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歲那年,我發覺父親想要我當他的愛人。
在夜深人靜的漆黑房間中,他對著我流露出的,他自己也沒發現已被我窺視並察覺其意義的神情,是我不曾在他面對母親時看過的熾熱情慾。
一想到他想對我做的事也曾經對母親做過好幾次,我就感到全身發癢、噁心至極。
同時間,卻又有一股前所未有的情感在胸口蠢動起來。
※※※
我大概是從那個時候起發覺自己的身體和別人不一樣的。
記憶始於小學四年級的暑假。
「等一下先去旁邊的更衣室換上泳裝再下水,地上很滑要小心,不可以奔跑……」
前方的同學發出驚呼聲,興奮的交頭接耳,音量大到老師必須大吼好幾次『安靜!』。
我背著背包意興闌珊的和好友走在隊伍最後頭,慢慢進入發出水聲的七彩建築物。
今天是幼稚園老師帶班上學生去高雄的遊玩日,旅遊的最後一站是遊樂園的游泳池。我沒帶泳裝,也不喜歡玩水,並不打算進入泳池。
慢慢的踩在濕漉的石板上,抬起頭,看到泳池正中央有一個紅色金魚的基臺,金魚的嘴彷彿噴水池般吐出水花,幾個和我差不多年紀的小朋友站在金魚旁,讓水流淋在自己身上。
轟隆隆的水聲和空氣中燥動的分子一下子奪去我的注意力。
好友發出尖叫聲,抓住我的背包。
「好好喔,我想玩,我也想下去玩。」
她前一天發燒沒有來,沒聽到要帶泳裝的通知。我轉過頭,看著她渴望難耐的神情,先前飄浮在腦中的種種不耐煩全消失了。
我抓住她的手,避開飛濺的水花走到泳池邊。
「那就一起玩啊。」
「可是我沒帶泳衣。」
我看著在泳池內嬉鬧的人群,說:「沒帶也可以玩啊。」
更衣室內沒半個人在,比我們早到的人在換完泳裝後就急忙跑到水池內玩了。
我把背包放在置物櫃內,拉開拉鍊,看著昨天準備的一套衣物和毛巾。
「曉涵,妳有帶換洗衣物和毛巾嗎?」我看向她。
「有。」
「很好,那就沒問題了。」我拍了一下背包,「我們直接脫掉衣服下去游吧。」
「啊?」
「妳也能穿衣服去游啊,又不一定要穿泳裝,反正有帶衣服換就好了。」
裸泳不知道是什麼感覺呢,穿衣服下去一定一下子就濕淋淋了,真麻煩,還是不要穿好了。
「沒穿泳衣會不會很怪啊?」
「有什麼關係,男生也都沒穿啊。」我脫掉上衣,捲起來放進背包裡。
曉涵愣愣的看著我,也脫下外衣,只穿著一件背心。我抓住她的手,壓抑著興奮的心情小心翼翼的在濕滑的地面上奔跑。
那次的回憶我至今仍難以忘懷。我跳到泳池裡玩的不亦樂乎,沒過多久就被老師叫了上來。
「倪燕琪!」老師站在泳池邊緊盯著我,臉色發青,眼神像是想將我生吞活剝。
我停下動作,不安的回望她。此時,我忽然發現周遭聚集了許多奇異的視線,那些穿著泳衣的同學表情微妙的看著我。我注意到曉涵慌張的爬離泳池,朝更衣室跑去。
「妳的泳衣呢?怎麼沒穿就下去了,過來!」老師神色嚴厲的斥責,我低下頭,慢慢走向她,同學也好奇的圍了過來、對我竊竊私語。
老師蹲下身,眼睛冒出火焰。
「妳在搞什麼啊?我以前是怎麼教妳的,妳已經四年級要升上五年級了耶,還這麼不懂得要保護自己……」
我臉頰發熱,心裡有一個念頭在腦海中盤旋。有什麼關係,沒穿衣服游泳又不會礙到誰。
「真是的,不知道被多少人看到了,我之前是怎麼說的?妳都沒在聽嗎?」
「剛剛那裡有男生耶。」一個女生的聲音傳入我耳裡。她皺著眉頭看向一邊,「他剛才看過來了。」
「叫他們離開。」老師要女生把我圍好,別讓別人看到,叫一個同學去拿我的毛巾和換洗衣物。我在女同學建起的人牆中快速擦乾上身,穿好衣服,然後走出泳池。
曉涵坐在靠門口附近的長椅上,已經穿好了衣服,我到她身旁坐下,彼此都沒再談剛才的事。
泳池裡,小孩們再度玩在一起,水花四濺,歡笑聲不斷。
我望著他們的身影,心裡有某個部分隱隱作痛。
我應該要為讓別人看到自己的身體而感到羞恥嗎?
那時,我的胸部跟洗衣板一樣平,和男生沒什麼兩樣,也不覺得裸著上身下水有什麼大不了的。
就像男生可以只穿泳褲,就算被女生看到胸口也不會怎麼樣,我也覺得自己的身體就算被男生看到也不會有什麼損失。
可是,老師的語氣卻好像我犯了什麼滔天大罪一樣。
這樣會很嚴重嗎?我應該要覺得羞恥才是正確的嗎?
活動時間結束,準備要上遊覽車時,我因為覺得自己做了錯事,始終低著頭,不敢和老師對上視線。
這股鬱鬱不快的情緒一直跟著我到家裡,我像糾結在一團自己也說不清的黏稠團塊中,想要抗議、用力擊打檔在眼前事物,卻又找不到支撐我這麼做的勇氣。同時間,掙脫了這團阻礙我的狀態後會不會有更恐怖的事物朝我襲來的恐懼也束縛了我。
直到父親把我叫到他的房間中。
玩了一整天,從遊覽車下來等候父母接送,一坐上自家轎車的座位後,我立刻任由疲憊感襲捲全身。
母親問我玩得怎麼樣,我說了一句:還不錯,就閉上眼睛。
回到家時正好是吃晚餐的時間,我雖然飢餓卻沒有半點食欲,只想趕在晚飯前回房間睡一覺。
「倪燕琪。」母親走到廚房準備晚餐,我上了二樓正想溜回房間時,父親叫住了我。
他高大的身影檔在我面前,語氣冰冷低沉的說:「妳到我房間來。」
我感覺胃部一沉,直覺想到自己要被罵了。
怎麼了?是因為那件事情嗎……我裝作什麼也不知道的樣子走到他房間,父親關上門,繃著臉站在我身前。
他咬著牙擠出這句話:「妳今天什麼也沒穿就跳進游泳池裡了吧?」
我如墜冰窖,完全不敢看向他的臉,低下頭,小聲的辯解:「我忘記帶泳衣了。」
「忘記帶泳衣?老師沒提醒妳要帶嗎?媽媽沒幫妳準備嗎?」
「我忘記了……」其實媽媽知道行程有玩水後有拿出泳衣,不過我刻意沒放進背包。
我望著地板,內心一片混亂,很想從他眼前逃開。
「楊柳青!過來,給我過來!」父親忽然轉頭大叫起母親的名字,我感覺全身的寒毛都豎了起來。
沒過多久,母親跌跌撞撞的跑進房裡。
「怎麼了嗎……」
「妳是怎麼教女兒的?連泳衣都不會幫忙準備嗎?」
母親微微張開了嘴,很快低下頭,父親厲聲的質問像連珠砲彈打在她身上。
「妳知道老師今天是怎麼跟我說的嗎?她沒穿衣服就跑進泳池裡了。怎麼搞的?一個女生居然連……保護自己都不知道,別人會覺得是我們沒教好,怎麼連這麼不知羞恥的事都做得出來。」父親罵的滿臉通紅,雙手在胸前用力比劃。
我安靜的盯著地板,通常父親把矛頭轉到母親身上後就不會再關注我了,不過我很清楚那些話其實是說給我聽的。
母親雙手交握,身上仍穿著圍裙,手指有殘留的水珠,一臉認份的挨著罵。
「妳的女兒是女生耶,今天不知道有多少人看過她的裸體了,好險老師提早發現,不然今天不知道會出什麼事。其他人會怎麼想?怎麼有女生連衣服都不會穿,真是不知羞恥!」
原本覺得就算被人看到胸部也不以為意的我,此刻臉頰發燙,那些『有什麼關係男生不也光著上身下水』的想法縮回腦袋裡,我忽然覺得自己的行為很羞恥。
向外人展露自己的身體是一件羞恥的事。
這個念頭緊緊的跟隨我,這幾天,我常常時不時就掉入絕望的漩渦中。
母親的眼神尤其讓我難堪,她什麼也沒說,但那欲言又止的神情反而讓我覺得無地自容。
妳難道就不會試著反駁一下嗎?
每當她用那種眼神看我,我就會在心裡對她提出質問。
沒穿衣服就下水完全是我個人的選擇,父親卻把妳罵的狗血淋頭,妳不會不滿嗎?不會想反駁:這和我有什麼關係嗎?
從小到大都一樣,不管我做錯了什麼,父親都會認為這是母親的錯,是她沒把我教好。
如果我受傷、出了什麼問題,他也會認為那是母親害的。
「都是妳慢吞吞的,才會遲到那麼久。」每天早上上學前,母親都必須負責張羅我的穿著、早餐和家裡的大小事,每當她慢了一點,父親就會坐在駕駛座上用手指敲著方向盤,瞪著她慢吞吞的身影。等她坐定後,他會一邊飆車一邊辱罵她。
母親低著頭,安靜的承受他的怒火。
小時候,我對這種景象司空見慣。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我忽然覺得不對勁。
有一次下雨天,我不顧母親的呼喊在傘外跑了起來,雨水淋濕我的頭髮和上衣,路上的水窪被我踩過,混合著淤泥的髒水濺濕了襪子和褲管。母親拿著雨傘在我身後追趕。
上了車後,我隨手把她給我毛巾披在肩上,母親把車開到父親的辦公室前,下了車,讓出駕駛座,父親收起雨傘,鑽進車裡,一看到我的樣子立刻瞪大眼睛。
「妳搞什麼?怎麼讓她淋成這個樣子。」他對著匆忙跑進副駕駛座的母親破口大罵起來。
「感冒的話怎麼辦,妳負得起責任嗎?」
「是是是……」母親忙不跌的點頭。
「每次都笨手笨腳的,連女兒都顧不好,平常到底在幹什麼……」他踩下油門,突如其來的反作用力讓我的頭撞上椅背。
窗外的景物迅速倒退,雨刷大力的左右搖擺著,只要一碰上紅燈停車,父親就開始數落起母親的不是,聲音和雨刷的唰唰聲碰撞在一起。
我感覺全身發冷,明明被罵的人不是我,那些話語卻像石頭砸在我身上。
母親乖順溫吞的反應更讓我感到火大。我忍不住想抗議,介入他們兩人之間,卻漸漸發覺一件更令人毛骨悚然的事,兩人似乎早已對這樣的互動習以為常。
這是一種默契嗎?
我不斷觀察這兩人,才發覺以往那些習以為常的一切潛藏了這麼多矛盾和奇怪的現象。
父親最常稱呼母親的用語是蠢女人、廢物和垃圾,而母親對於父親不合理的責罵照單全收,沒有表現出一絲質疑的態度。
妳難道就不會生氣嗎?明明不關妳的事,他卻把責任丟到妳身上,每次都只會叫妳犧牲!難道妳真的覺得自己是垃圾和廢物?
有一天,我再也忍不住了。
我想要反抗父親。
那天我晚上我燒到38.5度,無力的躺在床上,父親和母親站在床的前方,他斥責的語氣傳入我耳中。
「妳看看,女兒都燒成這個樣子了。」父親伸手指向我。
我腦袋昏沉、四肢無力,聽到這句話卻有一股衝動想跳起來大叫:吵死了!安靜一點不行嗎?
「妳明天還要去嗎?」
「……」
「女兒都發燒了還能在外面玩得這麼開心,不會良心不安嗎?」他接著又說了一些:快點打電話去取消、明天帶她去看醫生。這類的話。我在難受的高溫中半夢半醒的進入夢鄉。
隔天正好是母親和妹妹約好要一起去墾丁玩一天的旅遊日,母親特地請假,期待了好久,不過因為我剛好發燒,所以她沒辦法去了。
睡了一天後,我微微睜開眼睛,母親站在床邊摺衣服,她把手伸進一個大背包裡,把裡頭的物品拿了出來。那是她原本準備好要帶出去玩的隨身物。
我翻了個身,母親看向我,說:「早餐想吃什麼?等一下我帶妳去醫院。」
「爸爸呢?」
「他去上班了。」
我眨了眨眼,把手背貼在額頭上,跟昨天比起來燒已經退很多了,但喉嚨還是有點痛。
「我要水。」我揮了揮手。
「等我一下。」母親匆匆走出房間,沒過多久,捧著一碗水走到我身邊,扶我起身。
我接過碗,大口大口的把水喝光,看著空空的碗底,昏沉的腦袋逐漸清醒過來。
「媽媽,妳不是要去墾丁玩嗎?」
「我打電話取消了。」她轉過身,把床上的衣服放到衣櫃裡。
「幹嘛取消?」
「要帶妳去醫院啊,怎麼去。」
「沒關係啦,我的病已經快好了。」
母親伸出手,放在我的額頭上,皺了皺眉頭,「還有一點熱,我幫妳量體溫。」
她拿起梳妝台上的耳溫槍,放進我耳中。
「我已經快好了,妳可以出去玩了啊。」我說。
「妳爸爸要我帶妳去醫院,等一下準備好就快點出發。」母親把頭瞥向一邊。
昨天晚上聽到的那些話語浮上腦中,我感覺一股怒氣自腹部升起。幹嘛這麼聽他的話!他叫妳做什麼妳就做什麼嗎?
母親一抽出耳溫槍我立刻站起身。
「有跟學校請假了嗎?」
「有,請病假了。」她看了一眼耳溫槍,放上梳妝台,我拿了起來,只見螢幕上顯示著:37.5℃
已經好很多了嘛。
我心思一轉,露出微笑,「媽媽。」
「嗯?」
「不然這樣好了,妳送我去外婆家,然後妳出去玩。」反正今天也不用去學校了,那就去外婆家玩吧。
小時候我是給外婆、外公帶大的,不過自從上了小學後就很少再跟他們見面了。我很想念他們溫和的微笑和甜甜的棒棒糖。
母親瞇起眼睛,一臉『妳在說什麼啊』的表情,「妳爸爸要我帶妳去看醫生,沒帶妳去我會被他罵的。」
「不要讓他知道不就好了。妳送我去外婆家,然後出去玩,回來再騙他妳有帶我去醫院。」
「他會知道的。」
「不會啦,我們都不要說就好了。」
母親看著我,沉默不語,我在她眼中看到猶豫的神色。
答應吧,答應我……
「……不行,被他知道的話他會罵我。」她低下頭。
幹嘛這麼在乎他的反應?「為什麼?妳不是很想出去玩嗎?」
反抗他一次有什麼關係,只因為我發燒了他就叫妳取消行程,妳不會恨他嗎?
「不要再說了,我們出發吧。」母親轉身離去。
我張大嘴看著她的背影,又氣又急。坐上車前往醫院的路上,我一語不發,她問我早餐要吃什麼時,我也不回答。
坐在診所前的長椅上等候時,我鼓起勇氣又提了一次,不過她連聽我說完的耐性都沒有,匆匆打斷了我。
拿完藥回到家後,母親到廚房做蛋炒飯,一邊拿刀子切洋蔥一邊打了通電話給妹妹。
「怎麼樣?玩得開心嗎?……哎呀,我沒辦法嘛,女兒都發燒了啊……對啊,所以就待在家了……」
她的語氣充滿了無法參加活動的不捨和要在家照顧女兒的無奈,我坐在樓梯上聽的咬牙切齒。
這天晚上,父親直到十點多才回來,帶著一身的酒臭味和菸味。他一推開門看到母親坐在沙發上看報紙立刻罵了起來。
「搞什麼,女兒呢?她都發燒了妳還坐在這邊。」
「她、她已經退燒了,現在在房間睡覺。」
「醫生怎麼說?」
「喉嚨有一點發炎,不過吃完藥後好很多了。」
我聽到腳步聲朝樓梯移動,趕緊站起身,跑回房間。
從此以後,母親被父親責罵時,我再也不同情她了,反而跟著父親一起鄙視她。
蠢女人,妳就被他罵到死吧!
※※※
雖然父親是一個如此對待母親的討厭男人,但其他人看到的卻完全不是這麼一回事。
我不只一次聽到別人如此稱讚他。
「妳爸爸人真好呢,這麼照顧妳。」
「他一定對妳很好吧,有這種爸爸真幸福。」
「妳爸爸長得很帥耶,尤其是笑起來的時候,他平常在家裡也這麼常笑嗎?」
他那樣算帥嗎?我不清楚她們的審美觀,不過我覺得我父親長得很普通,剪的短短的側分的瀏海,不大也不小的眼睛,不算胖也不算瘦的身材,看臉的話絕對聯想不到帥這個詞。
不過幼稚園老師、才藝班老師和小學級任導師,還有鄰居,她們提到我父親時臉上總是帶著欽羨的笑容。當下,我只能露出傻笑,不知道該如何回應。
甚至有女老師會在下課時特地找我出來,尋問父親的近況。
「妳爸爸最近怎麼樣?工作還好嗎?」
煩死了,不會自己去問他嗎?他怎麼樣干我什麼事。
「我不太清楚……」面對她熾熱的視線,我只能尷尬的低下頭。
更讓我意外的是,平常板著臉、看起來很兇的老師和來接我的母親聊天時,竟然一臉興奮的提起父親,還說:「有這種老公一定很幸福吧。」
而母親,聽到這句話後居然如同嬌羞的少女般掩嘴笑了。
妳們是不是搞錯了什麼啊?那傢伙生起氣來會破口大罵,還會亂丟東西耶。
我站在她們身邊,努力不讓無奈的表情顯露在臉上。
父親顯然也很清楚她們對他的高評價,每次和我一起出現在她們面前時,聲音總是特別柔和,臉上的笑容比糖還要甜。他會稱呼我『小寶貝』,親暱的撫摸我的頭髮,還說要幫我提書包。
這層面具一回到家立刻剝落殆盡,變成苛薄吝嗇又陰晴不定的臉孔。
為了不讓他有機會繼續戴上假面具欺騙她們,每次父親來幼稚園接我時,我都會用最快的速度收拾書包離開,想盡量減少他們談話的時間。
直到那一天,發生了那件事。
從此以後,只要有人在我面前提到父親的好,我就會無法克制的彎起嘴角。
那並不是尷尬的笑,而是冷笑。
我會在心裡狠狠的嘲笑這麼說的人。
我父親可是一直幻想著要對我做出那種事情喔。
正常的父親不可能會對女兒做的那、種、事、喔。
※※※
事情發生時我十二歲,小學六年級。
那是個在平常不過的夜晚,我因為悶熱的天氣而睡不著覺。升上六年級前,我一直和媽媽擠同一張床,過了十二歲的生日後,我覺得自己應該擁有一個專屬的房間,於是搬出和媽媽共用的臥房,把二樓一間原本用來放雜物的小房間據為己有。
一開始我有點不習慣,晚上睡不著時就跑到媽媽的房間和她一起睡。那天,我踢掉棉被,抓了抓被蚊子叮得奇癢的手臂,走到母親房間,跳上雙人床,湊近她的臉,母親睡的深沉,整張臉都沉浸在夜色中。我打消了叫醒她的念頭,緩緩地下了床,輕手輕腳的走出去。
父親書房的燈還亮著。這麼晚了還沒睡?我走到半掩的房門前,想看看他在做什麼。
推開門後,只見書桌上散放著各種書籍和文件,電腦螢幕和檯燈都亮著,卻沒有人在,我走到黑色辦公椅旁,看到筆電旁放著一杯喝到一半的咖啡。
奇怪,人去哪了?
我走到樓梯間,探頭望向一樓,客廳黑漆漆的,我接著走上三樓,發現有一間房間是亮的。
在看電視?
三樓的房間裡只有這間有電視,父親常常三更半夜跑來看節目,我覺得無聊又睡不著,打算進去看看他在看什麼,雖然這樣一定會被罵這麼晚了怎麼還不睡覺,但管他的,反正他也沒睡。
我伸手碰到門把前,改變了主意。
門內靜悄悄的,一點聲響也沒有,父親大概是開靜音在看電視。我屏住呼吸,湊進門板和牆壁的細縫間,張大眼睛望向裡面。
電視螢幕正好正對著門口,在狹小的隙縫中,我能清楚的看到螢幕畫面。
一個長髮女人,身上只穿著一件胸罩,她在一間房間裡靠著床鋪坐著,雙腿張開,手上拿著一根按摩棒。
女人張大嘴,臉部扭曲,畫面下出現字幕:好爽喔,好爽~~
我愣住,過了幾秒才回過神來。
這根本不是新聞,也不是電視節目。
是、A片。
在這之前,我曾經從班上的男生那裡聽過色情片,但從來沒有看過。
原來你是在看這個啊。
我感覺臉頰發熱、心跳加速,一瞬間的震驚過去後,吞了口口水,繼續睜大眼睛觀看接下來的發展。
女人繼續玩弄按摩棒,一個身材健壯的男人從後面把她撲倒,用力扯掉她的胸罩。
哇啊……好刺激。沒有半點遮掩,那女人的乳頭就直接出現在眼前。
我感覺血液全往腦部集中,想別過臉,卻又無法停止的被它吸引。
這胸部也太大了吧。
字幕出現:不要,你想幹什麼?啊啊……啊啊……
男人壓在女人身上,揉抓她的奶,下一秒,畫面突然出現近距離特寫。
兩人的下半身交合摩擦,畫面清晰到連顫動的體毛、皺摺和體液都一清二楚。直到現在,我還能想起當初看到這段影片的震撼感。
先是目瞪口呆,接著不適感升上腹部,我迅速退出門邊,摀住嘴巴小心翼翼的喘氣。
哇喔,好噁心。好噁心好噁心好噁心……
我想把這畫面甩出腦海,但越是想這麼做那兩具交纏的肢體就越清晰的浮現在眼前。
我瞪著門板,手心全是汗水。
父親現在在裡面幹什麼呢?我忽然很慶幸當初自己沒有直接開門進去。
還是先回去吧,就當作什麼也沒看到。
我墊著腳尖輕輕走下階梯,溜回房間。氣溫還是一樣悶熱,蚊子在床邊嗡嗡圍繞,我打開電風扇,抓起薄被子蓋在身上,在黑暗中閉上眼睛又張開。
不行,不要再想了,我要睡覺。
剛才被蚊子叮到的地方感覺又癢了起來,我用力抓了抓手臂,手心的汗水在皮膚上留下黏膩的痕跡。
我想起男人和女人交互磨擦的器官,忍不住翻了個身。奔騰的思想在腦中翻滾。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聽到一聲細微的聲響,思緒一下子被打斷。
房間的門緩緩向內開啟,光線照了進來,我正好偏向靠門口的左側,瞇起眼睛,就看見父親的身影。
他逆著光,把門打開一半,無聲的走到我面前。
要幹嘛?
父親眼神異樣的看著我,那是我從沒看過的神情,被他那樣盯著就像被無數根針扎到一樣。
他把門關到只剩一點縫隙,在我床前蹲下,拉開我身上的棉被。
我動也不敢動。
身上的薄毛毯消失後,接觸到空氣的肌膚反而像遇到火一般發燙。
到底要幹嘛?
父親挺直上身坐著,目光像舌頭舔過我全身。我閉上眼睛,身體如石頭般僵硬。
沒過多久,我聽到壓抑的呼吸聲,微微張開眼睛後,看見他的臉在黑暗中扭曲起來,嘴角抽搐、鼻孔張大,彷彿陷入了某種混和了快感和痛苦的情境中。
我在心裡尖叫,差點克制不住顫抖,此刻的父親完全不像我認識的人,反而像充滿危險性的野獸,隨時都能把我生吞活剝。
好可怕,太可怕了……
漫長的幾秒鐘過去後,父親顫了一下,吐出長長的一口氣,站起身,把棉被蓋到我身上,無聲的走出房間。
我動彈不得,過了好久才找回意識,拉開棉被,撐起身體。
除了手心外,背部也沁出了一層薄薄的冷汗。
他在幹嘛?到底在幹嘛?
被鬼附身了嗎?
我一手抓著棉被、一手放在膝蓋上,面對黑暗發愣。
直到再過了一段時間後,我才明白這個舉動代表什麼意義。簡單來說,父親在對我打手槍。
看完色情片對女兒進行性幻想,還對著她手淫。
或許我該慶幸那時候還不知道他在做什麼。要是發覺他盯著我的身體時,同時一邊磨擦陰莖,一邊興奮地射精,一定會噁心到吐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