--他,一位即將邁入中年的男人,骯髒、滿身傷痛、有如弱智般流了滿身口水;他,一位失根的異鄉人,身處在陌生的環境裡,體驗著徘徊於生死線上的徬徨不安。最後,那個形象對著巴克夫人吐了幾個字,對方因此喜極而泣。

  那是什麼話?湯瑪士想著。媽,我跟你說了什麼話?

  媽?--

  

  --「噓,我的好獵人,吉爾曼先生正在睡覺呢。」坐在一旁的人偶說。

  突如其來的強光讓湯瑪士忍不住抬起手臂遮眼,他眼睛猛眨了幾次,喉嚨發出了一絲不悅的低鳴聲。

  人偶這次說的話音量變得非常低,其聲近乎耳語:「我們還是小聲一點吧。您剛才談到您的母親。」

  湯瑪士的視野糊成一團,等過好了一陣子後,發霉似的青綠霧氣才逐漸回歸正常。花園的草皮依舊了無生氣,圍著花園兩側斜坡建起的墓碑彷彿正等著人們過去祭祀;天上的雲系依然灰黑厚重,然而雲中多了幾分微弱的紅彩,彷彿暴風雨即將來襲。

  「我的......母親?」湯瑪士看著自己纏滿繃帶的雙手,「我......我已經......不,我還記得,但是......」

  「您愛她嗎?」

  「我......我覺得不公平,」他繃帶下的綠眼頓失色彩,「她只愛安迪。難道就因為他比較沒那麼像那個男人嗎?」

  「愛,多麼複雜?」

  「我敬愛的我母親,但我多麼希望她也同樣願意接受我這個兒子?不公平,真不公平!」

  「所以,您恨你的母親嗎?」

  「......不,她是對的,她有理由不愛我。」湯瑪士的聲音歪歪扭扭,他坦承了一個可怕的事實。

  「那安迪呢?」

  「安迪?」

  「他奪走了你的母親。」

  湯瑪士大吼:「別再談論我的家人了!」

  「噓,好獵人,小心別把吉爾曼先生給吵醒了。」

  「......你這個該死的人偶......你這惡魔......」他雙手抱頭,身子拱縮著。

  人偶沒回應。它雙腳踏上地面,口中哼著有如華爾滋般的小曲,人偶的衣襬隨著它緩面而輕巧的步伐飄動,就像在跳隻慢舞;一會兒後,人偶邀請了湯瑪士擔任舞伴,湯瑪士遲疑了半餉,最終仍舊是同意了邀約。兩人在別館面前悠悠起舞,一尊木乃伊與一尊女人偶,兩個非人類隨著不知名的曲調在月光下擺動。宛如夢境。實際上,這就是一場夢,湯瑪士放下憤怒,接納了所有的非理性。

  「我很抱歉,好獵人,我的好奇心傷害了您。」人偶說。

  「時間會沖淡一切的。」

  「可是您不相信這句話。」

  「我必須相信,必須,我必須相信時間會將所有的愛恨化為無有......我不得不相信。」

  「愛。有位獵人曾告訴我有關教會的事,還有關於神與祂的愛,但......」人偶的琉璃眼珠閃閃動人,「......神真的愛祂的創造物嗎?」

  「神父告訴我,上帝愛祂的子民,祂的愛是無私的存在,」湯瑪士凝視著對方,「前提是你信祂、愛祂,有信才能得喜樂、得神愛。」

  「那麼,您相信那位稱之為上帝的神嗎?您有因此得到祂的愛嗎?」

  「我信、很多人也都信,但祂或許是個健忘的神吧,因為祂的愛並沒有回報在我們身上。」

  人偶為湯瑪士輕輕地到抽了一口氣,然後它無機而精緻的磁臉透出了些許遺憾之色。「愛,多麼不合理,多麼複雜。」

  「你說的對,我的人偶女士。」

  「您愛您的母親,但她不愛您。」

  「是的。」

  「那位安迪奪走了您應得的愛,但您卻必須裝的若無其事。」

  「這不是事實。」

  人偶停下腳步。「我是被人類創造的人偶,當然,我愛著你,那麼你可想過愛我?你是否會遺忘我,就像上帝與母親那樣遺忘你的愛?」

  「我......」

  「噓,別擔心,無論如何,我都會愛著你的,你們不就是這樣把我創造出來的嗎?我愛你,正如你愛著母親、愛著上帝一樣。我愛你,我的好獵人。」

  隨後,人偶低聲頌唱:芙蘿拉,請祢也愛著獵人吧,上帝遺忘了我們的好獵人,但祢並沒有;噢、芙蘿拉,月亮之上的祢、夢境之中的祢,長夜漫漫,祢的愛搖曳芬芳,祢的愛治癒恐懼造成的傷疤,上帝遺忘了我們的好獵人,但祢不會,祢的愛是自私的,卻從不拒人於門外。

  芙蘿拉,噢、芙蘿拉,請祢不要吝嗇,請讓愛延續、將恐懼放逐於深海,請愛著我們,連同醜陋與永恆的仇恨一起擁於懷中。

  是的,祢的愛是自私的,但祢卻從來不拒人於門外,祢愛所有的眾生,只要夢境還在,誰都不會失去祢的關懷。噢、芙蘿拉,美麗的芙蘿拉,願獵人安全、也願她能享安適,讓這個夢境,獵人深陷的、她的束縛......

  ......諭示喜樂覺醒......

  ......芙蘿拉、芙蘿拉......

   人偶呼喚著那位名為芙蘿拉的存在,其聲悠悠下沉,最後化為氣音。兩人繼續剛才的舞步,這次沒有野獸打攪,就這樣一路舞下去--

  

  --夢的結尾是一片黑暗。

  湯瑪士猛然睜眼,金綠色的眼珠在小教堂的穹頂上來回探索;他嘀咕著,雙手在半空中晃呀晃,好像想把什麼東西給取下一樣。這時阿爾弗雷德的臉闖入湯瑪士的視野中,他看見那位刀斧手頭頂上纏著繃帶的樣子有些愚蠢,因而微微笑著,並說對方這樣很像個英雄。

  阿爾弗雷德握緊了湯瑪士的手,久久無法言語。

  接著緹妮也跑過來了,那張淚眼婆娑的小臉蛋似乎有股揮之不去的陰霾,她問湯瑪士是不是真的醒了,湯瑪士思考了一番,卻始終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才好。

  突然間,第三個人擋住了湯瑪士的大半視野,對方異常關心地對著他問候一名叫做小班的人物,比如說他好不好、還痛不痛之類的,並且,婦人還表示出了極其親密的關愛之情。湯瑪士完全搞不懂對方到底在說什麼,誰是小班?她又是誰?幾秒後,那位老婦人稍微離遠了一些,湯瑪士這才想起那是巴克夫人,那位尖酸刻薄的寡婦。

  他無言地向阿爾弗雷德與緹妮尋求幫助。他們無能為力。

  小班是誰?又過了好一會兒,湯瑪士才接著察覺到,原來巴克夫人把他誤認為一位名為小班的男子了。

  「再多喝點藥吧,小班,」老婦人抓著藥瓶便往湯瑪士嘴邊湊,但湯瑪士不從,「聽話,小壞蛋!」

  「這、這是什麼?」湯瑪士的聲音細弱的幾乎無法辨識。

  「是鎮靜劑,」阿爾弗雷德說著,並阻止了巴克夫人的強迫餵食,「巴克夫人,班傑明弟兄現在可能不需要吃鎮靜劑了。」

  「但他看起來很需要!他"要"他的藥,你這個金髮蠢蛋!」

  「別激動,夫人。」

  「我看起來激動了嗎?我要做我該做的事!把手拿開,不然我要叫囉!」

  此時緹妮一邊緊盯著巴克夫人,一邊偷偷地咬著牙對著湯瑪士低語:「快出點聲吶,"班傑明"先生!」

  湯瑪士接獲指示後便使勁大喊:「我很好!別擔心了,夫人......」

  巴克夫人嚇了一跳,而後她哭喪地對湯瑪士說:「哈?別擔心?我就應該擔心才對,我可是你的媽呀!你呀,跑去做什麼鬼研究、當什麼偉大的研究者,你呀你,哪個研究者會像你這樣包得像顆繭似地給人送到病床上的呀?巴克.班傑明,我鄭重地警告你,不許再隨便出門了!去找份踏踏實實的工作,過個安安穩穩的人生,你這小壞蛋!」

  湯瑪士倒抽了一口氣。「......我......我知道了......呃......母親?」

  「哼,知道就好!」

  緹妮發現時機成熟,便代阿爾弗雷德對巴克夫人說:「巴克夫人,梅西女士交代過,班傑明先生真的非常需要"不受打擾地"靜養......喔、嗯,話說,您能教我怎麼織圍巾嗎?拜託,巴克夫人,我從來都不曉得圍巾到底是怎麼織出來的!」

  「你不會?我一看你就是那種有錢人家的小女孩,但有閒工夫這麼多,你卻連點針線活都懶得碰?」

  「拜託,巴克夫人,學習永遠不嫌晚,對吧!」

  巴克夫人收起她尖酸的語氣。「真有熱誠。好吧,我去把椅子還有行李拿過來......」

  湯瑪士及時阻止:「媽!我想要一個人......而且我還有事要跟阿爾弗雷德談談,不希望有人聽見。」

  「他是你的什麼人,我又是你的什麼人?」巴克夫人抬起下巴,她看著阿爾弗雷德的眼神充滿不信任,「哼,我不怕,教會的人想審問你什麼,都得先過我這關才行!」

  「嗯......」湯瑪士不想稱呼一個陌生人為母親,但他卻不得不這麼做,「......媽,我已經,不做研究了。現在我是教會的獵人,而他則是我的獵人夥伴!」

  阿爾弗雷德對巴克夫人露出溫馴的笑容。湯瑪士覺得那位刀斧手的樣子真的是蠢到家了。

  「獵人?你......」巴克夫人瞇起眼睛,「......你變得好壯!你有這麼壯嗎?看看這手臂,比你老媽子的大腿還粗兩倍呀!」

  「教會學院有一套科學訓練法,」阿爾弗雷德解釋,「激烈、但很健康。」

  「真的?」

  「我以自身為證。」

  巴克夫人老邁的臉流露出了複雜的情緒,當中有七成的困惑、兩成尖酸、與一成的過度聯想。「你的樣子確很有說服力。」

  湯瑪士說:「好了,母親,讓我和我的夥伴談點私事吧。」

  緹妮趁機拉住了巴克夫人的手,並說:「噢、巴克夫人,您這條披肩的手工真細,這是在哪買的啊?」

  「這是我親手織的,我家可不像你一樣有那個本錢買奢侈品呀,那個、你是?」

  「我叫緹妮,巴克夫人。」

  緹妮帶著老夫人離開了平台,再度加入了下方空間中的其他成員。湯瑪士重重吐了一口氣,實際上他還有點想吐,因為夢裡發生的事、還有現實中他正遭遇的事,湯瑪士從不曉得說個謊可以這麼令人難受,尤其是他還有點沉溺其中。

  「沒時間休息了。阿爾弗雷德,帶我去禁忌森林。」湯瑪士開始動口把手臂上的固定板給拆下來。

  「你不能......你的骨折還沒復原!」阿爾弗雷德隨便拿了一塊布把湯瑪士的嘴給塞住。

  他吐掉了布團。「我已經好了,你看過哪個斷骨頭的人精神這麼好嗎?......嗚......」湯瑪士臉色發青,突然間他快要連胃裡的東西也吐出來了。

  「噢、噢、不要吐,不要吐在傷口上--」阿爾弗雷德想都不想就伸出了雙手準備接住那團令人難為情的嘔吐物。

  「......嗚嘔......沒有,誰要吐了,」湯瑪士把嘔吐誤吞回去,接著他對阿爾弗雷德的掌心吹了口氣,「快拿開,我不是你的小嬰兒!」

  「拜託,你連能不能站著都是個問題,十幾個小時前那隻怪物才把你給打成一團......嗯......一團、某種東西,你知道的。」

  「他已經死了,我很確定,愛麗斯那好女人搞定他了。」湯瑪士其實更懷疑那是幻影的傑作,幻影給愛麗斯出的主意。

  「重點是你還沒康復,而且我們沒有血劑了。」

  「但我們有鎮靜劑。」湯瑪士趁阿爾弗雷德不注意時咬下了右上臂的木板固定繩,接著他忍著麻痺與疼痛感彎了手臂去拆下左邊的木板。

  刀斧手看得目瞪口呆,湯瑪士的康復狀況真的只能用詭異來形容,盡管對方確實尚未痊癒,但他的骨折幾乎已經不存在了。可惜也只有骨架如此。湯瑪士身上傷口又一次滲出了液體,那些瘀血也還老老實實地留在上頭,阿爾弗雷德敢打賭,現在湯瑪士繃帶下的皮膚肯定比掉進瀝青池的人還黑。

  「我必須行動,你那該死的白癡任務已經拖了我太多時間了,」湯瑪士額頭上的冷汗浸濕了繃帶,「該死,我沒有褲子!為什麼你們要連我的褲子都脫掉?這樣光著身子有比較"健康"嗎?」

  「停下來,拜託!至少讓我們先找到新的血劑吧!」

  「外面多的是屍體,輪子。我只要一具就好,狼人的也行,只要有血的都行。」他站起來,瞬間的大動作所引發的疼痛令他面容扭曲。

  刀斧手趕緊起身攙扶湯瑪士,但湯瑪士受夠讓人照顧了。他是一團怒火,見誰都不順眼。不久後,湯瑪士先是找到了褲子與靴子,接著卻對衣服毀了這件事感到一肚子火;他找到了麥爾坎並向他索取一件可穿的上衣,什麼都可以,只要能禦寒就行了,然而麥爾坎堅持要湯瑪士躺回病床上,於是他又火了,比信引燃盡的炸彈還可怕。

  湯瑪士要他的斧頭,沒有人見到他的斧頭去哪了,更別說那些槍械了;他要走出大門,省得讓人又躲又怕,只是這時候巴克夫人卻跑過來對他不斷地碎碎念,說她的乖兒子不該這麼衝動。

  那乖巧的小孩去哪了?喔,不,班傑明.巴克,你就跟以前一樣老是衝動行事!

  最後湯瑪士躲進了靜默室。他拒絕任何接觸與問候,他要安靜,還有私密空間。湯瑪士痛苦地捲縮在地,靜默室只是個無窗的小密室,長寬不足兩尺,但對他而言卻大的不得了;室內點燃了幾盞燈火,火焰照亮了沒有神像的神龕,那是他們的亞丹,有聲無形之神,湯瑪士對著神龕低語咒罵,直到盤據身軀的疼痛佔據意識。

  門開了。

  「出去!我要安靜!」他嘶吼。

  「別鬧脾氣了,湯瑪士,」緹妮說,「你到底怎麼了?」

  湯瑪士低聲請求:「走開,緹妮,給我一點時間。你們不是想要我休息嗎?我在這,我在休息......所以,你天殺的為什麼還不離開?」

  「別像個小孩一樣。」

  「你旁邊那隻也給我滾,讓我好好休息!」

  阿爾弗雷德探出頭。「我知道你很急,但死物的血對人有害,更別說那些獸化者的血了。但是,別擔心,現在我打算向居民們募血......」

  「很好,快去呀!」湯瑪士喘了幾下,「把門關上,我要在這睡覺!晚安,兩位!」

  小女孩和刀斧手面面相覷,接著它們就按照湯瑪士的要求關上了門,緹妮選擇留在門邊等湯瑪士出來,而阿爾弗雷德則如剛才所說的一樣要向避難者們募集可用的血。

  這一切都讓湯瑪士無法忍受,他不想要被這些陌生人關心,他有自己該走的路,是生是死都不關那些人的事--剎那間,湯瑪士覺得,他好渺小,毫無價值。

  湯瑪士捲縮的身子側躺在地上,石塊的低溫消除了殘留於皮膚上的腫熱感,繃帶隔絕了冰冷,只留下微微的涼爽感。疼痛略為消退,湯瑪士趴在地上,貪求著片刻的舒適;他腦袋放空,吊起的眼睛盯著殘留的燈火,湯瑪士好像看見了使者們在燈旁交談。

  使者們看見了湯瑪士,它們把燈籠移到他眼前。

  「灰到......夢里?」湯瑪士問。

  使者點頭。它們猛烈地點頭,但頂在它們頭上的獵人帽說什麼就是不掉下去。說起那點帽子,肯定是漢門送的那頂,只是湯瑪士不能確定這群使者到底是不是當初那群引導漢門的那群小傢伙。這個問題沒有意義,湯瑪士只要知道對方是可以信任的東西就行了。

  「灰到......」他盯著薰香燈,「......夢......」

  湯瑪士的口水流了一地。他已經懶得管這種事情了--

  

  --「好獵人,現在不是時候。」人偶說著,並把斧頭交給了湯瑪士。下一秒,它被一隻碩大的泥手給扯成了碎片--

  

  --出事了。

  湯瑪士回過神,雙手猛然撐起身子,此時獵人斧頭已在手中。

  「夢怎麼了?」湯瑪士對著使者們問,「告訴我,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使者們縮起身子,那四位小使者急著找出一份虛幻的紙筆來書寫,最後它們將羊皮紙晾在湯瑪士眼前,上頭寫下了:宇宙,月亮,星空。

  「這些狗娘養的詞到底想表達什麼?你們......不要現在消失呀,該死的小渾球!」湯瑪士伸手想抓住其中一位使者,只是那沒什麼用,使者們說走就走。

  無論如何,現在他有夠多理由出發了。

  湯瑪士打開門,跨出看似堅定、實質令他心力交瘁的步伐。他對坐在門邊緹妮說自己沒事了,同時不給對方任何回應的機會便頭也不回地走過穿廊,直往禮拜堂大廳過去。小窗口透入的月光令人渾身發冷,湯瑪士不自然地抽動四肢。此時居民們正在和阿爾弗雷德爭論有關募血的事情,兩者一來一往,爭論聲幾乎要把玻璃給震破了,阿爾弗雷德用盡全力想說服任何一個人,索取這些血是為了應付重大事故、是亞丹所容許的行為,但沒有人信這套,更遑論是他把自己珍貴的血隨便給一隻怪物,這種行為連褻瀆一詞都不足以形容。

  忽然間,他們就全都不約而同地沉默了。

  「帶我去那操你狗蛋的森林,阿爾弗雷德,我不是在該玩笑!」站在廊口前的湯瑪士握緊斧頭,慍怒的眼神掃過全場,「還有,你們,最好不要讓我再聽見你們跟那位刀斧手討價還價,他現在就是你們的領導者和救世主,懂了嗎,死老百姓!」

  坐在角落上的巴克夫人為自己兒子的勇敢之舉感到驕傲,頭點個不停,只是她突然察覺到,那個獵人現在看起來就要出門了,就算她只是個什麼都不懂的老太婆,巴克夫人也明白現在絕對不是出們的好時機。「班傑明.巴克!」她從椅子上彈起身,「回去休息!」

  「巴克夫人,坐下,你的班傑明有正事要做。」

  巴克夫人愣了愣,身子攤回了椅子上。

  阿爾弗雷德慌慌張張地從平台上跑下來找湯瑪士,他低聲問道:「你天殺的在搞什麼呀?」

  「我現在就天殺的很想去把月亮、宇宙、還有那王八幻影給幹死,懂了嗎?帶上你的輪子跟武器,我們出發了!」

  「請容我拒絕!」

  「怎麼,現在是想吵架嗎?」

  「我受夠你了,湯瑪士弟兄,你簡直就是個瘋子!」

  「很好,我就知道你這偽善者只會在那裝清高......很好,簡直他媽的棒極了!滾開,去找你的洛格力斯訴苦吧,懦夫!」

  「別得寸進尺了!」阿爾弗雷德低吼。

  「偉大的洛格力斯真該看看你這副德行,虛偽、無恥、貪生怕死,這就是雅南的狗屁刀斧手嗎?哈、哈哈!好偉大的刀斧手唷!」

  阿爾弗雷德以一拳敲響了開賽鐘,這拳打的湯瑪士眼冒金星;隨後湯瑪士給了阿爾弗雷德的肋骨一記重擊,他悶了一聲、窒息性的噁心感瞬即湧上。不過兩人只有頭兩招看起來還有些規矩,接下來全是一場狗咬狗的亂鬥。避難者們全退到了角落,讓出了一個足夠的空間給兩隻怪物在那纏鬥,此時孩子們哭的哭、叫的叫,不合理的喧囂增添了幾分熱鬧感,有些居民,如強森兄弟和上下街的兩位代表更各自選了一邊出聲聲援,有些則是著抱著家人或某種東西以獲得安全感。同一時間希爾夫人昏倒了。

  緹妮大叫:「不要這麼幼稚!」

  湯瑪士掐住了刀斧手的脖子,在僵持中低喃著:「誰幼稚了?哼?是你嗎?輪子?」

  阿爾弗雷德出手想將湯瑪士的頭給推開,他的手掌把對方的臉擠成了一團。「你才是那個幼稚、不負責、毫無理性的.....野獸!」

  不久後,亞莉安娜帶著棍子出來了。她先用力敲了湯瑪士的肩膀,湯瑪士痛的鬆開手;然後亞莉安娜猛砸了阿爾弗雷德的大腿,刀斧手忍不住吐出一聲短暫的哀號。

  賽局終止。此時此刻,湯瑪士與阿爾弗雷德終於有了共識,那是就心驚膽跳地望著亞莉安娜與她的棍子。

  「繼續打啊?怎麼不打了?」亞莉安娜說。

  湯瑪士抓抓手臂,繃帶下的傷口讓他發癢,那下重擊更讓皮肉中的瘀血又添了一朵花。不過更真實的原因其實是心虛,一頭火消了之後,湯瑪士突然意識到自己的愚蠢,但他已經下不了台。「輪子,我不需要你幫忙也能找到那鬼地方......」

  「反正我也不想幫你的忙......」

  亞莉安娜嘆了一口氣。「過來,我們得談談。」

  兩個大男孩隨著亞莉安娜一起來到了主廳角落。三人沉默了好一會兒,最終仍是由亞莉安娜第一個開口,她說:「我只是個交際花,你們懂嗎?但連我這個只懂得張開大腿賺錢的人都你們理智,你們說這像話嗎?」

  兩人低頭不語。

  「湯瑪士,你看看你的小女孩,她快嚇死了!還有你,阿爾弗雷德,這裡沒有人能掌控大局了,要是你跟著瘋,誰會相信自己還有活命的機會呀?」

  他們不得不相信,亞莉安娜講的全都事實。兩人的頭擺的更低了。

  湯瑪士悶了好一陣子。「對不起,輪子,我急壞了。」

  阿爾弗雷德回答:「我也有錯,野獸。」

  「這已經成為我的外號了嗎?」

  「我本來可以想一個更好的。」

  「像是什麼?」

  「斧頭之類的。」

  「真蠢。」

  亞莉安娜問:「現在你們要怎麼跟後面那群人解釋?他們全都嚇傻了。」

  刀斧手伸長脖子往後一看,他發現所有人都在等答案。還有賭局的結果。「照實講吧,我們有正當理由。」

  「為了一個被詛咒的鬼地方打架,這理由可真夠正當的。」湯瑪士說。

  亞莉安娜眉頭緊皺。「你們到底在吵什麼?」

  「我打算--」「他打算--」湯瑪士和阿爾弗雷德互看了一眼,他們都等著對方繼續講下去。

  「我要去--」「他要去--」獵人和刀斧手又交換了一個眼神,他們必須決定要由誰先開口才行。

  「夠了。就你吧,阿爾弗雷德,」亞莉安娜點名,「說說這是怎麼回事。」

  阿爾弗雷德清清嗓子,並簡短地說明湯瑪士打算去找拜爾金沃斯遺址的事情。亞莉安娜聽不懂,這很正常,不過她至少明白了兩人爭吵的根本原因,其實就是阿爾弗雷德剛才召集眾人的動機--他們這兩位重傷患者非常需要治療劑,如果沒有辦法短時間回復行動力,他們就哪也別想去了,至少阿爾弗雷德會盡力阻止湯瑪士出門。

  亞莉安娜噘起嘴,她還是搞不懂獵人們需要的血劑到底是什麼東西,於是她問:「什麼人的血都行嗎?有沒有什麼特殊條件?」

  阿爾弗雷德補充:「除了教會的血之聖徒所提供的血外,基本上都得核對血型才行。」

  「血型是什麼東西?」

  「這......我不是專業研究者,講的可能會有點不明確,但簡單然來說,每個人身上的血都有不同的特徵,這些特徵總分成三種,好像是......算了,我不記得了,總之,同特徵的血能相通、若不相符就會引發致命疾病,也許你等一下可以去問梅西女士,她身為一名護士,應該會對血型這件事略知一二才對。」

  亞莉安娜開始頭昏了。「我的亞丹呀,所以你到底要怎麼檢查你所謂的"血型"?」

  湯瑪士插嘴的一句話:「用聞的。」

  阿爾弗雷德驚呼:「當然不是用聞的!我們只需要大概三十毫升的血進行溶血檢測......噢,我們哪來這麼多時間搞這些東西呀!」

  「拜託,如果能找到一個人願意捐血你就該偷笑了,大輪子。」

  亞莉安娜把身子靠在牆邊。「野獸說得很對,而且你不要忘了,送血這件事違反常理。又不是要結婚,誰想把自己的血給陌生人呀?」

  湯瑪士抗議:「好極了,你也用了這個外號,要不了多久大家都會這樣叫我!」

  阿爾弗雷德說:「那你也不該叫我輪子。」

  「我管你去死!」

  亞莉安娜稍微抬高了音量。「閉嘴,要吵就出去再吵!......噢,我頭好痛,我沒事跳出來蹚什麼渾水呀......好,這樣好了,如果你們不介意我的身體骯髒,我可以把血給你們。」

  阿爾弗雷德明顯地面露難色,倒是湯瑪士很爽快地答應了,他從來就不介意任何血源,只要能飲用的都是好血。

  忽然間,緹妮跳進了他們的密談小圈圈中。她說:「我也能供血,我不介意什麼一血千金這種事!」

  「你跑過來湊什麼熱鬧?」湯瑪士有些不高興,「你這小身子根本沒多少血可用呀,緹妮。」

  緹妮不想理湯瑪士,她已經對湯瑪士失望透頂了。「阿爾弗雷德先生,讓亞莉安娜女士一個人來負擔實在是太大了,不如就再加上我的吧!」

  阿爾弗雷德蹲在緹妮面前,他安慰著說:「你年紀還太小,不適合供血。」

  「我不小了!」

  亞莉安娜笑著說:「別在這裝成熟了,小花苞。」

  緹妮挺直腰桿,臉頰微微泛紅。「我是個女士,我就跟任何一個成年女性一樣成熟聰慧!」

  「哈、哈哈?」亞莉安娜突然沉下臉,「我是說真的,別鬧了。」

  「哼!」

  湯瑪士站在一旁,雙手夾在兩側腋下,頭撇到一旁。他覺得自己被孤立了,被一個小女孩,被所有人。

  這時阿爾弗雷德維持著同樣的姿勢對著亞莉安娜問:「所以,亞莉安娜女士,可以請您將血贈與我們嗎?」

  亞莉安娜忍不住放聲大笑。「我的亞丹暨雅南女神呀!大輪子,你有必要這麼正式嗎?我都快以為你是要跟我求婚咧!嘿,那邊那位野獸,你要鬧脾氣到什麼時候呀?還不過來懇請我將血贈與你?」

  湯瑪士拱起肩膀,活像隻憤怒的刺蝟,但他仍舊順著亞莉安娜的玩笑話說了跟阿爾弗雷德一樣的句子,這下那位交際花笑得更誇張了,她從來沒看過這麼有趣的場景。至於小緹妮,她就像湯瑪士一樣雙手環胸、生著悶氣,她和她的代理監護人都受不了這種失去價值、突然間被邊緣化的感覺。

  沒多久,福斯夫人與武田夫人站了出來,她們不甘於落後在亞莉安娜之後,接著是馬利諾盧伊茲、強森兄弟、以及羅德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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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言共 1 篇留言

跌到我賣就漲
越看越覺得輪子這外號取的真好w湯瑪士幹的好(゚∀゚)!(??
作戰策略各執己見的兩隻w
一個覺得身上應該要農滿20瓶血瓶最好倉庫還能有存貨
一個覺得嘖我靠內臟爆擊回血就夠了堂堂獵人不需要血瓶(X

08-26 00:30

大理石
友情都是從衝突中萌芽的!08-26 00:45
大理石
嗯----仔細想想,他們倆果然還真是八字不合www08-26 01: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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