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雅圖克微笑,「那我們現──」
瓦安輕咳幾聲,所有人立刻噤聲,紛紛轉頭望著他。
「不要太超過了,雅圖克。」瓦安看著那肩披冬狼皮的戰士,「我默許你稍微教訓一下艾洛,但沒有要你們拼上性命決鬥。」
「團長,我──」
「別說了。」瓦安低吼:「就『待裁』的判決,現場便有三人贊成降級處分,你這是想違反傳統?」
雅圖克指著艾蜜莉,「團長你讓精靈當上隊長,這不也是打破傳統?」
「我是為了種族、戰爭和未來,才會那麼做。」瓦安直視雅圖克的雙眼,「但這場決鬥是因為你想洩恨?還是認為種族失去艾洛也能攻下矛尖城寨?」
「哼,多了他難道就會贏?」雅圖克瞪了站在自己身旁的艾洛一眼,冷冷地說道。
「但沒有他的前兩場進攻我們都失敗了。」瓦安說,「你甚至跟我抱怨沒有和達莫奈特人大戰的機會,不是嗎?」
雅圖克沉默了,只能以緊握斧柄來宣洩自己內心那正在竄燒的怒火。瓦安向站在一旁的霍克投去歉意的眼光,用手按著窗台邊,掙扎地站起身。
麥托、桑可瓦趕緊上前攙扶,但瓦安卻以搖頭拒絕了他們。雙腳微微顫抖,他雙手緊抓著劍柄,這才維持住平衡。
「各位,我老了。」瓦安淡淡地說道:「看看我的身體,不過是一些小傷口,還有失血過多便成了這副模樣,連站都站不穩。」
「團長,您不要這麼說……」桑可瓦傷感地說道。
瓦安伸手阻止他繼續說下去,環顧著在場的所有人,「我需要你們同心協力。霍克帶來消息,莉茵和斐迪威的精靈軍正在朝這裡前進,等他們一到,我們就要對矛尖城寨展開第三次攻擊。」
所有人紛紛面向瓦安,他們挺直腰桿,就像在接受命令一般。雅圖克也將戰斧收回腰間布帶中,靜靜地聽著。
「如果屆時我沒辦法出戰,雅圖克,你必須暫待團長職務。」瓦安頓了頓,「然後讓艾蜜莉去輔佐你。」
「什麼?」雅圖克震驚地瞪大雙眼,嚇得低頭望著自己的靴子,「團、團長,我只能上戰場聽指示殺敵,沒辦法背負整個戰兵團前進啊!」
「沒錯,原本順位應該是皮洛恩和利凱爾。」瓦安淡淡地說:「但其中一個我留在了狼隘口,另一個則負傷了,所以需要你跟艾蜜莉同心協力。」他看向麥托和桑可瓦,「你們倆有異議嗎?」
「沒有。」桑可瓦說道:「謹遵團長指示。」
「我也是。」麥托說。
「那這件事就這麼定了。」瓦安吸了一口氣,緩緩說道:「艾洛就交給艾蜜莉吧。」
「是。」艾蜜莉說。
他點頭,淡淡地說道:「論才智、武藝,皮洛恩和利凱爾都不如在場的你們。而我之所以重用他倆,是因為他們會用行動來回應我的訴求。」
現場陷入沉默,在一旁包紮、剪裁的聲音甚至能清楚地聽見。艾洛望著年邁的叔叔,這是他第一次聽見瓦安說自己老了,之前也從未聽過他用這種口吻和大家說話。
「何以使人信服?」瓦安勾起淡淡地微笑,「登峰造極的武藝,亦或是能玩弄人於股掌間的智謀,這都能某些人對你產生信任並服從你……可比起在戰場證明自己的殺人技巧和戰略,願意身先士卒的酋長,更能讓人願意追隨,這就是我選利凱爾和皮洛恩的原因。」
艾洛望著瓦安滄桑的臉、聽著他侃侃而談的這些話,不知怎麼搞地心裡不由得浮現出弗莉狄的臉,接著是那幾本日記的內容,宛如恐怖的洪水般直直地湧入心頭。
弗莉狄也是這種想法?艾洛嘆了口氣,總是身先士卒,所以那部隊的人才如此尊敬她?
「艾洛就回第二大隊去吧。」瓦安揮揮手,「這就是『待裁』的結果,你們可以離開了,我想跟霍克聊聊。」
*
艾洛踏上了用石磚鋪陳的道路,雖然上頭佈滿了戰後的痕跡,但他卻覺得這裡有某種莊嚴的氣氛,就像矛尖城寨內那座被當成倉庫的廳堂一樣。
視線沿著道路延伸,在盡頭可以看到一座巨大的廢墟。艾洛看著那碎石塊堆起的巨山,道路兩側的草皮上也躺著造型精美的石雕像,他微微皺起眉頭。
這座城究竟發生了什麼事?艾洛審視著那座石山,有什麼東西可以把整座城堡給破壞成這樣?
「艾洛。」
他回過頭,看著正往這裡走來的艾蜜莉笑道:「隊長好啊?」
她翻了翻白眼,「別鬧了,我可不是自願接下這職務的。」
「如果妳是自願的,我會更驚訝。」艾洛勾起戲謔性的微笑。
但艾蜜莉卻臉色沉重,看著艾洛那裸露在外的前臂、脖子和臉,上頭都有著宛如藤蔓交錯般的傷口,她伸手去觸摸,當碰到那乾澀的疤時,重重地嘆了口氣。
艾洛看著她,一陣夜風吹來,拂動兩人的髮。他伸手輕輕按在艾蜜莉的手背上,然後捲起袖子。左手那原本精美的老鷹紋路,如今就像千刀萬剮般,早已不復過去那般美麗。
看著那彷彿折翼般的刺青,女精靈幾乎哽咽,倔強地抿著下唇,但眼淚就像潰堤一般,最後終於奪眶而出。艾蜜莉雙手摀著臉,想隱藏自己最為脆弱的一面。
艾洛抱住了她,用手輕拍艾蜜莉的背,「不是妳的錯,是我執意帶著文許一起去找法圖林,落入敵人的陷阱,所以才變成這樣。」
「我應該阻止你的。」艾蜜莉仍用雙手摀著臉,依偎在艾洛懷裡哭著說道:「我當時即使要用武力,也要阻止你去做這種傻事的。」
他點點頭,「但這趟旅程讓我學習到很多,讓我知道──」
「這不是重點!」艾蜜莉推離他的胸膛,用帶淚的雙眸直視艾洛,「我差點以為就要失去你了!」
艾洛錯愕地眨了眨眼,看著那張哭花的臉,他不禁失笑出聲。艾蜜莉惱怒地舉起右手,從腦袋便是一記直拳。
「唔哦!」艾洛吃痛地哀嚎。
「我是跟你說真的!」艾蜜莉憤怒地低咆:「笑什麼笑?四神地獄的,真是沒禮貌!」
艾洛點點頭,一邊撫著他的頭,笑道:「因為我沒想到妳會那麼主動。在我族裡,都是由男人去追求女人,然後送上史諾熊、冬狼、霜鷹等猛禽的毛皮去求婚。」
艾蜜莉抹去淚水,皺眉,「幹嘛要送那個?」
「因為布爾德冰原很冷,贈上動物的皮毛是為了保暖,同時也象徵無論何種威脅到來,我們都會站在第一線去保護心愛的女人。」艾洛看著天空,「最後在四神的見證下,於氏族中的祭壇結婚。」
「你說刻有迪爾古語的那塊冰錐?」她問。
「對,每個洛索達部落都有一塊。」艾洛望著艾蜜莉,「戰爭結束以後,妳要跟我回部洛一趟嗎?」
艾蜜莉一驚,「什、什麼?」
「跟我回布爾德冰原,請叔叔和瑪雅阿姨,還有全氏族的人民、戰士們當見證人。」艾洛伸出手將女精靈拉入自己懷中,「以天上四神為證,當我生命中的月亮好嗎?」
艾蜜莉勾起一陣微笑,聞著他身上的味道,「你好臭。」
他無奈地說道:「……真對不起啊,在那裡我可沒過上好日子。」
她吃吃笑著,離開艾洛的懷裡說道:「回布爾德冰原的事,還是等戰事結束以後再說吧,我們眼下還得攻陷那座城寨呢。」
「說的也是。」艾洛微笑道。
艾蜜莉看著天空,「應該也快天亮了,我們先去塔樓的一樓等好了。」
「要回去?」艾洛問。
「是啊,畢竟戰營已經被燒掉了,那座還算完整的塔樓就被當成指揮帳使用。」艾蜜莉聳聳肩,「這是剛剛我跟其他戰士探聽來的,不然我也是一直昏睡到剛才。」
艾蜜莉……艾洛點頭,「好,走吧。」
*
艾蜜莉坐在一個木箱上,幾名戰士環繞在身旁,她一一看著這些人,有的見過、有的卻頗為陌生。聽說在自己昏迷以後,艾維亞特的戰士長接手了位置,持續發動掩護瓦安的水球攻勢。
一個半精靈居然有辦法做到這種地步?艾蜜莉疑惑地眨了眨眼,我得查查這人的來歷。
「在場的你們可能多少都對我有點意見,畢竟我是一位精靈。」她站起身子,一一看著他們,「但現在在戰場,你們還是得貫徹我的命令,明白嗎?」
「是。」小隊長們回應道。
艾蜜莉望向站在自己身後艾洛,「我就不多作介紹了,瓦安團長將他安排到我們這裡,但不是當隊長,而是一名戰士。」
他們望向艾洛,儘管面無表情,但仍能感受當一股厭惡的情緒在。艾蜜莉搔了搔臉,「我想把他安排到奇克的隊伍去。」
「隊長,奇克還在樓上治療呢?」一名光頭洛索達人說道。
艾蜜莉點頭,輕輕地問道:「所以你們誰能告訴我,他回來的時候是怎樣的情形?」
「非常悽慘,隊長。」另一名戰士輕嘆一口氣,「身體都是血,奇克身後的半精靈更慘,幾乎得靠人攙扶才能走動。身上的皮甲密布著敵人攻擊所留下的痕跡……他弗洛斯的,他們就像從四神地獄爬出來一樣!」
艾洛此時感覺空氣變得沉重,奇克是名擅使雙劍、私底下十分活潑的戰士,而當這位長辮子戰士經過惡戰、滿身是血的走過大半路程來到這裡……還有他們提到的,那瀕死的半精靈。
他緊握著雙手、抿緊下唇,接受這自己一手弄出來的慘劇,它所帶來的傷痛與責任……要怎樣才能對這些麻木?沒感覺?他弗洛斯的,根本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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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記:
相信很多人會對標題感到疑惑(有嗎?),說作者設定這啥鬼標題(被踹
其實那是用來形容艾洛的現狀。
從零到一,代表他於故鄉出發、經歷了第一次殺人、狼隘口戰役後得到了小隊長職務與經驗;
從一到零,則是在矛尖城寨中下達錯誤的指示,害隊伍全滅、自己被關,到今天這章被拔官。
但除了上述那些,我還隱含著另外的意思,不過我就不多講了(被踹
我神隱了一段時間,今天終於有空出來更新。
希望大家別忘了我QAQ
-LKK 2016 . 07 . 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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