妳……渴望什麼。
「……我要他死。」
再說一次，妳的願望……
「我……」女人眼神空洞，像是已經抽出了靈魂，放置在神的天秤上交易。
「要他死。」
金色的光影晃了晃，像是在笑。
不惜，一切代價嗎。
「我再也受不了了……」
那就讓我嚐嚐吧，嚐嚐妳的鮮血與靈魂。
「兩年了……已經兩年了。這兩年來每天每天、每天每天……那個跟蹤狂，跟在我的背後，或是埋伏在我的面前。什麼事都不做，什麼事也沒有。但是他的眼神……他的眼神像是一句死屍。他只想看著我崩潰！！報警也沒用，他什麼事也沒做，警察、警察還說他只是有精神疾病……呵、呵呵、呵呵呵！」
精神疾病真是個好用的藉口呢。
「精神疾病……精神疾病我也有啊，呵呵……有誰、有誰遭遇到這種事情還沒有精神病？我砍他好了……不行啊，我是個公眾人物，因為我做好多好事，所以半點壞事都不能做……好不公平啊。那些很多負面新聞的人，一但做一個好事就被貼上善良好心腸的標籤，我做那麼多善事，稍微……稍為講話激動一點就被批評偽善……就連、就連被跟蹤兩年，都沒有人要相信我……」
他們覺得妳做那麼多好事，才不會有人想對妳怎樣，是妳自己的妄想，對嗎。
「才沒有忘想！」她抱著頭尖叫。「才不是妄想，他是真的跟著我！像陰魂一樣！我真的再也受不了了！我要他消失！！」
金色的光影像是很享受這歇斯底里的尖叫聲似的，虛晃晃的晃動了幾下，金色的粉末游身上散去，露出灰黑色的形體，掛著一抹慈祥的微笑。
說吧，妳的願望……
女人發瘋似地朝著灰黑色的形體跪爬過去，抱緊形體的下半身。「讓他消失，讓那個跟蹤狂從此消失在我的世界裡。這樣就行了……可以嗎？你可以救我嗎？我要給你什麼？靈魂嗎？你是死神嗎？不……不、不，只要你可以幫助我、只要你能拯救我，你是天使，是天使對吧！」
我不是死神，我討厭這個人類擅自給我取的稱號。
「不不不，你不是死神，絕對不是。你是天使！是神帝一樣的存在！」
我什麼都不是……我只是一個握有全世界的制裁權，卻又沒有任何東西可以制裁我的存在。神？我才不是那種無聊的存在。
「不管你是什麼，救我！你要什麼，我都答應你！靈魂也好，只要我能給的我都給你！」
我不要妳的靈魂，那是無聊的東西。但我幼稚，我……喜歡玩具。
灰黑色的形體像是一笑，接著從中浮出一個邪惡俊美的男子。女人一見男子像是魂魄被勾了似的，跪坐了下來。
妳讓我玩吧？
女人精神恍惚似地發問：「……玩？」
男子修美的手指勾起女人的下額，這一勾讓女人渾身酥麻使不上力。
是，把妳仍然純潔的身體給我。我就讓那個跟蹤狂消失。
也許惡魔的形體一直都可以自由變換，但她從未見過如此俊美的男性，不知是惡魔的魔力使然，還是什麼不可思議的力量。她沉陷了下去，無法抗拒、也沒有理由抗拒。
儘管被男子弄得發疼，但她卻仍愉悅、卻享受在其中。一直到男子心滿意足的消失在她的視線內，她才緩緩坐起身，拉著方才被撕扯的衣物。
消失了，不是騙我的吧？但為什麼，感覺他騙我也沒關係，我怎麼會如此享受被凌虐的感覺……正當女人這麼晃著神，男子再一次出現在她眼前，並且將跟蹤狂扔到她的面前。
好了，輪到我實現妳的願望。說吧，妳希望她怎麼樣，只要說出來，我可以實現妳任何的願望。
「只要他從此不要再出現在我面前……不要再跟著我……」
不要他死嗎？
「我……」當一條生命被扔在她的面前，她卻突然起了惻隱之心。
跟蹤妳兩年，搞得妳吃不下飯、睡不安穩，還要被世人質疑自己有妄想症？
「可是……」
妳仁慈，我知道。可是妳仁慈得到了什麼？
「我……」
偽善？演戲？還是自己省吃儉用拿去做善事，還被人說是富家千金的舉手之勞？
「……」
還是要說，妳根本從他們身上得到更多的好處，所以妳才做這些事情的？
「殺了他。」
哦哦？這樣一來，妳就成了壞人了。雙手會沾滿汙穢？
「美麗的庭園，總是要有人弄髒雙手去剪草的；總要有人弄髒雙手去倒垃圾，我這是正義……我除掉一個不定時炸彈。」
妳能這麼想，真是再好不過了。男子笑道。接著他一個彈指，跟蹤狂的身體開始一點點化為塵埃飛散。
「沒了？」
沒了。妳給了我應給的代價，而我達成妳的願望了。現在我給妳兩個選擇，由妳決定，要我留下，或是離開。
「選擇……」
跟蹤狂，從此不會再出現了……這一個跟蹤狂。
「那如果有第二個呢？第三個？！」
我只會在妳面前出現一次，妳考慮清楚。
「留下！求你留下！把自己獻給你也沒問題。不要再讓那些東西折磨我……」
但是我會折磨妳唷……每當妳許願，就得付出代價。
「總得有人……清理垃圾……」
好，實現妳的願望，我賜與妳永生。我可不希望妳人類短暫的壽命影響我的興致。
女人跪趴在地，恩澤，這如何想都是恩澤。接著男子在女人的左胸口上留下了一道暗紅色的烙印。
那麼，契約成立了。女人突然胸口一緊，感受到心臟著著實實地震動了兩下，接著恢復原本的感覺。
半年後，一個黑心的商人突然從他的私人金庫裡失蹤了，各大小慈善機構也突然收到一筆匿名的鉅額捐款。
舉國歡慶，這官商勾結從來沒有人可以制裁的商人憑空消失了，他底下的各個公司一片混亂，陷入內鬥然後被刮分。
半片的江山一夕間山崩了。
再半年後，那些將百姓民血汗錢拿來花天酒地的政客失蹤了，跟著他做過的所有違法事件的鐵證一一浮出檯面，人民得到了可以懲治他的證據，但是卻再也沒見過這個人。
女人如今搬離了那間又破又舊的小雅房，在市區買了一棟別墅居住。
三個月後，幾個謊稱自己有精神病而亂砍人的犯人，不知道為什麼聚在了一起，被發現的時候只有滿地的血跡與各自手上都握著的刀。
女人好滿足，像是得到全世界，現在的她，有財富有名聲，幻影化成的俊美男子時常隨著她出現在各個角落。
但她無法得到愛。
男子對她沒有愛，只有美好的交易。而她也無法從別的男人那裡得到愛。
妳如此希望世界是乾淨的，我就不能接受那個男人有缺點。
「可是，可是他說他愛我！」女人身前是病床上那肺癌纏身已故的軀體。
可是他抽菸，我不接受。
女人說不出話來，在那之後各種理由都能成為一條性命病故或意外的原因。
他會喝酒，而且還開車了。
「他只用舌尖沾了一點味道！」位處車禍現場，倒歪的電線桿與變形的車體。女人原先也在車內，撞上的前一秒變突然出現在不遠處目睹車體變形。
我的原則一向很清楚。
場景更易到靈堂前。「這次又是什麼？」
被野狗追，所以他拿石頭扔狗。
……
「嗯？」
他太沉迷電玩了，老在網上罵人呢。
他偷偷讓朋友先預訂限量的產品呢。
他遛狗沒自己收糞便。
他垃圾沒分類。
……
女人再沒和誰在一起過，縱然有很心儀的追求者也都拒絕了。
她發現人類永遠有缺點，而男子永遠不會打破他的原則去接納別人的缺點。
沒人發現女人的永生，男子用他的力量無時無刻在改寫他人的記憶。
她甚至不能了結自己，當她確定她從二十二層樓高的窗戶跳出後，下一秒人卻仍站在房內；手裡握的刀到了頸上變成了一條圍巾；農藥入口就變成水……
她被囚禁在這世界上，終於懂了人都會有缺點；終於明白人都會犯錯。
她央求男子了結她的生命，男子一如往常秉持著他的原則：約定好的永生就是永生。
她只能望著城市的日景夜景逐漸萎靡，如今她擁有全世界的一切，她能制裁任何她想制裁的人，但卻無法結束自己。
「你的力量，能讓我和當初那個跟蹤狂見面嗎？」
可以，我還能讓他說話。
「我可以見他嗎？」
男子一笑，一揮手空氣凝聚出當初那個跟蹤狂。
女人走到他的面前，如今她的面容也與跟蹤狂一般地死屍樣。
「你當初為什麼要一直跟著我。」她問。
對方口裡一張一合，拼拼湊湊地這樣說著：
「妳……善良、漂、亮；我、笨……醜、不敢，妳。我、喜，歡。只。遠、看。」顏面神經失調地不知道是笑還是怕，肢體扭曲抽動異常的模樣仍然沒有變。
「讓他走吧。」女人說道，便讓男子一揮手又將人影送走。
妳得到什麼了嗎？
「無盡的悔恨。」
太陽一如往常東昇西落，她看著天際。
天空即是鳥籠，空氣宛若鎖鏈。
而我親手折翼，只因年少無知。
創作內容
【極短篇】渴望
○誌● (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