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了下昨天的紀錄，為什麼安達亞突然和馬可洛變成同一陣線了？」
「我相信是這樣的。」雅薇絲坐在那張她習慣做的那張深紅色沙發。但這樣的突然轉折還是有些生硬，但至少我們可以暫時不用再去想那件事。「我認為在安達亞被克萊曼拒絕之後，他和馬可洛之間達成了某種協議。他告訴馬可洛事情的嚴重性，為了保全性命，馬可洛就將自治會主席的位置讓給安達亞。在判決庭上，法官尊稱他為主席先生。」
「但是，狄柯里奇謀殺布諾這點怎麼成立？他的動機是什麼？」
「喔。如果你繼續聽下去的話，它會告訴你的。
」
沒想到他們也把我也當成了同夥一樣抓了起來。沒想到會來這麼一手，這和我原先的預測不一樣。我氣的當場大罵，但又不得不佩服。一切都在我眼前，每一個環節都是那麼的明顯。我早該想到，這傷了我的自尊。
當我到宅邸時，外頭的車道占滿了轎車。狄柯里奇最有聲望的幾個人來這裡查明真相，但是沒一會兒工夫，這個調查就變質成斷定克萊曼的罪。
還不只這樣。昨天仍是同盟的席多‧蒙薩，竟然倒戈。他替我們說服狄柯里奇角頭一事，使我們百口莫辯。那是最後，卻又是最致命的一擊。他說，是我們威脅他，逼迫他去遊說其他人，而強斯頓就是這其中之一。他被命令去告訴強絲頓毒害吉姆‧布諾，否則就要後者的小命。
「這麼說來，你也有罪囉？」
「是的，各位大人。但是，在這件事上，我被人威脅，我有什麼辦法？我只不過是其中一顆被人擺佈的棋子。」
其他人怎麼說呢？蒙薩並未事先和他們串通一氣。那他們怎麼說？絕大部分的人，因著會謀殺布諾的憤怒，即便其中偏離了真相，在電話中仍選擇支持蒙薩的說法。但有一少部分的人提出質疑。因為他們根本不覺得蒙薩在遊說他們時像是被迫、誠惶誠恐。相反，他比其他人更堅定、甚至愉快。還有，克萊曼為什麼要害布諾？他不是克萊曼的恩師嗎？
動機是復仇！因為布諾把他從首領的位子上拔下來。這些高層擺出一副鐵面無私的模樣。當然，他們做了所有我之前所做過的事。然後他們事先下了近乎猜測的結論！使得在和克萊曼對話時變得頗嚴厲。除了不斷聲明自己是無罪的之外，克萊曼並未再補充說明什麼，他的耐心已經耗盡。當他們念出蒙薩名單上的每個名字時，他壓抑的情緒終於爆發，他破口大罵，甚至不謹慎的汙辱這些高層。
「我承認我曾經和蒙薩聯絡過，那些時間地點都是真的，名單上都有這些人。但我沒有威脅他！是他自願投誠。他幫忙居中牽線，我不知道那些人；他們怎麼會一口咬定說我威脅他們。這根本是串供。」
「如果你真的什麼都沒做，為什麼他們要異口同聲的栽贓你？」
「這我哪知道？我不就是這樣問你們的嗎？這不就是你們要查明的嗎？如果你們有時間在這裡想盡辦法定我的罪，而不是出去找證據。那我們之間沒什麼好說的。」
「如果是這樣，克萊曼，那我們之間的確沒什麼好說的。」
「祝你們好運，因為你們剛剛錯怪了好人。布諾要是地下有知，不把你們搞死才怪。」
「我們走著瞧！」
處境對我們極為不利。當時我想，也許我們就此全軍覆沒了。但在管家先生為我求情之下。我能免除了被監禁的命運，可以在宅邸裡任意移動。
「幾位好先生。這位拉瓦倫小姐只是奉命行事，她跟此事沒有關係。」
「那她怎麼會知道那塊蛋糕裡沒有毒呢？」馬可洛問。
「因為我是白癡，我亂猜的。因為我肚子餓。」
就這樣，我漫無目的，絕望的在屋子裡閒晃。
「妳也想想辦法啊！」管家焦急的說道。
「我正在想啊。但都是一些沒用的垃圾！」
「完了，全完了。」他叫道。「告訴我，小姐，告訴我，整件事還有救。告訴我這件事不是克萊曼做的！」
「當然不是他。」連我自己也不是很肯定。
「但是，那些證據，妳要怎麼解釋？它們是那麼的無懈可擊。」
「我也不知道……那些謊言中參雜了真實。這是最糟糕的。」
「希望很渺茫喔？」
「恐怕如此。」
「難道真的沒有希望了嗎？」他大聲疾呼。
「冷靜下來。」我安撫他。我得做點什麼，以免他衝動拿繩子吊死自己。「你還想到什麼人？有什麼東西是你記得有用的？任何東西都好。」
「我……我……也許我們可以去布諾的房間裡找找。」
「你知道要找什麼嗎？」瞧他困頓的眨眼，我趕忙補上一句。「書信之類的，字裡行間或許有能夠反駁克萊曼動機的內容。」
那些人注意著我的一舉一動，那些所謂狄柯里奇的高層，他們把我當賊。狄柯里奇為什麼會變成現在這樣虛弱不堪，我今天總算見識到。我草草擬定下一步。首先，我要求要和強斯頓見個面，這個時候老管家去布諾的書房裡翻找。
他們派了人讓我和嫌犯保持一定距離。我終於見到這個奉命下毒的殺手。他現在看起來就像是個受了驚嚇的病人，飽受精神虐待，對任何事都極度敏感。他眼睛佈滿血絲，狂亂的撐著。那個難以啟口的事害他心神飽受吞噬。
從他口中，我一個完整的回答都得不到。他不是破碎的講著我們都知道的事，就是遮著臉，要不然便是一副承受不了的崩潰哭饒。我暗自在心裡記下。搖搖頭走了出去。四個伊希烏市的大佬都在，馬可洛、安達亞、馬西安諾、湯普森。由其是後面兩者，讓克萊曼心寒。湯普森，我會再找時間問問他。
馬可洛見我唉聲嘆氣，還虛情假意的刺探。
「妳有問出什麼沒有？小妞。」
「什麼都沒問出來。」我看到，安達亞就站在不遠處，那漆黑的眼睛射向我。「你們到底把他怎麼了？他像個瘋子。要是被我知道你們曾經虐待他……」
「他來就一直這樣。」
「哼。簡直是浪費時間。」我是這麼講的。「安達亞先生，你們是在哪裡抓到他的？」
「妳一定不相信，竟然這麼巧，被我們逮到他正在車站等車。要是我們在晚一點的話，恐怕有些有心人士就要得逞了。當我們抓到他時，他嚇的跪地求饒，又是鼻涕又是眼淚。還不斷說自己罪孽深重。」
「嗯，他在房間裡也是這麼講。我好奇他怎麼還沒被殺死呢？」
「呃，不好意思？」
「不、不，沒什麼，我什麼都沒說。你不覺得，安達亞先生。從他犯案完到離開，應該有五個小時，隔了這麼久的時間才出現在車站，不是有點奇怪嗎？」
「是有點奇怪，但我們也不排除他精神狀況不穩定，行為很難預測。」
「還有什麼其他有趣的嗎？」
「一張自白書不知算不算是有趣？」
「自白書？」喔喔，是嗎？你們還準備了自白書啊。
「字跡非常潦草，也許他沒走的那幾個小時裡都在寫這張東西吧？」
「能不能讓我看看這自白書。」
這種時刻真叫人興奮的打顫。偵探與兇手，共處在一室，彼此面對面，彼此曉得所扮演的角色，卻又心照不宣，演著各自的情節。雙方的獨白多少有些詐欺和說謊的意味，互相試探，又要避免穿幫。那種不斷洩漏自己的底細給對方，還得先一步揭露對手的身分，或者企圖蒙騙過去；一方面得洩漏自己的牌，又不能讓對方知道自己手上究竟有多大。這些，實在非常大膽。最了不起的傢伙，就是那種殺了人卻又不被發現的人。
自白書呈了上來。「啊，就在這了。」
我一看到就不想往下讀了。這些字歪七扭八，實在傷眼的可以。
「還是你幫我唸唸吧。」
這份自白書的大意是，說他實在愧疚，在做這件事之前，他是承受了多大的壓力，事後又是如何的徹底崩潰。他不得不，因為克萊曼威脅他，而馬可洛連自身都難保了，哪管得著他這種人。他又提，殺布諾，還不如讓他一死了之，但他做不到，他是個懦弱又無用的人。整篇洋洋灑灑。我仔細推敲，希望能從中找出破綻。於是當安達亞講完時，我狠下心來看了一回手稿，確定內容和他所述的吻合。
沒有別的了。我走到廚房，馬西安諾和湯普森已經在那裡坐了。他們吃著煎蛋，我把湯普森拉到一旁。
「做什麼？」
「昨晚你們在抓到強斯頓時有什麼地方不尋常嗎？」
「沒有。」他一副不大想和這件事有任何瓜葛。「聽著。我不管這件事到底是不是他做的，總之你們現在沒有勝算。」
「你是說你想退出？」
「看看那些證據！我懷疑不會有比這更齊全的證據了。」
「它們並非完美無缺。」
「如果再加上公聽會的群眾就是了。妳有聽到克萊曼對來調查案子的狄柯里奇高層說了什麼嗎？他們會為了那了不起的面子把他整到掛。」
「你必須幫我。」
「這對我有什麼好處？」
「如果不幫，對你會有攸關性命的害處。」我強調。「我會建議克萊曼在公聽會上把你給抖出來，然後依希烏市從此就沒有西馬切瑞這個幫派了。真可惜，你差點就可以划著小船一走了之。」
「妳這該死的東西！」
「唉。我們是在同一條船上嘛。」
「妳……妳沒有證據。」
「我要證據幹麻？反正那些義憤填膺之人自然會有一套合理的說詞定你的罪。如果西馬切的人知道你在私運他們幫派裡的黃金，你還會有機會存活嗎？」
「妳……這件事完全是汙衊。」
「你心裡很清楚，安達亞在和我們的交易上都跟我們說了。」
他聽了臉色發白。
「妳想怎麼做？」
「如果我們想讓彼此的合作都愉快，我希望你能在公聽會上全力的幫我們，我要你幫我們請最好的律師來幫我們打官司，想辦法多挖掘關於強斯頓以前的事。」
他提了一口氣。擔心的咬著牙齒。
「要是，布諾真的是他殺的話呢？」
「如果真的是他殺的，那又有什麼關係。我辦事，可不是來這裡追求公平正義。」
除了這條活路，他沒有任何選擇。他也夠聰明，懂得做出正確的判斷。但這對這件案子尚不夠，如果要贏，而不是單憑運氣取勝，我需要更穩固的東西，一些更決定性的東西。至於那些狄柯里奇的高層，我懶得跟他們打交道。最後我去找了被關押在僕人臥房的克萊曼。
「情況有多糟？」
「非常糟。」
「還有呢？」他語氣輕柔，簡直視死如歸。
「我想你都已經知道了。強斯頓裝瘋賣傻，蒙薩反過來咬我們一口。狄柯里奇高層認為人是你殺的。那張自白書有點錦上添花。」
「好極了。」
「你這次真的做了天大的蠢事。」我說。「你不應該得罪那些高層，你讓原本會站在我們這邊的人變成我們的敵人。他們只是有點情緒化，但我沒想到你竟然也會跟著他們一塊起舞。」
「妳又知道什麼？反正他們一口咬定是我！我怎麼講都沒用。我聽到席多‧蒙薩竟然背叛我後，我簡直克制不了我自己。換做是妳，妳又忍的住？」
「你必須控制你自己，吉姆‧布諾一直努力的要保護你。」
「那又如何？我橫豎一點機會都沒有。他們說我對布諾決定罷免我的事耿耿於懷。還有那些證據。妳告訴我有希望嗎？還有誰站在我這一邊？」
「也許我沒有資格評斷你做了什麼。但總之，我接下這個案子了，我可不准你輕易放棄這條命。」
「為什麼？」他站了起來。「妳為什麼要幫我？」
我顧左右，然後低聲說道。「我覺得這個事情還有希望。」
「希望？」
「噓！你不要說那麼大聲。」我責備的瞪著他。「我做了一些初步調查。雖然還沒有關鍵性能夠逆轉的東西，但我的看法不會變。我有一套說詞，不過這事成不成還得看管家和湯普森，如果不成，我們全都脫不了干係。現在，克萊曼，你有沒有想到什麼可能會有用的事物？」
在他腦中瞬間閃過一個名字。「安東尼‧史密斯。」
「這是誰？」
「吉姆以前的一個偵探朋友，以前常幫他調查一些東西。他也調查過吉姆中槍的那件事。以他和吉姆的交情，他或許會願意幫忙。」
這些重要人士先行離去。宅邸留下重重警備。我和老管家在外頭的花園裡裝模作樣的不期而遇。他肩上那包聲稱是園藝用的工具，裡頭真的有撿樹枝的剪刀。這裡的距離夠遠，他們看不到我們在做什麼。我拿起剪刀陪他撿起樹枝，然後說道。
「你有找到什麼東西嗎？」
「我把能帶來的全都帶來了。也許有幾本妳會覺得有用。」
裡頭大多是帳本、幾本醫學書、字典、旅遊指南，還有一本我下意識伸手去拿，是一本藍色的筆記本。我翻查了幾頁，應該是本日記。這時，我忽然想起；那個我腦袋中一直困惑不解的一塊。時間倒回到我第一次與布諾見面，他在我離開前叮囑過我。
「如果我之後不幸出了什麼事，我希望妳能把這個記下。我在我大宅裡的書房中有一些筆記，可以幫忙陳清一些被歪曲的事實。」
「我真是大笨蛋！」
「什麼？怎麼了？」
我抓亂我的頭髮。「如果我早點想起來要找這本本子的話，也許我們不用走到這一步。」
他敦促我提提裡頭的內容。
「你會想聽這一段的，管家先生。」我狡猾的說道。這本日記裡頭有令人振奮的東西。
：馬可洛把證據都清除了，將我軟禁起來。我回到宅邸，每天還派人監視我。說好聽，他們是為我的安全著想，但明眼人都清楚這其中陰險的政治辭令。我得做點什麼，好讓我在適當的時機能夠施以報復，可惜我年紀大了，不若以前那般衝動，能毫無顧忌的提槍硬拚，如今想做也做不來。我知道該珍惜自己的性命，所以行為上不自覺的變得畏畏縮縮，我曾嘗試解決這個困擾，但是那就像本能一樣，就如同看到火焰會縮回手一般。
就像我現在書寫、面對這本筆記本一樣，我有預感，我有必要寫些東西來控告我的敵人，以便在我離開人世之後還能發揮我的影響力。我的性命；在那起致命的襲擊中已經行將就木，隨時都有可能離開人世。那一顆子彈是個很強烈的警告，他們要我閉嘴，我的性命掌握在馬可洛的手裡。如果他連這種攻擊都做的出來，還有什麼做不到的？但是，如果我死了，十之八九和馬可洛脫不了干係。雖然我不知道會是什麼樣的形式。他還不想取我性命，至少暫時還不想，這就給我準備反擊的時間，我預計會找個可靠的幫手，也許是從外省市吧？拉瓦倫這個名字怎麼令我有種說不出的反感？我記起來了，是那個無所事事的混混，他報帳有問題，但他管理的賭場生意很興隆。如果他的女兒有他那狡猾機敏，我就可以放心的撒手我這條老命。這些藥非常的討厭，但我不得不吃。
在我書寫的時候，事情已塵埃落定。即便是現在，隔了這麼久的時間，當我看到帶著槍的人時，還是會不由自主的害怕。醫院是沒有隱私的。狄柯里奇內部的分歧白熱化，我被迫決定克萊曼的去留，馬可洛順利登上首領之位，一切都照我的計劃進行。
就在我重但恢復知覺後不久，我便意識到這不遠的未來。克萊曼一聽此事便急忙趕來。「我們之後每天這個時間見面吧。」我這麼告訴他。我把即將要發生的事，以及我所猜想的全盤托出。他一時間無法接受，但我分析給他聽，其實我們早就輸了，但是還沒有全盤完蛋，我們可以撤退，屆時東山再起。在他比較能接受後，我們便討論接下來的細項。如何來保持聯繫？中間人該選誰？被罷免時開用什麼情緒，和卸任生活等等。克萊曼被罷免那快要窒息似的憤怒表演的十分傳神。而我則變成一個無害，只想安享晚年的老人。
我看過了所有關於我受傷的馬虎調查報告。另外我也私下請了幾個熟識的人進行調查，但這兩份一樣，全是狗屁。他們什麼也查不出。槍手是一個吸毒的小夥子，他很快變承認所有的罪刑。他說，他不過就是想在大街上是槍，剛好選中一個弱不禁風的老頭。他是誰與我何干？算他倒眉。
「這些話說完後他很快被處死，事情就草草結案。」我那偵探朋友臉不紅氣不喘的跟我說，我們在我那家咖啡館碰面。他交給我一份牛皮紙袋。
「就這樣，東西全在裡面。」
「這就是你查到的東西？」我把資料甩在桌上。「其他人怎麼說？」
「我們的看法一致。」
「哼！馬可洛給你們多少錢？」
「信不信隨你。結果就是這樣，就是那名年輕人，槍上有他的指紋，他是個瘋子。」
「我不相信以你這麼多年的調查經驗會沒有注意，史密斯。」我音量不自覺得提高。「你不會剛好沒注意到他母親忽然搬進一間在碼頭區的房子吧？」
「這兩件事有什麼關聯？」
「別把我惹火了，史密斯。」我摀著我的傷口，一激動，我的傷口就裂開了。「嗚~~該死，我要來一劑嗎啡。」
「這是何必呢？我們都老了，布諾，有些事就得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他點起了菸。「聽我說，這只是件意外，裡頭根本就沒有什麼陰謀。你得承認，你那天運氣不好，整件事完全是個巧合。」
「我那天身邊有三個人保護我的安全，一個隨侍在側，兩個緊跟在旁。要是真照那個年輕人描述的，他不可能有半點機會。而槍擊中他們全都死了，子彈來自不同的方向，現在，你告訴我，巧合可以使子彈轉彎，還可以在一瞬間裡擊出三發子彈？」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唉，給我留點餘地吧。我現在只想看見見孫子從大學裡畢業，他主修會計，你知道會計是什麼嗎？我希望他能在功課上多下點心。」
創作內容
推理要劇透-之小說-雅薇絲‧崩裂王座13-2
2020 (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