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一 花瓶與野獸
你要小心那個人。
他神出鬼沒，而且從來不會留下蹤跡。
到底是人還是妖根本不知道。
「公主大人，該就寢了。」
回想著早上所看的小說內容的同時，澄澈的女聲將我拉回現實。
就算隔著竹簾，我仍然可以感覺到人的氣息。是平常跟在我旁邊的那位侍女，菊。
「您的父親大人特別交代，您明天要一同出席早會。」
「我知道了，等會兒就睡。」
「為了展現出最好的一面，請務必早點休息。」衣料的摩擦聲告訴我她現在跪了下來。
「公主大人是本家的希望，請不要讓您的父親大人失望。」
本家的希望…嗎。我無奈地苦笑。
「我知道。你可以退下了。」
「是。」透過光的移動，我知道竹簾另一端的人從跪坐的姿勢起身「守衛就在外面，如果有任何事情請傳喚他們。」
我靜靜聽著菊遠去的腳步聲。
周遭又恢復了平靜。除了蟲鳴聲之外就沒有任何聲音了。
幾乎不會有什麼人靠近這裡的。
怎麼會有人有事沒事跑來找一個盲人呢。
不對，正確來說，是夜盲的人。
白天還好好的，就跟正常人沒兩樣。但是我到了晚上就會失去視力。
其實我並不會因為這點感到自卑。我反而因為夜盲的關係可以獲得喘息。
早上睜開眼看到的，淨是人間的醜惡和假象。
官場的阿諛諂媚，虛偽的友情愛情。
唯有夜晚，我才能奪回屬於我的平靜。
什麼都看不到總比看到一堆虛偽的假象好。
這樣的我不過是一個政治工具。
若是夜盲的事實被發現，我將會變成沒有任何價值的東西。
早上父親會把我帶到本廳。但我一樣是坐在簾幕後面。
然後聽著帳幕另一側的人傾訴著令人作嘔的虛假愛意。
到了傍晚，視力開始漸漸消失時，我就會被仕女再次帶回來我現在所處的這個房間裡。
這個在城裡的某個不起眼的角落、最小最破舊的房間。
因為我從來沒有公開露過面，所以對我的傳聞也不少。
城中的公主媲美輝夜姬。吹彈可破的白皙皮膚，如瀑布般傾瀉而下的烏黑長髮，水汪汪的大眼是美麗的寶石，如天上繁星般閃爍。
凹凸有緻的身材引人遐想。
等等的。
但是看過鏡子的我自己卻不這麼覺得。
父親也不以為意。謠傳是真是假不重要。反正只要能替他帶來更多「忠誠」的臣民就好。
「妳要永遠待在這裡。」
沒錯。我只是一個花瓶公主而已。
只要我還沒嫁出去，大家就會繼續向父親朝貢。
我常常會沒頭沒腦的想
繼續在這個腐敗的世界活下去，真的有什麼意義嗎。
外面傳來一聲悶響，打斷了我的思緒。
雖然是哪裡看來的我忘記了，但是有一句話說「神位你關上了一扇門，那他必定會為你開啟另一扇窗。」
喪失了視力的我的聽覺也因此變得特別敏銳。
「是誰?」
回應我的是一片寂靜。
我警戒的握住平時藏在袖子裡防身用的匕首。
「有人在外面吧?是誰?」努力不要讓聲音發抖，我又問了一次。或許是因為淺意識想要嚇走對方，這次比上次還來的大聲。
耳邊傳來了細微的腳步聲。那個人進到房間裡來了。
雖然沒有聽到什麼聲響，但從這點可以判斷，外面的守衛大概被解決掉了。
對方的動作很輕，像貓一樣，走在木頭地板上時幾乎沒有發出聲音。
我的心跳開始加快。是來殺我的人嗎?握著匕首的拳頭無意識地收緊。
我可以清楚聽到自己的心跳聲。咚咚、咚咚、咚咚，一聲一聲像是槌子一般敲打著我的耳膜。
最後那個人在竹簾前停了下來。
就算不是訓練有素的武士，我還是可以明確感受到個著竹簾傳過來的殺氣。
一滴冷汗竄下我的後頸。
「久仰大名了，公主殿下。」
男人的嗓音格外的低沉魅惑，彷彿可以牽動我腦內的每一根神經。
「你…到底是誰?」我不受控制的回應了。
我的聲音充滿困惑。難道不是來殺我的嗎?
「我不過是想破壞一切的野獸罷了。」
「破壞這個腐敗的世界。」
這個人和我有相似的點。
「你的名字是…?」我戰戰兢兢地開口問道。
「我的名字不值得一提。」對方低聲笑了。那是一個讓我背脊發涼的笑聲。
「那你呢?」對方反問。
「我的名字也不值得一提呢。」不知道為什麼，原本勒住我的恐懼感消失了「因為我不過是個花瓶公主罷了。」
「…是嗎。」對方頓了一下才開口「那麼，請恕我失禮了，公主殿下。」
竹簾被人掀了開來，眼睛內側染上了燭光的橙色。
我感覺到人的氣息靠近。壓迫感讓我一下子無法呼吸。
一隻手輕輕捏住我的下顎，迫使我將頭上仰。本來用來遮住眼睛的面紗也被一手從後面解開繩結，落在我的腿上。雖然看不到，但我還是緩緩睜開雙眼。
「果然就和傳聞的一樣呢。」男人充滿磁性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輝夜姬。」說出這三個字的時候還刻意在我耳邊吐氣。
我感覺臉上彷彿有火在燒。好熱…。這是什麼啊。
從來沒有男人真正靠近我過。而且還是靠的這麼近。
淡淡的菸草味刺激著我的嗅覺神經。但是我意外的不討厭這個味道。
不知道哪裡來的膽子，我朝那個人小心翼翼地伸出手。
如貓毛般柔順的頭髮滑過我的指尖，接著一路往下，我摸到了他的臉。左側好像包著繃帶。
「你…受傷了嗎?」用大拇指輕撫著大略是左眼的位置，我輕聲問道。
男人的身體震了一下。然後我感覺到手背傳來了溫暖。
「妳…看不到嗎?」
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反而拋給我另一個問題。真是無理的人啊。
「我在晚上會失去視力。」感受著包覆著我的手的溫度，我苦笑著解釋道「就是所謂的夜盲。所以才會被關在這裡。」
見對方久久沒有回應，我自嘲似的繼續下去:
「怎麼了，揭穿我的秘密之後發現我是一個沒有什麼價值的人，讓你失望了嗎?」
「也是呢…」不知道為什麼眼睛居然熱了起來，淚水也不聽使喚的溢出眼角。
明明從來沒有因為這個缺陷覺得悲傷過的。
下一秒，濕軟的溫暖覆上了我的唇，把我接下來要繼續的話全堵住了。
對方深深的吻著我。我則像是渴求著甚麼似的笨拙地回應著。
他一次又一次變換角度，像是要把我的唇徹底吻遍一般。
張口想要呼吸的我，卻給了他趁虛而入的機會。舌頭硬是闖進了我的口腔，和我的舌頭纏再一起。
真奇怪，明明是一個完全不認識的人，就和平常那些為了討好父親而來這裡的那些人一樣，為什麼現在我卻動了心呢?
「唔…」
聽到我小小的呻吟聲，對方離開了我的唇。在那之前還依依不捨的吻了一下我的嘴角作為收尾。
「哈啊…哈啊…」因為腦袋缺氧昏昏沉沉的我抓著對方寬大的袖子撐住身體，大口大口的喘著氣。
重新調整好呼吸之後，我抬起頭。
「你…」
此時，房內出現了另一個人的氣息。
「晉助。」男性的聲音小聲呼喚到
「晉助?那是你…」
我還沒問完，一隻食指就抵上了我的唇
「我該走了，公主殿下。」
我感覺到對方站起身
「後會有期。」
一陣風從左側吹進來，兩個人的氣息也跟著消失。房間裡再度恢復平靜。
走了嗎。
剛才他們應該是從窗戶逃走了。我掀開竹簾，摸索著走到窗邊。
夜晚的風吹起來帶有些許涼意。
快要秋天了吧…我想。
「公主大人!!」慌亂的腳步聲和菊驚慌失措的聲音從背後傳來。我緩緩回過頭
「公主大人!!您沒事吧!!有沒有哪裡受傷?」菊在我身邊像是小狗一樣繞來繞去，到處檢查我的身體是否有受傷。
「我沒事，不用擔心，菊。」
「剛才有人進來公主的房間嗎?」
「嗯…大概有吧。」
想起那個人，我的嘴角不禁上揚。
不顧在後面追問「大概是什麼意思啊公主大人」的菊，我走回床鋪躺下。
或許我還是有在這個世界活下去的意義吧。
創作內容
【銀魂】高杉夢-君の姿 (一)
刀劍亂舞 (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