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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養了個魔王,第十回(完)

作者:抿掩人│2016-06-12 23:04:53│巴幣:0│人氣:89
  「嗯……林他好像是約了狄雅去看比賽吧。應該還會一起回家。狄雅會不會抓不準這個絕佳時機呀……。」

  放學後無處可去的陸守,在空無一人的教室中愣愣地待著。

  看看教室的鐘,已經是晚上六點整了,體育館的比賽應該已經結束,各自收拾回家了。

  「去看看狀況好了,搞不好狄雅……。」

  教室傳來了不尋常的沙沙聲,陸守回頭一看,發現是一隻不知從何而來的小型甲蟲。原本緊繃的情緒也稍微放鬆下來。

  「也差不多是夏天,蟬鳴的季節了。」

  話語剛落下,一股強烈的劇痛感從脖子後方傳來。陸守的身體記得這個感受,那是被利物劃破傷口,直取生命的劇痛。

  紅色血液噴濺而出,感覺生命些許流失。

  「夏天呢——陸守。是蟬鳴的季節呢——陸守。」

  惡魔的氣息濃厚得噁心,甜膩的感覺就在自己的身邊。嗅到這股氣息的同時更加確信了,襲擊自己的人是契約者。

  擺出了戰鬥姿勢,朝向聲音的來源聚精會神。最後,在教室放置掃具的儲物櫃上方發現了目標。

  然而,戰鬥姿態失去的意義。戰鬥的對象錯誤,應該拿出的戰力錯誤,一切的一切都是在錯誤且沒意義的前提下展開的。

  映入眼簾的人,正是最不應該成為敵人的人。

  舔著血液的契約者,彷彿享受著這份得來不易的美餐。露出糟糕的表情,有些抗拒,卻又貪婪的害怕滴下來而吸食著。最後還不忘舔了舔手指,應是男體的契約者妖豔的令人感覺噁心。

  「好想你呀,陸守。我們應該很久……沒有一起玩遊戲了對吧?」

  緊緊壓住傷口,陸守簡直不敢相信眼前的景象。

  「林……你……原來是契約者嗎?」

  「啊——是呀,這樣就可以一起玩了吧。遊戲也要雙方條件對等才能展開對吧,既然陸守也是契約者,那就拿出你的象徵,和我一較長短吧。」

  由指尖延伸而出的尖爪,是野獸的指甲。被不詳的色彩染黑,彷彿吸入了整片黑夜的劇毒而閃耀著。

  「喔對了,陸守,有件事情一直想告訴你呢。」

  「什麼事。」

  「我呢,一直都很喜歡你喔,喜歡到不行,喜歡到想要和你合為一體呢?像這樣。」

  以高速狂奔而來,由櫃子上以接近飛行的方式俯衝而下。人竟然也能靠著自己的力量飛躍起來,在驚呼的同時林已經接近到自己身邊。

  用雙手緊緊擁住自己,窒息感隨後傳來。

  「呃……啊!」

  「一般的情侶會擁抱的?對嗎?現在這就是我的愛。」

  「你……你不是林對吧,為什麼……要假扮成林的模樣來襲擊我,這……這真是天大的惡趣味。」

  沒有象徵在手的陸守,就只是身體稍微強壯點的普通人而已。

  身為契約者,應該也與惡魔有某種程度的上連接,只要拖些時間讓魔王趕來,立刻就能進入戰鬥。那怕是用言語,能拖一秒是一秒。

  「嗯?不對喔——我就是林,是你最親愛的朋友喔。」

  「你以為……我會相信嗎?契約者多的是無法理解的特殊能力。」

  「嘖嘖嘖,我全都知道喔。你想拖時間對吧?對陸守的全部我都很清楚,不過算了,我就跳一次你的陷阱吧?不然你全無還手之力也很無聊。對了——那我就趁這段時間回答你的問題吧。陸守,你在遊戲裡登陸的暱稱是L‧S,對嗎?」

  「你……你怎麼會知道。」

  林摸了摸陸守的臉頰,露出像是看待戀人的迷濛眼神。

  「陸守和我在格鬥機台的對決是十二勝十三敗,是我略勝一籌呢。第一款通關的遊戲是真實機器人大戰W,對其續作K的評價為:『下作中的下作』……我說的對嗎?」

  「你……為什麼全都知道。」

  「使用的洗浴精為『從頭洗到腳』,內褲有五件黑色、三件白色。這樣子,我對你的瞭解還算透徹嗎?陸守。」

  只有摯友知道的資訊,被眼前的人一一道中,除了林之外,不可能有其他人知道這些東西。

  「你,真的是林嗎?」

  「是呀,可以說是、但……也可以說不是。你認識的林是一個毫無陰影的人,對吧。現在在你面前的,就是影子的具現,是你認識那個人的黑暗面喔。」

  「人格……分裂。」

  「我一直在忍耐喔,陸守。當你對著女孩子有說有笑時,我的心裡都很痛苦,心想為什麼……我不能和女孩子一樣待在你身邊呢?自始至尾,你都只將我當作好友而已……很痛苦呀!這種心情。」

  林粗魯的對著陸守的身體上下其手,絲毫沒有留手的打算,每一次的撫摸都會多一道血痕。不一會,身上的制服已經被劃得破破爛爛。

  「嘖……混帳東西,趕快放開我,你這噁心的傢伙。」

  「好過分呢陸守,怎麼可以說自己的好友噁心呢?明明我做的事情和狄雅一樣呢,為什麼她可以、我卻不行呢?陸——守——」

  聲音與語調確實是出自於自己認識的林志峰,但無論如何,所說的內容完全與自己熟識的那人扯不上關係。

  緊緊抓住自己,哪怕一個逃跑的間隙也沒有露出來。要在這種固定技下逃脫幾近不可能。如果要釋出更多力量,就得要有空間進行加速與蓄力。

  不打算多浪費力氣,等到象徵回到手上的那一刻,予以一擊必殺!

  惡魔的脈動一步步的接近,距離重新舉起劍,還有十秒之餘。

  「吶,怎麼突然不說話啦?這樣面對面擁抱,你卻沒有半點反應可是很無聊的呢。」

  「你想要我說些什麼嗎?」

  「當然囉!你可是我的戀人呀……陸——守——」

  叫到自己姓名時那高八度的噁心語氣,光是一次都會讓人精神崩潰,但眼前的人卻是一次又一次的提起,讓人心神不寧。

  距離出手還有好幾秒鐘,事先轉移注意力是較為可行的方法。

  「你知道我是喜歡女孩子的對吧?不可能接受你的。」

  「喜歡,不一定要讓對方接受的。比起什麼都不做而無法開始,或是什麼都不做而直接結束。我更想轟轟烈烈一回後,讓你拒絕。」

  手停頓了幾秒,惡魔的觸感重新回到自己身上。除了異樣的不適應感外,更多的遲疑是源自於眼前這人的言詞。

  陸守已經可以確定,眼前的人的確是林志峰沒錯。是有著相同外表、相同思考的人。

  「瞻前顧後的可不像汝呢,臣下。動手吧。」

  「知道了。」

  雙手都被束縛,腰部能挪動的空間也很有限。以一名持劍者來說是致命的距離,因為能夠揮出的斬擊並不足以造成傷害。

  可是這對最強的象徵「恐懼的片鱗」而言,全都不是弱點。只要一擊,不管是擦到或是劃過,只要命中就是必殺的一擊。

  魔王附體的同時,揮出了致命一擊。目標為頭部,無論是什麼形式都行,只要揮出的瞬間即能決定勝負。沒有例外的存在。

  「成功……了嗎?」

  手上的觸感,確實傳達到了,是擊中的感覺。沉浸於自我世界中的林,還來不及反應就失去了意識。清脆的聲響切斷了意識,贏得了勝利。

  失去意識的林並沒有放開自己,陸守掙扎了一下,並沒有鬆開的跡象。

  「都失去意識了,還是抓得好緊呀,這執念……。」

  「執念好深嗎?陸守。」

  「什……。」

  緊抓著自己的惡魔,以自己的意識回應了陸守的疑問。明明應該因恐懼而昏厥的敵人,卻仍挺著身軀禁錮著自己。

  「就只有這樣嗎?陸守,還有其他手段想使出來的嗎?」

  輕輕舉起了右手,猛然揮下。

  大量出血的同時,手與心一同失去了力量。

  「因為我一直愛著陸守喔,所以,陸守這種厭惡的發怒也可以忍受呢。對吧——」

  藉著攻擊的空檔,得到跳脫開的機會。拉開了兩人的距離。

  「魔王……為什麼,攻擊會不起作用。」

  「誠如那個男人所言,因為他深愛著汝喔。」

  垂著的右手已經不能再用了,現在雖然還有些微抬起的力量,但不久後就會因為失血導致的缺氧而再也無法揮動。

  以左手持著武器,重新擺出了架式。

  「這回別賣關子了,直接告訴我答案吧。」

  「真是心急呢,只有這回例外喔。汝知道『精神汙染』嗎?」

  一邊聽著魔王的建議,陸守拚了命的往後跳,逃出了對方的視線範圍。

  不斷地奔跑著,直奔二年級盡頭的雜物間。

  對方的體能顯然在自己之上,如果在寬闊的地方逃竄反而容易被捉住。對方的攻擊手段是指甲,即是近身攻擊,在遮蔽物多的地方反而不方便施展身手。

  一頭撞破了窗戶,躲進了雜物間內。

  稍作喘息,用衣服緊緊纏住了右手。雖然不是致命傷,但在這場戰鬥之中估計是無法復原了。

  「精神污染……就是指一個人的精神狀態不正常,陷入瘋狂的狀態吧。」

  「沒錯。即是無我的瘋狂狀態,在這種情形之下,雖然理智盡失,但卻也不受其他的精神攻擊影響。這種精神狀態的人,既不會害怕、甚至也不會有痛楚的。」

  「所以恐懼的片鱗才不起作用嗎……。」

  「但一般而言只是對擾亂、幻覺免疫而已。恐懼的片鱗是直達本能的精神攻擊,能無視的人類……那還真是世間罕有,看來他對你的愛真的很深呢。」

  「別胡說了,那只是惡魔製造出來的假想人格吧。」

  魔王嗤之以鼻,細聲地笑了笑。

  「真是這樣嗎?如果契約者本身的人格沒有這項基礎,是不可能捏造出一個深愛一個人的狂熱者的,更何況還是強大到能無視一切的『真正強者』。」

  「……。」

  短暫的沉默後,陸守又再次提起戰意。

  攸關生命的戰鬥,不允許自己去想太多不必要的事情。必須盡可能的冷靜,冷靜的想出打破這個局面的方法。

  「有沒有可能,解除他的精神汙染。」

  「瘋得這麼徹底的人沒可能拯救喔。」

  「象徵……不能用了嗎。」

  靜靜地等待著,等待林的到來。契約者的身體遠比一般人強壯,即便胸口被開了大洞、或者被刀刃砍得遍體鱗傷,只要不是致命傷,那就與擦傷無異,只需要一點時間就能復原。

  「象徵」不能使用的現在,陸守處於絕對的劣勢。

  「條件糟到不能再糟了……。」

  簡單的下了結論,絕望的感覺壓誇了躲藏在雜物堆之中的陸守。

  腳步聲響起,現在還會待在學校的人應該就只剩林一個了。聽聲音的距離,應該還有數公尺之遠。現在只能夠推倒櫃子、暫時停止對方的行動,再繼續往其他地方躲藏了。

  豎起耳朵,用盡一切的專注力去推測對方的位置,等時機成熟時,一把將重物壓到對方身上。

  一步、兩步……第三步跨過之時,那一瞬間立刻動手。

  「就是現在!」

  使盡左手剩餘的力氣,全力往無法動彈的櫃子一推。身懷契約者之力的陸守,想要移動這種東西也並非天方夜譚。

  推滿雜物,加上櫃子本身恐怕有數百公斤的重物,鋪天蓋地而來。

  沉悶的聲音落下,應該是擊中了才對。沒有去確認對方的餘裕,全力地往外面繼續躲避。

  「往、往下個地方移動。」

  除了雜物間外,另外一個有大量雜物的地方就是體育館。只要往那地方移動後,應該還能夠有更多能利用的東西。

  一邊奔跑著,一邊撥了電話。由於右手抬不起來,只能用下巴夾著手機,再用左手撥通了。

  「組長……我,呼呼……被契約者襲擊了,是精神攻擊不起作用的敵人,地點是我們學校。對方應該很快就會趕……。」

  「趕上我?是嗎。」

  舔著漆黑到發亮的指甲,惡魔毫髮無傷地站在自己面前。

  連驚訝的時間也不給陸守,林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貫穿了陸守的左手。這下子連僅餘的一隻手腕也失去了,真正意義的失去戰鬥手段。

  意識到痛楚的瞬間,連左腿也被切斷,連逃跑的可能性也消失了。

  像是想拋開髒汙,林將手往旁邊一甩。

  「也放心的太快了吧?陸——守——喔對了!剛剛那東西要是壓到我該怎麼辦呢。」

  沾滿血的手機落到一旁,現在絕不可能伸手去撿了。

  「你……怎麼躲開的。」

  「你想用的伎倆,我差不多也猜得到呀。這也沒辦法,誰叫我深愛著你呢?陸——守——」

  「大意了……如果不是注意力全放在手機上,應該可以躲開……。」

  「也只能躲開砍腳的那一下喔,頂多就是讓捉迷藏拉長一點而已。」

  形勢落到了谷底,現在連拖延時間的手段也失去了。最大的敗筆,即是沒有預料到對方追擊的速度竟然如此之快。

  無論是躲開了泰山壓頂的一擊,還是在預測逃跑路線上,都是對方略勝一籌。而在這種狀況之下,還分神在打電話上的陸守被徹底將死。

  「現在可以和我單獨談談了吧?陸守。」

  「也只能……這樣了吧。」

  跪倒在地上,坐在屬於自己的血泊之中。陸守一副徹底敗北的模樣。

  眼前的敵人,實在過於強大。一個對自己有十足了解的人,一個對自己動向完全掌握的人,一個連自己思考模式都能完全分析的人。除了「強」還能有其他形容詞嗎。

  「嗯——這樣才對嘛。啊對了,好像還有人想聽你說呢。」

  指甲指向了遠方,一名背向月光的少女。

  小小的身軀,纖細的雙手,不善運動的雙腿,及頸的長髮……以及被瀏海些微擋住五官的少女。

  這一個不仔細去看,就會淹沒在人群之中的少女,此刻卻作為主角,站在月亮的面前,上了這個絕望的舞台。

  「狄雅……。」

  「沒錯,她剛剛才和我說呢,說她很喜歡你喔。你真是幸福呢——明明看起來不受女孩子歡迎的人,卻這麼有人氣啊?嗚呼呼呼呼……。」

  男子尖銳得讓人噁心,起雞皮疙瘩的笑容迴繞在月下。

  「別過來!快點走,現在的林已經瘋了……妳要是過來的話會……呀啊——」

  又是一擊,貫穿了肩膀。這是對男友的懲罰,是對其不貞的宣洩憤怒。

  「陸守的眼中只可以有我喔?懂嗎。說到底陸守根本不需要其他女孩子,只需要有我一個就夠了。算了——這種事情,估計其他的人也不會懂吧。」

  無視於陸守的話語,狄雅仍一步步走近兩人。

  光是這樣走著,狄雅的雙眼都快要哭了出來。未掉落的眼淚遮擋住了少女的視線。視線的模糊並沒有蓋住少女前進的方向,少女仍朝著同樣的方向走著。

  「……是……是我害林同學變成這樣的,所以我……。」

  話不成話,少女無法繼續組織語言,抽抽搭搭的哭了起來。面對被血的刺青蓋滿半張臉的林,狄雅滿心的愧疚讓她痛哭失聲。

  「說什麼呢?狄雅。是妳讓我看清楚的喔,只要喜歡就應該要勇敢去追求,就跟妳一樣。我是看到了拚盡全力也想要傳達心意的妳,才會變成這樣的。真的……」

  林抬起了陸守的臉,粗暴地用手捏住。

  「真的很感謝妳呢。」

  半邊臉刺青的惡魔,不允許陸守有反抗的空間。拉起另一名少年的臉,將雙唇狠狠地貼了上去。並不僅是雙唇的貼合,還包括了舌頭的暴行。

  拚了命的,如同野獸般朝著唯一的獵物突進。同樣是柔軟之物,卻有著決定性的差異,掠奪者與被掠奪者,正在口中完成一段淫糜的協奏曲。

  抗拒是無意義的,試圖抗拒的舌頭被一次又一次的推開,一次又一次的被視為肉塊玩弄。最後的一點拒絕被推開,林將自己口中的東西傳了過去。

  無法抗拒的少年,只得乖乖吞下。

  結束了短暫奪取的少年與少年,分開後的舌尖拉出了一條銀色的絲線。

  「唔………嗯。」

  「哈啊……哈……。」

  兩人的眼神都變得迷濛,逐漸失去意識。不同的是,一個是因為高漲的情慾,另外一人則只是單純的失血過多。傷勢過重的陸守開始變得臉色蒼白。

  「接下來就沒辦法抵抗了吧?陸——守——」

  見到失去力量的陸守,林的動作也變得不再粗暴。

  身體已經完全不聽使喚了,象徵也不在手上,現在陸守只是個任人擺弄的魁儡而已。明白這個情形的林,很知趣的慢慢剝下了陸守那已經飽受摧殘的制服上衣。

  失去了上衣遮掩的陸守,露出了潔白的胸膛。身體還算強壯的陸守,展現出不令人生厭的健康體態。並不是健美先生那樣完美且無瑕疵的肌肉,更多的是讓人聯想到正常高中生擁有的身材。

  比起那脫離現實的身體,這樣貼近一般人的肉體應該更能引起特定人士的興奮。

  將一切映入眼簾的人,並非只有林、還有在一旁看著的狄雅。

  「……不……不要!不要這個樣子,林同學。」

  聽見熟悉的聲音,林的動作停滯了一秒。隨即回過頭去,望著遠處的狄雅。

  「這是托妳的福喔,狄雅。如果不是因為妳……我不會這麼快想通的,但是現在卻要我停止——這不是很奇怪嗎?」

  惡魔的低語,比高聲的嘶吼更讓人恐懼。

  不具殺氣的凝望,比帶著殺意的眼神更讓人害怕。連將少女視為敵人的必要都沒有,只要動一根手指,輕易就能奪走少女的生命。

  林的話語,讓狄雅不禁倒退三步。其中兼具了害怕,以及因自己話語導致林覺醒的愧疚。

  「……我……我讓林同學變成這樣的。」

  「沒——錯——所以在一旁看著就行了,陸守應該也是未經人事的小夥子吧!想看看他的表情怎麼樣嗎?似乎……是這樣呢。」

  陸守已經失去大半的意識了,但身體的喘息還在繼續著。

  看著裸露上身的陸守,只差一步就連最後的遮蔽都要失去。林的手由於興奮而微微發抖著,甚至變得有些笨拙。完全被獸性所支配的林,已經忘記了人類的衣服該如何退去。

  但即使靠著獸性本能,一定不消幾秒又能重新找回解除防備的辦法。

  狄雅別過頭,不忍心繼續看下去。

  自己又在不自覺中,對自己身邊的人袖手旁觀了。在鳴音學園的時候也是如此,自己只是個等待人救援的弱者,從未去考慮過,要是立場交換,自己又該如何呢?

  不前進的話,無論是陸守或是林,誰也拯救不了。

  無盡的絕望,讓狄雅眼前一黑。接下來即將發生的事情,那怕一刻也不想再盯著看。林接下來打算要做什麼,只要思考一下就知道了。當對一個人的愛慾高漲到極點後,所剩下的就只有失控了。

  眼前剩下的只有黑暗了。不到數秒,狄雅感覺自己的意識沒入了一片無止盡的景色之中。

  在無色風景的盡頭,少女看到了一扇門。這並不是第一次見到的景色,因為在這片混沌的盡頭,有著一樣自己熟悉的東西。

  那扇沒有裝飾,甚至連門把都沒有的門。

  「……惡魔……的門。」

  門另一邊的呢喃,是自己沒聽過的語言、是本應無法理解的文句,但此時此刻,狄雅比任何人都清楚那人的話語。

  「呼喚我的名字,以此,契約成立。」

  穿越聽覺,直達腦隨的聲音。

  沒有其他選擇了,不加思索的,狄雅以撕裂喉嚨、發自心底的高喊呼喚著。

  「——門扉——跨越之鍵!」

  呼喚出象徵之名的同時,得到了惡魔的力量。知曉了關於惡魔的一切、惡魔的能力,以及……如何戰鬥!不需要多餘的言語,身體與心靈已經徹底理解了戰鬥的方法。

  心臟不斷地加速著,過量的身體興奮劑如同爆破般發生作用。人類的身體跨越了次元之扉,到達了高速的全新極限。

  只消一瞬間,狄雅便到了自己真正珍視之人的身邊。

  「喔?」

  被突如其來的,插入兩人之中的異物給打斷。原先男性略顯堅硬的觸感被隔了開來,被柔軟的女性肌膚所替代。

  一時之間,繼續下去的心情也被澆熄了幾分。

  「再晚幾秒的話,陸守,就是我的人了。」

  「……不會……讓你這麼做。」

  草食性動物逆襲的眼神,狠狠瞪了獵食的惡魔一眼。緊緊握住了陸守的手,再一次突破了人類極限。在自然界之中,沒有利爪的動物,為了守護自己往往擁有更加強大的能力。

  強健的後腿,堅而不破的團結意識,高速的移動能力,迷惑的保護色等等……甚至還包括了足以殺死大自己百倍生物的毒液。

  帶著陸守一起,少女在林的面前失去了蹤影。

  「這是什麼能力呢。」

  緩緩站起身來,林環顧四周,搜索人與惡魔的氣息。在剛才觸發契約的瞬間,狄雅的氣息已經從人類轉變成了惡魔。再加上還帶著陸守一起,氣味是無法完全隱藏的。

  用鼻子嗅了一嗅,往甜味的方向慢慢走去。

  「算了,等待上菜的時間,會讓食物變得更加美味……我的陸守。」

** *

  「……呼……呼……。」

  使用了兩次能力後,心臟產生了劇烈的痛楚。與連續不間斷無氧運動後,所帶來的缺氧感無異,狄雅連正常的呼吸都被徹底打亂。

  惡魔的力量也許是無限的,強大到即使分給數億人使用,都還能發揮驚人的效果。但作為其末端的人類卻很脆弱。短暫奇蹟所帶來的代價開始削去狄雅的生命。

  看著懷中的陸守,由於失血過多所帶來的短暫昏迷,依契約者的身體狀態應該可以快速恢復。但即使恢復,也無法像之前一樣靈活的戰鬥了。

  「……呼……哈……呼……。」

  盡可能多的吸入空氣,好讓自己恢復。但痛楚的感覺還是絲毫沒有減輕。一個從未運動過的人,卻以百米賽跑的速度跑了三千公尺,其結果是可以預見的。

  一邊喘著大氣,一邊看著手中的「鑰匙」,也就是狄雅作為契約者的「象徵」。

  「……門扉跨越之鍵,可以帶著我和我接觸到的所想對象『瞬間移動』。但每用一次能力,就和全力進行無氧運動後一樣;所以不可能同時使用兩次以上……。」

  在接觸到惡魔的瞬間,理解了關於自己能力的一切。

  依此,可以稍微判斷現狀。

  林是單純的強大,擁有尖牙和利爪,遠超過一般契約者的身體能力與感官、反應能力也遠遠在其他人之上。就算是陸守,只要和他對上三招就會被擊敗。

  如果與林正面交鋒,自己不到數秒就會被割斷喉嚨而死。

  「……只能逃了。」

  暫時沒有其他更好的對策,重新握好鑰匙,調整好呼吸。再一次的拉開距離。

  林作為契約者的氣息十分的強烈,連沒有惡魔感知能力的人都可以察覺到他那強烈的殺氣與氣息。只要和他以相返的方向逃脫就行了。

  像是準備再跑一次百米賽跑,狄雅再次深吸了一口氣。

  抓起陸守的手,狄雅再次穿過障礙物,逃到了校園的某處,這一次的距離更遠,已經接近了學校的校門口。距離大街只有一步之遙。

  「……呼……哈……呼……。」

  痛楚再次傳來,但現在不是在意那些的時候。抱起陸守的身體,往街道外走去。

  「——打算去哪裡呢?狄雅。」

  輕聲的低語傳來,聲音非常的柔和,這麼柔和而小的音量能夠清楚聽見的同時,也正說明:林已經站在自己面前了。

  難以置信,自己的移動速度雖然不快,但也不至於如此快速的被追上。應該是使用了截然不同的移動方向才對,但這距離卻瞬間化為零。

  「讓我猜猜好了,妳應該很想知道,為什麼明明往反方向逃了,卻被我一下子追上嗎?因為我跑得本來就快——而且又有惡魔感知的能力。」

  不去仔細聽林的話語,再次握住陸守的手,往林的反方向逃去。

  這一次選擇了混入街道上的人群之中,人數這麼多的地方的話,應該能多少拖住對方的行動。然而,連續兩次使用能力的反饋傳來,心臟已經快要炸裂開來了。


  「可以再逃呀?讓我看看妳的智力到底有沒有下限。還搞不清楚為什麼這麼快就被我追上了嗎?」

  又是林的低語,在看到林那張畫有半邊刺青的臉同時,選擇了再一次的瞬間移動。這是第三次了,胸口已經痛到自己無法忍受了,從心臟到整個腹部都快要消失的痛楚在身體炸開來。

  如果被炸彈炸中,都還比這個感覺輕鬆得多。

  然而……。

  「只會依靠能力,連最基本的東西都不清楚嗎?狄雅……。」

  已經沒可能再使用能力了,心臟實在太痛了。就算想要再擠出空氣來也沒辦法,自己的身體早就超過了能負荷的極限。每次移動都能夠至少傳送約一百公尺,然而卻連喘息的時間都沒有,林就又朝著自己衝了過來。

  慢條斯理的,半邊臉刺青的惡魔踏著散步般的腳步走向兩人。

  「告訴妳吧,妳這笨女人。雖然一次可以傳送很遠距離,但這種程度對契約者來說,用跑的只要一口氣就能到達了。在沒有遮蔽物阻擋的情況下,無論逃多遠都是白費力氣。像妳這樣一直線的……無論幾次我都能追上。」

  用指甲頂住了狄雅那喘息的心口,心臟已經痛得連對方以武器指著自己都沒能反抗了。林淺淺的一笑,將目標轉移到少女纖細的手臂上。

  「陸守雖然沒有瞬間移動能力,但換作是他還能逃更久呢。懂——嗎——」

  爪子刺下,手臂被劃出了一道長長的血痕。

  漂亮的刀刃所切割的傷口,深且美麗。抽出爪子的瞬間,被開瓶器打開的傷口濺出了少量的鮮血。傷口並不是很深,帶來的痛楚也不是很大。

  ——但是,好可怕。

  「想哭的話,就哭吧?妳的眼淚,是無力的最佳證明。」

  林伸手摸了摸狄雅的臉龐,只記得心臟痛楚的少女,已經察覺不到自己眼角滑落的眼淚。唯一記得的事情只有一件事情,那就是不能放開珍視之人的手。

  「好頑強呢,對不對,陸守。這是妳教出來的女孩子喔。」

  少年迷濛的眼神無法映照出任何景象,手上的觸感如夢似幻,沒有抓住任何東西的實感。緊緊握住的思念,沒有傳進自己的身體。

  應該做些什麼?此時此刻的自己,到底還能做什麼?

  意識到這點的同時,少年被緊握的手也對少女做出了回應。

  「……陸……同學?」

  少年傳來的力量,給了少女再一次行動的能力。賭上自己的性命,再次進行傳送。

  從今以後會變成植物人也無所謂、失去性命也無妨;只有他,是自己賭上一切也要保護的人。緊握少年的左手、緊握鑰匙的右手,再一次突破了次元的界線。

  如同毒藥般的死亡氣息,大量的吸進自己身體。氧氣對此刻的自己而言,都像是劇毒般令人難受。

  正如林所說,自己並不懂得如何戰鬥,不知道怎麼有效率的躲進充滿障礙的地方拖延時間。但自己只能做,拚著一股氣勢的做。

  「狄……雅……。」

  視線仍舊模糊的陸守,微微將頭抬起,現在已經能夠辨識眼前之人的外貌。

  意識已經有些清醒的陸守,不消半刻便分析出了狀況。

  「是妳……在保護我嗎。用契約者的力量……。」

  「……呼……哈……呼……呼呼……。」

  痛苦喘息著的狄雅,光是點頭就用盡了全身的力氣。任誰都知道,那是將死之人才會露出的表情。少女的狀態很顯然是過度運動後所產生的後遺症。

  「不、不要再使用這個能力了,林的目標是我,扔下我吧。」

  同樣是費盡了力氣的舉動,狄雅這回則是拚了命的搖搖頭。

  「為……這是為什麼?。林是不會殺我的;但再這樣下去,就算林不動手狄雅也會死呀。」

  「……因為……想……呼呼……保護……陸……。」

  打斷了狄雅的回應,一片鐵塊落下。

  巨大的聲響傳出,小巷弄上面蓋著的鐵板應聲斷成兩截。單從外型來看,甚至無法預料到是用爪子切割出來的形狀。就破壞力而言,每一根爪子都猶如名匠製作的武士刀般鋒利。

  「刷刷」兩聲,林擺弄了一下自己手上的武器。

  「還想逃嗎?對有『惡魔感知』能力的對手而言,單純的逃是沒有用的。對吧——陸守。」

  「林,放過狄雅吧……我的話,隨便你想做什麼。」

  「那樣就再好不過了,但是狄雅好像不願意呀。要一個女孩子親眼看著自己心愛的人,被其他的男人給奪走,好像有點殘忍是嗎?」

  原本陽光的笑容,此時此刻卻讓陰影被照耀的更加明顯。太陽愈強烈的地方,影子也隨之愈顯眼。現在的林就是這樣終於自己慾望的人。在他身上完全可以應證「單純即強大」的道理。

  嘻嘻笑了兩聲,似乎是等著兩人做出決定。

  ——喘息聲,停止了。

  吸入了最後一次空氣,用想要扭斷陸守手腕的力量、用想要折斷自己手中鑰匙的力量……啟動了最後一次能力。無論成功或是失敗,這都是真真正正的「最後」了。

  連續兩次是安全值,如今的狄雅已經使用了遠遠超過這數量的能力。抽取了過度力量的後果,現在就必須用人類之身加以償還。

  「不要——狄雅!快點住手!」

  聲音劃破了空間,但卻已經無法傳到了。

  能力使用成功的同時,少女也停止了呼吸。

  到達的地點,一口氣由街道回到了學校體育館。不只是次數,連距離都遠遠超過了人類自身的極限。喚起了如此奇蹟的代價,即是少女自己的生命。

  見到了熟悉的景色後,少女滿足的笑了。一切的開始,也是一切的結束。能夠再一次牽著少年的手、能夠再一次回到這裡,一切就已經足夠了。

  最後的表情,狄雅選擇了笑著哭。在淚水滑落的瞬間,淚水便成了笑容的點綴。

  「狄雅……喂!狄雅。快點醒一醒呀。」

  直到最後都沒有放開的手,逐漸失去了力量。不在緊握的手,揭示了失去的生命與時間。即便用再大的力量握住,少女也沒有回應。

  晃了一晃,少女的手就這樣落於虛空。

  「狄……狄雅……沒事的吧?不會就這樣……不要呀。狄雅……。」

  輕靠住少女的身體,一切的感覺都和過去一樣。不同的是,不知道何時會全都被死亡的氣息所取代。

  「醒一醒啊……像以前一樣,起來摸我的身體呀。和以前一樣和我開不好笑的玩笑呀!再起來做出讓我出乎意料的事情呀!狄雅。」

  靠近少女的臉龐,已經連呼吸都停止了。直到數秒秒前,少女都還為了保護自已而拼命喘息著,現在連僅餘的這點都沒剩下了。

  「這一次我不會再怪妳了……所以……快醒來呀!狄雅。」

  無論幾次,少女都沒有回應。失去的時間無法倒流,結束的生命無法拾回。人類與人生的一切都充滿著不可逆性。剩下的,只有那個充滿回憶的迴廊。

  那一天,少女注意到了。能讓最閃耀的人,停下目光駐足看著的人,那個看似不起眼,但卻能夠溫暖人心的少年陸守。

  自己看著的並不是耀眼的太陽,而是折射出它的光芒、映照出陽光美麗的鏡面。

  日照強烈,卻也耀眼的讓人睜不開眼。但平靜的湖水、美麗的海面卻接納了所有的生命,包括陽光、包括生物,一切的一切。打從一開始,少女就是盯著這樣的陸守吧。

  直到最後,無言的語言都還說明這點。

  「狄雅……。」

  「臣下,朕明白汝難過。但現在……」

  「給我閉嘴——妳這個渾蛋直到最後都沒能保護我重要的人不是嗎?這麼沒用的……沒用的……。」

  猛力撞擊了自己的腦袋,責怪的人不只有自己,還包括了腦中的魔王。在木質的地板上,發出了恐怖的啪啪聲。想要將腦漿都打出來,想要讓生命徹底斷線,連最後一切都打算捨棄。

  「冷靜點。」

  脫離了陸守的身體,魔王用纖細的手抓住了打算衝撞地面的陸守。

  「汝這麼做也沒有意義,如果汝死了,小姑娘的犧牲就白費了。」

  「那告訴我呀!告訴我該怎麼做呀——」

  血和淚水,在地上化為漩渦。揭示著所有者的心情渾沌,血液和眼淚此時此刻也如此混濁。

  「……活下去,僅止於此。」

  再一次回到了少年的身上,魔王的象徵認同了旗手,失去了重量的同時,也得到了真正的主人。

  對林產生不了作用的象徵,「恐懼的片鱗」回到了陸守的手上。

  「活下去……我要活下去!」

  哭紅的雙眼,用血將其抹去。已經無法再次舉起武器的陸守,唯一剩下能夠依靠的東西就只有自己的身體了。

  沒有手的話就用腳,連腳都不能用的話,就算只剩下牙齒也要存活下去。不然就只能夠讓少女的死化為泡影了。癱坐著的少年,只有眼神還能戰鬥。

  「這一次讓我找得可苦了,陸守。想不到狄雅還能夠傳送的這麼遠是嗎?喔——」

  稍微瞄了下少女,少女已經緊閉雙眼,倒臥在地上了。

  「果然還是死了,擁有致命缺陷的象徵呢。雖然有點難過……但是現在,連同法律在內,已經沒有人能阻止我了——」

  緩步走向了不能動彈的陸守,林毫無顧忌的解開了自己的褲襠。

  「就算你以死威脅我也是沒用的,陸守——我並不是很介意和死去的你合為一體。」

  「我不會死的,絕對不會!」

  「這樣呀,我倒是想到了一個很好的方法,可以殺掉你呢。一個讓你哭天喊地,嘴裡叨念『要死了……快要死掉了』的殺人方法。」

  失去一切的少年,惡狠狠地瞪著刺青惡魔。

  這是無言的戰鬥,也是最後微不足道的抵抗。

  「不錯的眼神,我……可能就是愛上了有這樣眼神的男人吧。」

  褲襠稍微卡住,無法繼續往下拉,林只好索性將雙手攤開。

  「你可以,認同我的愛嗎?」

  「不會認同的——無論如何絕對不會認同你。」

  「是嗎。如果,你認同了我的愛意,說不定……故事就不會變得如此悲傷吧。」

  慢慢的,林撲倒在陸守的身上。接下來的故事已經不言而喻。之後,往後的人生恐怕也會被這樣撕裂個粉碎吧。

  無法傳達的聲音,沒有辦法到達的心意,是讓人化為惡魔的最後一個步驟。

  「根本……不用有惡魔的存在,人類自身就藏有化為惡魔的可能性吧。陸守。」

  吻去了少年眼角的淚痕,佯作安慰的模樣。但現在這樣的平衡只要再多一點力量,性慾就會立刻像水花一樣傾洩出來。

  不想要太快結束,少年正在忍耐著。

  正等待著、等待著能夠劃破這一切的聲音響起。哪怕是陸守稍微深一點的呼吸,或者是任何一個言語,再者……是半點柔情的眼神,這儀式就將開始。

  「砰!」

  打破了平靜的,不是兩個少年的任何聲音,而是由遠處,由不可思議的角度彈射進來的,鋼鐵的死神之翼。

  射穿自己耳朵的,是天使的羽毛、還是聖騎士的盔甲碎片呢?銀白色的光芒讓林產生了這樣的疑問。

  「來得晚了,陸守。」

  成年人的低語,隨著風的流動傳到了兩人之間。

  陸守越過了林的身軀,往後面一看。再穿過體育館的玻璃門,再越過半個停車場,終於發現了開槍之人的身影。

  銀質的手槍,劃破了暗夜的空氣。不可能的距離,不可能的角度,命中了不可能的對象。

  隨即又是數發子彈,這一次就沒這麼幸運了。林像後越了開來,輕鬆躲過這超遠距離的射擊。由此判斷,剛剛應該是由於過於專注,才會被子彈劃過耳朵。

  即便將注意力放於眼前的男人身上,但林終究是身體能力與反應遠在陸守之上的契約者。稍微一個撇頭,絕殺的致命一擊便只傷到了耳朵。

  往男子的方向衝去,每一把都猶如武士刀鋒利的爪子瞬間便切開了體育館的大門。不消數秒,就能夠到達男子面前。

  這一次,持槍的男子先是推了推眼鏡,之後,穩穩的用雙手舉起了左輪手槍。

  瞬間擊發了數次,目標是林。然而,這種速度是絕對不可能命中以身體能力見長的惡魔的。快速的晃動上半身,在高速移動之下,便讓子彈的瞄準目標產生了數公分的偏離。

  在這種情況下,無論多少子彈都無法命中。

  「……唉,只靠射擊技巧,打不中你這樣的契約者是嗎?」

  「正解!」

  距離瞬間化為零,武士刀般的利爪,已經朝著男子揮下。

  在經過充分加速後的斬擊,已經是連契約者的骨頭都能一口氣砍斷的速度。由三個方向,如同網子般收束的斬擊,至少能砍斷組長的一條手臂。

  組長眉頭一皺,將槍微微舉起,擋到了林的右手前面。在高速之下,這樣的行為簡直是無用功,只要運用爪子的鋒利與速度,連鋼鐵製的子彈都能輕易切斷。

  林沒有改變方向,而是打算連槍、子彈都一起砍斷,最後斬擊躲在這後方的組長。

  然而……觸感卻有點奇妙,在接觸到子彈的同時,手上的觸感變輕了。微微碰觸到而已,自己手上的象徵全部消失了蹤影。

  察覺到危險的林,如同打滾的野獸一樣,選擇了滾到一旁。

  望著失去爪子的右手,林感到不解。

  「那子彈……能讓象徵失效是嗎?」

  「誰知道呢?也許是你心裡抗拒殺人也說不定,所以才會收起爪子吧,少年。」

  「哈哈——怎麼可能呢?」

  再一次使勁,爪子又回到了自己身上,看樣子讓象徵失效的能力應該只能維持一段時間。

  擁有讓象徵失效的能力,但是速度卻在自己的爪子之下,只要不使用象徵去接觸對方的子彈與槍,下一次必定能夠將對方斬成兩段。

  手腳貼地,完全的野獸之姿。這一次靠著全力的加速,四足驅動的怪物其移動速度就如同砲彈。加速的距離雖然不長,但面對使用槍的對手也已經足夠了。

  「誓言裝填……數量為八!」

  詠唱了自己象徵的誓言,惡魔的象徵開始發揮作用。

  單手朝向天際,組長眼神死盯著眼前之敵,但手上的銀質左輪卻是瞄準夜空。

  「不可能命中的,那個方向。」

  「不——會命中的。」

  微微勾起的笑意,顯示組長胸有成竹的自信。野獸般向前衝刺的林儘管感覺到了危險,仍選擇了面前最短的道路。

  對方選擇對空鳴槍是再好不過。無論對方打算做什麼,依這速度一定能在對方成事前將其斬斷。取走一個人的性命,只是一瞬間的事。

  斬斷頭顱的前一刻,子彈仍直直的在夜空中飛行,沒有任何異狀。

  得手了!勝利的感覺,應該會在下一瞬間傳回手腕。

  但是,事情最後並沒有如同預期的發生。

  映入眼簾的,是地面的顏色。熟悉的停車場,在夜間由於快速散熱而顯得有些冰涼。為了讓夜間行走的人也能安全見到,而微微閃動的反光,毫無阻擋的進入了自己眼睛。

  連痛楚都感覺不到,注意到的瞬間,已是自己倒地的時刻。

  審視了狀況,自己是在瞬間中了八槍。子彈和子彈之間命中的時間也許有間隙,但應該也相去不遠。頭部中了最為致命的一槍,身體也有多處中彈。

  輕微的腳步聲響起,是男子的緩步行進。

  「全彈命中。」

  槍枝發射子彈後產生的煙硝早已散逸無蹤,說明子彈是早已擊發出去的。而在一開始對空鳴槍那數槍後,組長也沒有再進行擊發殘彈、或是裝填子彈的動作。

  子彈究竟是在何時,到達了自己身邊。

  「你的判斷基本正確,只是在『神之宣告』的面前,一切都不能以常理判斷。聽過奧丁的神槍:剛尼爾嗎?沒有不可貫穿之物、只要投出就會必定命中;剛尼爾(Gungnir)意義為不可動搖的事物,也就是『絕對』;這個『象徵』完美的符合這個傳說。除了一點,惡魔的契約其順位本身高於任何事物。惡魔的力量基本為同等,在惡魔面前這個武器就不再是『絕對』了。」

  重新裝填了數發子彈,這次組長沒有再吟唱誓詞,僅是一般的子彈。

  「如果對象是惡魔,就只能夠將其象徵無效化。不再有『絕對』的效力。只是在將死之人的面前……『一般』的子彈與『絕對』的子彈就不再有差異了。依照我的判斷,你並不是可以抓回去禁錮的人,我只能……做出這種處置。」

  「果然如此啊,這麼做是正確的。我……人生無論再輪迴幾次,都還是會做相同的選擇吧。」

  舉槍對著惡魔化的林,死刑的宣告已經落下。

  「連陸守精神攻擊都無效的惡魔,也正說明你的執念非比常人。」

  「是呀——這份執念會帶往下個輪迴,再一次……追求永無止盡的愛戀。告訴陸守不必太難過,因為我的愛……其實還在。」

  對林的話語不置可否,組長的槍響無情的落下。

  槍聲響起的同時,不僅僅是結束了一人的生命,同時,陸守的意識也就此中斷了。也許連自己都沒注意到,但在感知到林死去的那瞬間,僅有一滴的眼淚,劃過了少年的臉與夜空。

** *

  陌生的天花板,是醒來後看到的第一道風景。

  周圍空無一人,純白色的病房讓陸守誤以為自己失去了色覺能力。直到見到角落擺放的花瓶,才確信自己的視力仍舊正常。

  「……沒見過的天花板。」

  「醒了嗎?少年。」

  注意到恢復意識的陸守,最先走進房間的人是組長。

  「林……他人呢。」

  「死了。真正意義上的,無論從哪個層面來解讀,那個契約者都死了。」

  「是嗎……。」

  掩住了半邊臉,仍止不住滑落的淚水。從指間的縫隙中,眼淚不停的溢出。

  「想哭就哭吧。至少,那個少女是活了下來。雖然需要多一點時間恢復,但是她保護了你,保護了即將被奪走生命的你。」

  「我知道……我知道……但是……還是很想哭啊……林志峰他——」

  組長深吸了一口氣,背過頭去,不再理會陸守。是見過了太多這種情況,也是僅存的溫柔驅使了男子做出這個決定,關上了門扉,讓少年獨自一個人哭。

  不斷湧現的泉水,沾濕了被單,也將眼前的視線染成一片空白。

  失去了重要的人、失去了曾是最了解自己的人。

  無論再多的語言都無法停止,無法停止這份失去生命重量的空虛感。

  不知過了多久,痛哭失聲的陸守逐漸變成了抽泣。漸漸連哭泣的聲音都停止。

  推開房門走進來的,是自己熟識的女孩子。過往每次見到她,都是象徵回到了正常的生活,象徵遠離了與惡魔有關的一切。

  有著鄰家女孩氣質的少女,臉上不再帶著微笑,而是一臉擔憂地看著陸守。

  「阿守……。」

  「六……六妹,對不起……我……我現在很難過。」

  少女慢慢的走了過來,最後,在床邊坐下。

  「這樣可不像你喔,雖然狄雅和林都因為不明的原因受了重傷,不過應該可以和阿守一起出院的。不需要過於難過呀。」

  「嗯?」

  思考跟不上少女的速度,一時半刻無法理解話語中的含意。還有一滴眼淚掛在眼角,還未落下。如同那斷不了線的淚絲,陸守的思考也懸在空中。

  「一起出院」四個字,包含了太多太多了含意,想要開口問,也有太多的問題能問。最後陸守選擇了其中一個最快、最直接的問題。

  「六……六妹,所以林他……。」

  「林他人好好的喔?在隔壁的病房裡,我剛剛是去看了他才過來的,雖然傷得有一點重,全身包滿了繃帶,但是還能和我有說有笑喔。」

  「有說有笑?」

  陸守簡直整個人都要從病床上彈起來,急急忙忙的想走下床,連正門都不想走,想就這樣直接撞破牆壁去見自己的朋友。

  但才一下床,身體的痛楚就先阻止了這個想法。

  「痛痛痛痛痛痛痛……。」

  一個跟斗,跌坐在地上,和地板來了一次親密接觸。

  「真是……冷靜一點呀。林剛剛和我聊了幾句之後就睡著了,他說想要多睡一下。」

  輕輕扶起了陸守,將少年帶回了病床上,重新蓋回被子。

  「雖然不是很清楚她說的話,但他好像也很難過,暫時……別去吵他也許好點。」

  「林他,怎麼了嗎?」

  「他說:『感覺好像有很重要的東西失去了,失去了心中的一種感覺。像突然忘記了怎麼騎腳踏車一樣,有種與自己息息相關的東西失去了。』他是這麼說的。之後……就把我趕出病房了。」

  「嗯……。」

  並不是陸守可以理解的範圍,但現在糾結於這些事情也無濟於事,只能等過些時日之後,再去問清楚事實的真相了。

  稍作推敲,組長說:「那個契約者死了。」也許是失去了作為契約者的能力吧,既然失去了那項能力,那麼也就不會再次黑化了。雖然不知道是用了甚麼方法,但不必奪走林的性命就能解決問題,確實是再好不過的結果。

  「真是,組長那可惡的傢伙,要我剛剛的眼淚情何以堪呀。」

  「嗯——哭得很大聲喔,阿守都給醫院的其他患者帶來困擾了呢。」

  「嗚……。」

  六妹對著陸守笑了笑,抽了幾張擺在床頭的衛生紙,遞給了陸守。

  「先擦一擦吧。另外阿守的眼淚,絕對不是白流的喔。人哭過了之後會變得更加堅強,也能夠重新審視自己重視的事物。眼淚就是為了這個存在的。」

  不只讓陸守自己擦拭,六妹也跟著抽出了幾張,幫陸守的整張臉擦乾淨。

  「還是洗個臉好了,躺了這麼久,阿守的臉都髒兮兮的。」

  「嗯……麻煩妳了六妹。」

  「哪裡——我就是為了等這個才每天到醫院來的嘛。我記得浴室裡面有盥洗用具。」

  六妹繃繃跳跳的跑進浴室,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拿出了臉盆和牙刷杯子。其中牙刷還已經擠好了牙膏,甚是體貼。

  將器具遞給了陸守,六妹在一旁默默的看著,等待陸守刷牙洗臉完。

  「謝謝妳,六妹。」

  「不客氣。」

  熟悉不過的笑容,再一次回到陸守身邊。什麼東西也沒失去,身邊的一切仍然健在。只要結局是如此,那一切都好了。

  望著在浴室中打理一切的六妹,心中一股安心感湧了上來。

  自己也許花了太多的時間,在別人的事物身上了。自己的身邊,不正有一個不會給自己壓力,默默等著自己的女孩嗎?看見少女回眸的笑容,陸守不禁也笑了。

  「吶……六妹,可以……坐在我的床邊嗎?」

  「嗯?可以啊。阿守想做什麼。」

  坐著的六妹,笑笑的望著陸守,陸守也以淡淡的微笑回應。

  已經多長的時間,沒有這麼輕鬆的笑過了呢。夾在兩人之間,被戰鬥所撕裂,被另一名少女的心意所困擾著。這一切都讓陸守失去了焦點,忘記了笑的方式。

  其實早在故事開始之前,兩個人就是這樣模式的相處著。湖水與蓮葉,儘管會被風雨攪亂,但時間只要一長,熟悉的景色便又會回到最初。

  習慣靜謐的湖水,終究還是喜歡平靜的。

  熟悉的髮香,不會過於濃烈的可愛。讓人的心逐漸歸於平靜。

  「怎麼啦?阿守,幹嘛一直這樣看著人家。」

  「已經很久了呢……。」

  「嗯?」

  「已經很久,沒有像這樣,什麼事都不做,靜靜的跟妳坐在一塊了呢。」

  轉過頭去,六妹望了望窗外的風景。恰好此刻,飄過了幾片浮雲。並非一望無際的藍天讓人輕鬆,幾抹白雲讓人更感到平靜。

  「是呢。這是為什麼呢?」

  兩人陷入了短暫的沉默,兩個人什麼話都沒說,就這樣將心交付給對方。並不是心痛的沉默,而是放心的,不需語言才陷入的,必然的沉默。

  兩人一同看著窗外的浮雲,僅僅是這樣,就覺得幸福。

  最後,終於連最後的一片雲都不再有,又回到萬里無雲的晴空。

  「先前……六妹這樣問過我的吧?」

  「嗯?問過什麼?」

  「六妹問我:如果再問一次,陸守你是不是喜歡顏六如,我會怎麼回答。」

  「哈哈——好像真有這麼回事呢。」

  六妹依然沒有回過頭,雙眼只是盯著不再有白雲的晴空。

  「這段時間……經歷太多事情了。每件事情都太過衝擊、太過巨大了。我……沒辦法去回應那些強烈的愛。我終究,不是那種轟轟烈烈愛情故事的主角。」

  「嗯?我不懂耶。」

  「我……喜歡六妹。雖然我傷過了妳,也曾經移開視線,在其他的女孩子身上。但就像妳說的:『哭過了才能更加堅強、更能重新審視自己重視的事物』。」

  輕輕挪動了下自己的身軀,原本就不是很遠的距離,此時此刻,由一變成了零。

  舉起了終於歸於平靜的雙手,從背後抱住了自己真正珍視的事物。不希望她消失的人,不就正在自己的面前嗎?

  「從今之後,我的雙眼只注視著妳。」

  見不到六妹的表情,只感覺到從手心傳來的溫暖。六妹也予以了回應,握住了陸守的雙手。沒有回過身去,就這樣任由少年擁住自己。

  「晚了……好多年呢。讓我等了……好久呢阿守。」

  「對不起。」

  「嗯。沒關係的,這樣子就好。只要你的選擇是我……不管要等多久,都可以。」

  輕輕的甩了甩頭,撇去了喜悅之情而流下的眼淚。

  六妹回過身去,也給了陸守一個擁抱,安心的笑了。熟悉的微笑,此時此刻得到了昇華。細細瞇起的眼睛,像是睡著了般的安詳。

  陸守本該是這樣的人,不該與惡魔牽扯上關係,也不該喜歡上突然同居的女孩子、更不該選擇有著強烈愛意的友人。

  淡淡的,如同水一樣的女孩子。

  捧起了細水一樣的少女,淡淡的一吻。沒有太過強烈的愛情,沒有太過深刻的印象,儘管兩人相處的過程都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但生活就是這樣的小事累積起來的。

  不是魔王、不是校園喜劇,更不是強烈的友情蒸發剩下的愛情。而是一直以來一直都在的女孩。

  在門後等待著的人,就在一旁,觀看完了名為「人生」的動畫。滿意的笑了出來。

  「你認為,什麼時候毀滅世界才好呢?即使世界毀滅,汝,也會緊緊牽著這個少女的手,是嗎?朕看過的動畫,即便是三流也是這樣的劇情呀。」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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