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噹啷--噹啷--」悠遠的鐘聲響徹城市。
停在鐘樓上的白鴿被嚇得振翅飛起,走過鐘樓旁的行人抬頭仰望。飛過藍天的魔女對鐘樓揮手,穿過溪水的大狗對鐘樓嚎叫。
「哇哈哈!儘管對我膜拜吧,庶民們!」立於塔頂,狂傲的笑聲從露出兩顆小虎牙的櫻桃小嘴發出,卻馬上被鐘樓的巨大聲響掩蓋掉。
……恐怕只有她自己才聽得到這句話吧?
「啷--」拖得長長的尾音終究不為人所聞--鐘聲停了,城市開始回歸自己的步調。魔女繼續運送包裹,大狗繼續玩水,白鴿停在廣場,行人奔波忙碌。
沒有人再去瞧一眼鐘樓。
「……哼。」從塔頂像是溜滑梯般滑下來,她輕巧地坐在圍欄上晃著兩隻白嫩的小腳。「再過一小時就讓你們好好體會我的偉大之處!」
當然,沒有對這句話作出反應的人在。
她輕撫和柔順長髮同色的一小朵白色銀蓮花,天然的髮飾。
其實之前是有很多朵的,只是現在除了頭上這朵全都枯了。到時等這朵也枯了,鐘樓上便再也不會有花朵盛開了吧?
「……不用再過來這裡等那個人嗎?」
獻花之人呦,汝--
一瞬,不知幾年前、十幾年前、幾十年前的回憶如潮水般淹沒了她的視野。
逃家的少女氣喘吁吁地登上鐘樓,卻不覺得累。因為眼前的少年不論何時都會成為自己的力量。
少女的父母出遠門時,少年的家門為她敞開。少女和父母吵架時,少年會帶她出去散心。少女的送信員考試沒過,少年會帶她大吃發洩。少女的身形不夠苗條,少年會陪她一起慢跑。
所以逃家時,少年也在一起。少女覺得只要有少年在身旁,不管什麼悲傷的事也能安然度過。
他們在此許下愛的誓言--在女孩的注視下。
之後,鐘樓成了他們的約會聖地。儘管女孩每次總會看得陣陣羞紅,但許久不見的人類的確讓她趣味津津。於是每天看他們小情侶般的互動也成為她打發閒暇時的樂趣之一。
但不知從哪天起,少年的蹤影消失了。
鐘樓徒留少女--那日漸憔悴的身影。
女孩只記得那陣子天空常常有煙火跟一直生蛋的奇怪鐵鳥,鐘樓的整點報時被換成安詳但死氣沉沉的宗教音樂……
最後鐘樓只剩兩人。
少女長成了淑女,不過仍然每天都會來鐘樓報到--帶著一朵銀蓮花,帶著一份期待。
有時候只待了一刻鐘,有時候則待了整個下午。不會缺少的是淡粉色的銀蓮花,但淑女的臉上卻再也不見笑容,這讓女孩覺得漸漸無聊起來。
春去冬來,淑女蛻變成為人母者。女孩還記得她第一次看見肚子裡的胎兒鬧騰的時候被嚇了一跳。
雖然女孩認為鐘樓應該很快就會變成三個人的聚會所,但正是從那時開始,每天的報到變得斷續,而銀蓮花不知何時也換成了白色。
夏往秋至,老者。
女孩永遠記得,她和「少女」第一次說上話的那天。
「啊!終於來了!銀蓮花都要枯光了啦!」從圍欄上跳下,有著一頭和古銅的大鐘相似顏色長髮的女孩鼓起臉頰,語帶責備地盯著眼前拄著拐杖的女性。
「--你是?」女性瞪大了眼,一臉驚訝地回問。
那麼多年來,她還是第一次看到除了她以外的人來鐘樓頂,更何況,對方一副認識自己的樣子。
「咦?你看得到我嗎?」然而女孩臉上神情更是驚訝不知幾倍。
不過女孩不知道的是,那份驚訝還參雜了一絲喜悅。
那天,女孩第一次嘗到了所謂「聊天」的滋味,也是第一次收下了獻給她的禮物--白色銀蓮花。
「明天還要來哦!」
雖然回應女孩那燦爛笑容的,徒留一抹苦笑和無語的揮手。
「--」聲音。
未知的聲音讓女孩急忙轉過頭來,白色的長髮搖動如映上銀月的海浪。
兩行晶瑩。
女孩也不會忘記這天是她第一次學會所謂「流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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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後記:
銀蓮花的花語有期待、深信不疑的等待、天真、漸漸淡薄的愛、消失的希望、沒有結果的愛……等等,雖然想全部融入文內,不知道讀者覺得有沒有成功就是了ww"
不過這篇自己還挺滿意的,如果也能被誰喜歡的話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