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櫻之時-【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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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遙對葵等人並沒有刻意想隱瞞性別的意思，只是葵他們自動認定遙是男生，而遙也沒有特別說的意思（認為性別這東西無所謂）所以才會有這樣的誤會（？）～也因為沒有特別想隱瞞，所以就算被發現是女生遙也不會有任何感想



於是那女孩的存在變成了過去
接著，該說『好久不見』，還是『妳好』呢、遙（笑



第十七章

我終於回來了，不知多久沒回來的，我的家。
可是——

「咦……？」面前的光景令我質疑了，原本應該是我最熟悉的景色，現在的我卻懷疑眼前所看見的。

我到底多久沒回來了？——本應建立在那邊的，我的家。在那裡的卻是被摧殘過後的一片廢墟。
似乎是被火炎燒過，已經看不出房屋的原型，但散落在地面的一片焦黑卻隱約有著我使用過的東西，以及家中家具的殘骸。

照理說我不可能會搞錯地方，可眼前的這副景象又是怎麼一回事？我杵在原地完全沒有頭緒，反而有一種不好的預感，內心開始慌張了起來。


「———要不是我出現的話，那些人類打算就那樣囚禁妳一輩子吧。」從哪裡傳來了腳步聲，無法脫離因眼前景色所帶來的衝擊，我傻愣的看著眼前的景色，任憑不知名的訪客朝我接近。

「他們把和妳有關的東西全都銷毀、縱火燒了這裡，」淡然說著這些的風間さん最後的腳步停在我身旁，與我一起看著面前這副淒涼的景色，「人類就是個殘忍又自私的族群，為了達到他們的目的，什麼事都做的出來……」我無心去注意他是用什麼樣的情緒說這樣的話、和我一起哀嘆面前的慘狀。

因為我的心已被逼到絕境，從聽見他告知造成這副景色的原因，我的思緒已容不下任何事物。

……好過分。
勉強擠出的這幾個字，卻已悲憤到連聲音也發不出來、只做出動著唇形的樣子，受到刺激而睜大的雙眼也流不出眼淚。

已經飽受了那麼多不公平對待、一連串的虐待行徑我也都熬過來了，結果呢？
為什麼、要做出這樣的事？
為什麼、是發生在我身上？
為什麼、連這微小的事物也要奪走？

不知何時這些問題不再只是種哀怨著的想法，而是強烈的疑問。
越是疑問就越是想要知道答案，然而這一些問題沒有誰可以給我答案，因為沒有答案，所以我混亂了。

只知道一件事。
「……全部的人，都一樣……」無意識的，彷彿心中的哪個部分已毀壞似的，我微低了頭喃喃自語著，臉上沒有表情，話語不帶有一點感情。

「注意妳的說法。」他沒有聽漏我的呢喃，好像還加重了語氣，「別把我跟骯髒的人類混為一談。」他好像不太高興的樣子，但我不覺得我的說法有什麼問題。

「哪裡講不對了？……你也跟那些人一樣，都衝著我是鬼族這一點才接近我的。你也有目的，所以你也一樣自私，這樣的理解有哪裡不對？」

那些問題我得不到解答，我只知道一件事。
所有的人只在意著我是『鬼』的事，沒有任何一個人不是這樣。

冷冷的斜眼看著他說這些話，疑問句落下的片刻、我就被股強力的拉勁扯住領口，被迫與他拉近距離。

「對救命恩人妳這是什麼口氣？要不是我救了妳，妳的力量遲早會被那些人類給濫用……！」他看上去相當氣憤的樣子，語氣明顯包含著憤怒的情緒，火紅的眼瞳瞪視著我，所有的火烈情愫我都感受不到，我只對特定的字詞有些微反應。

力量？……聽到這兩個字，我反射性的抽動了指尖。
「力量……到底指的是什麼啊……」一樣是自語著的音量，內心卻漸漸被引起了不平靜的情感，我的雙手緊握成拳，指甲緊緊刺著自己的掌心。
「若是我真的持有你們所說的力量，為什麼我會如此的弱小啊？！」如你們所看見的，我什麼也辦不到，明明什麼也沒有卻還被強行榨取，到底搞什麼啊！我少見的發怒了起來，將一股惱怒的氣話脫口而出。

「鬼族的血統、鬼族所持有的力量，你們在意的這些東西，根本一點用也沒有啊？！這些東西盡是給我招來這樣的事，我已經受夠了啊！！這麼沒用又多餘的累墜，我寧願一出生就是個普通人類，什麼鬼族、根本只會害死我啊——！！」滿心的怒氣佔據著我的心思，我不顧一切的傾洩出口。

！！
下一刻我的身體狠力往地面撞。

「身為高貴的鬼族之人，心竟然投向於人類……」他用全身的力量將我整個人壓制在地面。
「放……！」承受著他的重量，那晚的記憶瞬間湧現，生理上馬上起了排斥反應，我出聲想反抗，但他的行動讓我沒辦法說下去。

「那就現在在這裡了結妳的性命，看下輩子能不能如妳所願吧。」沒看到他手上拿著的東西，但我感覺我的喉頭上抵著什麼，一股冰涼的感觸，只是輕輕一壓，那種感觸甚至微微陷入我的血肉之中。

……！！
反應過來他手中拿著的是刀，心裡因性命再度受到威脅而顫慄起來，但。

「為什麼……！」我還是不甘心。
「為什麼啊？！我明明、什麼也沒做錯啊？！為什麼我要死啊？！到底為什麼啊！！———」簡直就是賭上性命，豁出去的把一直以來埋藏在心底、連自己也未察覺的，負面悲憤的另一面給顯露了出來。

怎麼看都很不講理不是嗎？什麼也沒做，就被人暗算、被人囚禁、被人毆打，現在甚至被刀挾持著。

會發生這一切都是因我是『鬼』為引導點，這樣的話我會有那樣的想法又有什麼不對？
不管是人還是鬼，忍耐總是有極限的。

我的極限，在我看見一直以來生活著、與父親和小千創造很多記憶的這裡被燒毀的那刻起，就被打破了限度。

看見連最後能夠讓我安心依靠的場所被摧毀，終於令我崩潰。
但這時的我還不知道還有遠比這令人絕望的事，所以還只是一昧的發洩著。

「……這個世間，不會在意妳做了什麼，只在意能從妳身上得到什麼利益。」沒有更加壓下手中的東西，居高臨下的他平穩的說著。
「掠奪與被掠奪，是這世間的生存制度。不盤算心機的話是沒有辦法存活的，我們所處的就是這樣的世界。」

「而弱者只有被消滅的命運。是要被他人奪取性命、還是親自了結自己的性命，妳只有這兩個選擇。因為妳是什麼也都辦不到的弱者，妳只有身為鬼族的這點價值。」他沒有回答我任何一個『為什麼』，只是用著毫無起伏的語調說著這些冰冷的話語。

雙眼直直看著底下的我，強迫我接收這些事實般。
……價值。又是一個令我反感的字眼。
那種事真的有那麼的重要嗎？因為有那個『價值』，所以涼風家的人才會被迫害，然後我才會遭受到這些事，因為我有這個『價值』所以我會遇害、我會被殺，每個人都是看重『價值』這一點、才會和他人有所聯繫？

不只是人類，連眼前身為同族的他也是這樣。
那麼，父親和小千也……？一瞬間，我的心動搖了。

「——亦是獲得力量，與他人抗爭、保護自己。只有這樣做，才能活下去。」……最後力道逐漸放輕，離開了我身上，站起身來的他漠看了還倒在地上的我，最後的眼神好像想要向我傳達什麼，但他的那些話在我的腦海中揮之不去，我沒有去留意。

他不知道什麼時候離開了，我又再一次被掏空了意識，沒有任何意識和行動的倒在地上，一動也不動。

以前都只是從窗外眺望的藍天，已經不被任何空間侷限的我現在正盡情的仰望著。
然而嚮往外界所有事物的我，此刻卻無法打從心底讚嘆這自然美景，明亮的湛藍佔據了我眼前的視界，我卻像是穿透了這些，看著根本看不見的深淵。

該說沒那個心情嗎……慢慢的，淚水模糊了視線。
我雙手交叉捂住了雙眼，咬緊牙來，宣洩著不知是悲傷還是不甘的情緒。

他說我是弱者……這種講法，好像我真的持有什麼力量一樣。
真的就像所講的一樣，這裡是個這麼殘酷的世界嗎？
我的價值，除了鬼族這一點，就沒有別的了嗎？
我又要以什麼存活下去，總覺得什麼都搞不清楚了。

連家也被燒毀了，哪都沒有我能躲避、安心待著的地方。
之後到底該怎麼辦，未從這種種一切所發生的事當中脫離出來的我完全沒有頭緒。
只能在一片空白，只有滿片苦恨及傷悲的意識當中——悄然握住了他遺留在我脖頸上的刀子。





……之後，雖然不太好意思，但我還是去了小千那裡投靠。
知道我的到來，小千一見到我整個人都是著急與擔心的表現。
她說幾次拜訪了我家都沒有回應，最後看見我的住處被燒毀，非常擔心不知去向的我。
真心擔心我發生什麼事的小千當然詢問了我這些日子跑去了哪裡，而我的心裡也積埋了很多苦水和委屈想傾洩給小千。

……可是就像什麼事也沒發生似的，我身上什麼痕跡也沒留下。
明明被做了那麼多過分的事。

『不要、不要啊啊……！！』
……明明被他人那樣糟蹋，該慶幸幸好被做了那種事的這副身體沒被留下痕跡嗎？

身體沒被留下痕跡，腦海倒是烙下了深刻的傷痕。
而我又怎麼說的出口，我要如何向全心全意疼惜著我的小千坦白，自己的身體遭受了那些事。
不希望連小千投向我的眼光也變樣。

結果我什麼也沒說出口。說我去了遠一點的地方打聽父親的事，至於屋子的事、我不知道。
原本想讓她安心下來，表達我的狀況不差，這才發現。

我笑不出來了。
努力上揚著嘴角，卻反被看穿有問題，但看的出來我不願透露更多，小千沒有勉強我，只是靜靜的擁抱我，給予我無聲的安撫。

幾天之後，我久違的造訪被囚禁之前去過的情報屋，想得知他們調查之後的結果。
從這裡開始，我的世界徹底被改變了。


父親死了。
很簡單的一個結果。
更多的訊息是，被一個名叫『沖田總司』的人所殺的。所得知的只有這些。

少量幾個字的情報，就將我打入前所未有的絕望。
既屋子之後，是父親。但後者在我心中佔的分量足以讓我當作自己的性命般，所以聽見的當下，我整個人像是死了一樣，被斬斷了所有的感覺和思緒。

他們再一次告知結果，我才有了反應，然後我哭鬧了起來，情緒失控的跟他們辯一定是哪裡搞錯了，要他們再查的更清楚。

結果我被趕出來了，還被說是個瘋子。
因為還無法接受這事情，我沒有馬上離開店門口，佇立在那裡。

「話說她不是之前的……為什麼會在這裡啊。」
「不過看她的樣子，好像是不知道我們把她的情報出賣給……」
耳裡莫名只聽進了這些，我回過了頭。

發現到我的視線，他們沒有繼續說下去，去做其他工作。
只是這樣簡單的動作，我們也根本不認識，我卻間接理解了什麼。

「……」視線放回面前的街道，看著各個路人的臉，我更加搞不清楚了。
不知何時擺脫了掩藏自己的白布，每個路人都沒有發現看似『普通』的我是否有什麼不一樣的地方。

真的是那樣嗎？
會不會其實心底正暗算著、看好時機要抓我，心裡覺得我很噁心，或是因為想要遠離我而趕緊從我身邊走過。

不盤算心機是沒有辦法存活的。那個人所說的話在腦內迴響著。
我好像理解了什麼，同時。

總覺得幻滅了。我的『世界』。
或許一切都是我的空想吧，所以我才遭到了排斥。
因為我不懂的盤算心機，因為我和別『人』不一樣，所以才被暗算，才被別人踩在腳底下，才被欺辱。

因為我是弱者——所以被剝奪了一切。
那些人……風間千景……那個叫沖田總司的……也都是因為這樣，而針對著我吧。

從意識到了這所有的事，我的心底就有股難以言喻的感觸。
非常強烈、龐大、難以釋懷的——怨恨。
有生以來感覺到這種強烈的感情。從我認識到這樣的感情開始，便是我踏出自己的『世界』的時候。

什麼嘛，想要在這世上立足也是件蠻簡單的事啊。
持有一定的力量、和他人取得平衡的利益交易、隱藏自己的所有情感與真心。只要這樣做，就不會再被任何人瞧不起，不會被任何人欺負，不會再被剝奪什麼了吧？——不會有任何的傷害事件發生了對吧。

弱者只有被消滅的命運。——那麼，只要成為消滅別人的那個人就好了。
仔細想想還真要感謝教會了我這些道理的那些人，但我沒辦法寬恕『沖田總司』。

我自己的事就算了，為什麼連父親也不放過。
掠奪與被掠奪。——殺了他。想起了那番話，我的心裡只有這三個字。

掠奪了我重要的東西，那麼、我也要掠奪。
殺了他。這三個字深深烙印在心頭上。

「不過，首先要殺掉的是……」舉起自己的右手，漠然的看著自己的掌心，我的心裡意外的平靜。
然後，閉上了眼睛。


……我扼殺了『我』。
回到風間千景那裡，我答應了他的條件，可不能一直欠著這個人情，免得在未來他提出更過火的要求，不過我也要求他，讓他教我劍術，我自己也另外特訓著自己，也請君菊指導我使用苦無那些東西，靠著這一些我慢慢習得了一些招數。

我多次拿尖銳物品劃傷自己的臉，想藉以留下疤痕象徵『我』已經死了的事情，然而因為鬼族的體質，不管臉劃上多深的傷痕，最後都一定會癒合，一點痕跡都留不著。

所以我（おれ）連人格也捨棄了。
為了讓自己看上去更有力量，我說話不再談笑風生，要不就是不說話，好能隱藏自己的內心，要不就是放狠毒的話，讓人不接近自己。臉上也不能有表情。說話方式也從乖巧的敬語變成了男性用語，完完全全和『我』相反。這樣一來那個『弱者』就哪也不存在了。

這樣、就不會再受到傷害了。
最後我連原本的衣裝都卸下，男裝姿態動起身子來也比較方便，到時候動用到身體會比較靈活。
我穿上了男裝、繫上了刀、豎起了馬尾，離開了那裡，為了要從『沖田總司』那邊掠奪他的性命。

你說和風間的事情要怎麼辦？
哈，誰理他啊。反正我已經達成了我想要的目的了，剩下的事他自己看著辦吧。

互相盤算、注重利益，就是這樣的一個世界不是嗎？——所以我沒有錯。
每個人都是這樣的，每個人都是——……








「——」結尾落在那裡，我睜開了眼睛，甦醒了意識。
……真是漫長的一場夢，應該說為什麼回想起了全部的事啊、嘖。

因為頭被敲了的關係嗎。是說被用棒子都斷了的力道打中頭，居然還不會被打死啊？鬼族的身體到底是多堅硬。

這裡不是我平常睡的倉庫室，是那傢伙的家裡吧。
「……遙君……？」旁邊傳來一聲輕喚，順著聲音往旁看去，看到的是她略微驚訝的臉。

三浦葵，和我締結利益關係的女人。

和我對上了視線的她，兩手捂住了嘴巴，從她馬上熱淚盈眶的反應來看，捂嘴的動作應該也是一種激動的表現。

「太、好了……遙君你、醒過來了……嗚……！」結果那手也不知道捂什麼意思的，從嘴裡吐出那些話之後她莫名其妙的哭了起來。

「吵死了，妳哭什麼哭啊。」哭哭啼啼的聲音惹的我不耐煩，我挑眉瞪向她。
「對、對不起，可是，我真的很擔心遙君會不會就這樣一直不醒來……好擔心好擔心……一直很想、跟你說對不起……！」

「幹麻要道歉，不是原本就講好，這種事就由我來受。」雖然是真的蠻不爽的，每次都盡是做些會傷害到肉體的麻煩之舉，但我現在腦袋還有點暈，也懶的激起脾氣罵她，只是認命順從著講好的內容條約。

「不是的……」可是這傢伙，總是會違反立下的條約內容，「約好的內容……並不是要讓遙君受傷……！不是要讓遙君、因為我的關係而受傷……！」她用力閉緊了眼睛，停不下來的眼淚不斷從她的眼眶流出。

雙手擦拭著從眼角洩洪出的淚滴，面部除了看上去哭花了臉沒什麼問題，可是因和服袖子下滑所露出來的手腕狀況看起來不是很好，兩隻手腕上都有著傷，被和服掩蓋全身的這副身軀，一定還有著很多看不到的傷吧。

明明就是自己的傷比較多，為什麼就只為了我這一小部份的傷哭成這樣？
我又死不了。

「原本、不想再讓遙君困擾，不想再讓遙君麻煩，所以才決定要獨立……！結果、我還是一樣，甚至讓遙君你受傷，真的對不起，雖然知道遙君你或許不會原諒我，但我真的很後悔，對不起……！」

……從和這個女人相遇起，我就搞不懂她。
什麼事都不懂、簡單的說出可以做任何事回報一份恩情，還一副天真想和人搞好關係的樣子，根本是『我』，令人看了就煩躁。

然而從相遇到現在也發生了很多事，她仍然會像現在這樣，為了誰的事表露著自己的情緒。
為什麼？在這樣的世界裡為什麼還能用保持那樣的自我？
在意著這樣的事，但因為不想違反現在的生存原則、而裝作什麼都無所謂，劃清界線保持距離。

不管這裡的人多混帳、愚蠢，那都和我無關。只要別帶給我不必要的麻煩就好。
但還是令人不爽。

遭遇的事性質差不多，為什麼能連一點改變也沒有？為什麼事情發生之後那些人都會圍繞在她身邊？自稱我師父的那個混帳、道場的那群傻子都是這樣，被庇護的那個小孩之後也是吧。

明明個性差不多，為什麼『我』受到的是那種對待？
……因為她不是『鬼』嗎。『人類』和『鬼』的差別就是在這裡嗎。

……不過，若是用『人類』和『鬼』做區分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