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五虎退外出修行的這段日子,本丸僅持續派遣遠征隊伍累積資材,其餘一切出陣全停止了。
因為這是五虎退與一期一振約法三章的條件,並非強制性的約定,只是五虎退的請求──讓大家休養一段時間吧。
這是最後底線,所以即便內心的那個怪物總是日夜責備他不讓刀男們出陣培養實力的決定,一期一振仍要守住這道最後底線。
至少──要對弟弟們信守諾言才行,否則日後還能拿什麼顏面和立場面對他們呢?
經過數月的休養生息,除了刀男們總算精神許多,長久來瀰漫於本丸的微妙氛圍也消失了,大家的笑容多了,彷彿……
回到了過去,那個女孩還在的那個時候。
又為了芝麻綠豆般的小事而吵得不可開交的清光與安定,兩人突然像洩了氣的皮球般停下爭吵,是因為主人曾看著他們吵架而笑得無法克制,他們因而體認到雙方爭執的原因愚蠢至極而沒了鬥志。
廳堂上永遠擺上一瓶鮮花,原來鮮花的照料與更換是女孩親自動手的,現在她不在了,短刀們就會群聚在一起採摘鮮花換上。
田地邊擱了張木桌與幾張木椅,打了一把偌大的紅色油傘,這是主人下令擺設的,為了讓輪到耕田內番的刀男們得以休息所設置。
廚房的牆上至今仍張貼著『禁止主人使用菜刀,違規主人禁食一餐』的警告,因為她的刀工差得嚇人,甚至弄傷了自己又不聽警告,讓歌仙不得不鐵青著一張臉親自揮毫再到她面前作出這番警告。
手入室裡,她專屬使用的那套道具仍靜靜地擱在桌上,偶爾,會有刀男悄悄打開那個木盒,看著裡頭的打粉棒思念主人曾經為自己療傷的時光。
至今,偶爾能聽見大家在言談之中會提及主人的事,那是一種帶著緬懷的笑語,就像談到許久不見的老友般令人懷念,卻不感傷。
走在本丸各處,奇妙的,似乎都能感受得到她的影子、她的痕跡。
難道……
放下,才能切切實實感覺到她的存在嗎?
在停下腳步的這數月間,一期一振的內心是震撼的,雖然表面上不為所動,心裡雖然日夜必須與那怪物的耳語作拔河,但是……停下腳步才能發現自己生活的這個地方,每一處無不是她的痕跡,這一點,讓他那因為失去了她而空虛下來的心,一點一滴,被什麼給慢慢填上了。
莫非,真如三日月所言,女孩給予他的愛,其實早就足以照亮他心中的黑暗一輩子了?
只是自己害怕並不足夠,害怕自己這顆無時無刻都想與她廝守的貪婪之心,覺得這樣只能緬懷的愛還不足夠、還不足以滿足內心的那份貪婪,所以才要可悲地利用仇恨來維繫這份愛。
回到審神者居所,此時這裡空無一人,三日月因為近日閒來無事,所以自願加入遠征隊伍當作旅行而外出;長谷部難得近日得了空閒,所以和博多一起將辦公房內的文件作一次徹底的大掃除與整理歸納。
一期一振坐在過分安靜的審神者居所內,他瑟縮起身子、抱著自己的雙臂,覺得無比迷惘……
深愛著女孩的那份情感並非虛假,所以失去她的憤怒與悲傷也再真實不過。
那麼……
為了她而誓殺遍歷史修正主義者的這份心情,理應沒錯,那為什麼這麼做的自己反而感受不到她的存在呢?
還是說……感情這種事,本來就沒有道理可言?
本就不存在所謂邏輯與理論,所以……
──「如果覺得迷惘,就看著我所指引的方向吧,我三日月宗近是你們的道標,是承諾過那個丫頭其心必定不亂的道標。」
倏地,一期一振想起了那個夜裡,三日月鄭重其事對他說的這番話。
那麼,只要依他所言,試著讓自己放下,是不是……
「五虎退回來了、五虎退回來了──!」
尚未給自己混亂不已的思緒釐清出結論來,他便聽見外頭興高采烈地如此高呼著。
聽見弟弟回來了,一期一振不自覺露出笑容,他起身準備前去迎接時,心裡又浮現了一個念頭。
──『那麼,是時候大開殺戒了,為了那個慘死敵人刀下的女孩。』
「……」
原來由衷感到愉悅的笑顏,又一次消逝於他的容顏。
她戴上面具,是為了不讓他看見自己因悲傷而淚眼婆娑的表情。
他戴上面具,是為了不讓她看見自己因仇恨而醜陋猙獰的姿態。
都是自欺欺人,但是在一顆心混亂而不知所措時,這個動作就像某種能讓自己安心的儀式一般,不過是一種鴕鳥心態,他們心裡再清楚不過。
由修行回歸的五虎退作為隊長領軍,一期一振、三日月宗近、鶴丸國永、螢丸與太郎太刀,久違地重回戰場並未讓他們感到陌生,瀰漫於戰場特有的一股肅殺總是能讓身經百戰的刀男們彷彿在瞬間張開全身毛細孔,警戒而戰憟著,若有似無的顫動,那便是──身為武器,立於戰場上不可能沒有半點期待著交鋒瞬間帶來的興奮快感。
出陣前的一期一振表面上是不為所動的面無表情,從本陣動身出發以前,他戴上了稻荷面具,僅此一瞬,彷如心底的怪物在這一瞬佔據了他的理智、他的身軀,隱忍不住想發笑的衝動,他沒有笑出聲來,只是面具底下咧起的嘴角與瞠圓的金眸都洩露著他已被滿溢至喉頭的瘋狂殺意所驅使的訊息。
期待──振臂揮舞的瞬間,將敵人的頭顱削下飛落的快感。
興奮──敵人的鮮血飛濺,讓使人發狂的血腥味瀰漫於戰場,以他們的鮮血澆滅心底這份滾燙的殺意與憤恨,用這份快感來填補他被奪走而空虛了一塊的心。
啊啊……光是想像就讓人心癢難耐呢。
該怎麼辦呢?
隱忍得太久的這份殺意,一再挑逗、搔弄著他的內心,就快笑出聲來了,但是無論如何都不能在他人面前過分失態。
是的,必須忍耐,只要再忍耐一下子就行了。
久違的第一戰,在偵察結束後,五虎退的神色雖然難掩緊張,但是從他的言行並不難感受到修行回歸後的他比過去要自信許多,他淡淡吸了口氣道:「那、那個,敵兵大太刀三、打刀三,擺的是鶴翼陣,所以……所以我想用魚鱗陣應戰,可、可以嗎?」
聞言,鶴丸咧起嘴、伸手用力揉著五虎退的頭頂:「嘿,小鬼,現在你才是隊長耶,有什麼想法儘管說出來就是了,別這麼畏畏縮縮的!」
「是、是……!對、對不起……」
原來就十分膽小,所以面對鶴丸過分熱情的舉動,五虎退已經嚇得語帶些許哽咽,此時的一期一振雖然已戴上稻荷面具,但是鶴丸卻能充分感受到面具下的那對金眸肯定是森冷得令人顫憟。
三日月則是向五虎退投以溫柔的微笑道:「哈哈哈,你的判斷很正確,可以對自己更有自信一點哦。」
因為三日月這番溫柔的話語,受到天下五劍認同稱讚的五虎退難掩愉悅而面露靦腆的微笑輕輕頷首。
螢丸倒是絲毫未加掩飾眼底那抹興奮好戰的光芒,他的手已撫上揹在身後的大太刀刀柄,一對綠眸直勾勾地望向敵人所在方向:「嘿嘿──三把大太刀是嗎?能否一舉拿下呢?」
由於是在市街之中,所以一行人利用房屋建築的死角,在偵察力優秀且行動靈巧的五虎退帶領指引下,悄然接近了首戰敵兵們的所在位置附近,分配好魚鱗陣陣形位置,站在陣首的五虎退起身挺直腰桿,挽起弓弦、作為瞄靶準心的食指對準了與他距離最近的敵打刀,鬆開持以箭矢的右手,無聲的羽箭宛如劃破空氣,筆直朝前唰地射向敵打刀的腦袋。
於此同時,陪伴在五虎退身邊的白虎也配合著他的攻擊思維,在羽箭射出的瞬間,牠也機靈地一同衝出、擾亂敵人視聽,敵打刀的投石兵刀裝為本體捱了五虎退的箭矢,敵方也即刻作出反擊,尚存的投石兵隨即將石子朝著刀男們的頭頂招呼而來。
五虎退在瞬間消逝身影完全閃避過這波攻勢,並且已經提刀快步奔向敵陣,好配合白虎擾敵之效,敵打刀的遠攻結束,才要重振旗鼓提刀近戰,五虎退早已出現在敵人身後、雙腿纏鉤在對方的腰上,左掌掩著他的眼、於耳畔低喃:「那個、會痛的話請說出來,我會注意下手分寸的。」
唇角淡然一抹淺弧,輕輕留下這句話,右掌的短刀便乾淨俐落地抹過對方喉頸、一刀斃命。
還在悠然觀戰的其餘刀男們,因為五虎退這漂亮的頭陣而勾起唇角,鶴丸的雙掌還枕於腦後、挑了挑眉吹了聲口哨:「不錯嘛──小鬼這回外出修行,身手倒是長進不少,有意思!」
此時的三日月與一期一振已緊握刀柄、俯身接應五虎退的攻勢,伺機而動的螢丸微鎖眉宇道:「還看戲?再不跟上,等下你跑得太慢被我砍了我可不負責。」
「哈哈,這可敬謝不敏,別催促,我可是努力想著該帶給敵人什麼樣的驚嚇的──!」
咧起嘴笑著,鶴丸也俯身快速交錯雙足追上兩人的步伐。
眸中的三日月湛著內斂的光芒,輕勾的薄唇顯示這顆心蠢蠢欲動著,久未出陣的三日月在五虎退擊敗敵打刀後,隨即奔向另一名敵打刀,俯身直衝、推出刀鍔,在進入攻擊範圍瞬間握緊刀柄抽刀,精湛純熟的拔刀術搭配削鐵如泥的刀鋒,讓三日月最後氣定神閒地站在敵打刀身後、背對著對方鏗噹一聲收刀入鞘,敵打刀的胸前因深可見骨且怵目驚心的刀痕噴濺出鮮血而不支倒地。
一期一振則是直搗敵大太刀所在方向,見他隻身一人獨闖欺近而來,敵大太刀隨即作出應對,在算準了一期一振抵達之際揮舞著沉重的大太刀,他也沒有狼狽閃躲的打算,而是讓刀裝硬是吃下這一擊,自身雖毫髮無損,但是卻因此平白損失了一整隊的輕騎兵刀裝。
不為別的,只為滿足極盡羞辱敵大太刀而作出的攻勢,在對方揮出一刀以後還未來得及重整態勢,一期一振以一隊刀裝為代價已出現在他的眼前,抽刀出鞘的瞬間便斷了對方持刀的手臂,鮮血隨即濺上了一期一振的身子。
攻擊並未結束,一期一振以左手的刀鞘由他的頸側重擊迫使對方仰倒在地,他一腳狠踩在敵大太刀的肚腹上,刀尖對準了心口,稻荷面具底下的金眸滿是惡意的嘲諷,直視著敵大太刀不由自主地洩出過分愉悅的笑聲:「呵哈哈……覺悟吧!」
語畢,刀尖毫不容情地直入敵大太刀的心口,甚至握緊刀柄的手殘酷地轉動刀身,為的是讓敵人在氣絕之前感受到更多的痛苦與折磨。
看著敵人在自己腳下氣絕死亡,一期一振的雙肩只是輕顫著──拚命地忍耐放聲大笑的衝動,他為此可是非常努力的。
哈啊……心裡頭舒暢多了。
觀察著戰場狀況的五虎退,雖然與一期一振的所在位置有著一段不算短的距離,但是兄長殘虐的戰鬥方式,他仍然看得一清二楚,除此之外……那不要命、硬是讓刀裝接下攻擊的選擇,簡直是……
──……難道一期哥一心求死嗎?
看著兄長的戰鬥方式,五虎退不禁擁有這樣的想法因而覺得心慌。
因為未料到一期一振竟會隻身一人闖入大太刀陣中,鶴丸只能臨時改變方向,眼見已有另一名敵大太刀快步往一期一振的背後直奔,鶴丸加快腳步繞至對方身後只能揮刀牽制敵人的行動,只拿下了他的刀裝、卻未能傷及敵大太刀的本體。
感覺得到氣息接近,鶴丸抿唇向後翻了一記月面翻身,此刻,螢丸猶如鬼神般的刀從鶴丸方才站定之處揮舞招呼而來,強而勁的攻勢一記拿下了兩名大太刀。
站定了身子,螢丸瞥向鶴丸笑道:「嘿嘿,嚇到你了嗎?」
「確實是嚇到我了,偶爾有這樣的驚嚇雖然不壞,但是真心希望不會有第二次呢。」
這時,太郎太刀又提著一柄大太刀,挾著宛如暴風之勢向鶴丸的左頸處一記橫掃,過人的反應與柔軟的腰身向後翻折,這記強猛的攻擊將位於鶴丸背後準備偷襲的敵打刀,使他手中的刀連同軀體一併掃討,斷了他的本體刀身、軀體也受到難以復原的重傷,使之毫無招架之力側臥在鶴丸腳邊流出涔涔鮮血而故。
首場遭遇之敵已清理乾淨,鶴丸站定了身子,面對無比強悍的大太刀隊友接連朝他所在方向毫不容情招呼而去的攻勢,他不免仍心有餘悸,將刀收入鞘中後問:「哎呀哎呀,我最近是做了什麼招人怨恨的事嗎?」
已逐步欺近的三日月將一切看在眼裡,他便笑著答道:「哈哈哈!這可不都是你平日尋求驚嚇所造的孽嗎?早讓你在本丸安生點了。」
「真是的,我可是好心想給大家一成不變的日子裡增添幾分意料之外的感受,如此才更能深刻體會自己確實存在的感受耶,毫無起伏的日子多無趣。」
鶴丸的雙掌枕於腦後,對於三日月的說法毫無接納因而安生的打算,太郎則作出解釋道:「非也,我是完全信賴鶴丸殿能夠配合我的攻擊漂亮閃避,才會毫不猶豫採取個人判斷的最佳攻擊路徑。」
螢丸也收刀入鞘說:「嗯──我是單純覺得那樣應該很有趣而已,當然也是在信任你的前提下才會這麼做。」
聞言,三日月更難掩笑意,他一面以衣袖掩嘴輕笑、一面拍著鶴丸的肩頭道:「能被大家信任著,真是太好了呢,鶴丸。」
「是、是。」
(待續…)
========================
各位安,這裡是晴//
其實這章本想換張縮圖的,但是那張有帶血,有點病,我怕嚇到人還是作罷了XDDD
關於上一章,原本要附上一個很適合搭配觀看的MMD我卻忘了,這支MMD是我已經寫到關於一期哥的心魔的部分才看到,覺得「真是太適合了天啊!!」,所以才會在上一章更具體的讓心魔似乎擁有聲音、擁有形象。
不管怎麼樣的一期哥我都可以所以(滾!)
另外我真的必須大推ひわこ様的一期哥的模,以這支MMD來說可以看到這個模的一期哥不僅動起來很漂亮,更令人心動的是表情非常生動。
這個模的一期哥無論是溫柔、嘲諷、心灰意冷、發怒、悲傷、邪魅的表情都非常有味道,可以說我是因為被這個模的一期哥所吸引才去了解一期哥、喜歡上一期哥的!!
所以現在養成了非ひわこ的模不看的症狀了XDDDD
如果看文章有任何想法都可以說說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