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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顯然你插手太多無法負荷的事情啊,戴爾。」珍妮佛‧特伯雷脫掉她的面罩說道。「竟然弄到住院,要是讓阿福知道的話還得了。」
「這次的麻煩是莫名其妙從天上掉下來的,可不是我沒事找事做,親愛的珍妮表妹。」我放下劍回應她。
「從你第一次出現在我家我就覺得你會是個大麻煩,沒想到連你室友都是,你們以為自己在演《X檔案》嗎?」珍妮翹起一邊眉毛看著我。
「所以榭爾溫告訴妳通靈板的事了?」
「他認為我會擔心你。」
「真是個老好人。」我不禁嘆了口氣。
「他是啊,而且遠遠勝過那男人,看來我有希望推辭長輩的無理取鬧了。」珍妮坐上板凳順便把水壺遞給我。
「那男人?和洛克斐勒(Rockefeller)*家族關係匪淺的那個小子?」
(*作者註:Rockefeller家族創辦了第一個現代石化公司標準石油[Standard Oil])
「未婚夫。」珍妮不屑地說出那個字。
「那就像個活在二十世紀的女人一樣奪回自由吧。」老實說我也不喜歡珍妮的未婚夫,但他們的父母似乎很喜歡對方,搞得像老人家想大玩換妻遊戲一樣。「還有…妳喜歡榭爾溫對吧?」
「這會讓你忌妒嗎?」她歪嘴一笑。
「不會。」
「你的眼神洩漏了秘密。」
「我不是自私的人,珍妮。」
「那無關自私,是你缺乏勇氣面對自己,不過還真讓我意外,你在比賽時明明像個驍勇善戰的騎士。」她起身走向體育館門口。「也許榭爾溫也缺乏勇氣面對自己,但要是你不主動出手的話我可要先下手為強了,畢竟你們沒有一個油嘴滑舌的未婚夫追在屁股後面。」
「我不會出手,我會祝福你們。」
「那就太感謝了,也祝福你和榭爾溫早日脫離那個詭異的案子。」珍妮對迎面而來的未婚夫露出燦爛笑容,那傢伙也一臉愉悅地搭上她的腰。
真是對好演員。
約莫幾分鐘後,身穿紅色球衣的榭爾溫出現在體育館門口對我猛揮手。
「軍刀(sabre)?」他指著我身上的袋子。
「銳劍(épée)。」
「又猜錯了,我總是分不出來。」
「就像我永遠看不懂你們一群人搶那顆塑膠球一樣。」
「那叫籃球,親愛的假掰騎士。」榭爾溫搭上我的肩膀笑著。「話說我下午跑了趟圖書館找到一些書。」
「關於通靈板?」
「大致上,館員還提供一些參考方向,比方說…」他在背包裡翻攪一陣。「唯靈論(spiritualism)*、神祕學(occultism)、阿萊斯特‧克羅里(Aleister Crowley)*之類的。」
(**作者註:唯靈論是風行於19世紀至20世紀初英語系國家的理論,相信能與死者靈魂溝通以及死後世界。Aleister Crowley [1875-1947]是影響20世紀神祕學發展的重要理論家,例如托特[Thoth]塔羅牌即是以他的理論發展而成)
「聽起來我們需要一堂魔法課程。」我接過他手上的書隨意翻閱著。
「我還以為我們要去聽一場奧齊‧奧斯本(Ozzy Osbourne)的演唱會。」他哼起《克羅里先生》(Mr. Crowley)*的旋律。
(*作者註:這首歌來自英國重金屬歌手Ozzy Osbourne於1980年發行的專輯Blizzard of Ozz)
「是啊,那首歌的確是在講克羅里。」
「我開始感謝你會聽搖滾樂了,不然我會無聊到死。」
回到宿舍後榭爾溫像個魔法師的菜鳥學徒一樣瘋狂翻閱手邊的所有資料,我則坐在一旁焦急等待洛文警官的通知。已經快一個禮拜了,天知道警方打算如何處理那塊危險的通靈板。喵喵在床上興味盎然地看著滿地書本一邊用心靈感應和我聊天,以免榭爾溫擔心他室友開始自言自語起來。
「維多利亞時代的雕蟲小技。」喵喵發出不屑的笑聲。「整天只會玩那些說話小板子*和自轉的桌子,還弄出一堆瘋狂的神棍,在我那個時代早就通通被送上火刑柱了。」
(*作者註:talking board也是通靈板的一種說法)
「你活得夠久所以不需要這些方法和靈魂溝通。」我不置可否地回應這隻聰明過頭的大黑貓。
「那是因為我很特別,就像你一樣。」牠打了哈欠後飄出窗外繼續追逐小鳥。
「你似乎有點緊張?」榭爾溫爬到我身旁。
「洛文還沒通知我們。」
「或許他認為我們不夠格處理那塊板子?」他看著我的眼睛直發楞。「它們…真的很美。」
「我的眼睛?」一陣窒息感襲來。
「讓我想到珍妮。」
「這是種暗示嗎?」
「不,只是剛好想到,她真是個大美人。」
「可不是?」
「但她已經有未婚夫,那個臭屁的傢伙。」他像顆洩氣的皮球靠在我身旁。
「告訴你一個小秘密,珍妮其實不喜歡他。」我真是個糟糕的人。
「那就頗有勝算了。」他對我露齒而笑,但隨即垮下臉看著我。
「怎麼了?」我擔心自己的表情是否洩漏一切。
「你會接受嗎?如果我有機會成為你的家人?」
「那不是我有權決定的,你應該直接問珍妮才對。現在是二十世紀,我們可不是珍‧奧斯汀小說裡的人物。」是啊,就算是二十世紀我還是找不到真愛。
「我很害怕…你會遠離我。」他試圖搓揉我的頭髮,雙手猶豫地停在空中。
「不,榭爾溫,如果真是這樣的話我們就會成為無比親密的朋友,不再需要擔心任何的衝動與擦槍走火。」連我自己都不相信這番話,幹嘛還要浪費唇舌?
「你是我相當重要的朋友,我不想失去你。」他鼓起勇氣將我摟進懷裡。
「我也是。」我感覺自己已瀕臨崩潰。「你抱得這麼緊,恐怕會破壞現在寧靜美好的和諧氣氛。」
「你在引用《莫里斯的情人》(Maurice)*嗎?!」他無奈地放聲大笑。
(*作者註:《莫里斯的情人》是英國作家E. M. Forster在20世紀初完成的同志小說,於1971年首次出版,並在1987年翻拍成電影,由James Wilby與Hugh Grant主演)
「類似,我記不起休‧葛蘭(Hugh Grant)那句台詞。」
「我不喜歡休‧葛蘭,簡直比你假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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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近午夜時,一位神祕訪客敲了昆西館(Quincy House)*的大門,嚇得大家以為我和榭爾溫惹上了天大麻煩,雖然事實是這樣沒錯。
(*作者註:昆西館是哈佛大學的宿舍之一)
「讓我搞清楚,戴爾,唯靈主義相信活人能和已逝者的靈魂溝通?」榭爾溫在警車上好奇地看著我。
「是的,透過降靈法會等媒介,這種融合宗教論述與偽科學的思想被許多十九世紀末的中產階級相信並影響至今。」
「比方說福爾摩斯的創造者柯南‧道爾爵士(Sir Arthur Conan Doyle)?」
「沒錯,他對此非常著迷。」
「而通靈板也是那時風行的室內遊戲?」
「通靈板在其他文化中也存在類似形式,例如中國的扶乩*和各類招魂儀式,但西方世界的確在維多利亞時代因為唯靈論的興起而廣泛使用通靈板這類道具,甚至被註冊成為產品販售,像是洛文警官他們發現的那塊板子。」我捏著裝有聖本篤聖牌的小布袋回應他,看來這幾小時的閱讀讓他進步神速,他應該把這股熱情發揮在課堂上才對。
(*作者註:扶乩/扶鸞是宮廟中向神明問事的一種管道,由廟方人員操作鸞筆等器具寫下神明的答覆並進行判讀,相關研究參見焦大衛[David K. Jordan]的著作《飛鸞:中國民間教派面面觀》)
「但你為何不需要通靈板也能和鬼魂溝通?」
「因為我能直接看見他們啊,有些靈媒是不需透過物品就能看見靈魂的。」
「你簡直比克羅里還深不可測。」榭爾溫感嘆道。
「感謝你的讚美,但我還想要我的頭髮*。」
(*作者註:因為克羅里有顆大光頭XD)
「上頭說我瘋了,但不這麼做恐怕局裡的同僚不會放心。」洛文警官在駕駛座抱怨著。「還有躺在醫院裡的那些,他們現在像群驚嚇過度的吉娃娃。」
「你們有把乩板帶來嗎?」
「有,霍特伍德先生,分析結果顯示那東西上沾了至少十個人的組織。」老警察的臉在後照鏡裡看起來快吐了。「那位嫌犯…在殺死受害者後會把他們剖開,把乩板塞進腹部再拿出來使用。」
「酬勞是鮮血…」我想起那道可怕的嗓音。
「這是那塊通靈板告訴你的?」洛文皺起眉頭問道。「噁心至極。」
「我有同感。」榭爾溫發出一陣呻吟。
「不過噁心歸噁心,我們為求保險還是準備了一桶豬血和一隻死豬放在倉庫以備不時之需。」老警察無奈地說道。
「看來今晚會很難熬…」榭爾溫很怕血,希望這次別換他被送進醫院。
「我是第一次見到附在物品上的靈魂,而且只能聽到聲音卻無法見到樣貌,看來會比那種到處亂飄的還難以處理。」我萬般希望能在普利茅斯見到嫌犯的靈魂並好好詢問她。
我們在凌晨1點抵達普利茅斯的一間小旅館,洛文領著我們從後門走進破敗的建物。空氣中瀰漫著房屋封閉過久的陳舊空調氣味與人體代謝酒精時散發的惡臭,甚至飄盪著一股交媾後的鹹腥氣息。
客房打開後,一片暗紅和窗外閃爍的霓虹燈映入眼簾,顯然這裡不是多正派的場所。
我們站在浴室門口,那裡依然留存些許彈孔。
一團灰色半透明的煙霧蜷伏在浴缸裡。
「這地方還有人敢住?」謝爾溫皺著一張臉。「有人在這裡被槍殺欸。」
「人總要過活。」洛文聳了聳肩。
「有看見任何東西嗎,霍特伍德先生?」老警察指著裡頭問道。
「她在槍戰時躲進浴室?」我蹲下身打量那團煙霧,那東西抬起頭茫然看著我。「手無寸鐵而且全身赤裸?」
「她試圖抵抗,但沒多久就耗盡子彈了,那把槍當時被扔在這裡。」洛文指著水槽下方說道。
「但你們依然將她擊斃?」榭爾溫瞪大眼睛。「難不成她是個黑人?你們警方最愛這樣亂來了!」
「我們必須將傷害減至最低。」
「我真搞不懂你們警察在想什麼!」
「辦案比你想像中危險,哈雷先生,就像我剛才說的,人總要過活。」
「但你們殺死一個已經失去武力的人!」
「你所謂失去武力的人至少殺死十位無辜民眾。」
「你們能等事情結束後再辯論好嗎?別忘記此行目的。」老警察無奈地搖頭。
「…她是非裔美籍人士?」我輕撫那團灰色煙霧中貌似是頭髮的部分。
「是的…等等,你看過新聞?你剛才的敘述都是正確的!!」洛文驚訝地看著我。
「沒有,因為她就在這裡。」我指著浴缸說道,他們三人瞬間倒退好幾步。
「該死!」洛文立即拔出配槍。
「子彈無法再度殺死她,洛文警官。」我轉頭安撫受到驚嚇的亡魂。「別緊張,我們只是有些事想請教您。」
「我沒什麼好回答。」被槍殺的女人幽幽開口。
「我們只是想知道您使用那塊通靈板的意圖。」我對她悄聲說道。「是自願使用,還是被逼迫的?」我想起潛伏在那塊板子裡的惡靈。如果嫌犯被迫殺人,我們或許能為她奪回一絲清白…是嗎?
「好了你們兩個別吵了,霍特伍德先生已經在跟她對談了。」老警察連忙把洛文和榭爾溫分開。
「犧牲之血都來自極惡罪人,我只是在替天行道。」
「她說了什麼?」榭爾溫緊張地看著我。
「她說那些受害者都是罪人。」我不解地覆述她所說的話。
「那些受害者的確都擁有麻煩前科,還有一個是逃犯!」老警察驚呼一陣。
「這並不表示嫌犯能自居正義使者。」洛文看起來快七竅生煙了。
「您是怎麼知道的?」我繼續詢問她。
「板子…那塊通靈板裡的靈能看見罪惡,殺死一個就能看見下一個。」
「那塊板子裡的靈魂和您是什麼關係?」我擔心自己問了太過私人的問題。
「心靈導師。」她聽起來尚未被激怒。
「我方便請教那位心靈導師的尊姓大名嗎?」
「我無法告訴你,年輕人,除非你願意為他效忠。」
「感謝您。」我起身遠離那團灰色人形。
「情況如何?」洛文警官不耐煩地看著我。
「自以為是的正義使者,靠通靈板裡的傢伙尋找獵物。」我無視那團灰色煙霧的怒吼回應他,老警察突然露出難看的表情彷彿目睹她的面容。
「那板子裡到底躲了什麼?」
「她不願意說,我們恐怕得親自使用。」
「那不會很危險嗎?」榭爾溫搭上我的肩膀問道。
「要證明她的說詞只能這麼做了。」我抿起嘴唇看著他,眼角瞥見灰色鬼魂尖叫著衝向我們,我連忙推開他撞向牆壁,但那個鬼魂卻在撞上榭爾溫的同時爆出一陣慘叫並開始融化。
浴室鏡子像爆炸般四分五裂。
「快出去!」洛文舉起配槍對我們大吼。
「別開槍!」我眼睜睜看著那女人在哀號中逐漸消失。「她…被消滅了。」
「怎麼可能?!」
「我也不清楚…難道是…」我下意識探進榭爾溫的口袋,裡面藏了第二面聖本篤聖牌。「就連鬼魂也能消滅?」我滿臉困惑地拉出那面護身符。
「好險我同學帶了兩面回來。」榭爾溫鬆了口氣。「那隻鬼很可怕嗎?」
「還好,她只是被激怒了而已。」
「但聖本篤聖牌在民間傳說裡不是用來驅魔的嗎?」老警察也同樣露出困惑的表情,看來他對這類事物也了解不少。
「也許那女人已經變成怪物也說不定,殺了這麼多人。」洛文不屑地瞪了浴缸一眼。
「她仍然是被來路不明靈魂誤導的可憐蟲,我認為問題主要出在那塊通靈板上。」我有些惱怒地說道,但思緒依然停留在剛才的事情中。那面聖牌照理說不是這樣使用的,難不成榭爾溫能毫不知情地反擊鬼魂嗎?「洛文警官,我們能否馬上趕回波士頓?」
「跟我來。」洛文火速踏出浴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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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士頓海邊的倉庫門口依然站著那兩個便衣,當我們踏進鐵門後,一陣血腥味撲鼻而來。
「豬血。」老警察摀著鼻子把裝著豬血和死豬的箱子推過來。
「希望那鬼東西接受動物血。」我嫌惡地看著那車血肉模糊的東西。
「我們現在知道嫌犯如何使用通靈板,但動機仍然未明,還有那塊板子為何會帶來厄運。」洛文拉了張摺疊椅座在木箱附近,通靈板已經放在上面並散發著熟悉的惡意甚至有增強趨勢。
「但願我們能發現什麼。」我戴上手套接過老警察遞來的山羊骨乩板,而榭爾溫此時卻拉住我不放。
「我也要加入。」他堅定地說。
「這很危險。」我抽出手臂繼續前進。
「我是你的搭檔。」
「但兩人同時冒險的代價太高了。」
「我知道這聽起來很蠢,但我必須保護你。」
「是的這真的很蠢。」我希望能藉由這次的事讓他徹底收手,我不想讓他的運動員生涯受到威脅。
「哈雷先生想玩就讓他玩吧,他看起來不像對超自然世界敏感的人。」老警察友善地遞給他另一雙橡膠手套。
「說真的你還比較神秘。」我開始對老警察感到一絲質疑,但這或許只是他們從業多年養成的第六感罷了。
我將乩板浸入死豬腹部幾秒再將它拿出來,把濕溽並反射著燈光的心型骨板放在黑色通靈板上。
「把手指頭放在上面。」我對榭爾溫說道。
「哪一根?」
「都可以。」我開始聽見那道淒厲的尖叫聲。「你有聽見任何聲音嗎?」
「沒,但豬血味好可怕。」榭爾溫把左手食指放上去順便皺起鼻子抱怨。
「聽著,榭爾溫,無論如何都不能在結束前把手指從乩板上拿開。」我小心翼翼地提醒他。
「…好。」他吞了口口水。
「我們要開始了,洛文警官。」我對那兩位警察大喊。
玩我!問我!挑戰我!躲在通靈板裡的東西依然咆哮著這句話。
「你是誰?」我冷靜地對板子問道,我們的手指開始不受控制隨著乩版移動。
「這是所謂的意動現象(ideomotor response)*嗎?」榭爾溫越來越緊張了。
(*作者註:意動現象是經由暗示或催眠等方法後引起的肌肉不自主活動,科學家認為通靈板、降靈法會等活動產生的超自然現象可能導因於此)
「我倒很希望是這個原因。」我看著乩板尖端指到的字母回應他。「那東西正在拼字。」
「那是什麼意思?!」榭爾溫對著正在移動的乩板大叫。「V-I-N-T-R…那傢伙想說些什麼?」
「我不知道。」那陣尖叫聲開始得意地訴說他過往的豐功偉業,像是憑空從空杯變出酒水或是讓聖餐禮的聖體流血。這個靈魂可能並非現代人,而且有著奇怪的口音。
「信仰我!愚蠢的人類!」那道聲音歇斯底里地笑著。「只要開口我就揭示一切邪惡!」
「VINTRAS!這是什麼意思?」榭爾溫對我大喊,但隨即像是被人踩到腳似地尖叫一聲還差點把手指從乩板上拿起來。
「小心點!」我連忙用空著的手抓住他。
「該不會是尤金‧萬特拉(Eugène Vintras)*?!我好像在其中一本書裡讀過這個人!」
(*作者註:Eugène Vintras [1807-1875]是法國靈媒、魔術師與預言家,在當時受到許多人的推崇)
「誰?!」
「十九世紀的法國靈媒,會用魔術把戲吸引信眾!」
謊言!那都是謊言!!尖叫聲不斷衝擊我的腦袋。
「看來你激怒他了。」我不得不苦笑出來。
「真假?!」他看起來快哭了。「那還要繼續問他嗎?」
「顯然他自己有話要說。」我看著乩板再次動了起來,心形板尖端最後拼出了「騙徒」和「死亡」,看來事情不太妙。
「你們還好嗎?」老警察擔心地靠近我們。
「板子裡的傢伙好像生氣了!」榭爾溫哭喪臉看著他。
「霍特伍德先生,這是怎麼回事?」洛文警覺地摸著槍套。
「這傢伙似乎是叫做萬特拉的法國靈媒,不是很好惹。」暈眩感再次出現,我連忙扶著大木箱站穩腳步。
「你還好吧?」榭爾溫擔心地看著我。
「還撐得住。」我繼續對那塊板子提出問題。「萬特拉先生,是您讓那位女士看見罪人的嗎?」
「是的,她做出奉獻,我則回報真理。」
「要如何做才會看見她所看見的?」榭爾溫深吸一口氣後問道。
「這點血是不夠的,小子,你不信仰我,我沒必要說。」萬特拉的聲音在腦海繼續咆哮,乩板不停拼出「血」這個字。
「什麼的血?」
乩板彷彿裝了引擎一樣火速拼出「人類」這個字。
「噢該死去你的!」榭爾溫咒罵一陣。
通靈板伸出一隻紅色大手覆蓋在我們身上讓我們動彈不得,但似乎只有我能看見,那隻散發惡臭的手像鉗子般牢牢抓住我們的手在板子上拼出一堆憤怒骯髒的字眼。洛文和老警察正在掙扎是否要聯絡外面的同僚或直接對板子開槍。
「抱歉啦我只是罵了句髒話而已!」
我瘋狂思考所有可能的反擊方式,但在被萬特拉箝制外加旁邊還有普通人的情況下,我實在很難想出有效率而且安全的方法對付這個混蛋。
「問他無傷大雅的問題!」我對榭爾溫大叫。
「像是什麼?」
「隨便亂問!」我必須轉移萬特拉的注意力。我們已經用鮮血將他引了出來,除非我們喊停或是被他殺死,否則這場遊戲是不會結束的,畢竟他也被這塊板子束縛著。然而,我有預感這傢伙除了必須被消滅外別無他法,讓他繼續存在只會讓更多人受害。
「欸萬特拉,你知道我身高多少嗎?」榭爾溫恢復一臉惡劣的樣子對通靈版大吼。
「你知道麥當勞的第一份麥香魚是何時販售的嗎?」
「你這個神棍交過幾個女友?」
「你那些騙術和胡迪尼*比起來誰比較厲害?」
(*作者註:Harry Houdini [1874-1926]是以逃脫術著名的美國魔術師,並揭發當時許多通靈者的把戲,甚至不惜與篤信通靈術的友人柯南‧道爾決裂)
住嘴!!萬特拉顯然發飆了。
我趁那隻紅色的手放開乩板後用空著的手在口袋翻攪尋找聖本篤聖牌,如果剛才在旅館裡的事情證明聖牌能抵擋靈魂,那或許也能對這傢伙產生效果。我拉出聖牌後把它往通靈板上一甩,但萬特拉只發出一陣嘲諷般的笑聲。
「蠢蛋!你以為我是什麼?當我是惡魔嗎?」萬特拉再次伸手將我們壓住,聖牌被他打飛到好幾呎外差點砸中那兩個警察。
「哇靠這是怎麼回事?!」榭爾溫不斷對我慘叫。
「萬特拉伸出手壓住我們!」我感覺呼吸越來越困難,難不成萬特拉想掐死我們?「快結束這場遊戲!停下來!快回去!」我對通靈板大喊。
「來不及了!準備接受我的懲罰!」
「一定得想出辦法!」榭爾溫靠在我身旁不讓我摔到地上。「我必須保護你!」
「不,榭爾溫,我快不行了…」情況變得比上次還糟,就算呼叫喵喵也為時太晚,看來我真的插手太多自己無法負荷的事情。
「戴爾!!」他抓住我讓我摔進他的懷裡,但他自己也開始感覺到呼吸困難。「該死!」他試圖用右手把手指從通靈板上移開。
「別把手指提起來!」
「只能試看看了!」不過那隻紅色大手卻選擇在這個時候拍開他的右手讓它撞上木箱。「好痛!」
「你流血了?!」
「有東西巴了我一下害我撞到箱子上的鐵釘!噢!幹他媽的傷口有點大!」他連忙甩了甩手。
「快呼叫外面的人進來!」老警察抓住洛文的肩膀叫道。
「是的!」洛文連忙拿起對講機,但就在他準備開口時,我們所有人都聽見一道駭人的慘叫聲而嚇得止住動作。
「萬特拉?」我終於無法站立而滑到地上。
通靈板瞬間爆裂成一堆碎片。
「…這是怎樣?!」榭爾溫呆愣地看著滿地木屑。
萬特拉的靈魂像團黑色漩渦在空中不斷哀嚎,我隱約聽出他夾雜法語的哀號聲中正咆哮著他受不了這股強烈的力量。那坨黑煙最後像是被風吹到天空中的灰燼一樣逐漸消散,萬特拉的聲音化為寧靜。
「痛死我了!」榭爾溫如釋重負一般握住受傷的虎口不斷咒罵,老警察跑過來確認我們的傷勢。
「你沒事吧?」老警察把我扶了起來。
「還好,只是剛才差點窒息而已。」
「窒息?」
「戴爾說那個萬特拉想壓死我們!」榭爾溫對他叫道,接著隨即抱住我不放。「你還好吧?」
「很好…但萬特拉就這樣莫名其妙地消失了。」我在他耳邊嘆息,雙手也染上從傷口中不斷流出的鮮血。
「他不見了?那面聖牌真的有用?」
「我不知道…也許是你,也許是我…可能吧。」我瞇眼看著通靈板上的血跡。
不,不是聖牌,或許榭爾溫對超自然事物毫無反應甚至異常遲鈍,但當他害怕或憤怒時,那些鬼魅似乎會被他自身散發的力量反彈甚至消滅。
這真是太神奇了。
其他警察終於衝了進來,洛文向他們解釋一番後那些傢伙便用敬畏的眼神著我們。
「我想我們終於可以回學校了?」榭爾溫看著我微笑。
「希望,但我現在餓得要死。」
「我想你們兩位應該會需要一頓大餐吧。」老警察走向我們。「剛才我聽見你們大叫麥香魚?」
喔不,我只是在開玩笑的。
~*~
「今天想看電影嗎?」榭爾溫的大頭從書桌旁浮出。
「你不是要練球嗎?」我闔上書本瞪著他。
「手受傷需要休養。」
「只有我們兩人嗎?」我歪嘴笑道,但內心卻被罪惡感侵襲著。
「還有珍妮。」
「該不會還加上她未婚夫吧?」
「幸好沒有。」榭爾溫拉著我的手臂說道。「走吧,珍妮在樓下等我們。」
「所以…你下定決心追求她了?」我感到一陣緊張。
「當然,希望我們能因此成為家人。」他愉快地對我耳語。「我愛你,戴爾。」
「我知道。」我想我大概臉紅了。
(警局,波士頓,麻薩諸塞州)
「顯然那兩個年輕人還有很大的進步空間。」洛文警官對站在窗邊的老警察說道。「你怎麼看呢,艾倫?」
「霍特伍德的力量仍不受控,瞧瞧他那時爆走把惡靈殺死的樣子,那可是很危險的。依他那副德性,特殊部門還得花時間訓練他,我們經費很吃緊可不能隨意浪費納稅人的錢。」特殊部門秘書艾倫‧圖西(Allen Touche)聳肩回應他。
「教育不也是收稅目的的一部分嗎?」洛文狡猾地笑著。
「他不像部門裡那些孤苦無依的孩子,他家財萬貫並受到良好教育,總有一天也會成為優秀的通靈者,到時我們再去徵招他。」
「那哈雷呢?」
「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大塊頭。」
「雖然我對這方面很遲鈍,艾倫,但那個籃球小子是個極富正義感的人,也做得出合理判斷,我相信他也能成為保衛世界的英雄。」
「那他比較適合當警察吧?」艾倫拉上百葉窗說道。
「我不知道,也許哪天他們會各自找到自己的志業。」
「我還以為你很討厭那小子。」
「他太像以前的你。」洛文瞪著辦公桌上的老照片。「我不想再對著英雄的墓碑痛哭,並不是每個人都能像你一樣重獲新生。話說你出現在我面前時我快嚇死了,原來《機器戰警》(Robocop)是真實存在的東西。」
「特殊部門選擇了我,亨利,從某些層面來說我寧願死去。」艾倫拉著手指伸展筋骨一邊說道。
「你們會選擇繼續監視那兩個小鬼嗎?」
「我們找到更有價值的目標,所以就先擱著他們吧。我也該走了,亨利,希望我們不會再因超自然案件碰面。」
「希望。我是個警察,本來就不該處理這種狗屁倒燥的鳥事。」
「去吃個派如何?我最愛的那間?」艾倫把車鑰匙扔給他。
「走吧。」
終於寫完第二篇番外了,查了一堆東西or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