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現在是──永眠樂園的王!巫妖王,霍華德‧菲普艾利普!
「沒錯沒錯,阿斯嘉特!你們現在── 要面臨到久違的,正規的『國對國戰爭』囉!
「唉呀,咱也不是這麼不通人情。給你們兩周時間,不想打的人可以離開阿斯嘉特呦!」
「一個殺人罪、六個強盜罪、四個觸犯聯邦公共危險法……」事後的九十九照著監獄管理員的資料一一核對著,中途還是忍不住敲了一下桌子。「該死,還是跑了兩個無期徒刑和一個死刑的,連那個主事的沙華都抓不回來嗎?」
整個過程中一直和九十九同行的青歲,只是坐在旁邊斜看著對方不停的抓頭。隔了一陣子才慢條斯理地開口。
「現在才去追究的話,一定早就趁著城衛死傷慘重人力不足的時候逃出境外去了,如果再被保送到大丹、吉埃伯或是死巫妖接管的那兩個城市,那就無從查起了呢。」
「就是因為這樣我才頭痛啊!得趕快發布通報才可以……咦?」聽著聽著,九十九忽然察覺到了什麼般地回過頭。
「伊祁青歲,妳變了。」
「啊?」
九十九深邃的黑瞳凝視著她,儘管因為整理著報告而讓他本來就少了平常的懶散和隨興,但是他說這番話更顯得格外認真。
在說什麼呢?她尷尬的笑容傳遞著如此的疑問,實際上更多的是對於自己想隱瞞人的一部分被看穿的惶恐。
「以前的妳,在城裡碰到這樣的大事時都會以傷患為優先。這次銀星出亂子也就罷了,現在呢?為什麼妳還是在這裡呢?」
「你、你的意思……」
「別慌,沒有要指責的意思,只是覺得這樣真的不太像妳而已。」
不像她嗎?
那她應該要是什麼樣子呢?她呆愣半晌都問不出口。
為什麼自己要以傷患為優先?集中區現在有蕾妮、有尤里大人、還有很多的冒險者在那裡……
這個阿斯嘉特從來不缺英雄,連她自己,都只有別人不屑一提的過時戰績。
「抱歉,我該去打卡下班了。」
她逃離了質疑現場,從而有了審視的餘裕,意識到她即將被自身湧出的黑暗給吞沒,足以拖延時間掙扎的支撐點卻無從找起。
已經沒有什麼存在的理由和價值了呢……
蹣跚的步履才剛走出銀星宮殿,她便想起了巫妖王那似曾相識的全城廣播。
『給你們兩周時間,不想打的人可以離開阿斯嘉特呦!』
剛好,那就在這個期限內,跟自己的戀人一起走吧。
※
『以青歲來說,如果再像紅雀之鳴響起的那天一樣,妳會站出來嗎?』
『當然會啊,黃昏那時候,有戰鬥能力的不是都出去了嗎?』
『嗯,那我就放心多囉。妳一直是我的偶像呢。』
抱歉啊,曙葉……就算鳳凰之鳴與鐘聲真的交織成國危警報,咱還是沒有站出去呢。如果你知道了,肯定會對咱很失望吧?
咱本來,就不適合被你當偶像看啊。
※
沒有直接回家,她決定從自己宗教區的據點開始整頓起。讓教堂外的整座花園消失後,她遇見了前來求解疑問的史丹利,同時也答應讓隨處睡地板的他住在教堂樓上。
看見史丹利對的新住處露出滿意的表情,那瞬間,繃帶在抱枕堆中開心打滾的笑容、小曙葉和小海魔一起打掃的朝氣、谷蕾安置律那破敗不堪的殘軀後發自內心的感謝,全部都自青歲的腦海清晰了起來。再想到如果自己仍決意連建築物都收掉,同樣住在這裡的瑪娜妮知情了可能還會再把她給唸一頓。
那,改建成旅館總是可以的吧?要是他們問起了,就說自己不想當神了,出城躲一下永眠軍,大家差不多就能理解了,應該。
因此,她收掉了禮拜堂所有的座椅和擺飾,但她怎麼也沒想到的是這個舉動下去不出一個小時,法爾和道雷克斯就一起出現在這裡。
道雷只是基於跟朋友同行的理由,但法爾卻說他是「有點擔心才過來」。
她不明白,自己有哪裡值得被擔心的嗎?不管是他,還是道雷,其實都只是曾經受她相助,並非特別了解她之人。因此他們越是想挽留她,她就越是展現自己的陰影,想讓他們知難而退。
就跟掉著眼淚想把律帶走的谷蕾一樣。
這樣到底是對是錯?她表面上笑語輕狂,卻覺得內心還是違背了一些什麼,毫無踏實感。畢竟,就算她放縱自己歸魔,也無法改變構成她的要素依然有「光」和「聖」,即使只剩風中殘燭的程度,依然沒有完全抹消的可能。
看著法爾難以置信的表情,和谷蕾絕望奔離的模樣,她都好難受。
但是,一切都是為了和羽風遠離是非之地,尋找一個更加安定的樂土繼續生活下去。這點犧牲是必要的……
『再讓我相信,銀星是有希望的,好嗎?我需要您,我相信,那群「我們」也同樣需要您。』
『青歲。我到現在還是相信著--有些事情無關種族,無論是神還是魔、或是那所謂能引發奇蹟的人類。只有妳才能做得到。』
為什麼?為什麼你們還覺得是我呢?
我只是……只是……
……
「嘿。」
無數次,她拖著破敗的蝠翼,在內心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之中無助地哭喊著自己的無用,原以為只有她一個人永遠被深淵掩埋,忽然聽見了熟悉的應聲。
「誰……是誰在那裡?」
那位呼喚者來到了她的面前做為回答,她揉了一下雙眼才看出來,對方完全長得和自己一模一樣,不同點在於她掛著和善的微笑,散發著與此處不協調的柔黃光芒,連同背上四雙雪白的羽翼一起。
如此閃耀的存在,真的是她嗎?正這麼想的同時,「另一個她」蹲到她的面前伸出了手。
「我們一起出去吧。」
那迷茫的赤眸,僅是怯然地與酒紅相望。
「為什麼我之前都沒在這見過妳?」
「無論妳在哪裡,我一向都跟妳一起,但妳直到聽見那兩個人的發言之後才承認這件事情。」
「不,這好像有點荒謬……」
「並不會哦。我們擁有的其實都是一樣的,從未有異。」八翼的青歲神祇眨了眨眼,話語滿溢慈愛。「身為拉斐爾欽點的承者、天界戰爭的遺作,更應該相信彼此的不是嗎?」
原來......原來啊......
她瞪圓的雙眼不由自主地滑下露珠,抬起微微發顫的手。
「相信我們……一定可以……?」
神性的存在笑著點點頭。
「一定可以做到的。」
兩人纖手交握的瞬間,深淵中迸出了輝芒,直至掩蓋原本的黑暗。
即便冰雪覆蓋大地、戰爭即將再臨,她依然駐守於此。
我用這篇文帶出了一個概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