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掉自己人會扣錢這件事先不說，我們兩人加起來的實力、確實也不如對面的后羿與薇兒丹蒂。

　　不如說我跟妹妹的默契實在不好，俗諺甚麼的“二人同心，其利斷金”似乎不適用於我們身上。

　　我明明命令鎖定血量偏低的薇兒丹蒂猛攻、妹妹卻轉向去射后羿。

　　在我丟出神將緩速敵人之際，妹妹不知為何後退幾步、反而拉開距離。
　　還有當我躲在障礙物後面，只要一不注意屁股就多了幾根箭矢。

　　似乎在暗示我不要偷懶，雖然我確實在看天照愚蠢的死亡重播啦……
　　這已經磨合數星期仍很差的默契，早已注定了下路敗北的命運。

　　而本來相對穩定的上路索爾，也因為敵方的針對而越來越不利。

　　河谷狹長地形的上路難以做有效的迴避，地上大小不一的溪石也在一定程度上牽制玩家行動，因此逼迫玩家選擇短兵相接的刺客或戰士。

　　狹長地形在現實的戰爭中也是很危險的地形，容易遭受伏擊和夾擊。

　　敵方的打野：中國神話的孫悟空就掌握了這個地形的優劣，總是乘著觔斗雲迅速繞到索爾後方。
　　再加上本來就在上路的印度神話：濕婆，在敵人前後夾擊下，索爾已經死了好幾次。

　　從頭到尾爆炸頭都沒什麼存在感，只能替他節哀順變了。
　　至於本來要協助我們的赫爾莫斯嘛──我拿出地圖確認。
　　
　　遊戲只玩了一下，誠誠就斷線了，從此不復返。

　　原因我在遊戲結束後才得知，好像是被女朋友大人強硬拉下線，要陪她去逛夜市。
　　這遊戲設計就是五打五的團隊合作，四打五只會讓劣勢一方更難翻盤。

　　砰。
　　這是在中路最外圍那座塔，陷落的聲音。

　　轟隆。
　　這是王座外最後一座塔塌落的聲響，一條路三座、共計九座塔全部都垮了。

　　吼。
　　這是遊戲重要獵物的飛龍死前的哀號，他為對面帶來了大量金錢和團隊BUFF。

　　最終。
　　王座在發出奪目的光芒後碎裂，化為一片塵埃。

　　
　　人生第一次神權爭奪的四人出擊，毫無疑問吃了敗仗。
　　而且遊戲時間還不到三十分鐘，一場神權爭奪的遊戲，差不多要接近一個小時。

　　這只代表我們輸得很慘。
　　非常慘。


　　大概是天照死法太蠢的關係，實況這場遊戲的時候觀眾多了超過千人，以目的來說黎子確實達成了。

　　不過由於誠誠早就掉線、妹妹又昏昏欲睡的模樣，黎子決定先關台休息一下，等等換玩另一個遊戲。

　　「樂妹啊～妳要怎麼懲罰我？」

　　我們三人走在華街的街道上，黎子突然湊到牽著我手的曦夢旁邊，一臉噁心的笑容。

　　「等等，先拿到首殺的是我吧？」
　　
　　本來這顆頭會被妹妹拿走，但我順手丟出個普攻用的水球，結果就撿到了殺人數，那時還被狠狠瞪了。

　　而且我好像是唯一拿到殺人數的己方。
　　黎子發出嘖嘖嘖的聲音，搖動手指。
　　
　　「不對喔！當然是樂妹呀！因為她第一個殺了樂樂喔！」
　　「殺自己人算嘛！」
　　「樂樂可以算敵人呀，哼。」
　　
　　這女孩突然傲嬌起來，但因為視覺上仍然是梨子大叔，而完全沒有半分可愛的感覺。

　　「那。」

　　曦夢停下腳步，指了指黎子。

　　「可以──在哥哥面前消失嗎？」
　　「哎……」

　　我趕快摀住曦夢的嘴，一手摸摸她的頭。

　　「抱歉！這是曦夢內向的表現！」

　　剛剛那句，好像怎樣都不能理解成內向呀？
　　但黎子立刻堆起笑容，蹲在妹妹面前。
　　
　　「很保護哥哥的妹妹呢，要這樣一直保護哥哥下去喔。」

　　語重心長得，不如說是帶著感慨似得說出這句話。

　　「嗯。」

　　不只是我，妹妹似乎也被嚇到了，只能點點頭回應。
　　不過我嚇到的點在於──是大叔做這動作實在很噁心。
　　啊不是，有點訝異於黎子講這話時，有著藏不住的某種覺悟。
　　身為普通JK的陳欣黎，為甚麼偶爾、真的只是偶爾，會表現出比大人更穩重的姿態呢？
　　我回想起記憶中那笑容，為此搖搖頭。

　　「所以，妳想命令我做什麼呢？真的要我消失嗎？」
　　
　　我還以為要瞪一下妹妹，她才會老實一點。
　　但曦夢彷彿愧疚似得低下頭，拉住我的衣角。

　　「之後，再跟妳說。」

＊

　　我後來再跟黎子玩一會兒遊戲後，才關掉虛擬裝置。

　　本來要好好訓斥曦夢，不過回到現實後她早就睡覺了，也覺得她在最後是有點反省的意思……

　　「倒是，有比這更重要的事情啊。」

　　我打開網頁導覽器、點出一段神權爭奪的遊戲視頻。

　　在畫面上展現優雅戰鬥身姿的，是我“曾經”很喜歡的一位電競選手。
　　
　　是一打三的遊戲影片，在戰士神明的對面，是射手、輔助、法師三位敵人。

　　那位戰士職業的神明，是身穿銀色重鎧、手拿巨劍的黑髮女武神，北歐神話體系的布倫希爾德。

　　女武神這角色看似笨重，卻在操控者的敏捷步伐下頻頻躲過敵方射手的弓箭。

　　甚至在法師築起冰牆一瞬間躍過，完美判斷了法師放置冰牆的位置。

　　眼見同伴的攻擊全部被對方躲過，剛好也是玩薇兒丹蒂的輔助拿起紡錘，女武神在被綁住前架起巨劍，做出防禦的姿勢。

　　結果其他人的傷害只稍微扣掉她的血量，再次解除束縛的女武神硬扛下了法師的一記冰錐，以此換得接近法師的機會。

　　巨劍發出漆黑的光芒，猶如反映出敵人的恐懼。
　　被砍了好幾下的法師臉色蒼白，在她的血量歸零前……

　　薇兒丹蒂趕緊向天舉手、發動她的神啟，代表命運的機械時鐘已經出現在戰場上。

　　但女武神的動作更快，快如光芒。

　　神啟：英靈殿的勇士，早已使出。

　　這是女武神的神啟，除了召喚並控制兩位英靈殿勇士，還能為自己提升一定的能力值。

　　不知何時召喚，守護女武神的兩位勇士已經團團圍住薇兒丹蒂，舞動手上的長劍。
　　雖然命運這技能發動速度很快，可卻需要時間去還原事實。

　　結果還來不及補回兩人丟掉的血量，薇兒丹蒂先一步血量歸零、化為光輝。
　　……恐怕不是運氣好，而是女武神的計算結果。

　　她早就算到這短短幾秒內，英靈殿勇士的傷害剛好能收掉薇兒丹蒂。

　　我看討論時才明白，她在揮砍法師的時候，心中已經在默唸神啟的發動。

　　這非常困難，因為神權爭奪中的神啟設計，不管準備時間的多寡，在那一刻必然會有分神，那分神足以中斷掉玩家的任何動作。


　　這也是職業玩家跟普通玩家的差別。


　　理解並迴避任何招式的反應與勇氣、計算自己傷害能不能擊潰對面的把握、在神啟發動時能不分神的專注……

　　還有。

　　在法師和輔助雙雙倒下，準備逃跑的射手背後，女武神看似沒有任何能留下他的手段。
　　但她採取一個特殊的舉動：奮力丟出了自己的巨劍。

　　巨劍的重量壓在射手身上，以射手那相對纖弱的身子承受是一大負擔。
　　同時，為女武神的隊友製造時間。

　　她的隊友隨後趕到，幾刀收拾了來不及回塔下的射手。

　　最重要的是──不被遊戲表象所束縛、相信自己能開創一切的自信。
　　她曾經是我很喜歡的一位電競選手。
　
　　以女武神一角成名，被稱為“Nox*”的“女”選手。
　　但這位選手，後來發生了一些事情。

　　如果能有她的技術，就可以幫助妹妹和隊友做更多事情了吧。

　　……也不會一直被實況台的觀眾嘲弄。

　　光看影片和教學文，實在很難學到什麼。

　　我嘆了口口氣，Nox本人的樣貌非常美麗，是一位黑長直髮的女孩子，全身散發出神祕難以接近的氣息。

　　很難想像，她跟我們同樣是高中生，非常年輕的電競選手。

　　雖然是台灣的電競選手，我也只在現實的比賽現場看過台上的她。
　　根本遙不可及，更別說向Nox請教怎麼玩更好了。

　　
　　（*：拉丁文的夜晚。）


三．電競選手不是普通人

　　「可以找她喔，Nox就讀我們這間學校。」

　　……妳說啥？
　　自那天後我們又連續敗了好幾場，我才忍不住將滿腹抱怨丟給黎子，還說了『乾脆找Nox來打上路帶領我們算了，反正她現在也不打職業了不是？』，這樣的夢話。

　　倒也不是想批評她的天照玩得有多差，而是再輸下去，我就必須要穿高暴露的裸體圍裙──因為黎明大叔擅自跟觀眾們開啟賭盤，賭我們到第幾場會止敗！敗越多場我最後的穿著就要越糟糕！

　　雖然我為了衝人氣而妥協，但這考驗實在太羞恥了……
　　能夠越早勝利越好，結果我成了四人中最重視戰果的一員，可只靠我一人是沒用的。

　　黎子重視實況的人氣和與觀眾互動。
　　妹妹心只想著要如何陰我。
　　誠誠還算認真打，卻三不五時收到女朋友大人的聖旨，斷線也不會猶豫。

　　其他三人根本沒有想取勝的鬥志。
　　而對於我的夢話，黎子竟給我出乎意料的答案。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我先撿個球。」

　　在回答我後，黎子將羽毛球拍子放到地上，往我這方向走來，她的目標是地上的羽毛球。

　　現在是體育課，黎子正在跟我打羽毛球。
　　自從在現實見面後，我們自然而然有了很多接觸的機會。

　　我跟她突然急速升溫的關係在班上似乎掀起極大的波瀾，我瞪了不遠處在打籃球的誠誠一眼，他正用不懷好意的眼光瞄著我，其他男生也是。

　　在我看來根本是段孽緣，所以實在起不了興致，如果他們知道黎子本性是個愛騷擾人的大叔。

　　不過。

　　注視著她那流過汗水的額頭、和因運動而通紅的臉頰。

　　雖然因為季節仍在變換，她還穿著冬季的白運動長袖和黑長褲，可從那因彎腰而裸露的背部肌膚來看……

　　她的膚質很好、也長得很可愛，更別說那頭做為特色的俏麗短髮。
　　加上開朗的個性根本無敵，難怪在班上、甚至是全校的人氣都不低呀。

　　或許，最重要的就是她那樂天的本質，即便在網路化為大叔了，黎子也能有一定的人氣。
　　黎子一起身，視線就對上了在觀察她的我。

　　「嗚呼呼，要不要我掀開運動服給你看個夠呀？很好奇吧？」

　　猛地湊過來，在我的耳邊輕聲魅惑我，雙手作勢拉了拉衣襬。

　　「這沾滿汗水的少女胴體，很想舔舔看吧。」
　　
　　我嚇得退後幾步，壓住加速的心跳。

　　「誰要看啊。」

　　氣勢弱掉了，可惡。
　　她一邊壞笑著，我則壓抑住腦內浮現的妄想。
　　原來那些糟糕的話語，給少女本人開口反而有著極大的破壞力嗎？
　　不行，我必須想些話反制。

　　「這在地板滑行也沒有磨擦力的身材，我可沒有半分興趣喔。」
　　「喔？可是呀，樂樂不是貧乳控？」
　　「呃，誰跟妳說過我的偏好是貧乳？」
　　「誠誠。」

　　你竟然賣我！我撿起剛好滾過來的籃球，用力朝誠誠的頭扔過去。

　　「其實他沒說過，倒是──你的反應很誠實耶。」
　　
　　這次換我將黎子拉過來，在她耳邊悄聲辯駁。

　　「我得澄清，我在虛擬實境的角色，都是參考妹妹捏出來的。」
　　「所以是妹控囉？」
　　
　　她摀著嘴巴，卻一臉不意外的模樣。
　　真欠扁。
　　總覺得越扯越不清，黎子擁有讓事情更加混亂的天分，她是混亂邪惡陣營的一份子。

　　「幸好，如果樂樂不是貧乳控的話，你一定會愛上Nox！她非常可愛呢，身材又好又很聽話有禮貌～」

　　「聽來像稱讚自己家的女兒。」

　　「而且我沒膚淺到只看身材，我有在現場見過她。」

　　但那天她披著外套，電競選手的外套也是偏厚，很難明顯看出身材。

　　望著面前黎子那稍嫌平坦的表面，印象中脫下外套時，Nox胸部確實還有隆起……

　　話說回來，既然Nox單看外貌是不輸給黎子的女孩子，為什麼我在學校似乎完全沒見過她？這麼顯眼應該一下就認出了呀？

　　「倒是，聽妳的語氣感覺跟她很熟呀？她真的讀我們學校嗎？」
　　「哼哼，我們是會一起看小黃書、上廁所互相偷窺的關係。」
　　「Nox本人聽到妳的鬼扯會想哭吧……」
　　「不，我們真的是好朋友喔。」

　　黎子突然拉開距離，又想打羽毛球了。

　　「曾經啦。」

　　小聲說道。
　　她盯著羽毛球落下並揮動拍子，擊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