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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人小說】《血源詛咒-遙遠的呼喚》第四章:漫漫長夜-02

作者:大理石│2016-07-25 03:49:55│巴幣:6│人氣:304
※由於劇本規劃因素,整體的推進速度小小延遲了些。但有些曾經提過的事總是要交代清楚,不然放著不管也未免太奇怪了,不是嗎?



----------第四章:漫漫長夜-02

  飾有金釦的灰黑色大衣、滾上銅邊的墨色獵背心,白襯衫前搭上一條繡有斧頭金章的暗褐色領巾,衣衫車縫了一道道直紋,縱使這只是些單純大架構,組合起來卻是花俏又複雜;亞麻褲上還留有刻意營造的接縫線,從膝蓋部至褲底又墊了皮革做強化,細看之下有如護甲--不要忘了還有靴子,同樣滾了銅邊的靴身上還帶有小小裝飾過的鐵扣帶與精緻的綁繩--這樣精緻的套裝有點像是晚禮服的狂野版、或獵裝的晚禮服版,無論如何,看起來都有點太過鋪張了。緹妮還記得蓋斯柯恩曾說過,那是一套品味過於年輕放縱的衣服,自從和薇奧拉結婚後他就很少把它拿出來穿了。
  
  過於年輕放縱的品味,這話真的一點都不假,要漢門.弗奇翁看了肯定會鼻息一聲,並說衣服的主人肯定是哪裡來的幫派份子,道德淪喪、思想汙濁。湯瑪士可以想像漢門會用食指和拇指捻起衣角,帶有批判性的灰藍色眼睛將來回打量著衣料的質地與設計師的針功,有時他會在那些裝飾性的繡線上多停留一會兒,無聲的嘆息表露無遺。最終,這種老貴族式的譏諷會化為言語,他會說:喔?這就是你的新衣服嗎?真了不起,挺有品味的嘛!
  
  對,湯瑪士相信漢門就是這樣子的王八蛋。
  
  回想一小時之前,本來這套衣服不在湯瑪士的首選名單中,但他在實際找了找蓋斯柯恩的藏衣後才發覺到,年老的蓋斯柯恩顯然要比年輕時瘦得多了,雖然湯瑪士是能勉強把自己塞進那些小一號的樸實衣物裡,但這也表示他將來唯一能做的事就只剩下拿著小碟子站在自助餐桌前流口水,如果想多吃點可愛的小圓餅就得先脫掉褲子才行了。湯瑪士別無選擇,反正現在穿了舒服,也沒甚麼好奢求的了。
  
  「你穿起來很好看,」緹妮睜大眼睛,「我的亞丹啊,湯瑪士,你變得好帥氣!」
  
  「嗯呃,年輕的品味,」對蓋斯柯恩這樣父執輩年紀的人來說,年輕一詞某種程度而言多半也很弔詭,「告訴我,緹妮,蓋斯柯恩當初是怎麼拿到這件衣服?」
  
  「父親說那是人家送的,設計者是諾德盧米的小偉特,文斯爵士的御用裁縫師,」緹妮要湯瑪士蹲下來,這樣站在椅子上的她才能調整那一團亂糟糟的領巾,「我好喜歡那個故事,父親說,那是他任職獵人第三年的事:當年在諾德盧米的岩盤城城郊出現了一隻可怕的大怪物,那隻被稱作長者的野獸有四匹馬那麼大,牠頭頂著鹿角、身子像隻瘦猴,據說長者經常在午夜時跑到蕪菁田裡大肆破壞、後來就變成了破壞民宅,長者野獸幾個月下來殺死了好幾十名農夫與工人,盡管岩盤城的狩獵隊拚了全力抓了好幾星期,卻始終拿牠一點辦法都沒有!--於是,城主文斯爵士在不得已之下只好派人到教會總部那請求支援,他們需要一位真正的獵人,真正會殺野獸的人,後來,教會便派了我的父親過去幫忙。但就他一個人,而且最後他還被迫孤身一人待在深夜田野中等待怪物現身,父親說那時他真是怕死了,他知道,教會的那些掌權者根本就只是想要整人,就算弄不死他,至少也要讓我父親尿褲子才行。然而誰又料得到那位年輕的獵人竟真的殺死那隻龐然大物?......喔,湯瑪士,我漏了好多細節!」
  
  「既然這麼有紀念價值,那我或許不該穿上才對。要是被弄破了怎麼辦?」
  
  緹妮坐回椅子上。「但獵人裝就是要獵人穿上才對,不是嗎?況且你是我父親的親族,不但是血親、還是血脈之親,你有權利、也有責任使用這份禮物。拜託,湯瑪士,就穿著它吧。」
  
  「你讓我壓力很大。」湯瑪士轉轉手臂,意外地發現這套衣服其實一點都不礙事。
  
  「別這麼愛抱怨!」緹妮悶著臉。
  
  「好,緹妮女士,你說的都對。」
  
  出發前,緹妮正在樓上房間做最後的收拾,湯瑪士則選擇在蓋斯柯恩家的廚房火爐旁仔細地研究了一下當地地圖,他試著把那些複雜的街名給背起來,可是想了想後,湯瑪士又覺得這沒什麼意義,整個雅南都亂了套,就算街還在,又有誰能保證它真的會安安分分地待在地面上?不過無論如何,看地圖仍就是很好的消遣活動,他很享受找出自己曾走過的路、以及將來可能會走過的路附近有什麼東西,如果未來雅南城還活著,湯瑪士或許還能回來看看。
  
  「嗯。」湯瑪士眼神飄了一下,不久後,他確定自己要是把事情完成了,就算大難不死,他情願給人扔進糞坑也不要再回來觀光一次。
  
  雅南城建在野河北側,它的城型相當完整,像顆煎蛋,位於東北處的蛋黃就是雅南教區;城體被銜接字野河的Y自大渠給割開,而蓋斯柯恩家所在的燈芯草街位於主渠東側,是塊地形略為起伏的繁榮區。這條街看起來是個中產階級的小社區,社區以燈心草廣場為核心往三方延伸,若往北方那條名為燈芯草一巷的小路前進,就會與女王恩賜大道相連,在更北方的街區開始變得破碎、像是散了一地碎玻璃一樣,小路密密麻麻、只有一座泉水區與幾個井口附近的稍微有點喘息空間,湯瑪士可以理解那住的可能都是些中下階層,是群有家、死不了、有事明天可以再說的普通百姓,好像太陽島的吉伯特那樣的人物。
  
  現在討論起來,其實湯瑪士所走的街道從沒亂跑過,不過它們的街面高度與構造體就又是另一回事了。
  
  緹妮換了一套墨綠色的旅行裙裝走到湯瑪士身旁,她似乎也想對地圖發表些意見。「我們在這。」緹妮的食指壓在地圖的小圖塊上。
  
  「燈芯草街,這名字起的不錯。」湯瑪士看向那道漂亮的印刷體。
  
  「我也覺得這名字好,可惜奧莉薇不喜歡。」緹妮噘起嘴。
  
  「奧莉薇......她是?」
  
  「我姊姊。」
  
  「喔,對,你好像提過這件事,」湯瑪士頓了一會兒,他驚覺事情有些不對勁,「她怎麼不在家?」
  
  「她常常不在家,」緹妮聳聳肩,「常常,我不知道她為什麼老是跑來跑去的。」
  
  「你姊姊幾歲?」
  
  「十六歲。」
  
  「你不擔心她嗎?你唯一的家人?」
  
  「我唯一不擔心的就是奧莉薇,她可以自己照顧自己,」緹妮之後又嘀咕了,「反正她有她的好紳士,家裡怎麼了,奧莉薇才不管那麼多呢!」
  
  湯瑪士雙手環胸。「但是,緹妮女士,我們這就要離開了呀,難道你要放讓你唯一的家人在雅南自身自滅嗎?」
  
  「那是她的問題。」緹妮插起腰,可是這句話說得非常心虛。她並不是完全不擔心奧莉薇,只是有些小淑女才懂得心結讓她拒絕承認這份關心。
  
  「我不想管你和你姊姊到底發生了什麼爭執,我只想確定你不會突然發起瘋來,在那大哭大鬧得說要回去找姊姊。」
  
  「我!......可是我不知道她在哪!」緹妮坐在另一端的椅子上,「她去找戴蒙了,她拋下我!」
  
  湯瑪士用左手扶著額頭,他開始覺得有點煩了。「蓋斯柯恩,你這老傢伙到底都怎麼教孩子的啊......。」
  
  「好吧,我想我會很擔心她沒錯。」緹妮趴在桌子上。
  
  「但你知道我們不可能為了你姐姐再多等半刻鐘,對吧?緹妮,我要把你給送出城,而且這事不能等--老實說吧,其實我甚至不確定約瑟夫卡他們到底有沒有辦法出城、要不要出城,這一路上太多變數了,所以我建議你最好趕快想起那該死的臭小鬼戴蒙到底住在哪,這樣我才能把你們倆找地方妥當地安置下來,了解嗎?」
  
  緹妮跳下椅子,人在廚房裡走來走去,赭色的小靴子在石磚上劈哩啪啦。她知道她必須找出點線索,可是緹妮真的不曉得戴蒙到底住在哪,那是奧莉薇的事,不是她的。
  
  湯瑪士大概也懂了個所以然,所以也不強求緹妮去回想了。「失蹤人口......唉,我只能假設她現在還跟那個戴蒙留在安全的地方了。緹妮,我們就留個紙條吧,說......要跟她說什麼才對?要說有個陌生男人基於道德與良心譴責而決定把她親妹妹給帶去別處避難嗎?該死的,我學人當什麼保母啊!」
  
  就在湯瑪士仍苦苦思索該如何解決問題時,他聽見大廳傳來了一道聲音。蓋斯柯恩家的配置是典型的雙層樓對稱布局,廚房與小餐廳落在左翼、大廳與起居室則在右翼,中間以玄關與樓梯為主,最後面則做為廚房延伸空間與倉庫之用,這種中央對稱格局無論在哪都很容易注意到大門口發生的狀況。而不論湯瑪士感到詫異,站在出入口的緹妮聽聞後更是精神為之一振;她穿過餐廳、直往大門出入口過去,湯瑪士也帶著油燈緊追在後,想了解事情的發展到底能有多順利。
  
  一走進餐廳,湯瑪士就聽見了緹妮在和一位年輕姑娘吵架,等他接近玄關後,他見到了門前站了一位身穿白色裙裝的少女,她深褐色的長髮以白緞帶紮成了馬尾,黑煤色的防寒披風蓋在身上、兜帽押著眉梢。對方一見到湯瑪士的龐然身影便愣住了。
  
  緹妮不知所措地回過頭看了一眼湯瑪士,接著又望向少女。
  
  「緹妮,他是誰?」少女奧莉薇問。
  
  「他是湯瑪士,弗蘭姆的湯瑪士。」緹妮走到湯瑪士身邊。
  
  「離他遠一點,那傢伙看起來像個瘋子......那是蓋斯柯恩的衣服嗎?」奧莉薇卸下兜帽,炯炯的目光然著怒火,「緹妮,你到底做了什麼好事?」
  
  「我為什麼必須經過你的同意才能作事?我像是你的女僕嗎?」
  
  「緹妮!」
  
  小女孩震一下,她順從地遠離了湯瑪士身旁一步之遠,頭低低的、看起來十分委屈。「奧莉薇,你根本什麼事都不知道......」
  
  「外面到處都是屍體!」她回頭看了接到一眼,並把提燈掛在一旁的掛衣架上,此時奧莉薇的聲音也壓低了許多,「你以為這只是場夢嗎?不,你才是什麼都不懂的人,我費盡千辛萬苦想找方法帶你逃出這鬼地方,但你看看,你這是在做什麼?你讓一個來路不明的陌生人進到我們家,還給他穿了蓋斯柯恩的衣服!」
  
  緹妮一時按耐不住,便回吼反擊:「爸爸已經死了,奧莉薇!你才什麼都不懂,你根本不想管我們!就連父母死了都不知道!」
  
  她頭也不回地跑回二樓。
  
  「死了?緹妮,給我說清楚!」奧莉薇沒來得及出聲喝止,緹妮就已經消失在轉角的黑暗處了。
  
  湯瑪士不打算阻止奧莉薇上樓,但對方看起來跟他還有筆帳要算。「你好,奧莉薇女士,我是湯瑪士,湯瑪士.史瓦茲。」湯瑪士釋出善意。
  
  奧莉薇沉默了一會兒回應:「你的口音很奇怪。」
  
  「弗蘭姆腔。順帶一提,我不是個有耐性的人。」然後摧毀了它。
  
  「那我就直問了。請問先生你到底給她灌輸了什麼鬼想法?」
  
  「你們的父母親死了,就這樣。」
  
  「該死的神經病。」她像隻火龍一樣咬牙切齒,就差沒噴出火了。
  
  「好了,我不想知道你對我的評價,我只要確定你能不能把你妹妹給帶到安全的地方就行了。」
  
  奧莉薇猛跺了一腳。「他們不可能死掉!」
  
  「那你想怎麼樣?要我告訴你他們都去阿瓦隆度假了嗎?」
  
  「哈,露出馬腳了吧!你就只是想要把我們拐走,對吧?該死的教會騙子,你跟那個蓋斯柯恩一樣蠢!」
  
  「某種層面而言,他是很蠢。」
  
  「什麼?我不許你這麼說他,」奧莉薇抿了抿嘴,輕輕咬合的兩排牙齒好像把正準備說出來的粗話給磨掉了,「你根本就不了解蓋斯柯恩。」
  
  湯瑪士沒有閉嘴,他繼續說:「他知道自己沒救了,所以不敢回家;他成了野獸,但卻是個專門獵殺野獸的獸化獵人,可是最後卻連誰是人、誰是獸都分不出來了。你知道嗎?那傢伙臨死前就只知道道歉,對你們、對你們的母親,像個白癡一樣不斷重複著"對不起、對不起"。」
  
  「他是應該道歉,」奧莉薇強忍淚水,她幾乎要相信湯瑪士所說的一切了,「他真正愛的不是我們,而是這場狩獵。」
  
  「所以你有多恨他?」
  
  「我愛他,但我和母親已經不想再忍受這種空無的家了。」
  
  湯瑪士悶哼了一聲。「就只知道抱怨。」
  
  奧莉薇深呼吸著,隨後她以沉重、帶著顫音的語氣下了逐客令。「出去,快給我出去!蓋斯柯恩的衣服你就留著吧,那種鬼東西不要也罷!」
  
  「很好,我想你最好也趕快把行李準備一下,我們一會兒就出發。」
  
  「哈?出發?」
  
  「你們的監護人已經死了,奧莉薇,而我基於私人理由決定保護你們。」
  
  「你才死了!你這王八蛋敢再多說一句話......」
  
  湯瑪士站在原地,卻有如怪物石雕般令人生畏;他開口,其言語冷如鋼鐵。「他們死了。要我帶你去看屍體嗎?我要把他們的遺物拿給你看嗎?女孩,不要對我耍任性,我們沒有義務接受你的怒火。閉嘴,不要開口,讓我把話說完。總之,奧莉薇女士,在你離家的期間,你的父親成了一隻野獸、你的母親則成了野獸的糧食,這一切都與我無關,可是我還是要確定你和你的妹妹能不能安全離開,因為我身上留有蓋斯柯恩的血,只要血沒流光,你們就是我的責任。聽好了,等等我打算帶緹妮去找約瑟夫卡醫生,他們很可能有個出城計畫,就算沒有,診所也是不可多得的避難地,到時你也要跟著一起來,要是你不去就拉倒,但你絕對不能強破緹妮跟著你留在這下賤夢魘中受苦。」
  
  「......但......他們......不可能......」
  
  「外面屍體如此之多,任何人都有可能成為其中一員。」
  
  她咬了咬嘴唇,想再吐出點話來,她大可說對方只是個騙子,一隻貪圖血液的人皮獸,然而奧莉薇唯一能說的就是低聲罵道湯瑪士是隻魔鬼。那位少女的淚水盈眶,她橄欖色的杏眼充滿了委屈與絕望,那張即將成熟的細緻長臉堆了恐懼,頓時失去至親的苦楚宛如熾炎環繞;奧莉薇僵站在門邊,一會兒後,她轉過身把門闔上,此時她的雙腳不經一陣發軟,奧莉薇背對著湯瑪士癱坐在地上,接著低聲啜泣。
  
  「奧莉薇,你可以哭,但你不能拖延時間。」湯瑪士繃緊了臉。
  
  「我需要冷靜,」奧莉薇的聲音弱如蟲鳴,「史瓦茲,我真的需要一點時間。」
  
  「我和緹妮會待在二樓。」
  
  她沒有回答。湯瑪士回頭帶上斧頭和一團包裹物品的碎布後便逕自上去找緹妮了。
  
  蓋斯柯恩家並不寧靜。湯瑪士認為自己得負起絕大多數的責任,因為事情都是他搞出來的,而且無獨有偶,樓下的少女讓湯瑪士的高聲闊論給弄哭了,樓上的女孩聽了也同樣不好過,緹妮在躲在她的小衣櫃裡偷偷落淚,因為她不得不再次接受父母雙亡的現實。
  
  湯瑪士看了這兩人的狀況後決定在階梯上坐一會兒,直到有任何人想起雅南已成地獄這件事為止。他等著,沉沉的腦袋埋在雙掌中--
  
  
  
  --寒風。
  
  「好獵人,看看那,灰燼山陵。」人偶伸手比著別墅高崖外的一片天際線,雲海與灰黑的蒼穹間有道微微起伏的黑帶。
  
  湯瑪士左右看了一會兒,接著他的嘴角微微上揚,憂愁、又帶點自責感。「那地方為什麼叫做灰燼山陵?」
  
  「因為曾有道火焰在那燃燒,祂燒出了白晝與黑夜、生命與虛無,」人偶再度把手交疊於腹前,「啊,灰燼山陵、灰燼山陵,哪天你的火焰還會再度燃起嗎?」
  
  一如往常的語意不明。湯瑪士搖搖頭,笑得更用力了。「人偶女士,請問你找我來有什麼事嗎?」
  
  「啊、不,不是我,是那群小可愛,它們有份書信要交給您,」語畢,人偶回頭對花園喊道,「小可愛們,我們的好獵人來囉!」
  
  她輕柔的喊聲一過,使者便從石踏面中悠悠浮現,對方看了湯瑪士一眼,接著其他使者們也一個個跑了出來,它們空洞的呼喚聲頓時壓過了寒風颯颯。其中有位使者取出了一張紙捲,兩位使者它們合力將紙捲張開,而沒事做的夥伴則在一旁舞動那不成樣的雙手,像是要湯瑪是趕快過去似的搖擺。
  
  「信?誰寫的信?」
  
  「我不知道,我的好獵人,但我想對方也是一位值得信賴的好獵人才對,使者們在這方面的直覺總是特別靈敏。」人偶才剛說完話,就又有一位使者就從她腳邊冒出,對方拉拉人偶的裙襬要和她咬耳朵,人偶見了便順從地彎下腰、側耳傾聽,「是?是的?關於你們遇到的小麻煩?啊,那的確是一件挺尷尬的事,但是,小可愛,無論再怎麼尷尬,這件事既然發生過了我們就得坦然面對才行。」
  
  使者縮著身體,咕噥聲中帶有一點慚愧與抱怨之意。
  
  人偶起身,雖然就和平常一樣,她有如頂著芼茛葉的石柱般挺立於地面,但現在似乎又多了點嚴厲。她說:「好了,我們不能老是待在原地懺悔,大伙得有所行動。不,這和吉爾曼先生怎麼做無關,吉爾曼先生是吉爾曼先生,你們是你們!」
  
  湯瑪士望向人偶,他問:「到底怎麼了?」
  
  「我的好獵人,我就代替使者們跟您坦白吧。其實現在要給您的則訊息算是舊消息了,它們早該在您邀我跳舞時就該拿出來才對,但當時有隻大野獸在場,野獸嚇得它們把工作都忘了,直到現在才急忙把您給找來......不過,還請原諒這群小可愛吧,好獵人,那只是場無心之過。」
  
  「野獸?什麼樣的野獸?」湯瑪士對於跳舞那件事有些印象,可是他搞不懂所謂的野獸又是怎麼回事。
  
  「我沒看清楚,當時好像有團迷霧蓋住了我的眼,但無論如何,那肯定都是隻相當可怕的東西吧。」人偶的話引起了使者們的共鳴,它們都同意,那是隻實非具有威脅性的存在。
  
  難道連夢境也不安全了嗎?湯瑪士沒把話說出口。他走向使者群準備閱覽訊息,老實說湯瑪士不太想這麼做,因為他認識的字真的太少了,要是對方像安息會一樣給了一大堆細節繁瑣又刁鑽生澀的文章怎麼辦?他該坦承自己只是個沒讀過書的鄉下人嗎?
  
  「拜託,簡單一點。」湯瑪士呢喃著。他收下紙捲。
  
  紙張有如霧氣般模糊不定,微微的紫光閃爍,色澤有如雅南的薰香燈。湯瑪士偷偷聞了一下,但什麼都沒聞到。
  
  現在是時候面對現實了。他深呼吸,盯著紙面的眼睛讓眉頭壓成了一半,似乎看得很吃力,湯瑪士總認為這樣可以讓他變得聰明一點,至少愛德華在看些艱澀的玩意兒時就時常做出這種表情。一會兒後,他的臉塌成一塊、雙眼睜如瞳鈴,紙面的訊息讓他不經張開了嘴。
  
  "給愚蠢的湯姆",第一段是這麼寫的。
  
  「愛德?」湯瑪士看向使者,「愛德華.坎貝爾留的訊息?」
  
  使者們彼此簇擁,看似有些膽怯,其中有個小個子的還是鼓起了勇氣聳聳肩,意味著:大概吧,這很重要嗎?
  
  信中接下來是這麼寫的:
  
  "給愚蠢的湯姆:我相信夢境中有些東西會扭曲我正準備傳達的消息,所以我請了這群小傢伙們幫忙寫下、並轉交這封信給你。由於時間不多,接下來我就講重點了。首先,我將盡速往曼羅希過去,我的盟友、卡利姆的黑衣女士表示,曼羅希有個通道能連接雅南城,盡管我很懷疑她所謂的通道是什麼,但當下我已別無選擇。我會在雅南城的亞丹小教堂與你會合;其次,如果狩獵之夜已經開始了,請立即前往拜爾金沃斯學院尋找威廉之眼,幻象必須破除,若要毀滅夢魘,必須讓它走到最後;其三,月亮和伊碧塔斯正在爭奪你的所有權,但你要注意的不只是那兩位妖魔,你還得小心亞丹,祂不是我們的中立裁判;其四--"
  
  「該死,操他娘的狗屁文件,我只看得懂一半!」湯瑪士絕望地拍打額頭,他陷入了有史以來最可悲的學習低潮,「好,幾個關鍵字,我可以的,我是愛德華教過最有成就感的學生,我行的。」
  
  湯瑪士以無助的眼神向人偶與使者們求助,可惜人偶看不見紙上的內容、她也不願窺探愛德華給湯瑪士的訊息,而使者們則根本不會說話。它們愛莫能助。
  
  「嗚嗯......」湯瑪士的臉揪成了一團,「......沒關係,邏輯歸納與經驗法則,只要會念就算是懂八成了。」
  
  「吉爾曼先生有字典。」人偶說。
  
  「太好了,借我!」
  
  後來他們一同坐在屋子階梯旁的石檯上細細品味這封艱澀難懂的信件。湯瑪士從來沒那麼討厭過讀信,尤其是他看不懂的信;盡管湯瑪士並非完全讀不懂裡投的內容,但最重要的部分就是一團亂,畢竟以前安德烈寄給湯瑪士的信中從來不會出現"所有權"、"進化"與"質變"這種亂七八糟的專有名詞,更重要的是他若看不懂、至少還可以找人幫自己念信。無論是家書或公文,在現實世界都有個簡單俐落的解套的方法,可是現在不行,在夢中,湯瑪士得靠自己把這封信給讀完。
  
  耗了好一段時間後,湯瑪士終於搞懂後半段在說些什麼了。
  
  原來愛德華正在解釋關於血與夢魘的問題:
  
  "--其四,關於赤子,我認為它指的不是一種生命,而是狀態。產下赤子對那群神祉有何意義,這我不了解,但對於血療教會而言,他們渴望的赤子是一種進化的可能性,現在你是它們的赤子媒介,不但是教會、也是眾神祉所寄望的媒介,所有東西都是誘使你去達成它們的邪惡詭異,然而遠在外界的我卻無法提供任何幫助,因此,我只能建議你盡可能和他們保持距離,不要輕易順從對方的任何意見,另外,若有重大狀況,就等我和你會合在一起研議往後的行動方針吧。最後,血已變質,除了我這個與你共血的人外,目前已無人能和你達成直接聯繫,但正因為如此,你絕對不可以相信輕易相信以我的影子出現的魔鬼,我相信它可能就是其中一位神祉造出來的假象,若未來我們碰頭,也請務必再三確認眼前的愛德華.坎貝爾是否真為其人,否則我就用枴杖打爆你的頭。
  
  最後,我真的非常希望你能好好控制一下自己的爛脾氣,湯姆,我知道你現在肯定會很生氣,但你也必須明白,我的所作所為都是必要的。
  
  你的蠢朋友,愛德留。"
  
  「愛德留。」湯瑪士唸出最後屬名。
  
  「好獵人,您怎麼了?」
  
  「我不知道要怎麼解釋,」湯瑪士眼巴巴望著文件化為煙霧,「我不知道。」
  
  「您的朋友似乎告訴了你一些很重要的事情。」
  
  「......哼,那傢伙,好像突然間什麼都明白了一樣......黑衣女士,他還真敢把自己交給一個來路不明的女人呀,哈!」
  
  「您很害怕。」
  
  「我不害怕,我只是感到......憤怒,」湯瑪士閉上眼睛,「他到底想怎麼樣?自己為是個聖人嗎?我明明是為了救他才闖入雅南的,結果現在他卻反過來想要進來再次拯救我?該死,愛德華,你搞砸了一切!」
  
  「他關心您。」
  
  「他只是想要當個偉大不凡的坎貝爾醫生!」
  
  「您的友人是位醫生嗎?那確實是個不平凡的職業,我的好獵人。」
  
  湯瑪士憤恨地盯著人偶,他知道對方的所有話語都沒有惡意,人偶就是人偶、沒有心的傀儡,但湯瑪士總覺得對方一直在刻意地轉移話題,彷彿自己說出口的都是無知的蠢話;他覺得人偶正在嘲笑他,笑他是個無能、失敗、毫無價值的野獸。
  
  湯瑪士抓起斧頭,野獸般的爪子緊緊握住斧身,他猙獰的臉對著眼前那位仍舊一無所知的人偶,利牙蠢蠢欲動。
  
  人偶的金黃色的琉璃眼珠倒映著湯瑪士的一舉一動,那個男人憤怒、有如信引燃燼的炸彈。
  
  他一聲不響地揮動斧頭--
  
  
  
  --「湯瑪士,你還好嗎?」緹妮問。
  
  湯瑪士猛然抬起頭來,他滿布血絲的雙眼在黑暗的樓梯間中來回探查,卻再也看不見那場夢的後續。「......緹妮,我睡多久了?」
  
  「我不知道,」她低頭看著自己的靴子,「湯瑪士,我不是有意要把你給吵醒的,但是......但是......」
  
  他察覺屋子內少了一道氣息。「你姐姐呢?」
  
  「......她走了。」
  
  湯瑪士怒罵了一聲,緹妮怯懦地向後退了幾步,好像做錯事的人是她一樣。而湯瑪士見狀也後趕緊出聲安撫。「不,緹妮,我不是在罵你。可是奧莉薇還能去哪?她什麼時候走的、往哪走?」
  
  「幾分鐘前,從廚房後門,我......我不確定奧莉薇要去哪,但她帶著行囊往廣場那過去了。」
  
  「該死、該死的蠢女人,希望她別做什麼傻事才好,」湯瑪士將布團交給緹妮,接著又說,「幫我顧好它,這東西很重要。留在家中別亂跑,我一會兒就回來找你。」
  
  「我也一起去!」
  
  「緹妮,幫我把這東西顧好,」湯瑪士把手輕放在小女孩的肩上,「它真的非常、非常的重要,但我不能就這樣抱著它去找人呀,所以,緹妮,請留在家裡好好保護它。等會兒把門鎖緊,別讓陌生人跑進來了。」
  
  獵人湯瑪士並沒有等緹妮回答,自己就一股腦兒地帶著斧頭與油燈衝出後門。蓋斯柯恩家的後門有一座小菜園,但無光的日子已令菜園的植物枯萎腐朽;園子讓一道矮石牆包圍,出了石牆後沿著丁字型的防火窄巷往前走就能回到燈芯草大街,此時街上的狀況一如前一晚糟糕,甚至更慘,雅南城的瘋狂化為黑夜中的囈喃,遠處傳來的哭叫擰著空氣,銀月高掛蒼穹,它的眼睛試著捕捉所有還能移動的存在,然後吞噬。
  
  眼睛群。湯瑪士不自覺地躲在黑暗中,他避開了所有窗口、所有可能會看見天空的機會;那位獵人抽搐著,但仍勉強自己前進。夜晚正深、恐懼正濃,地上的屍骸發出了新芽,一些高大、有如琴頭般的細長蕨類,看了令人作嘔。
  
  「奧莉薇!」湯瑪士大喊,他使勁奔跑。
  
  廣場上空無一人,但湯瑪士仍在那四處找了一會兒。他對著四周的房子大聲問了有沒有人看見一位少女經過,但湯瑪士所能得到的就只有驅趕、嘻笑與嘲弄。他豎起耳朵,仔細聽了附近是否有有腳步聲;湯瑪士聞著空氣,他認得活血的味道,也許這樣碰碰運氣就能找到對方走去哪了也說不一定。
  
  往南。湯瑪士鑽進燈芯草街三巷,循著那股突兀的活血味,路徑越拐越窄、遠方躊躇的腳步聲也逐漸響亮了起來,當中才摻雜了奇怪的輪軸聲。巷中盡黑影,就連積水也成了墨汁,微微下凹的路徑起起伏伏,宛如荒野中的廢鎮遺骸;裝了防鳥刺的窗子後頭彷彿有人在監視,樓房隨延伸的道路逐漸驟長,最後成了一座隧道,天上僅存的細線趴了一群鬼影,它們也都在觀看湯瑪士身陷窘境的模樣。
  
  總算,他找到奧莉薇了。在巷子轉角,他看見奧莉薇正推著輪椅,椅子上似乎坐了個男人。同時他們也發現了湯瑪士的存在。
  
  對方提醒道:莉薇,有人過來了。
  
  奧莉薇回答:別擔心,他只是一個無所事事的笨蛋罷了。嗯,戴蒙,可以稍等我一下嗎?
  
  戴蒙放心地答應:就去吧,我不會亂跑的。
  
  奧莉薇給戴蒙的臉頰上獻上了一吻,隨後她轉身走向湯瑪士。她看起來平靜且堅決,同時充滿了強烈、卻再也無法起伏的恐懼;那雙眼睛在黑巷中閃閃發亮,不知為何而濕潤。
  
  「奧莉薇,給我一個理由。」湯瑪士說。
  
  她挺起胸膛,展現出自己最自信的一面。「你給了我一個啟示,史瓦茲。如果蓋斯柯恩能做得到,那我可以。」
  
  湯瑪士身看向留在遠處的戴蒙,接著問:「是你還是他?」
  
  「沒有差別,」奧莉薇的嘴開合了幾次,彷彿忘記了言語,湯瑪士一時間只聽見了她牙關間的顫抖、以及離水之魚般的心跳,「不要問,史瓦茲,就這樣吧,讓我的選擇成為秘密。如果之後緹妮問起,你就對她說我跟著戴蒙跑了,反正事實如此。」
  
  「你控訴蓋斯柯恩,但卻做出了比他更糟糕的事。」
  
  「他瘋了,但我沒瘋,我現在很清醒,知道自己還能做些什麼,」她說話時露出了異常粗大的虎牙,「有些人可以得救、有些人不行,我知道緹妮是那位幸運兒,這是她的運氣,不是我的。」
  
  「你們接下來打算去哪?」
  
  「沒去哪,我會陪戴蒙回去他的住所,如果幸運,我們可能會撐到白晝來臨也說不定。」
  
  湯瑪士不做回應。湯瑪士本來還打算說,也許約瑟夫卡醫生可以為他們想點辦法,但那位醫生很顯然連獸化症的本質都還沒研究透徹,要現在的他們擁抱這種虛無飄渺的希望也未免太過痛苦了。
  
  奧莉薇也不再多說什麼,她解開了綁著馬尾的白色緞帶並交給了湯瑪士,隨後她便以小跑步的姿態回到了戴蒙身邊。他們倆繼續兩人的漫漫長路,微微的聊天聲壓過了天空施加的絕望,偶爾捎來的感嘆令黑影淡去,然而很快地,黑暗又重新湧上,兩人走過的地方變得更加漆黑,有如黑夜裡的風雨汪洋;他們攜帶的燈火越飄越遠,輪椅聲逐漸淡去,但火光的橘紅色澤、靴子與輪軸傳出的輕盈跫音,兩者始終留在湯瑪士的腦海中不肯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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