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安我4西瓜！
可能一個禮拜一章吧（我速度真的快不起來QQ）
想聊天的話可以在底下回覆ㄛ
不多說廢話了，以下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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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 漸進
印象中，她沒有笑著。
在夕陽西下的學校屋頂上，她沒有笑著。九月，夏季的末端，時節將要更迭，理應要散去的炎熱，現在卻依然故我地重壓著他和她的肌膚。
天空染著一層灰濛，橘紅和淡紫在遠邊的天際有了分歧，再過不久，整片天空都要被暗夜吞噬了，而一秒一秒逝去的時間正在替模糊的月牙清晰其輪廓。
回憶裡，她沒有笑著。
該怎麼說呢……總之就是那樣了。他面有難色地說著，眼神沒有和她對上。他不敢看她的臉，害怕著和她有所交流。
那份空氣的凝滯，兩個人大概都了解的，不明來由的尷尬正籠罩著雙方。不過不在這裡前進是不行的吧，所以她開了口。
「是嗎。」
她的語氣聽起來十分輕鬆，讓他有些意外。
「這樣不是很好嘛！」
很好嗎？和猜想的不一樣，原來她是贊成的啊。先前的不安一掃而空，心裡雀躍了起來。
「對了，是什麼時候？」
三天後吧，等文件辦好。他簡短地說著，汗冒了出來，全身濕濕黏黏的，真討厭。
「唔嗯，知道了。」
沉默了，沒有人延續這個話題。
他沒有去看她的臉。好熱，夏天可曾這麼熱過嗎？他想著。我和她可曾這麼難以交流嗎？那為何現在卻……話語如此梗塞。
總得說些什麼，他想開口，當嘴型張成「啊」的形狀的時候，有什麼冒了出來而止住了他的行動。
蟬叫了。
純粹的蟬鳴硬生生地截斷了他的話。蟬群盛大地、浩大地、整齊劃一地鳴叫了，所有的聲音都被淹沒，大得連夕陽的暈紅都可以吃下去般的蟬鳴衝擊了他的心臟，撲通撲通地跳著，他確實被嚇到了。
沒看見她的臉，可是她肯定沒有笑著。
等到蟬的鳴叫聲停下之後，她的腳步聲響起，越過無語的他，然後用一如往常的音量及語氣說著。
「回家了。」
嗯，走吧。這次他抬起頭了，看見她的背影。
他看著她的身影在夕光下走入門後，一下子便黯淡了。忽然有種感受衝上他的心頭，不過那只是很細微的衝動──想要拿起吉他，彈著，唱著些什麼。
他知道，她沒有笑著。
抬起了腳，他追著她而跨出腳步，當步入校舍的時候，瞬間的涼沁驅散了炎熱，但卻也使他凍住了，沒能再往前踏出一步。
「怎麼了？這麼慢。」
──沒事，走吧走吧。他沒想到她會等他，所以一時間沒法反應過來。他看見了她的臉，然後不由自主地笑出了聲。
「幹嘛啦！笑屁喔！」
在樓梯間傳來了她的罵聲。他連忙道了歉，快步走下一層又一層的階梯。現在才知道原來是這樣子的──已經有點搞不清楚她了。
很久很久以前的九月，印象中，她是笑著的。
他同樣地也笑了，應該是人生中笑得最燦爛的一次。他在這個九月裡找到了一生中最值得收藏的一瞬間，並且永遠記得。
哪怕是一瞬間，他也忘不了。
他忽然聽見烏鴉的叫聲，其聲調聽起來不算太過糟糕，反而蘊含著某種特殊的情感──可能是帶著些微的悲傷吧，正因為如此，所以他記得十分清楚。
印象中，她的笑容和啞啞的鳴叫相佐，鮮明得難以忘懷。回家了，是的，也是時候了──
回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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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等到他回神之後，才驚覺又是這個夢。腦袋仍然模糊不清，眼皮十分沉重，很想再繼續睡，但心情卻難以平復，今晚大概只能睡到這裡了。他轉頭看著電子鐘，時間是凌晨三點半。
外頭還是一片黑，耳邊不時傳來老舊電風扇的葉片轉動聲，若完全不放在心上的話就不會受到干擾，可是只要一注意起的話就沒完沒了。
──在這種時間起床，根本就沒辦法做什麼事嘛。
他站起身，用習慣黑暗的眼睛找到書桌上檯燈的位置，伸出手按下開關，房內瞬間被溫和的淡橘照亮，驅散了先前的暗夜。
一屁股坐在椅上，他又把電扇的位置調整了一下，使它的涼風可以準確吹往現在的位置。三點半……這時間真的太尷尬了，想了想接下來可以做什麼來打發時間。
望向桌上的紙張，上頭有寫到一半的曲子，如果現在繼續寫的話呢──不要，全身上下都好懶得動，還是算了吧。練曲？不行，現在可是半夜，彈下去的話馬上就要被隔壁投訴了。
把充電線從手機上拔起，他解鎖了螢幕，點開幾個社群軟體瀏覽。大概是時間太晚了，專頁幾乎沒有更新動態，訊息跟貼文大多都是睡前才看過的，非常枯燥乏味。
於是經過了短短的十分鐘，他又變成無事可做的狀態。
發起了呆。
怎麼了？即使不去特意回想，火紅的夕景已經完全烙印在他的眼裡，那一天的熱度和皮膚上所著附的濕黏，至今也能鮮明地感受到，簡直如影隨形。眼睛像要著火了般似的，一旦想起了就不斷燃著，不停地去回憶著那個夢。
為什麼會有種難以言喻的悸動呢？明明都過去那麼久了。他真希望這份感性可以開關，在不需要的時候關掉，只要在演奏或寫歌的時候開著就好。
不過很明顯的，這一定是不可能的吧。
他的呼吸仍然很平穩，不過有那麼一瞬間，出現了一些改變。那時，他好似聽見了──和那天一模一樣的蟬鳴，在他耳邊輕微地響起，讓他屏住了呼吸。
「呵呵，真是……」
根本就回到了那一天──是被催眠還是被洗腦了嗎？怎麼會一直記得這件事呢。
他露出苦笑，有點無所適從地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然後再睜開──他走入了那天，那個很久很久以前的九月。
漫天的夕紅和遠邊的稀雲，燥熱且潮濕的空氣鑽進他的肺，感受到了汗珠正從額上冒出，這份熱度是再熟悉不過了，卻又有點陌生。
他看著一切，任何事情都沒有變化，與回憶如出一轍。
轉過身子，他看向背後，學校的身影佇立在視線的盡頭，那所學校是他曾就讀過的。行道上除了他以外，一個人都沒有。他低下頭，看見身上穿的那套不合身的制服，無疑就屬於那所學校。
在胸口上看見繡著的學號，941108。
「……咦？」
抬起了腳，再往下踏地，腳底感受到了反作用力。他深呼吸三次，握了握手，然後又放開。接著他又用手指揉揉眼睛，聚精會神地看著周遭的事情──感覺不到什麼異常。
種種的實體感都告知他一件事。
「不、不是假的……」
老天！我真的回去了？在他的心裡竄起了無數個問號。他開始往前走，不經意地注意到連鞋子都跟那時候的運動鞋一樣，已經磨損得很嚴重，破了相當多的洞。
現在，他覺得全身都很奇怪。與其說是奇怪，不如說是很不習慣這個身體。背後沒有吉他的重量壓在肩上，走起路來感覺輕飄飄的。還有由於身高縮水不少而讓視線有了高低差，難以熟習這個視角。
唯一能讓他高興起來的，大概就只有「回到過去了，好酷喔！」的感想。
不過冷靜下來仔細想想的話，現在可說是大危機。
──真的回到過去了？不，這樣就斷定的話有點太草率了……
他一邊想著，一邊觀察起附近的景物。面貌會和之前一樣嗎？他需要一面鏡子來確定自己的容貌。轉著頭四處看，映入眼簾的建設幾乎和記憶裡一模一樣。
──現在是幾月幾號？
新的疑問冒出來了。這時候的自己沒有手機，根本無從得知。不過他忽然想到一件事，如果是自己的話，那在口袋應該會有……他伸手摸進去，從裡頭拿出一本封面是淡橘底色的小筆記本。
他從國中開始就經常隨身攜帶這類物品，只要想到任何事都能立刻寫上去，以防自己忘記。翻到最後一頁，他查看了日期，和之前差不多相差了十年左右──跟不斷作著的那個夢是同一個時間。
不知怎地，他想起了在夢裡的她。
老闆曾問過他如果可以回到過去的話，會想要改變什麼事情。那時的他笑著對老闆說「先跑去找你，然後每天求你加薪給我」，結果換來的是老闆也笑著回他說「幫你加兩倍薪，但是你每彈錯一個地方就要罰你薪水的十分之一」。
如今他真的回去了。只不過，他卻沒有什麼回到過去的實感。他的意識很清楚他確實站在這裡，但是有種怪異感正不斷纏繞著他。
他可以聞到全部都是假象的濃厚氣味。
像在夢境裡察覺到自己正在作夢，卻又沒有在現實世界中醒來，隨著故事的演進而經歷了許多荒謬的情節。不論怎麼喊叫，意識永遠都在禁錮在幻象之中，被逼迫著繼續作夢，觀看無數的幻覺。
「討厭極了……」
他碎碎唸著，對象是準備西下的落陽。
除了不習慣這副身體外，還有另一個奇怪的事情始終跟隨著他。明明都已經走到市區交通中最繁華的地帶了，但依然不見任何有關於活著的蹤跡。
在他的印象中，方才路過的那座公園，在日落時分幾乎是人滿為患，到處都是玩耍中的孩童以及下棋聊天的老人。可是如今，坐落於現在的那裡卻空無一人，只留下了不可能說話的遊樂器材和樹木。
別說是人了，就連流浪貓狗常常出現的地點都沒有任何蹤跡。
他幾乎可以確定，這絕對不是什麼「穿越時光回到過去」的情節。他轉了個彎，走進了左手邊的便利商店。稍微觀察了下，整間店都空蕩蕩的──他打消了期待碰得到人的想法。
他看著有電的冰櫃，而上頭陳列著無數的商品。伸手去摸，結果卻和預料的不同，本應碰觸到鋁箔包飲料的手穿了過去，什麼也沒能握在手裡。
「可惡，差點就能喝到免費的飲料了……」
──根據影視作品的發展來看，應該是有什麼要素需要達成，才能打破這種僵局吧。他如此認定，走出了便利店。
杵在街上，他不知道下一步該怎麼行動。這時候應該去哪？又應該要完成什麼事？完全沒有頭緒，他的腦中一片空白。
無奈地嘆氣，他打起呵欠。
回得去嗎？他很肯定絕對可以，雖然不清楚確切的原因為何。即使狀況如此詭異，他卻沒能感覺到任何一絲惡意。這裡──這個世界沒有要加害於他的想法，一定是有什麼原因才會將他的意識召喚到此處。
──很明顯的，應該是有什麼事物要我發覺。
是延續著十年前的事物。
他抬起頭找到了落日的位置，很快地察覺到它根本沒有變化。他往後頭看，影子的長度沒有改變──他又得出一個結論。
時間沒有前進。
被凍住了，一動也不動。在這個世界裡，時間不被承認，它的本身大概是沒有意義的，才會被停住。
──又或者是，有什麼東西是只存在於現在的？所以只能在「現在」來觀測……
思考快速運轉，多個想法在腦袋中爆炸了，他覺得頭有點痛。左右甩了甩頭，他決定採取新的行動。
──總之，先回家吧。他開始跨步，沿著記憶中的路途走著。
在和存在於記憶中的街景重逢的同時，有很多事情在他的心底一點一滴地浮現。腳下所踏著的這一整塊地區，將會被劃分在都市計畫裡，重新變更為符合時代演進與政策需要的新興建物。
不知道怎麼搞的，他感到十分放鬆。卸下警戒與緊張感，注視著只存在於回憶裡的街景，竟會讓他不由自主地笑了出來。他很了解的，關於逝去的事物會如何根留在心裡，他一定最能理解的。
全部都會經過毀滅，然後再重生。物品能夠無限地塑造，但是情感就不是那麼單純的事情了。對事物的情感不會復生，只會停留在腦海裡。於是，「回憶總是最美」便誕生了。
名為「情感」的東西替一切加上了美好的外衣，如果撇開了它，那回憶就不會變得那麼特別。
單純地，只是很懷念而已。
懷念著和她一起走過的街道。
左手的食指蠢蠢欲動，想要為現在的心情彈上一曲。他明白即使這裡是偽物、即使這裡的一切都不值得一看、即使連這份感動到底是不是真的都不清楚、即使連自己究竟是否活著都不知道──即使體認到這不是真實，也沒辦法停止如雨後春筍般湧現浮動的感情。
全部都一樣，和牢牢記起的都一模一樣。
所以他回家了，站在十年前的家前的街上。
他的家是三層樓的透天厝，屋齡早已超過四十年，而顯得有些破舊。伸手去摸家門，傳來的是手把那冰冷的觸感──他碰得到，果然和自己猜想的一樣，家是第一個線索。
門沒有鎖住，所以稍微扭一下就能開了。眼前一片暗沉，但並非完全看不到，稍微習慣了這個光度後，他便小心翼翼地前進。
家裡總是很亂，他從沒忘記這件事。僅容得下一人行走的廊道很乾淨，沒有雜物，但進到隔著一面牆的客廳後，果然驗證了他的印象沒有錯誤：客廳堆滿了紙箱和塑膠袋，幾乎沒辦法順利行走。
轉過身子，他掀起門簾，走進和客廳連在一起的廚房。這裡基本上也沒有在使用，原因是瓦斯爐已經故障了，平時全家也不在餐桌上吃飯，唯一會用到的物品就只有冰箱，故而，大部分的空間也淪為雜物堆放的下場。
回到廊道，他順著以大理石製成的階梯，上到了二樓。二樓不像一樓那般混亂，因為這裡分成好幾個房間，分別是他自己跟他父母的臥室，另外也有給賓客留宿用的房間。
他走進自己的臥室。
「……呼，原來啊。」
他知道確切的時間點了。
眼裡映出的景象是空無一物。房內什麼也沒有……正確來說，是大部分該有的東西都沒有。床鋪、書桌或書櫃什麼的都不存在，像未曾裝潢過或要搬離那般，空曠得可以跳起舞了。
雖然如此空無，可他的眼球仍然被吸引住了，追隨而去的視線落在立置於牆角的吉他。他的雙眼早就看著那淡褐的琴身超過七年，即使已經有點褪了色，也變得老舊了起來，但他不可能會認錯的。
他舉起那把吉他，連手摸上去的觸感都如此熟悉。
距離第一次摸到這把吉他，到底過了多久呢？他來回撫摸著，同時意識到一件事情。
──它不該出現在這裡的。
然後，寂靜的狀態被打破了，蟬群群起躁動，一隻一隻地鳴叫了起來。
打開窗戶，他把頭伸出窗外，去找尋聲音的源頭，但聲音卻停了。接著在他閉上眼睛的時候──在他最不注意的時候，牠們一齊響鳴，跟海浪一樣的聲浪襲向他的耳朵。
──怎麼了，這簡直就像……
他愣住了。
一切都宛若那一天，那個很久很久以前的九月。
當他睜開眼睛時，就發現他已經回來了。看向時鐘，發現已經過了八點，外頭的天氣正好，陽光普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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創作內容
原創／魔女 (1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