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幽靈的作為 (下)
“Welcome to the Phantom’s Work”
看樣子這棟公寓真的很大。
酒吧，餐廳，休閒室，室內澡堂，後院游泳池，頂樓花園。在等電梯的這段時間裡，二番目淘淘不絕地向他介紹這座據點裡的每一個設施，還不時地加入自己推薦的地方以及建議，像是個積極地在推銷房子的仲介一樣。
面對她毫無休止的講解，文刃一開始只是沉默地聽著，當被詢問到意見時也只是簡單地「嗯」或「喔」的隨便敷衍一聲。說真的，他對休閒室的地毯是不是用真正的毛皮做的，頂樓花園是由哪位荷蘭頂尖的設計師設計的，還是剛才經過的那個莫名其妙的藝術品是某某出名藝術家的作品之類的事情實在是半點興趣都沒有。
但是對於文刃冷淡的反應，二番目像是個得不到關注的小孩一樣越鬧越兇，彷彿在得到他對這座據點的賞識之前誓不罷休似地，越來越賣力地向他講解這棟豪華公寓的好處。當她開始講到甚麼澡堂的水含有多少比例的鈣，多少比例的鋰，像哪座傳言的溫泉一樣能夠除百病之類毫無根據的民間傳說時，文刃終於忍不住了。他必須想辦法扯開這個有完沒完的話題。
「對、對了，剛剛諾爾好像有叫你甚麼……全權代理人之類的？」
「嗯？喔，那個啊。」似乎沒注意到話題被打岔了，二番目走進電梯，按下按鈕。
「對，我不是首領，組織的老大另有其人。呵呵，雖然知道這事的人不多。」二番目笑著解釋。
「不過和我的職稱一樣，幫中大小事務都是由我在做決定的，基本上在 Boss 開口前一切我說了算。喔，Boss就是我們組織的老大，大家都是這麼叫的，你也這麼稱呼他就行了。」
「喔……」文刃應了一聲，心裡暗暗想著這個不露臉的「Boss」又是個甚麼樣的傢伙。
兩人走出了電梯，來到了一條兩側部滿房間的華麗走廊。暖色調的毛毯搭配著明亮的燈光，寬暢的走廊兩旁掛滿了一幅幅色彩斑斕的油畫以及許多鮮花與擺飾品。正當文刃愣愣地望著眼前的景象，暗嘆世上貧富之間的差距時，二番目二話不說，快步地走向其中一個房間，碰碰碰地用力敲起了大門。
「黃鶯！黃鶯你睡了嗎？黃鶯！」
怎麼好像又多了一個人物出來了？
文刃嘴上不說，心裡卻暗暗納悶。只見二番目呼喚了半天，房門依然緊閉不開，她才想起了甚麼似地喃喃唸道：
「喔對了！我派她去重慶，現在還沒回來吶。嗯，那麼目前在這裡的人有我，諾爾，受託人，藥師，芙蕾拉……」
她伸出手指略為算了一下，然後聳了聳肩，轉身走回電梯。「算了，改天在介紹她給你認識。來吧！先去看看藥師去！」
「……」
先前見過了受託人與諾爾這兩個怪人，再加上他內心本身對這群不法份子的厭惡，文刃實在是不想要再和這個殺手組織的成員有任何不必要的瓜葛。但知道多說無益，文刃只是繼續默默地跟著他的導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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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二番目所說的，這座豪華公寓的地下分三層。地下一樓和二樓只是普通的停車場，而地下三樓在表面上只是個為了防震而加深的地基而已，是個空蕩蕩，沒有任何東西的樓層。
當然，那是「表面上」。
實驗室，訓練場，武器庫，以及堆滿了各種「商品」的倉庫。這些一眼就瞧得出不是一般良民百姓該有的設施，就位在這個在建築藍圖上只有一片空白的地下三樓。
當電梯門再次打開時，呈現在他們眼前的是個和樓上完全不一樣的景色。
兩旁灰色的水泥牆上布滿了油漆剝落的破痕以及漏水的裂縫，一盞盞掛在天花板上的電燈泡努力地發著微弱的光芒，勉強照亮著這道昏暗的空蕩走廊。遠處傳來了想必是發電機之類的低沉嗡嗡聲，伴隨著一陣一陣從長廊深處的通風口吹來的冷風在狹窄的空間裡發出了有如鬼怪般的哭嚎聲，讓文刃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噤。
眼前的這副景象簡直就和出現在恐怖片裡鬧鬼的廢墟情景一模一樣，實在很難令人想像他們還在同一棟高級公寓裡。在這短短的數十秒，電梯門的一開一關，他們彷彿穿越了時空，來到了另外一個世界。
「嗯，燈泡好像該換了，待會兒再叫人來弄。」二番目看了掛在天花板上的燈泡一眼，漫不經意地說道。
「直走便是實驗室和訓練場，武器與彈藥庫也在前面。右邊的走廊則是通往倉庫和發電室。」二番目邊走邊講解道。
「那左邊呢？」文刃不禁開口詢問。
電梯出口左轉的走廊明顯的比另外兩條還要窄了許多。在那盡頭只有一扇佈滿鏽跡的鐵門，用粗重的鐵鍊緊緊地鎖著，彷彿裏頭囚禁著甚麼兇猛的野獸一般。
「記住，不管怎樣，絕對不要靠近那扇門喔！……呵呵，如果這麼說的話，十之八九你都會去開看看吧？」二番目笑道。她頓了一頓，收起笑容，原本輕快的語氣忽然穩重了起來。
「沒甚麼大不了的，那裏是拷問室。雖然不限制你，但你還是不要接近比較好，那裡面……獵奇的很。」
拷問室？
文刃微微側過頭向走廊盡頭望了一眼。在那扇厚厚的鐵門之後，不管再怎麼的哀嚎求饒，聲音也絕對傳不到外面吧。想到這，文刃心中的那份正義感燃起了熊熊的怒火。
剛才在樓上看了這麼多奇珍異寶，他一時間可差點忘了這群人的身份。儘管這座公寓在外表上是多麼的豪華亮麗，在這底下三樓的黑暗裡卻是在做著這種殘忍無道的勾當。
物不可其表，人不可貌相。誰又能想像眼前這個笑臉盈盈，一臉天真無邪的銀髮女子居然會做得出拷問這種殘忍的事來。
這群殺人魔！
文刃輕輕地哼的一聲，臉上不禁露出了鄙夷的神色。
二番目鋻貌辨色，猜到了他的心意，側過頭向他微微一笑。「放心吧，那裡面現在沒人。這種事除非迫不得已，我們平常也不會去做的。」
看見少年投來了將信將疑地眼光，她頓了頓，笑著說道:
「呵呵，不過剛才看了這麼多高級品你都不感興趣，一開口就問到拷問室的地點，難道……嘻嘻！你在老實的外表下是個意外的虐待狂？」
「……」
文刃皺起眉頭，撇過眼角惱怒地橫了她一眼，選擇繼續使用他的沉默權，無視她的奚落。二番目碰了個釘子，但也不在意，只是一笑而過。兩人順著昏暗的走廊直走，然後在另一扇鐵門面前停了下來。
眼前的這扇鐵門在設計上和拷問室的那扇差不多，不過上面沒什麼鏽跡，顯然常被使用，有定期在做保養。鐵門上用紅色的噴漆寫著「KEEP OUT」兩個大寫英文字母，在這陰暗的走廊上不禁讓人連想到恐怖電影裡瘋狂科學家的秘密實驗室。
「這裡是實驗室，藥師大部分的時間都待在這裡。除了存放著各種藥物和化學品以外，裡面還有一個小房間做為醫療室，受傷的話到這來。」二番目一面解釋，一面推開鐵門。文刃一言不發地跟進去。
才剛踏進門，一股濃烈的藥水味便撲鼻而來。只見桌子上，櫃子上，地板上，到處都放滿了各種大小不一的瓶子、罐子、盒子、箱子。有許多都是隨處藥局都找得到的簡單藥物以及理科教室常見的化學品，但是其中往往混雜著一些稀奇，古怪，甚至詭異的東西。桌上奇形怪狀的玻璃容器裝滿了五顏六色的藥水，在本生燈青藍色的火焰下滾滾沸騰著。一旁放著一個黑色石臼和好幾瓶曬乾了的蘑菇，藥草，甚至連蜘蛛，青蛙，蜈蚣等蟲豺之物都樣樣俱全，給這昏暗夾窄的房間添了一股陰森詭異的氣息
二番目說這裡同時也是醫療室對吧？看著玻璃瓶裡毛茸茸的死蜘蛛，文刃不禁感到一陣噁心，全身發毛。他暗自發誓寧願被機槍打成馬蜂窩也絕對不要被抬進這裡接受治療。
「藥師！藥～師～！」
二番目像是在森林裡尋人似的高聲呼喊。只聽「咚！」地一聲，在不遠處傳來的了甚麼玻璃物品被擺下的碰撞聲音，接著伴隨著一陣喀答、喀答的清脆聲響，一個人影從一排排林立的櫃子後面走了出來。
「二番姐？我不是說過不要隨便進來這的嗎？」那個人不滿地說道，語氣中夾著幾分無奈。
把自己關在這陰暗的房間，整天和一罐罐死蜘蛛，死蜈蚣相處的人腦子絕對有問題！文刃是這麼想的。所以當他轉過頭來，見到眼前這位和他想像中完全不同的人時，他一時間傻了眼，愣愣地說不出話來。
雖然穿著打扮沒有帶著潛水盔的受託人古怪，言行舉止沒有諾爾那樣怪裡怪氣，但從某些方面來說，確實也是怪人一個。
首先，藥師他不是「他」，而是「她」。雖然在這講究平等的時代不管男女做甚麼樣的工作也都不稀罕，但看過了這堆積如山的蟲豺，藥品，化學藥，文刃說甚麼也沒想到藥師竟然會是女人。
其次，地下的陰暗實驗室，用紅色噴漆寫著「KEEP OUT」的鐵門，再加上大量未知藥物在本生燈的火焰下滾滾沸騰，藥師在文刃腦海中的形象早已成了科學怪人中的弗蘭肯斯坦博士那樣，是個整天把自己關在實驗室裡對著屍體高呼「他活過來啦！」的病態瘋狂科學家了。
但是現在呈現於眼前的人物不但與「病態瘋狂科學家」的形象毫無瓜葛，就連與一般在藥鋪裡配藥的「藥師」的模樣也沾不了半點關係。
她簡直是從時代劇裡蹦出來的角色。
嫵媚動人的鵝蛋臉上抹著白色的彩妝，在昏暗的燈光下顯得格外地白皙鮮明。烏黑亮麗的秀髮上插著一枝鑲著珍珠的金簪以及各種名貴髮飾。一雙漆黑明亮的杏眼有如清澈的止水般，眼神澄和穩重。
她穿著桃紅色的和服; 是的，不是浴衣，而是真正的和服。寬長的袖子與衣襬上繡滿了色彩斑斕的圖案和紋理，繡工精巧細緻，看樣子價值不斐。右手上的摺扇在她說話時遮住了她的嘴唇，顯得文雅含蓄，全身上下散發著名門千金大小姐的氣質。
這個人……也是殺手？
文刃帶著訝異的神情望著她，心中納悶。雖然知道殺手這行甚麼形形色色的人都有，但她這身打扮未免也太離譜了吧！？在實驗室裡穿和服甚麼的，難道就不怕袖子著火或撞到東西嗎？給我好好遵守理科教室的規矩啊！要不是先前見過受託人，文刃內心的這句吐槽一定會脫口而出吧。
「藥師～！」
二番目像是見到了多年不見的好友般快步衝上前一把抱住她，神色甚是親熱。
「哇哇！藥師好久不見啦！古巴好不好玩啊？我可想死你了！」
「嗯，好久不見，二番姐。」面對她過於熱情的問候，藥師顯得有點不自在，皺了皺眉頭，伸手輕輕把她推開，退了幾步。移動時裙襬下同時傳來了喀答、喀答的清脆聲響，想必她腳上穿著木屐。
「沒甚麼特別的，又悶又熱，可以的話我可不想再去那了。」
她搖著手中的扇子，細聲說道。語畢，漆黑的眼珠子微微一撇，把目光轉移到二番目身後的文刃。
「話說回來，這位是……？」
「喔！他就是我之前跟你提過的人！喏，那個很有淺能的新人啊！而且還是超能力者耶！」二番目放開了她，神情像個在向同伴炫耀新玩具的小孩一樣興奮。
「這就是你一直說個不停的新人啊。」藥師淡淡地說道，那雙烏溜溜的杏眼默默地打量著少年。
「嗯……看起來不怎麼樣。」凝視了幾秒後，她如此說道。
「……」
文刃還是第一次在這麼短的時間內連續被人說「看起來不怎麼樣」呢。諾爾先不談，你這個嬌滴滴的公主大人難道比我還能打不成？你才「看起來不怎麼樣」哩！
「丹羽舞子（たんば まいこ)。大家都叫我『藥師』，請多指教。」
藥師; 也就是自稱為丹羽舞子的她做了個簡單的自我介紹，有禮貌地向少年點頭表示問候。
「我是陳……B、Barrier……請多指教。」
文刃以似強忍著斷腸之痛一般勉強從牙縫中擠出這個套在他身上的怪名子。看見舞子眼裡投來訝異的目光，少年只覺得耳根子彷彿火燒般的燙了起來。說真的，這個愚蠢的代號將成為他人生中最丟臉的事情。
「Barrier？」舞子問道。她望了二番目一眼，似乎就此理解了什麼似的，向文刃點了點頭，露出了一副「你也辛苦了」的表情。
當然，作為此事罪孽禍首的銀髮女子與往常一樣嘻皮笑臉，彷彿此事與她半點關係都沒有。
「呵呵，藥師她很厲害喔！不管是製毒，配藥，還是醫療她都樣樣在行。我們許多高利潤的自製毒品都是她配的，聽說效果比海洛因等傳統藥物還要好上數十倍呢！」
二番目把手搭在舞子的肩上自豪地說道，就像是個在向鄰居們炫耀能幹的女兒的主婦一樣。不過當她注意到桌上各種顏色的藥水時，她馬上變得像個在糖果店裡的小孩一樣興奮地衝了過去。
「藥師你現在又在做甚麼？哇哇！這瓶顏色好漂亮喔！」她拿起了一瓶紫色的藥水，很感興趣的瞧著它。
「等、二番姐，不要隨便亂碰。」舞子皺著眉頭說道。但二番目只是「好～！」的一聲草草敷衍，繼續在這滿山的藥罐之中尋寶。對此，她也只能嘆口氣，無奈地搖搖頭。
「你——！」
「嗯？」
舞子轉過頭，只見她今日初次見面的少年不知為什麼正以不友善的眼神瞪著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你想說甚麼？但說無彷。」
「……你為什麼要製毒害人！？你知道你配出來的東西害死了多少人嗎！？」文刃怒視著她，滿臉斥責之意地責問道。
大概是沒想到這個新來的少年竟會如此荒唐冒昧地質問她的道德觀，舞子表情有些錯愕地睜著她那雙深邃的杏眼，一時答覆不上來。不過短暫的驚奇很快就平定了下去，當她開口時，語氣依然和剛才一樣淡定斯文。
「我只負責配藥，其它的事我不愛管也管不著。那些控制不了自己而去染毒的人是自作自受，他們的生死與我何關？」
舞子面色不改，輕輕搖著手中的摺扇，神情完全沒有絲毫悔意或罪惡感，顯然對於她所製的藥物害死了無數人的一生的事感到不以為然。
看著她一臉從容的樣子，文刃胸中熱血上涌，心頭似滾油燃燒。他在新聞上看過無數毒品害人的例子，也曾經見過毒品怎麼使人墜落，摧毀了一個好端端的家庭。但當文刃激動地張開嘴時，他卻找不到任何話來反駁她。
因為即使本人不願意承認，少年的心裡深處對舞子的道理也有幾分認同。毒品是非法的，是有害的，明明知道這些卻依然去買毒，吸毒的人根本是活該，不值得任何同情。
但盡管吸毒的人是自作自受，一切的禍根最終還是要追究回毒品的生產與販賣。如果無人販毒，自然便不會有人染上毒癮，也不會因此牽扯到許多無辜的人。這麼看來，販毒到底是該不該？
既找不到反駁的言詞，但也不願意認同舞子的說法，文刃就這麼懷著矛盾的心理，啞口無言地怒視著她，與她這麼僵持著。
「唉呀！」
打破這沉默地對峙的不是文刃也不是舞子，而是從後面傳來的一陣驚呼，很快地伴隨著「鏘啷」一聲玻璃破碎的聲響。他們連忙回過頭，只見二番目站在那兒，一臉不知所措地望著摔破在地板上的藥水。
「二番姐！」舞子惱怒地叫道。
「對、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這、這東西應該不貴吧？」二番目慌道，伸手想要清理碎玻璃，但雙手又因不敢碰到這不明藥水而停頓在半空中。
「我明明再三強調過別隨便進來……我明明警告過你別亂碰……我明明說過的……」
舞子咬牙切齒地低著頭碎碎念道。抹著白色彩妝的臉頰脹得通紅，嬌小的身子不住抖動，拿在她右手上的摺扇幾乎都快被捏爛了。她猛然抬起頭來，一雙杏眼直瞪著他們。
「夠了！你們快給我出去！出去！」她氣呼呼地大叫，跺著腳大步邁向兩人，用力地把他們推出去，腳下的木屐在她憤怒的腳步下發出了喀答、喀答的巨大聲響。
「欸、等等！別推啊！」
無視二番目的叫嚷，舞子把她和少年趕出了實驗室，然後「碰！」的一聲重重地關上鐵門。厚重的門後即刻傳出了上鎖的聲響，只留下用噴漆寫著「KEEP OUT」兩個紅色大字默默地望著他們兩人。
尷尬的沉默只維持了數秒，二番目就轉過頭，以輕快的語氣對文刃笑道:
「呵呵，正如你所見，藥師她平時斯斯文文的，但若是弄到她的藥的話就會發飆！這點請多注意喔！」
「……」
你絕對是故意的吧！
「來吧 Barrier！去下一個地方囉！」二番目的心情似乎特別好，哼著小曲，繼續往長廊的尾端前進。
聽到二番目已經這麼自然地叫他 Barrier，文刃內心感到一陣哀怨，看來這個怪名字就要這麼跟定他了。唔！果然受不了呢！甚麼鬼代號啊！二番目這傢伙……
不過話說回來……
「喂！你叫甚麼名字啊？」文刃問道。
「嗯？」
看見二番目帶著不解的表情側過頭來，文刃忽然感到一股莫名奇妙的煩躁。事到如今她還打算再繼續隱瞞下去嗎？
「你的名字。」文刃帶著厭煩地語氣再次問道。「二番目明顯地是代號吧？哼！還是說你信不過我，不願意說嗎？」
沒錯，眼前的這個銀髮女子知道他太多事情了。不論是姓名，個性，家庭狀況，交友關係，甚至連超能力的事她都瞭如指掌，而自己對神祕的女殺手卻是一無所知。最起碼知道她的真名也好，少年是這麼想的。
然而眼前這個自稱為「二番目」的女子聽了他的問題後卻搔了搔頭，一臉困擾地答道:
「呃不，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我不就說過了嗎？我沒有名字。」
看樣子她又打算如此蒙混過去，說一些顯露的謊言來逃避他的問題。不行！可不能一再讓著她，這次一定要追問到底！
「怎麼可能！每個人都有姓名！」文刃以堅決的語氣加緊追問道。
「嗯……」
二番目似乎在想什麼似的歪頭低吟，沒有立刻答覆文刃的問題。過了一會兒她才微微一笑，緩緩說道:
「我出身的時候是個奴隸。」二番目的語氣十分平淡，彷彿不是在敘說自己的往事一樣。「我的母親是個性奴，我不知道我的父親是誰。」
奴隸？
「怎麼可能！？奴隸是違法的！」文刃一愣，連忙說道。
「呵呵，正是因為違法才會存在呀！利潤實在是太高了！」
似乎是覺得少年的發言十分幼稚可笑，二番目掩著嘴輕聲笑了幾聲，然後繼續說道:
「大概是認為沒必要特地給商品取名字吧？我到六歲逃出去時依然無名，也始終沒想過給自己取一個。至於『二番目 (にばんめ)』這個稱呼是在日本時當地的黑幫們叫的，原因是因為我是Boss下來組織裡的第二號人物。久了久了大家都這麼叫，我也就這麼習慣了。」
說到這，她聳了聳肩，好像這段沉重的回憶根本只是個不值一提小事。「嘛，總之就是這麼一回事。如果你不中意二番目這個叫法的話，你隨便幫我取一個名字也行，我不在乎。」
「……」
聽完了二番目的話，文刃只是保持著沉默，久久不答。
她是一個逍遙法外的殺手，為了金錢利益，殺害了數不清無辜的生命也絲毫不會有任何罪惡感，是個冷血，無情，完全沒有心肝可言的魔頭。每當文刃看到她那開懷的笑容，他便感到無比地氣憤與鄙夷。這副看似開朗純潔，逍遙無憂的笑容下隱藏著無數人的血與淚。
只不過他沒想過，在那同樣的笑容背後居然還隱藏著這麼樣的過去……
看到少年對這件事耿耿於懷的樣子，二番目笑了笑。「呵呵，這些都是陳年往事了，別介意！」
「我、我才沒有介意！」陷入沉思的文刃聽到二番目的話吃了一驚，連忙出言反駁。
是的！誰會去介意這傢伙的過去啊？不管她的身世多悲慘，這都改變不了她是個殺人犯的事實！別去同情她！再說能怎樣確定她說的是實話？這一切搞不好都是她為了博取同情，消除我的戒心而編出來的謊言，不要被騙了！
文刃如此說服自己。他這時才注意到二番目正在看他，用她那對明亮的琥珀色雙眼，默默地注視著他。
忽然間，彷彿看到了甚麼有趣的事，二番目掩起小嘴咯咯咯地笑了起來。
「有、有甚麼好笑的！？」文刃連忙憤怒地責問。
「呵呵呵！沒甚麼！」二番目扮了個鬼臉笑道，眼中閃爍著幾分新奇，幾分調皮。
「我笑我的，別介意！」
「我才沒……哼！」
自幼便不擅長言語的他是辯不過這笑嘻嘻的傢伙的，只要一開口往往會被她耍得團團轉。意識到這一點的文刃只得板起臉，繼續當個無口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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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廊的盡頭又是一扇鐵門。門的邊緣塞滿了海綿，想必是為了更有效的達到隔音效果吧。
「這裡是訓練場的入口，武器庫也在這裡。」二番目指著大門解釋道。
「除了火箭筒或手榴彈之類的爆破物以外，所有的槍枝，彈藥，器材再裡面的話都可以自由使用。但如果要帶出訓練場的話要讓我或受託人知道。」
火箭筒！？手榴彈！？區區一個黑幫怎麼搞到這種火力啊！？
這當文刃暗暗納悶他們是怎麼把這些軍火弄進這裡時，二番目走上前轉開那扇厚厚的金屬門。
邊緣和內側黏滿了海綿的鐵門還沒完全被推開時文刃就聽到了。那是他偶爾路過軍營時會聽到的，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很有規律的三聲一組的聲響。
步槍的聲音。
一陣一陣的槍聲在封閉的空間中迴盪著。位在射擊場，一個嬌小的身影獨自站在那裡，帶著精準的規律性扣著槍的板扣，在這明亮寬暢地大廳裡，顯得格外地矮小。
「芙蕾拉～！」二番目高聲呼道，朝那人影揮了揮手。
聽到有人呼喚她的名字，那個人停止了射擊，放下手中的步槍轉過頭來面相他們。
本來以為一下飛機就立刻拿著步槍跑去訓練場的人一定會是個噬血如命的好戰份子。但是在見過和想像中完全不一樣的藥師以後，文刃便開始對戰鬥狂的設定產生了疑問，並對這個芙蕾拉的外觀與人格進行了各種的不同的假設。
其結果，他的所有假設全都落空了。
站在他們面前的，是一名年紀和文刃差不多的少女。亞麻色的長髮綁成了一條辮子，一張沒甚麼表情的臉彷彿大病未癒一樣蒼白如紙，沒有半點血色。黯淡地灰藍色雙眼給人一種疲倦，憂鬱又多愁善感的感覺。
她給人的印象簡直就像是一個身患絕症，已經放棄了掙扎，不再對這世間抱有任何期望的憂鬱少女。穿著潔白的病袍，靜靜地躺在病床上等待著死神的到來……
不過當然，印象歸印象。儘管她全身上下散發著灰暗的憂鬱氣場，她現在的穿著打扮可與「病入膏肓的脆弱少女」沒半點關係。黑色的無袖上衣搭配著深綠色的迷彩長褲，腰上的皮製腰帶上掛著備用彈夾和軍刀，雙手戴著黑色的半指手套，最顯眼的果然還是她手中的 M4A1卡賓槍，槍口還微微地冒著白煙。
「芙蕾拉～！」
和見到舞子的時候一模一樣，二番目快速地撲上前一把抱住她，還不停的用手指戳她的臉頰。
「芙蕾拉我想死你了～！你的病都好了嗎？真是的！不是叫你好好休息的嗎？怎麼一回來就跑到訓練場來呢？你大病未癒體力都還沒恢復呢！要好好照顧自己的身體啊！唔～真讓人擔心！」
原來是真的生病了啊……
「只是射擊的練習，沒甚麼大不了的。這幾天的訓練都耽誤了，必須趕緊捂唯捱捱額已──」芙蕾拉才說到一半二番目就捏住了她的臉頰打斷了她的話。
「不～行～！生病了就要多休息！芙蕾拉還是老樣子硬梆梆的，做事太死板了啦！」
「……」
芙蕾拉不再答話，只是一副「反抗是沒用的」的無奈表情，任由二番目搓揉她的臉頰，那雙黯淡地灰藍色則轉了過來，盯著文刃。不過她的眼神中並沒有露出甚麼特別的興趣，就像是「反正沒有其它事可以做」而心不在焉地盯著窗外行人的巴士乘客那樣。
「這位是 Barrier，是我們的新人喔！」過了良久二番目才放開她，指著文刃說道。
芙蕾拉沒有多說話，只是默默地盯著他看。那疑惑的表情似乎是在考慮二番目是不是在開玩笑。就算她沒說出來，文刃也猜得到她在想甚麼……是的是的，看起來不怎麼樣真是對不起喔！
「……芙蕾拉･烏薇佛斯基……你好……」在經過數秒鐘的沉默後，少女似乎決定在眼前這個「看起來不怎麼樣」的人確實是二番目招募來的新人，緩緩地打了招呼。
「喔……你好……」文刃回道。
「唉……你們太僵硬了！不要兩人都用撲克臉打招呼啦！」二番目嘆了口氣，微微苦笑。「喔對了 Barrier，你現在十七歲對吧？」
「怎麼？」
「嗯，你跟芙蕾拉差不多，她今年剛滿十六歲。」二番目點點頭說道。「雖然她小你一歲，但依然是你的前輩，要多多向她學習喔！」
哼！學習甚麼？殺人的技巧嗎！？文刃在心裡忿忿地想道。只見已經打過招呼的芙蕾拉一言不語地轉過身走回靶場，繼續她的射擊練習，彷彿沒聽到二番目的話似的。見此，二番目似乎想到了甚麼，對文刃說道:
「喔對了，還有一件事。雖然覺得不太可能，但你會說烏克蘭文或俄文嗎？」
哈？你突然莫名奇妙的問甚麼啊？
「不會。」文刃簡易地回答。
「這樣啊。」二番目再次點了點頭。
「芙蕾拉她是烏克蘭人。俄語雖然講得不錯，但是她英語還聽不太懂，你們在溝通上可能會有點麻煩。嘛，反正這個時代有Google翻譯，一點點語言障礙不算甚麼。你們年紀差不多，要好好相處喔！」
「好好相處……哼！二番目，有件事我要講明白，我雖然在無奈之下加入了你們，但這並不代表我打算跟你們有多交好。」文刃冷冷地道。「說白了，你我之間只有利益而已，除此之外我不想要與你們有任何不必要的關聯。」
一般人聽到文刃的這番話後通常來說應該都會感到生氣或無趣吧？但照二番目之前的表現來看，這笑盈盈的銀髮殺手應該會講一些甚麼團結啊，信賴啊，友情啊之類的說教。或只是不把他的話當一回事地「好冷漠喔～！」，「诶～！好好相處啦～！」笑嘻嘻地挑逗他。
然而……
「嗯，你知道就好。」
二番目這次並沒有說出甚麼出乎意料的道理，也沒有嘻嘻哈哈地捉弄這個老實又不善言語的少年。她只是微微一笑，很簡易地，很平淡地，很自然地，說出這句意義微妙的話語。
文刃不再答話，只是默默地望著二番目。自見面以來，不論是冷言冷語也好，公開挑釁也好，這個神秘兮兮的銀髮女子始終帶笑容，完全叫人猜不透她在想甚麼。
那雙宛如珠寶般晶瑩閃爍的琥珀色雙眼下到底在打著甚麼樣的算盤？
兩人就這麼一言不語的對望著。在這寬曠的大廳中只有步槍「碰碰碰！碰碰碰！」的聲響。
「……已經很晚了，我要回去了。」過了良久，文刃才緩緩開口。
「喔！你沒說我都沒注意到已經這麼晚了！喔不，還是該說這麼早了呢？」二番目笑道。「你認得路嗎？我開車載你吧！」
「呵呵，這點小事我自己會處理，不勞大駕。」文刃冷笑道，轉身離去。就算要徒步走到天亮，他也不想要再欠她任何人情。
「這樣啊。」和往常一樣，二番目臉上依然帶著笑容。對文刃語中的諷刺顯得毫不在意。
「今天你已經累了一整個晚上了，回去好好休息吧！訓練明天下午開始。」
「放心吧，我一定會遵守約定。」文刃站在門口，回過頭冷冷的道。
「啊！你還在懷疑人家！嗚嗚，好過分喔！」二番目嘟著嘴，裝出了一副被人冤枉的可憐楚楚的表情。
唉，不過就算二番目打算爽約，他也拿她沒辦法。畢竟現在的情況來看，他根本沒有任何談判的籌碼，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文刃內心嘆道，伸手拉開那扇比外表還要沉重的鐵門。
「喔對了 Barrier！」
聽到了二番目的呼叫，文刃再次轉過頭來面相她。
「雖然好像已經說過了，但我還是正式的說一次好了。」二番目笑咪咪地說道。
「歡迎加入Phantom’s Work。」
「……」
文刃默默地凝視著她琥珀色的雙眼數秒，然後「哼」的一聲，重重地關上鐵門。
「呵呵，真不可愛哪。」二番目抿著嘴輕聲笑道。
站在靶場那的芙蕾拉望著出口一會兒，然後甚麼也沒說地把目光轉回靶場，舉起她手中的步槍，繼續她的練習。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伴隨著規律性的聲響，一顆顆金屬子彈劃過了空中，打進了人形靶子們鮮紅色的心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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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獨白>>)
привіт！こんにちわ！歡迎大家收看原創小說【Phantom's Work】第十一章！
(你開場就只有這句話嗎！？話說這不是電視節目也不是收音機，能用「收看」這個詞嗎？![]()
)
まあまあ～反正只是獨白而已，別在意別在意！![]()
(……話說回來啊，你這次又拖稿啦！而且還拖了快四個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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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诶……？四個月？◝(⁰▿⁰)？
(不要裝傻啊！(╬ﾟдﾟ)，第十章是3月28日Post的 ！不都要四個月了！？最早三日一更，再來一星期 －＞ 一個月 －＞ 兩個月 －＞ 四個月！你再來是不是要拖到半年一更，還是一年一更啊！？)
不、不會啦！就算在下再怎麼會拖稿也不可能拖到一整年！![]()
……的吧。
(的吧！你剛剛是不是小聲地說了「的吧」！)
沒、沒有啊？甚麼「的吧」？誰說「的吧」啊？在下甚麼都沒說啊！![]()
話說難得的更新，你一定要把這事揪出來嗎？拖稿這梗雖然經典有趣，但看久了還是會膩的！
(既然這樣就給我更新快——！诶、等一下……梗！？![]()
)
好的！事不宜遲，讓我來看看公告吧！首先——
(無你給我等一下！！！Σ(ﾟДﾟ；) 你剛剛說了「梗」了對不對！你把拖稿說成「梗」了對不對！！！)
沒、沒有啊？甚麼「梗」啊？誰說「梗」啊？在下甚麼都沒說啊！![]()
(喂喂喂喂喂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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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的！首先關於這次的公告——
(等一下！！！) ![]()
創作內容
【Phantom'a Work】Act. 11 - The Phantom's Work I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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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吧。
話說難得的更新，你一定要把這事揪出來嗎？拖稿這梗雖然經典有趣，但看久了還是會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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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說難得暑假回來台灣，該忙的正事都忙完了，理所當然是要吃喝玩樂啊！
聽起來感覺就像個很偉大的成就不是嗎！？
不都沒時間了嘛！？快念稿子啊！)
那麼我們下次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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