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尖石……」莉茵張嘴打算說些什麼，卻又噤聲，她蹙起眉頭似乎在思考著什麼，「原來如此，似乎可以試試。」
「試？」艾洛疑惑地問道。
「青尖石可以阻斷魔法，如果我們拿它去隔絕掉佈在迪爾古語附近的神祕魔法呢？」莉茵勾起一抹嘴角，「奎瓦娜恩在上，我怎麼沒想到這個？」
「呃、什麼？」
莉茵站起身子，對著那群精靈又罵了幾句後，拉著艾洛的手，「雖然對青尖石的功用還有待討論，但我們還有眼前的大事要先處理。來吧，我們去前線看看。」
＊
艾蜜莉穿著屬於精靈的綠色皮甲、肩上披著象徵洛索達大隊長職務的獸皮披風，走過了擁擠的人群，鼻子聞到了某種汗臭和腳下泥巴混合而成的奇異味道，她皺起鼻頭，但仍努力裝出不在乎的樣子──在這種雖然沒太陽，但又悶又熱的天氣下，你還能奢求其他人保持身體清潔嗎？
轉眼已經到了祖奈特的暑季嗎？她心想。
腰間配劍和皮帶敲出輕脆的交響樂，可在這種天氣下只讓艾蜜莉感到煩躁。在走出位於前鋒的人群後，她踏在達莫奈特人開拓好的大道，沿途經過了幾隊巡邏隊，他們很有禮貌地行了軍禮。
雖然有時她會搞混到底該回洛索達式的搥胸軍禮？還是精靈式的回禮‧點頭，更別提亞人了，她根本不知道該如何應付他們。
艾蜜莉身後跟著兩名穿著皮甲的洛索達戰士，他們比起一般洛索達人還來的消瘦，不過這正合她的意思──跑腿。
在大道上走了數分鐘的時間，艾蜜莉來到了這批聯軍中唯一「還算」安靜的地方。經過負責守衛的精靈，她伸手要那兩名洛索達人留在原地，逕自走入那特地劃分出來的圓形區塊。
雖然沒有帳篷，可周遭仍用精靈兵圍出一道人牆，只要有人想進入，都必須通過他們。區塊中僅有幾張桌子、椅子和一些屯放基本物資的木箱。簡陋的可憐。
「父親。」艾蜜莉站在桌邊，先和斐迪威打招呼後，眼神轉向另外幾位有權勢的人，「錫安大使和……雅圖克團長？」
雅圖克如今別於過去的狂野風格。撇除他實在不想穿戴皮胸甲以外，下半身倒是將皮甲配帶的的整整齊齊，冬狼披風瀟灑地披在身後，和那黝黑皮膚形成強烈對比。
錫安大使一貫穿著那寬鬆的長袍，修長的白鬍鬚躺在胸前，臉上總是掛著笑容。但讓艾蜜莉更為欽佩的是，大使就像有吸引力一般，元素往往會自動群聚過來，那是相當奇特的景象。
「不用這般奉承我，」雅圖克沒好氣地說道：「我們都是奉瓦安團長的命令，暫代職務而已。」
「說的是啊。」她揚起一抹微笑。
「艾蜜莉，妳……」斐迪威眨了眨眼，銀色的長髮仍舊束成馬尾揹在腦後，弓和箭都掛在肩上，身後的綠色披風和那綠色皮甲都顯得老舊，但也這因如此，才更顯露出他身經百戰。
艾蜜莉咧嘴而笑，走上前跟父親來了個大大的擁抱。父女倆抱在一起，真誠地笑出聲來，幾乎有那麼一瞬間，她覺得發生戰爭並非是件壞事。
這讓她更懂得去珍惜身邊的每個人。
斐迪威放開了她，「我女兒變得更像一個……野蠻人了？」
「也許該說更像一位士兵了。」錫安笑道。
聞言，艾蜜莉大翻白眼，「父親，難道你指望我像莉茵團長那樣端莊賢淑嗎？」
「看到這白眼，我想那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斐迪威大笑出聲。
「她會成為迪爾大陸上第一個像男人的女精靈。」雅圖克右手放置胸前，「天上四神會跟我們一同見證。」
「哼哼，那你可是在見證歷史呢。」艾蜜莉哼了哼，「矛尖城寨如何？有動作嗎？」
雅圖克收起笑臉，望著桌上的地圖，那是先前還在洛索達戰營時曾用過的，現在看起來有些破舊。「我們遵照莉茵閣下的指示，雖然外表上看似佔領了整個幹道，但聯軍大部分的兵力仍藏於森林中，以靜制動。」
艾蜜莉眼睛掃過地圖上的配置，前鋒部隊跟他們所在的、暫時被歸類為指揮區的區塊有一段距離，難怪她在從那前鋒到這裡的路上只看到哨兵。「父親，莉茵閣下雖然跟我們說是要嚇唬達莫奈特人，但這種配置是真的要打吧？」
「對。」斐迪威點點頭，「莉茵的確打算拿下這座城寨。」
「法師兵團來了多少人？」她問。
「四千。」錫安說。
「那麼多？」艾蜜莉詫異地眨了眨眼，「莉茵閣下會為了外族帶那麼多人？精靈之森怎麼辦？」
錫安輕笑幾聲，輕撫著鬍鬚說：「發生了很多事，莉茵也漸漸開始懂事了。」
斐迪威微笑道：「總之加上遊俠兵團，這次安帝恩王派出了九千人來馳援你們。至於森林妳不用擔心，在狼隘口的皮洛恩閣下相當慷慨地派人替我們保衛家園。」
「感激不盡。」雅圖克欠身致意，「根據我們先前兩次攻擊的情報顯示，他們在城門前平原埋下了青尖石，而且武器上似乎抹上了劇毒。」
「姆爾蟲的體液，據說你們因為這個死了不少人，如今瓦安閣下也性命垂危嗎？」斐迪威問。
「是。」雅圖克垂下頭來，面色憂傷。
斐迪威走到了雅圖克身旁，拍了拍那壯碩的肩膀，「放心，母樹的葉片有奎瓦娜恩女神祝福，他會好起來的。」
「謝謝。」他感激地說道。
「那麼──」
「站住！」
士兵的叫喚吸引了桌旁四人的注意，他們紛紛看向聲音發源處，有名喘著大氣的洛索達戰士被擋下，他臉上充滿著緊張和驚恐，在看見雅圖克後便大喊：「敵襲！」
雅圖克一愣，「放他進來，快點！」
他們立刻放了那名戰士進來，只見他連滾帶爬地跑到了雅圖克身邊，連軍禮都忘了做，抓著他的手甲，嚥了嚥口水，「達莫奈特人的城門大開，有名女將軍率領部隊正在衝殺我們的前鋒，聲勢十分驚人，弟兄們頓時無法抵擋。」
女將軍？艾蜜莉上前抓住那人的肩膀，低咆：「是不是紅頭髮？使矛的？他們的旗幟上是什麼圖樣？」
戰士一愣，「我不知道她是不是紅頭髮，但她的確拿著雙矛、旗幟上也是兩根長矛交錯──」
「她奎瓦娜恩的，是那傢伙！」艾蜜莉低聲咒罵，放開那戰士，逕自朝外頭走去。
「等等，艾蜜莉。」斐迪威疑惑地問道：「那女人是誰？妳為什麼那麼緊張？」
艾蜜莉停下腳步，過了一會，回過身望著在場的所有人，就連雅圖克都一臉茫然，「在狼隘口時，我親眼看見全副武裝的她用手上的兩柄長矛，將精靈創造出來的土人偶給擊垮；在城門口跟瓦安團長打得不分軒輊；在河畔旁，我和艾洛看到她和團長談判……那個口吻、那股傲氣，她跟其他達莫奈特人不一樣。」
雅圖克冷笑一聲，「連團長都打不贏？怎麼可能。」
「不然你直接去問他吧。」艾蜜莉瞪了他一眼，然後望向斐迪威，「現在如果是她在衝鋒，即使人數上有優勢，我們仍不能大意。她絕對有能力翻轉整個戰局，相信我。」
眾人陷入沉默，但沒有持續多久，一道清脆的女音在眾人內心中響起，她的語調顯得十分無奈。
『你們在搞什麼鬼？』莉茵說道：『我看到有人繞過我們的前鋒，直直朝著破碎城寨而來耶。』
「這……」雅圖克錯愕地張大雙眼。
「佯攻。」斐迪威拿起耳口石，「莉茵，妳現在在哪？」
『還能在哪？我帶著凱瓦爾的兒子，正打算去你們那裡，結果就看到一群穿著黑甲冑的人類衝進森林裡。』她頓了頓，『正在跟我們的人大戰呢。』
「妳有辦法處理嗎？」斐迪威離開桌邊，望著不遠處的部隊，「讓艾蜜莉去找妳吧？」
『好啊，』她立刻回答，『幹道東邊叢林的部隊是誰的？』
「我的。」艾蜜莉回答。
『讓他們後退。』莉茵用帶著濃厚笑意的語氣說到：『我有妙計。』
＊
艾洛一手扶著樹幹，蹲在較為粗壯的樹根上，低頭看著遠方，左手按著從精靈那裡拿來的長劍。他遵照命令潛伏在離破碎城寨有段距離的樹上，耳邊除了樹葉的沙沙聲以外，一道不屬於自然的喧囂正急速逼進。
他周圍還有幾名隊友，是從破碎城寨那百餘名守備兵中挑出來的，遵照莉茵的指示聽令自己。老實說艾洛內心仍感到恐懼，害隊友全數陣亡的陰影仍盤旋在心頭，但事到如今，他沒有理由退縮。
我一路這樣走過來，我失去了太多。艾洛心想，洛索達民族養育我二十年，現在我得回饋他們……就用這一仗，為弗洛斯獻身！
很快地，第一波預料中的人迅速從底下跑過，他們是原先駐守在叢林前端的第二進攻大隊隊員，如今因達莫奈特人的奇襲而敗退。艾洛清楚地看見每個人臉上都有血漬、傷口，甚至有人還斷了手腳。
他輕輕地抽出了長劍，用手指摩娑那獸皮包裹的劍柄、感受鐵的堅韌。雖然比瑪雅阿姨那使用多年的戰斧還來得舒服，但卻也有種陌生感。
黑戰甲的人進入視線範圍，儘管他們的人迅速撤退，可達莫奈特人卻沒有輕易躁進。反而越深入森林就越是小心，他們速度奇慢，似乎正在警戒來自任何一方的奇襲。
『艾洛，』莉茵的聲音從內心響起，他把耳口石藏在口袋中，同時也命令所有人那麼做，因此那微弱的光輝並不會暴露位置。『他們到了嗎？』
「嗯。」他輕輕地回答。
『好，再來靠你了。』莉茵笑道。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看著悄悄前進的達莫奈特人，艾洛感覺到自己左手出了汗，甚至有全身都在發抖的感覺。
不要緊張。艾洛心想，我們會成功的，我們──
宏亮的吶喊聲忽地闖入他的思緒，樹下的達莫奈特人紛紛驚愕地左右張望，接著艾洛看見一群洛索達同胞、精靈、亞人組成的聯合部隊展開奇襲，他們宛如不怕死般直直衝了過去，宛如鐮刀般撕裂了黑色兵團。
底下發出了震耳欲聾的金屬敲擊聲，達莫奈特人的反應極快，他們在領導軍官的催促下，迅速集結成防守陣型，試圖抵抗這波奇襲。
艾洛緩緩站起身，將左手上的長劍高舉。
「為弗洛斯獻身！」艾洛扯著嗓子大吼。
－－
後記：
大戰開始。
曾經有人跟我反應「狼隘口城寨之戰」感覺就像是幾個人在對打，不像戰爭那種宏大、壯烈的感覺。
其實那也是我一直在思考、琢磨的部分，而這次又迎來了一場大戰役，這對我來說又是場挑戰。
希望自己能成功駕馭。
－LKK 2016 . 08 . 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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創作內容
《其他‧短篇集》 (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