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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達人專欄] 校園魔王的寶藏　－12

作者：席悠│2016-07-05 23:44:43│巴幣：32│人氣：449

　　幽靈真的存在嗎？

　　雖然聽過不少鬼故事，有些號稱「真實」，但幾乎只是聽說或轉述，並不是自己親眼見到。何況大部分所謂的靈異現象，居多是當事人的心理作用而已。

　　就連小努的媽媽也是。即使看起來像是「變成幽靈的媽媽回來陪女兒吃晚餐」，但說不定幽靈媽媽其實根本不存在，而是因為媽媽的過世所帶來的衝擊太大，引發什麼精神創傷看到鬼症候群，讓小努產生了「媽媽還在」的幻覺。雖然像是漫畫的劇情，但這也是有可能的。

　　所以……幽靈並不存在！或者說，由於無法證明幽靈是否存在，所以「目前」不存在！就是這樣！我絕對沒有遇到靈異現象！全都是幻覺，嚇不倒我的！

　　我試著拚命說服自己，但到了晚上還是會失眠。要不是因為遇到這種事情，我真的不知道原來自已這麼怕鬼。甚至到了不惜跪下來給琳恩踐踏、以驅散恐懼感的程度。琳恩的暴力傾向難得也能用在好的地方。以後如果又遇到同樣的事，乾脆再拜託她幫我踩一踩吧。

　　＊＊＊

　　禮拜五——

　　勇者軍團原本預定要在放學時間練習任務用的快閃舞蹈，不過琳恩被同學約去唱歌或幹嘛，所以今天的練習取消。這樣也好。最近又是尋寶、又是跳舞的，回家還要念書寫功課，身體已經累積不少疲勞，正好可以休息一下。

　　然而，我突然想到自己還有一件事還沒完成——尋找照片上的那個女生。這是獨裁團長特別指派給我的工作。而今天的練習取消，剛好有時間，我也只能放棄難得的休息，用一種類似被要求加班的職員心態，不太甘願地開始執行我的工作。

　　跨出校門口，我從書包裡拿出照片，再翻到背面。寫在背面的地址位於住宅區，離我家有一段距離，不過還算順路。眼下的情況是——只要找到這個女生，似乎就能查出寶藏的下落。但兩者之間到底有什麼關係？也只有去看看才能知道了。

　　「撐場風～潑舉啷～～」

　　我才剛出發沒多久、離開學校還不到五十公尺，忽然聽見有人哼著某線上遊戲的廣告歌。一個身影慢慢從旁邊的巷子裡走出來，對方看見我的同時，露出假裝吃驚的表情。

　　「哦？好巧啊，瑞奇。居然會在這裡遇到你。這就叫作命運的邂逅吧？」

　　「依照妳喜歡搞神祕的習性，想也知道妳是故意在這裡埋伏……」

　　一看見郁菲的臉，我就忍不住嘆氣。

　　「話說，妳的肥宅裝呢？」

　　「已經請司機送回家了。」

　　「妳怎麼不順便把自己送回去？」

　　「因、因為……人家想跟瑞奇賢拜一起……」郁菲捧著臉頰假裝害羞。

　　「少在那邊裝什麼清純學妹啦。而且我為什麼會變成賢拜？我跟妳明明同班……」吐槽到一半我趕緊停住，否則可能會沒完沒了。「說吧，找我有什麼事？」

　　「嗯……算是突擊性的交心時刻吧。身為魔王，偶爾我也想跟勇者交流一下感情，以促進勇者軍團內部的整體和諧，並實現三民主義統一中國之大業……」

　　「也就是說——妳在學校總是用胖吉的身分跟別人相處，『郁菲』卻只能藏在肥宅裝裡面，長期持續下來，多多少少還是會感到有點寂寞，所以想找一個知道妳的真面目的人說說話、聊聊天，讓『郁菲』本人能夠得到一些關注，假如不透過這個方式紓解一下，就有可能變成超級邊緣的邊緣人，最後只好住到很邊緣的某個太平洋小島，過著世上最邊緣的邊緣生活。」

　　「嗚嗚嗚嗚嗚呃……」

　　「咦？真的是這樣嗎……啊啊，別哭啦，我不是故意要戳到妳的痛處……」

　　既然會感到寂寞，乾脆把那套肥宅裝丟掉、用自己的身分上學不就好了。真不知道這孩子到底在固執什麼。

　　郁菲的眼淚一下子就縮回去了（超快）。她用鼻子哼著旋律，走在我身邊淺淺微笑，同時死命盯著我看。換作是不知情的人，被這麼漂亮的女孩子直直注視肯定會動心，甚至開始猜想對方該不會喜歡上自己了吧。當然，我並不會這樣胡思亂想。因為這傢伙是魔王。魔王的使命並不是談戀愛，而是欺負人。

　　「妳打算一直跟著我嗎？」

　　「不可以嗎……賢拜？」她用手指繞圈圈，裝出小失望的表情。

　　「我等一下還有別的事要忙，可沒有心情陪妳玩哦。」

　　「嗯嗯，沒問題。我知道你要忙什麼，也知道你正在前往什麼地方。我只是想以自己原本的面貌，享受一下普通高中生的感覺而已。像這樣跟賢拜一起走在黃昏的路上，兩人的肩膀越靠越近……呀啊～～好浪漫哦～～」

　　「哦，原來如此。妳聽到我和琳恩的對話了吧。所以呢？妳把竊聽器裝在什麼地方？書包？制服？該不會在我的身體裡面吧……」

　　「那邊也賣紅豆餅耶，我們去買一份吧！可是醜話先說在前面哦，我只吃紅豆口味！既然叫作紅豆餅，紅豆口味才是王道！什麼奶油、芋頭、菜脯、蘿蔔絲的，完全無法接受！」

　　「妳扯開話題的方式才讓我無法接受。」

　　結果我們買了六個紅豆口味的紅豆餅，邊走邊吃。

　　「要是被其他勇者看見我們走在一起、感情看起來很融洽地吃著紅豆餅，到時候情況會變得很麻煩哦。」

　　「放心吧，我們遇不到其他人。」郁菲吸吸手指，然後從口袋拿出一臺PDA。螢幕顯示出街道地圖，上面有一些光點正在緩緩移動。「我看看……琳恩正在前往KTV的路上。小努和珮莉已經快到家了。梨梨正在擺攤算命。席悠……這傢伙幹嘛在附近的國中繞圈圈徘徊？難道他打算對國中女生下手……」

　　「沒收！」我一把奪走PDA。

　　「你做什麼啊！？」

　　「居然當著勇者的面，拿出這種侵犯我們隱私權的東西……妳太大意啦，魔王！我要把這臺邪惡的機器拿去資源回收！妳就慢慢感嘆於自己的愚蠢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沒關係，我家還有很多。」

　　幹。

　　「那個就送給瑞奇吧。但為了不讓你利用它來作壞事，之後我會請人遠端操控、刪除一些可能有點不太妙的程式。」

　　「利用它來作壞事的人不就是妳嗎？」

　　我隨意操作了一下介面，發現這臺PDA不僅可以追縱勇者，裡頭還包含住家和學校的監視畫面、勇者們的資料檔案、行事曆（加密）……等等各種侵犯隱私權的程式。另外還有——

　　「這個『緊急警報』程式是做什麼的？」

　　「假如我發生什麼危險，只要按下去，我家的私家維安團隊、保全公司就會收到通知，並且在最短的時間之內緊急出動武裝人員，然後像海嘯一樣噗啦啦湧上來保護我——聽說是這樣啦。我沒有用過，所以也不是很清楚。要不要按按看？」

　　「才不要咧，等一下我被當成歹徒，然後被妳家的保鏢開槍擊斃。」

　　私家維安團隊？我還是第一次聽到這種詞。雖然大概可以猜到郁菲家的富裕程度，但她身為千金大小姐所擁有的力量，還是讓我深刻地感覺到自己的渺小，以及身上這股窮酸味。

　　已經接近目的地了。我開始沿路對照每一戶住家的門牌地址。儘管郁菲應該早就知道那串地址的所在地，卻沒有打算幫我的意思，只是跟在我旁邊說著：「很好很好，就快到了，加油哦。」我感覺自己像是正在接受導盲犬訓練的拉布拉多。

　　然後，我們來到一間養老院。

　　我原本有些納悶，不過想想，好像也對。以照片的老舊程度，照片上這一位看起來很青春的少女，如今也差不多變成老奶奶了。

　　我和郁菲沿著無障礙步道穿過院子，走進接待廳。接下來……該怎麼辦？年老之後的長相可是差很多的，我當然沒辦法直接依靠照片來找人。可是，難不成我要指著照片，一看到老奶奶就捉過來問：「阿嬤，這甘係哩？」這樣也很奇怪吧。

　　「需要幫忙嗎？」櫃檯小姐抬起頭。

　　「我想找人……」

　　「是來探望的嗎？請問院友的名字是……」

　　哇啊哉。

　　「這個……那個……」

　　「陳院長在嗎？」郁菲擠開支支吾吾的我，開口問道。

　　「是郁菲啊。來找陳院長嗎？我現在打電話叫她來，你們先坐一下。」

　　咦？養老院的員工為什麼會認識郁菲？我還沒搞清楚狀況，郁菲已經拉著我來到一旁的座椅。接著她又走向自動販賣機投了兩罐飲料回來。看她的表情和動作，對於這個地方似乎一點也不覺得陌生。

　　「這家安養中心的董事長就是我爸爸。」郁菲解釋道，同時打開手上的飲料。「我偶爾會來這裡做志工，順便幫爸爸視察一下營運狀況。」

　　「……妳爸到底是做什麼的啊？」

　　「做『好野人』。」

　　「那也是一種職業嗎？」

　　不久之後，一位掛著親切微笑的中年婦女朝我們走來。

　　「好久不見了，郁菲。今天怎麼有空來？而且還帶著……這位是妳的男朋友嗎？」

　　「嗯……差不多啦。」

　　什麼東西差不多！？

　　「他叫瑞奇，正在找一位院友。不過他手上只有照片，可能要麻煩陳院長幫忙一下了。」

　　「沒問題。能夠讓我看看照片嗎？」

　　我拿出照片交給對方。

　　「好舊的照片啊。可能跟我的年紀差不多了……光憑一張照片似乎有點困難，我還是去問問看其他人吧，說不定有誰知道。你們先在這裡等我一下，很快就回來。」

　　陳院長帶著照片走進像是員工室的房間。我和郁菲坐下來喝飲料，靜靜等待。大廳很安靜，可以清楚聽見壁鐘滴答滴答響。晚上六點。外頭已經暗下來了。我傳簡訊給老媽，説今天會晚一點回家吃飯。郁菲擺出覺得無聊的表情，索性趴在桌上，不斷對我扮鬼臉。我故意假裝沒看到。

　　不久之後，陳院長從門後走了出來——

　　「找到了。」

　　似乎是某位職員在看見照片時，發現少女脖子上的項鍊，和某位院友的項鍊一模一樣，再加上有點雷同的五官，於是推定她們就是同一個人。向陳院長道完謝之後，郁菲帶著我進入臥房區，來到12號房。

　　房間還算寬敞，擺著五六張床，不過這裡現在只有一位院友，應該就是我們要找的人——林奶奶。她的床位在窗邊，此時正一臉安詳地望向窗外，甚至沒有聽見我們走進房間的腳步聲。

　　「林奶奶。」

　　郁菲喚了一聲。林奶奶轉過頭來，對我們微笑。全白的頭髮，皺紋覆蓋了青春的痕跡，不過稍微仔細一點觀察，跟照片上的少女確實有點相似。

　　「最近身體還好嗎？」

　　「……」

　　「我是郁菲，還記得我嗎？」

　　「菲郁？」

　　「不是菲郁啦，是郁菲。」

　　「飛魚？」

　　「我是人類哦。」

　　「飛魚人？」

　　陳院長剛才已經提醒過我們，林奶奶神智不太清楚，經常處於無法正常溝通的狀態。就算問她問題，恐怕也沒辦法好好回答。

　　「乖孫……」林奶奶看著我。

　　「不是啦，我不是妳乖孫啦。」

　　「這麼好，還帶女朋友來看我。」

　　我和郁菲今天怎麼老是被誤認成情侶？。

　　「來，給你一點零用錢……」

　　林奶奶拿出錢包，掏出一張五百塊鈔票。哦！好大方哦！那麼我就不客氣了——

　　不行！我絕對不能收！從神智不清的老人那裡拿錢，根本就是詐騙集團的行為！克制一下吧，我的慾望！不要看到錢就蒙蔽自己的良心了！

　　「那個……林奶奶，妳好，我叫瑞奇。請問妳知不知道關於寶藏的事？」

　　「寶藏？寶藏……嗯，我知道……」

　　哦！真的假的？快把線索告訴我吧！

　　「寶藏……就存在每個人的心中啊。」

　　真是一句發人深省的至理名言，但那不是我要問的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可惜，有些人看不見寶藏……」

　　依照林奶奶目前的狀態，就算繼續問下去，恐怕也得不到什麼有用的線索。但林奶奶是我們唯一找出寶藏的希望，就這麼放棄的話，尋寶就只能到此為止了。怎麼辦呢……

　　「小努她啊……」

　　咦？

　　「小努看不見寶藏。我希望她看見。可是……」

　　「林奶奶，妳怎麼會認識小努……」

　　林奶奶突然沉默，沒有回答我的疑問，再次轉頭望向窗外。無論我怎麼叫，林奶奶一次也沒有回應我，彷彿她的精神早已進入另一個世界。郁菲對我搖搖頭，示意我們離開房間。

　　「林奶奶能夠像那樣跟人對話，已經算是很少見了。別打擾她太久比較好。我們今天先回去吧。」

　　我們走出大廳，離開養老院。經歷過剛才一次短暫的探訪，我的思緒更加混亂了。像是有一大捆毛線結成團狀，在我的胸口不停纏繞糾結。然而，看著郁菲的背影，另一個疑問反而漸漸清晰起來。

　　經過一座公園時，郁菲或許是顧慮到我的凝重臉色，提議到公園裡坐一下。

　　我坐在鞦韆上發呆。郁菲像是閒不下來的孩子一樣，偶爾走過翹翹板、玩玩溜滑梯、騎騎彈簧小馬，或是在鐵方格裡面爬來爬去。而我只是靜靜地看著她。兩人之間沒有對話。今晚的天空很晴朗，新月散發出迷濛的光幔。晚風輕輕拂過樹梢。明明是讓人沉靜的光景，卻無法平息我心中的混亂。從第一次見面的老奶奶口中聽到朋友的名字，我想無論是誰，多少都會如此吧。何況再加上……

　　「怎麼啦？心情不好？」郁菲站上鞦韆，開始搖盪。

　　「並沒有，只是……事情越來越複雜了，覺得有點徬徨。」

　　「既然是尋寶，要是太過簡單就不好玩了吧。」

　　「嗯，說的也是……這句話由幕後主謀說出口，聽起來特別有說服力呢。」　

　　郁菲的鞦韆越盪越高。

　　「從撿到瓶中信的那一刻開始，多多少少就有這種感覺了。其他勇者應該也一樣。畢竟這場魔王遊戲，本來就是以妳個人的樂趣為出發點，所以任何事情都有可能發生。只不過因為沒有證據，加上尋寶這件事似乎並不會給我們帶來壞處，大家才將這種懷疑保留在心裡而已。老實說，我也是半信半疑。可是直到剛才為止，妳不斷露出破綻，而且似乎不打算隱藏。這下就可以確定了——」

　　「哦？」

　　「埋下寶藏的人……就是妳吧，魔王。」

　　鞦韆反覆響起尖銳的嘰呀聲。

　　「那一天，我們在進行徒手捉魚任務的時候，妳將瓶中信放進溪裡順流而下，刻意讓我們撿到。現在想想，能夠作出那麼逼真的藏寶圖，這鎮上大概只有妳才辦得到吧。之後，妳把我叫去學校屋頂，並且要我前往圖書館，幫助正在試圖破解藏寶圖的小努，讓我的思緒跟著一起跳進『有可能找到寶藏』的慾望中。琳恩得知這件事之後，將尋寶列為勇者軍團的重點活動，而我們也開始認真投入——這一切都在妳的預料中吧。」

　　「誰知道呢～～」

　　「雖然妳試圖撇清自己和寶藏之間的關連，不過妳的某些行動，感覺像是為了讓我們的尋寶能夠順利進展，才故意那麼做的。就拿今天來說——我正要出發尋找照片上的女生，而妳卻突然出現，甚至在我和養老院之間充當中間人的角色。如果妳不在的話，我大概會不知道如何是好吧，最後說不定會默默打退堂鼓。正因為考慮到這種可能性，妳才會冒出來伸手幫我一把。」

　　郁菲沒有說話，繼續盪著鞦韆。

　　「從種種跡象來看，妳似乎希望我們能夠找到寶藏，對吧。但是……為什麼？就算我們真的找到妳埋下的寶藏，又能給妳帶來什麼樂趣？另外，還有一件事我無法理解——經過這幾天，我隱約感覺到，小努和寶藏有著某種無法斷開的關係。就像行星和衛星一樣，所有事件全都圍繞著小努打轉。雖然這只是我的直覺而已……總之，我有預感，在找到寶藏的同時，我們也會發現小努的什麼。妳應該也心裡有數吧。因為這一切全都是妳的安排。」

　　我睜開眼睛。

　　「為什麼要把小努放在這個謎團的中心？妳……到底有什麼目的？」

　　「瑞奇……」

　　「說吧。不需要再對我隱瞞什麼，請妳將全部的真相……」

　　「我停不下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什麼東西停不……妳在搞什麼啊！？」

　　郁菲正在大幅度來回擺盪鞦韆，整個人快要垂直90度了。

　　「我難得表現得這麼知性又帥氣，妳一定要這樣給我搞破壞嗎！？」

　　「唔哇啊啊啊——！好好好、好恐怖哦！哈哈哈、哈哈哈哈！快點幫我停下來——！」郁菲一下哭一下笑的，不曉得她到底是害怕還是興奮。　　

　　「妳不要去盪它，自己就會慢下來了啦！」

　　「不行啦，我沒辦法！感覺只要稍微放鬆，我就會飛出去變成流星雨落在這地球上！讓你的淚落在我肩膀！」

　　「妳還有心情唸歌詞啊！這個笨蛋……跳下來吧！我會接住妳的！」

　　「真的嗎！？你說的哦！不准騙我哦！」

　　「快跳啦！」

　　郁菲鬆開手，然後隨著地心引力墜落下來，撲進我的懷裡。負荷不了重力加速度的我，就這麼往後摔倒在安全墊上，重重撞到背部，害我差點喘不過氣。

　　「咳、咳……妳是想害死自己，還是想害死我啊……」

　　「哈哈哈。」

　　「還敢笑，妳……」

　　我正想唸她幾句。

　　然而，當我望著眼前的郁菲，忽然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嬉皮笑臉已經消失。街燈的光芒從郁菲身後投照過來，使得她的正面蒙上一層黑影。她俯撐在我身上，毫無掩飾地直視我。那雙眼珠像是黑洞一般深邃、無光，我在其中看見了邪惡的顏色，以及殘酷的念頭。嘴角揚起淺淺的冷笑。幾乎沒有情緒、亡魂一般的表情。此刻在我們之間靜止不動的沉默，彷彿從冰冷的地獄爬上來，使我的雙手微微發寒。

　　我知道，眼前這個美麗卻又陰暗的少女，並不是我所認識的郁菲。

　　而是，那個曾經帶給我們無數恐懼的——

　　「我有什麼目的……是嗎？真虧你問得出口，瑞奇。」

　　魔王輕輕撥開瀏海。

　　「是我最近比較收斂，讓你們過得太安逸了？又或者我的身分被你識破，讓你產生了『魔王並不是壞人』的錯誤認知？這就是你逐漸淡忘魔王的存在的原因嗎？還是說，你認為魔王就只是一個偽裝成肥宅上學的奇怪女生，沒什麼好害怕的？」

　　她收起笑容，不帶感情地看著我。

　　「瑞奇……老實說，每次我換回『郁菲』的身分跑來找你，我都很開心。你說對了一件事——『郁菲』確實會感到寂寞，畢竟每個人都需要一點認同感。而你是『郁菲』唯一的朋友。多虧有你在，要不然『郁菲』可能會像兔子一樣孤獨而死吧。這一點我要向你道謝。不過……即使如此，這不代表勇者就可以跨越遊戲規則，站上跟魔王同樣的高度。」

　　「……妳生氣了？」

　　「生氣？」郁菲瞇起笑眼。「並沒有生氣哦。只不過想提醒你一下，身為勇者，最好不要太踰矩比較好……沒錯，埋下寶藏的人就是我。所以呢？那又怎麼樣？我早就預料到這件事遲早會被瑞奇揭穿了。然而瑞奇卻反過來問我『有什麼目的』？難道，你以為我會像是親切的朋友一樣，好心把答案告訴你？少得意忘形了。你只是『郁菲』的朋友，並不是魔王的朋友。勇者也沒有和魔王當朋友的資格。」

　　郁菲緩緩起身，俯視著我。

　　「如果你忘記了魔王與勇者之間的規則，那麼，就讓我重新告訴你一次——勇者必須聽從魔王的指令，無論你們同意或反對，這場遊戲都會繼續下去。說穿了，你們勇者就是魔王的扮家家酒布偶。所以不管我有什麼目的，小努未來可能會受到什麼折磨，你們都無法阻止我。」

　　「妳……！」我站起身。「妳打算對小努做什麼？」

　　「像這樣惡狠狠地瞪著女孩子，可不是男生應有的體貼哦。」

　　「少囉嗦！要是妳敢對小努亂來……」

　　「你……打算怎麼做？」

　　魔王的笑臉突然湊近。一股毒花般的香味朝我撲來。

　　「吶，瑞奇，如果我傷害了小努，你打算怎麼做？」

　　「……」

　　我發不出聲音。

　　「沒錯，就是這樣。回想起來了吧……在魔王絕對的力量之下，你什麼也做不了，只能閉上嘴巴，品嚐自己的無力與失敗感。放心吧，這並非什麼丟臉的事。即使站在這裡的是比你強勢一百倍的琳恩，也會露出跟你一模一樣的表情哦。畢竟，所謂絕對的力量就是如此強大。」

　　被她道出我的怯懦，讓我更加覺得羞恥，只好抿緊嘴唇默默承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