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養了個魔王，第九回

　　聚會結束後，大家迅速的收拾了現場，準備離開學校。一般而言，晚間的學校是不允許進入的。除了晚自習以外，一旦下課之後學校並不會有太多人。

　　但出於不明的原因，學校的警衛似乎對六妹放行了。

　　「好飽啊——雖然中間出現的麵包有點怪怪的，不過還算好吃啦！」

　　「只有六妹妳能面不改色的吃下去吧……。」

　　「哈哈哈……不管怎樣奇怪，好吃的東西就是好吃嘛。」

　　陸守心底尋思，隨著話鋒一轉：

　　「為什麼六妹可以進到晚上的校園來呀？」

　　「阿守這問題好奇怪呀，你們不也一起進來了嗎？」

　　六妹只是用微笑帶了過去，沒有做出解釋。

　　「所謂的少年癡呆症嗎陸守，由於吃了剛才的地獄辣椒麵包導致的腦部創傷嗎？」

　　「喔喔——隊長！原來我帶來的地獄辣椒對頭部有重創效果嗎？」

　　「沒錯喔經理！根據英國研究，過量的辣椒有助於麻痺味覺和部分神經！」

　　緊接在後的，是籃球隊相聲雙人組那段意味不明的言語。陸守心底的問題還是沒有解開。

　　「該不會是六妹對警衛行賄了吧……答應讓他吃一點火鍋什麼的。」

　　「賓果！看到我之後他就說：『這才像是年輕人嘛！唉呀唉呀當年我也曾經年輕過……』之類的話，之後還很熱心的幫我搬東西呢。」

　　「這個學校的警備堪憂呀……。」

　　右手緊緊蓋在額上，一副已然對校園警衛絕望的表情浮現。在談笑之間，已逐漸到了校門口。

　　所有人應該是一同行進的，但由於腳程的不同，五人之間略微拉開了距離。

　　認識程度各有深顯的五人，行進步伐也各有不同。但最後，只有兩個人還是靠在了一塊。是過去數年的互相習慣、也是少女下意識的配合，陸守與六妹兩人最後靠在了一起。

　　少女像是不經意的，挑起聊天：

　　「那，現在阿守……要和狄雅一起回去了嗎？」

　　「這個……。」

　　陸守望向了六妹，而回應陸守複雜表情的，是六妹的笑容。

　　兩個人雖然靠得很近，但產生的距離卻是無比遙遠。此時此刻似乎只有微笑，能夠稍稍捉回兩人之間的距離。

　　過去再熟悉不過的表情，現在有些改變；令人心痛的是，讓這笑容改變、變得不再單純的理由正是因為自己。理由正是少女的溫柔、理由正是少年的殘忍。

　　陸守捏緊了拳頭，遲遲無法回應，最後，還是選擇鬆開了手。

　　「我送妳回家吧。」

　　「嗯？可是……。」

　　「狄雅的話，她還有其他事情要做。況且——我也很久沒陪妳回家了。」

　　「是呢……。」

　　少女別過頭去，如同過去歲月一般，少女繼續踏著與少年相同的步伐，並肩向前進。

　　「林！我還有事情要和六妹說一下，你幫我送狄雅回去好嗎！盡點男人的義務。」

　　「嗯？可以喔，畢竟我可沒辦法拒絕你的要求呢。那麼就一起走吧經理，有三個人的話戰鬥力高達八萬一喔。」

　　「喔喔——隊長，為什麼是八萬一？」

　　「我本身我做人奉公守法，如果今天我有不對……我賠不是！」

　　「意味不明呀隊長。」

　　跟在雙口相聲的兩人背後，狄雅對陸守點了點頭，看來一切都在預料之中；陸守也點頭示意，隨後目送三人離去。

　　在三人完全消失在視線中後，六妹和陸守兩人才動身離開校園，臨走前還不忘和好心的警衛揮了揮手，表達謝意。

　　「只剩我們兩個了耶，阿守。」

　　「嗯。好像真的很久沒有這樣了呢，和六妹一起回家。」

　　「小時候的話，還會手牽手喔。」

　　「是呀……不過自從上了國中後，我們兩個就沒那麼做了。」

　　「哈哈，是呢。畢竟是男孩子和女孩子……還是會在意周圍的人怎麼說吧。」

　　夜晚的風讓人感覺到些許寒冷，正是白天的炎熱、才讓此時的反差顯得如此強烈。

　　兩人的笑語不一會便被街上的喧囂給淹沒了，從後面看起來，他們就是一對再平常不過、在街上隨處可見的一對男女罷了。

　　兩人繼續地走著，如同過往一同走過無數街道一樣。

　　「阿守小的時候自尊心就很強呢。還因為國一時被同學說了『和女孩子一起玩的陸守好丟臉』這種話，你在那之後才不再和我牽手回家、也不跟我黏在一起了吧？」

　　「六妹記得真是清楚呢。」

　　「那是當然的——那時候的阿守好過分呀。還當自己朋友面說：『我最討厭顏六如這種女孩』，害我難過了好幾天。」

　　「那之後我也難過了好幾天呢，臉頰被六妹妳實實的揍了一拳。半張臉直接腫了起來。」

　　想起那時的回憶，陸守還心有餘悸，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左臉頰。

　　「那……如果現在再問阿守一次，阿守會怎麼回答呢？」

　　說到了這句，六妹的腳步停了下來。感覺到足音停止的陸守，在兩步之後，停在了六妹身前。

　　「如果現在再問一次：『陸守你是不是喜歡顏六如』。阿守的回答還會是『我最討厭顏六如這種女孩』嗎？」

　　聲音迴盪在腦海裡，一遍又一遍、一次又一次的叩擊心門。

　　迴繞的聲音實在太過巨大了，直到三秒之後，陸守才從心中的鳴動中清醒過來。不知道該如何開口、也不確定該不該回頭，陸守就這樣背過頭去、不敢面對少女。

　　「現在的我，沒辦法回答這個問題。」

　　「阿守討厭我嗎？」

　　「……不。」

　　「那，阿守喜歡我嗎？」

　　「……我不知道。」

　　六妹長舒了一口氣，一個箭步走到陸守面前，強行佔據了陸守的所有視線。

　　「那……就當作剛才國王遊戲的繼續吧。王的命令，就是希望阿守好好回答這個問題，可以嗎？」

　　「……。」

　　回答少女的，只剩下沉默。

　　「就這麼說定囉？一定，一定要給我一個答案喔！」

　　六妹將拳頭湊到了陸守面前，如同那次記憶的重疊。

　　少女想要聽的回答，再清楚不過了。但正因為如此，才更無法說出口。

　　自己也不明白的理由，凍結了自己的聲帶，也停止了思緒。並不是不願意去思考，而是即便思考了也無法得出答案。

　　自己到底是不是喜歡著、又或者有沒有資格，去喜歡這樣的一個女孩子呢？

　　這問題並不是第一天提起、也不是第一次思考了。但每次總在最重要的地方，斷開了連結。

　　自己在無意間，傷害了眼前的少女許多次。這樣子的自己，真的愛著眼前的少女嗎？現在這個問題還得不出答案。

　　無數次的自問自答，還在繼續著。

＊　＊　＊

　　「送我到這就行了隊長！說到底我家就在學校旁邊而已嘛。」

　　「真好呢——都不需要擔心遲到。」

　　「正好相反喔隊長！就因為住在這種地方才會老是遲到的。不說這了，晚安了隊長，今天我玩得很開心喔。還有狄妹妹，很高興認識妳和妳的朋友們。Ｂｙｅ囉——」

　　向兩人揮了揮手，陳尋隨即轉進了屋內。直到不見人影後，狄雅才細聲的回答：

　　「……唔嗯。」

　　門關上之後，過了好一陣子，林才慢慢地開口說道：

　　「那麼，也該送妳回家了！說不定陸守已經在家等妳了呢。」

　　「……陸同學他，他……大概還得和顏同學在外面逛一陣子吧？」

　　「這樣呀，不過時間已經這麼晚了，還是讓我先送妳回家再談吧。畢竟是陸守的請求呢，無論如何我都無法拒絕他的，走吧。」

　　肩並肩走著的兩人，沒有任何交集。此刻走在一起的兩人，是靠著其他東西所維繫著，這兩人並沒有共通點、也沒有連接處。

　　總是昂首闊步走著的青年，與總是無法認同自己的少女。這樣的兩人無法走在一塊。

　　少女並不擅長主動搭話，但還是嚐試從記憶中選出適合的開頭語。

　　這樣子的思考並沒有持續太久，不到一會，少女便放棄了這一點。自己能夠輕易搭上話的男性，終究還是只有「他」而已。

　　伸出手也無法抓住任何東西的感覺，也許正是空虛也說不定。儘管無法碰觸到，少女還是試圖抓住那怕只有一個的「話題」。

　　平時的話，自己還可以從做好的筆記上挑出話題來談；但伸手摸了一摸，筆記本似乎是忘在了家中，自己的包內並沒有放入那樣的東西。

　　「……沒有……。」

　　細聲的呢喃著，還是找不到那本「萬全準備」的筆記。

　　自己為何這麼沒用呢，明明平常和「他」聊天與練習時，都可以很有自信說出口的。但實際碰上時，卻又啞口無言了。

　　左右的翻來覆去，無論在哪都找不到可以依賴的筆記。最後……無力的垂下了右手。

　　「……這個是？」

　　伸手將碰到的東西拿了出來，觸感雖然陌生，但這種感覺卻給自己帶來了幾分安心。有些硬質的塑膠外膜，以及稍作搖動就會發出聲響的內裝。

　　封面擺滿了各式各樣的機械人，狄雅搜尋了一下記憶，這正是……。

　　「……林同學，這個……。」

　　「嗯？什麼，這個是什麼？」

　　林將頭轉了過來，看了看少女。但目光並沒有停在少女身上太久，林隨後注意到的是少女手上那充滿金屬光澤的遊戲片。

　　原本有些乏力的精神，此刻突然振奮了起來。

　　「這是——真實機器人大戰！而且是剛發售的Ｘ代。為什麼妳手上會有這個！」

　　記憶產生了連接，並不是靠思考得出的，而是與那少年無數次的練習後，已經成為習慣反應，如同考試時不斷背誦的，瞬間記憶口號。

　　「……這是陸同學……在出門前暫放在我這裡的，剛剛忘記交給你了……現在，由我交給林同學也可以的吧。」

　　練習多次的台詞脫口而出，沒有半刻遲疑，如同滾瓜爛熟的考生一樣，一瞬間就完成了作答。這是，和那名少年做過多次練習的結果。

　　「陸守要給我的？真的嗎——這可是發售當天就被搶購一空的珍品呀！上次我連續跑了好幾間專賣店都已經賣光了，陸守竟然要把這個給我，太好了！」

　　林將遊戲片接過，如獲珍寶般，用身體誇張的給盒子一個擁抱。

　　「看！這個地心突破……這可是前所未有的參戰作品呀，還有這次的系統，竟然有可移動的地圖攻擊，到底飛翼一式還要強化到甚麼程度呀。」

　　看著手舞足蹈的林，狄雅再次從記憶中找出該如何應答的語言。

　　「記好了，林特別喜好的即是這兩部紅色機體，這個表單上面記載了所有的機體性能，強化方向等等。還有劇情攻略，喔對了。我特別還理清了避免劇透的討論方法，再和他聊的時候要避免提到這些。」

　　少女回想起了在前陣子，拿出了一大疊筆記的陸守。

　　那個因為多天熬夜而頭眼昏花的，卻還精神奕奕和自己講解的少年。

　　「……為什麼，陸同學看起來好累的樣子呢。」

　　「誰叫這遊戲才發售三天呀，我只好一步一步拓荒慢慢玩了……所以加油喔，我負責玩、妳就負責把這些筆記記起來吧。」

那份筆記，字跡也相當潦草、難看。卻有反覆塗寫，能看出是費盡了心思所撰寫出來的文字。

　　在那之後，每過一段時間陸守都會有留下一些筆記給狄雅。而狄雅也確實的記了下來。因此在這時候，正是狄雅發揮記憶力的時刻。

　　「……這一代的地心突破……也有地圖攻擊。但是地形適應僅限於陸地的樣子，如果搭配地形適應晶片的話，就可以完成『在宇宙鑽出大洞』這個效果了。」

　　「喔喔——就是這個樣子！那我知道了，原來狄雅妳也有玩這款遊戲嗎？」

　　「……不……不是。還有，這次的飛翼一式有兩個之多的地圖攻擊，使用加彈數的技能會更加厲害。」

　　將遊戲中的內容倒背如流，儘管狄雅並不明白文句中的含意為何，但確實能與林搭上話。聽到這番話的林，眼中也充滿了欽佩與景仰。

　　「妳了解的很深呀！以後我可以每天都問妳問題嗎？我迫不及待想玩這款遊戲了，讓我趕快送妳回家後，就回家開始玩吧！」

　　「……嗯。」

　　狄雅害羞的低下了頭。看著如此投入的林，讓人也不禁笑了出來。

　　原來要和人聊開，竟是這麼容易的一件事情。如果不是「他」，自己也無法這麼快速有進展的走到這一步吧。

　　青年的步伐依舊快速，甚至更加上了一個檔次。由「快」轉成了「急」。但與先前不同，青年在不知不覺中，握住了少女的手。

　　由那溫暖的手心傳過來的，是他的激動、也是他的快樂。從青年１００的快樂之中，即使之分到其中的１０，也足以讓人開心一整天，他就是這樣強烈得如同日照一樣的男人。

　　「時間差不多了，明天我會告訴妳我的進度喔！還有很多事情想要請教妳呢，Ｂｙｅ啦！狄雅。」

　　「……嗯。再見……林同學。」

　　送少女到了門口後，隨意道別後，林在街上倒退跑著。他能夠注意到，原先並不注意自己的人，此時此刻自己的身影卻填滿了他的眼眸。

　　除了遊戲之外，他也在看著自己，看著這個不起眼、不被注意到的自己。

　　關上門後，狄雅感覺原先空蕩蕩，不著邊際的不安感被各種情緒所填滿。不再害怕與林聊天了。滿懷期待地等著，期待能夠和「他」分享這份不可思議的充實感。

　　比任何時候都還要期待陸守的歸來，心中有太多太多，想要和少年傾訴的事情。想要告訴他，這份無法用三言兩語說清楚的愉快感。

　　「咖咖」兩聲扭開門鎖的，是狄雅最想聽到的聲音。

　　「我回來了……。」

　　語音剛落下，狄雅便迫不及待地上前去抓住了陸守的手，興奮之情溢於言表。

　　「……陸……陸同學。林同學他，他和我說話了！而且看起來……看起來很開心的樣子。」

　　「喔。看樣子……是奏效了。那也不枉我那一個禮拜拓荒了，加油啊。」

　　「……嗯！這樣子下去一定能行，都是多虧陸同學！」

　　被狄雅這樣直接的誇獎，陸守不好意思地搔了搔頭。

　　「哪裡——妳自己也能記起來也很厲害，這說到底，是靠妳自己呢。」

　　「……嘻嘻。這種開心的感覺，也想要……也想分享給陸同學知道。真的……很高興，過去從來沒有人這樣子，和自己這麼投入的談論呢。」

　　「也是呢。狄雅在不知不覺中改變了吧？」

　　放下了身上的東西，陸守若有所思的笑了笑。似是有些複雜的表情。

　　「……那明天……也拜託陸同學了……筆記。」

　　少女笑了，那個笑容，是在過去那個靦腆、消極的少女身上所見不到的。看著這樣的笑容，陸守頓時百感交集。

和往常一樣，少女早早便做好盥洗，準備上床睡覺。而陸守在整理了一下思緒後，還是選擇在電視前坐了下來。

　　望著手上的手把，思考著是否要繼續進行遊戲。

　　甩了甩頭，像是想將雜念撇乾淨般，進入了遊戲的世界。

　　「今天的進度通關後……再去睡吧。」

　　契約者基本不需要睡眠，體能也較一般人好很多。在失眠的夜晚，也更能夠投入在其他事情中。

　　不斷滑動的畫面、不斷流轉的劇情。陸守偶爾停下按鍵，在破爛的筆記上塗塗寫寫。為了那個純情的少女，這是陸守僅能做的事情。

　　遊戲進行著，很快便到了章節尾聲。

　　時至深夜，陸守準備關閉電視之時，衣櫃裡開始傳出陣陣聲響。陸守很清楚，那聲響的正體為何。轉過頭去，望了望那潛伏著魔王的衣櫃。

　　「看起來好像很努力呀，臣下。」

　　魔王用相當細微的聲音，傳遞了訊息。聲音之小，甚至連空氣的波動都極其細微，若不是契約者的聽力，在外人看來就僅僅是唇語而已。應是避免吵醒少女睡夢所做的應對。

　　以恐怖的姿勢滾了出來，活像是鬼片中傾倒而出的屍體，魔王在深夜中降臨了。

　　「妳醒啦？」

　　「是呀。因為汝最近每個晚上都在操弄那個遊戲，引起了朕的興趣。那也是動畫的一種嗎？」

　　「嗯……嚴格說來不是，不過也有過場動畫就是了。等等！妳都知道是『遊戲』了，怎麼還問是不是『動畫』？這應該是不同的名詞吧。」

　　「朕還以為那是可以玩的『動畫』呢，畢竟那遊戲的品質高到像是在播放番劇呢。」

　　「連『番劇』這個名詞都知道啦……妳真的是很現代化的魔王呢。」

　　陸守嘆了口氣，將手扶上額頭。

　　倒立著的魔王，見到陸守的表情如此，無聲的笑了笑。

　　「朕可以理解『番劇』與『遊戲過場動畫』的不同，也能理出其中的共通之處。可以明白『可以玩的動畫』，也能清楚『可以看的遊戲』之中的差異。但，朕卻無法分辨，汝對兩個小姑娘的情感，到底何者是屬於『愛情』，何者又是『友情』呢？」

　　「……。」

　　陸守陷入了沉默，收拾機器的手也隨之停了下來。

　　「汝……其實對兩個小姑娘都很喜歡吧？」

　　陸守沒有回答，僅是如同石化般的呆滯著。

　　「又或者，對兩人都抱持著友情呢？」

　　魔王的言語，將陸守又推入了更深的思索之中。試圖找出答案，嘗試找出這個問題的真相。但無論多少次思考、多少次詢問……自己的心仍舊沒有回答自己。

　　「我……到底該怎麼做。」

　　「這種事情，只有汝清楚吧。」

　　雙手撥亂了頭髮，陸守的思緒如同髮絲一樣亂不可理。

　　「我真是個糟糕的人呀……明明，應該回應六妹心意的，但是聽到狄雅提林的事情時，卻又感到莫名的……我……我這種人……。」

　　「無可救藥呢，臣下。」

　　被重擊了一下，自信心徹底落入谷底了。

　　「啊——不管了不管了。」

　　在電視機前的陸守，索性倒成了個「大」字。衣服也不換，就那樣倒頭就睡，撒手不管了。

　　看著臣下這副醜態的王，最後自討沒趣的縮回了衣櫃去。那反重力的姿勢、不合理的方式，魔王的動作也算蔚為一絕。

　　混亂的夜，姑且算是在此畫下了句點。

＊＊　＊

　　「早安呀——狄雅！昨天我已經推進了很驚人的進度了喔，關於某個環節……。」

　　一大早剛進教室，林就迫不及待的跑到狄雅面前。雙手還微微顫抖著。

　　「改造費用不足該怎麼辦呀……我已經團滅好幾次了。」

　　望著激動的林，狄雅以背誦詩詞的語調，一五一十的將攻略方法說了出來。

　　「……關於這點，可以使用全滅之後，資金保留的Ｂｕｇ來賺取。但是回合數也會跟著保留下來，所以如果要挑戰最低回合數可能不是好辦法。」

　　「好難取捨呀，該如何是好呢。」

　　林的臉鼓成了個包子，誇著的思索著。

　　見到這樣的表情，狄雅不禁笑了出來。

　　「別笑呀，我可是很認真在思考的呢。資金問題真的很嚴重呀。」

　　「……抱歉，既然如此，就試試看繼承前作紀錄吧。可以獲得一些晶片使遊戲更輕鬆點。這裡……也有前作的通關紀錄……。」

　　狄雅低下頭去，翻了翻自己的書包。

　　除了往常的教科書和自己常看的筆記本外。還多了一些碟片以及磁卡、以及出自某名少年的，塗寫多次的雜亂筆記。

　　猶豫了一陣，這才驚覺到自己的書包被染滿了其他人的色彩。

　　原本空蕩蕩且乏味的書包，現在充滿了遊戲的氣息。

　　碟片和筆記放得並不相當整齊，狄雅也沒有放進這些東西的印象。如此推斷，應該就只能是陸守放進去了。

　　少年為了幫助自己，不留餘力的製作了筆記，甚至還幫自己準備了額外的東西。

　　狄雅甩了甩頭，現在並不是感動的時候。

　　「……碟片裡面已經內置通關紀錄了，希望……能幫上林同學的忙。」

　　「謝啦！簡直是幫上大忙了呢。沒有早點認識妳真是太可惜了，原來妳還有這方面的興趣呀——長見識了！感覺妳好像什麼都懂呢。」

　　「……不……我只是……只是，剛好知道這些而已。」

　　自己並不是擅長遊戲的人、也並不清楚這些遊戲的有趣之處，僅僅是如同教科書般學習著而已。比起遊戲，狄雅更喜歡沉浸在書的世界裡。

　　學習遊戲也是用教科書的方式背誦起來的，並沒有任何趣味成分。

　　有些心虛的，低下了頭。

　　「可是！懂這類型遊戲的女孩子真的很少呢。大部分的女孩子應該都不會對『真實機器人大戰』感興趣的。但是妳不一樣——說不定妳真的很特別喔。」

　　「……特別？」

　　被林的這番話打響了精神。

　　「嗯。在學校角落中沉寂著，沒有被發掘出來的人。其實擁有著出乎意料的才能，像這麼特別的人！」

　　思考了一下，林應該是在誇獎自己。又過了幾秒鐘的腦袋運轉，理解了這番話的同時，臉也紅了起來。

　　還是第一次，被人以這種方式稱讚。

　　「……好高興，林同學是……第一個這麼說的人呢。」

　　「嗯？是嗎。那大概是妳以前都沒有表露出這麼特別的一面吧！也許是遇上了陸守後，潛藏著的這一面被釋放了出來也說不定。」

　　「……陸同學？」

　　「是呀，對我而言，他是個真正特別的人呢。」

　　望著狄雅的雙眼，林的瞳孔之中似乎映照著的是別人的身影。

　　望著自己的眼眸中，看著的是更遠的另一樣東西。是做為自己與林橋樑的陸守。

　　愉快的時間很快結束了，隨著敲響的上課鐘，揭開了一天學業的序幕。

　　時光流逝著。

　　無數個早晨，無數個課堂結束。假以時日，一定可以在林的心裡刻下印象吧。

　　已經不知道度過了多少個光陰，多少個時間，只覺得剩下時的沙漏還在流逝著。

　　林每天都會和狄雅報告新的遊戲進度，而狄雅也總是能夠對上正確的話題。並非出於少女自己的思考，而是陸守對林的喜好、遊戲模式全都掌握其中。

　　除了令人對陸守的遊戲能力感到驚嘆外，也佩服他對林的了解竟是如此之深。

＊＊　＊

　　「那麼，之後應該就接近破關階段了。但是林一般而言不會僅僅只滿足於一輪的，第二回他就會在重要劇情部分分歧再試一次，而且比第一輪更仔細……妳在聽嗎？」

　　細心分析遊戲過程的陸守，與心不在焉的狄雅形成強烈對比。

　　「……嗯，在聽。」

「所以說，只要和他討論關於劇情分歧的地方，討論一下兩個平行世界的劇情發展，應該可以引起林興趣的。除了遊戲性之外，他是一個重視劇情的人。」

　　說著說著，陸守拿出了一張表。上面有許多用紅字註記的圈，應該是重點一類的東西。

「今天就順著這個話題和他聊吧。」

　　「……陸同學真的很了解林同學呢。」

　　「那是當然的吧，和他認識都已經一年多了。他可是……我最好的死黨呀。」

　　似是苦笑、又像是滿足的笑容。那是一種對兩人關係的無奈，表示愉快的笑。

　　「……靠陸同學的話，也許很快就可以……和林同學傳達我的心意吧。」

　　「依我對他的了解，他應該已經察覺到了。」

　　「……查覺到了……什麼意思？」

　　「林是一個比我感覺更加敏銳的人，特別是在察覺情感這點。他從小到大就被各種女孩子所喜歡上，也被各種女孩子拒絕過。所以他特別清楚關於這方面的事，像妳這樣接近的女孩，估計他也不是頭一回遇上了……。」

　　稍作思索，林雖然平時作風大方，但確實是一個心思縝密的人。

　　儘管不是太多次，但林在各種事情的安排以及排解糾紛、統籌事務上都相當優秀。由這點可以看出他對人際的掌握相當到位。

　　能夠這麼受大家愛戴的人，自然是必須有很多經驗才能做到的。人際相處並非一處可及，想必也是經過相當多的磨難與見識世面才能得到的。

　　這樣的人，會比狄雅更容擅長讀取人心也不意外。

　　「……那……那麼……為什麼察覺了卻沒有太大反應呢。」

　　「啊。關於這點，察覺到了卻產生大反應才是奇怪的。一來是你們倆的關係僅止於朋友，也不像我和林那麼互相了解，他即使察覺到了，也不敢斷然下定論，妳就是真的喜歡他；再者，可能是他也正等著妳進一步的表示。」

　　「……進一步……表示？」

　　陸守點了點頭，對自己最熟知的人下了這樣的定論。

　　「在這方面，其實林和其他男人一樣都很單純的。還會和妳這樣談話，就說明他並不討厭喔。只是……也不一定是『喜歡』就是了。就算被拒絕，也不至於連朋友都當不成的，他就是這麼颯爽的一個人。」

　　「……林同學，是個沒有陰影的人呢。」

　　「欸？這個嘛——」

　　聽到這句話，陸守的語氣遲疑了一下。不知是該對這句話表示認同、還是應該予以否定。

　　自己認知中的林，應該是這樣子的一個人。但不知為何，正想同意之時，卻又覺得理論上不應如此。一個人不應毫無陰影，又或者，不應該只有潔白。

　　雖然理應如此，卻又無法提出否定。因為林是一個怪異到找不出陰暗點的人。

　　「這麼說起來，可能真的是這樣吧……雖然一個人完全沒有陰影好像也有點怪怪的，沒有影子不就和鬼沒兩樣了嗎……哈哈……。」

　　「……說的，也是呢……但也許林同學，就是個這樣子的人吧。」

　　兩個人因這不經意的玩笑話，相視而笑。

　　特別的空氣，繚繞在小小的房間裡。相互凝望的兩個人沉默了好一陣，才由陸守又開啟話題。

　　「等妳告白之後，無論是成功或者是失敗，都已經……不需要再靠我了吧？現在的狄雅，已經可以靠自己成為『特別的人』了。」

　　「……嗯，是呢。」

　　「到那時候，也不需要再和我住在一塊了吧。」

　　「……因為……已經結束了吧。」

　　手上輕輕握著的筆記，因為情緒的波動而揪緊了幾分，似乎是反映了狄雅的心情，此刻的紙張也隨之變得有些扭曲。

　　微微地低下頭去，認同了這個結論。

　　「可是，不會消失的。就算這件事情結束後，我們一樣還是朋友，只有這件事是絕對不會改變的。」

　　「……嗯……不會，不會改變的。」

　　給了狄雅一個微笑，是希望對方不要擔心吧。但面臨如此揪心的事情，無論做什麼表情，效果都相當有限。

　　見到這樣的微笑，狄雅沒有做出回應。過好一會後，才從喉嚨深處擠出了一句話。

　　「……陸同學……。」

　　「嗯，什麼事？」

　　「……可以，再幫我最後一次嗎？」

　　「啊？是什麼事情。」

　　陸守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給少年解答的，是輕輕迎上臉的少女。變得靠近的香氣貼上臉，少女輕輕地抱住了自己。

　　意識到事情發生的時候，少女已經用嘴唇給了陸守回應。那個笨拙的、未經人事的少女，給自己的，最為直白的回應。

　　正如同一個浪漫的小故事一樣，「愛」並非名詞、並非動詞、也非形容詞，而是一個連接詞。連接相識的兩人，又或者連接陌生的兩人。兩個陌生的人因為愛而連接在了一起，也因為愛而經歷了許多事情。

　　少女的吻，給了愛一個解答。

　　「……希望陸同學，給我勇氣……。」

　　腦子一片空白，此刻的思考已進入了停擺。被少女的唇所填滿的大腦與心，除了眼前的她之外無法再做其他思考。就連簡短的「嗯。」都無法回應。

　　「……這樣子，我就有勇氣去告白了。謝謝你……陸同學。」

　　拿起最後一張的資料，那是最後一份了。是陸守為狄雅準備的，用以告白時可以使用的資料。分析了林的喜好，結合了兩個人的話題，可用的地點，如何製造機會等等……。

　　當要使用到這一份資料時，已經是計畫的最終了。正如剛才所說，一切都將結束。

　　留下了呆愣的陸守，少女踏上了自己最後的旅程。

＊＊　＊

　　林今天比自己更早到學校，座位上的他，正像個精力充沛的小狗般左搖右擺。

　　看到狄雅的瞬間，林活像是見到主人的寵物，從座位上跳了起來，狂奔向狄雅。

　　「狄雅狄雅——我昨天已經完成初次通關了，是照著原作路線喔！」

　　「……嗯……沒有刻意選擇的話，第一輪都是進入原作路線的。」

　　照著計劃之中的台詞，狄雅也做出了合適的應對。林可能有的反應，陸守已經大致上都預料到了。包括何時會通關、以及林決定再通關第二次等等……都在計畫之中。

　　「是呀！所以第二輪必須要走原創路線，攻略方式大致上相同嗎？」

　　「……攻略方式相同，但難度上會略微上升，雖然我方也可以讓最後一項武器提早解禁，但整體上難度還是比較高的。」

　　「看來能玩上好一陣子了呢。」

　　林的嘴角略微上揚，對即將到來的挑戰揚起笑意。

　　「喔！不過今天暫時可能沒法玩了……放學後要留下來社團練習呢，啊……經理昨天才告訴我要加強練習。遊戲很重要，但社團也不能耽擱呢。」

　　「……陳尋……陳同學嗎？」

　　「是呀。只不過今天她比較晚來上學呢，怎麼了呢？」

　　林歪過頭去，思索了一下，但隨即又將其拋諸腦後。

　　「算了！這也不是最重要的，今天要不要來看我練習呢？可以看到一些特別的東西喔！」

　　「……特別的？」

　　「是呀。今天我們隊上除了照常練習外，還邀請了上一屆市長盃的冠軍學校來跟我來一場練習賽，一定會很精采喔。」

　　向著狄雅，林露出了一貫的笑容。與往常不同，這份笑容不是對著別人，而是確確實實的，只獻給眼前少女的微笑。

　　此刻林的眼中沒有看著其他人，而是看著自己。

　　想到這點，臉上不禁湧起了一陣紅暈。

　　「看完比賽後我再送妳回家吧，一定要來看喔！」

　　這還是頭一次，由林主動對狄雅提起的邀請，滿懷著期待與喜悅之情，狄雅點了點頭。這一段由少女譜寫的故事，正也一步步地朝著尾聲邁進。

　　人聲喧鬧的體育館，兩人第一次的眼神交會，也是在這裡發生的。

　　那時的少女，已經在心中種下了小小的種子，她的眼神，在那之後就只看著那名少年。

　　耀眼如同陽光的少年，在球場上左右穿梭。他是風、也是光，那樣的無法捉摸，卻又無時無刻圍繞著眾人。明明就在身邊，卻又無法停止的一個人。

　　原本……少女以為是這樣的。

　　比賽結束，以些微之差，本校的校隊獲得了勝利。這是一場勢均力敵的比賽，也是一場鬥智鬥勇的比拚。雙方的實力不相上下，是誰獲得勝利也不奇怪的比賽。

　　但就是以些微之差，贏得了勝利。

　　「哈哈……贏，贏了！呼呼……。」

　　已然筋疲力盡的林，喜悅之情還是溢於言表。

　　並非執著於勝負，只是投入於比賽之中，在場的所有選手也被林的這股精神所感染，發揮了前所未有實力的同時，也沉浸在享受比賽之中。

　　他就是擁有這樣的魅力、抑或更甚者，該說是種魔力。

　　雙方選手互相握手，結束了短暫的友誼比賽。

　　狄雅揉了揉眼睛，總覺得眼前的場景似曾相識。周圍響起了歡呼聲的同時，彷彿還能感受到湧動的人潮。過了一會兒才讓人回過神來，這次與上次竟是如此的相似。

　　不同的是，這回經理陳尋並沒有上前去分送茶水與毛巾。那熟悉的身影並沒有與這場景重疊在一起。

　　與那次更大的不同是，這回林走向了自己。

　　「等我換完衣服後，一起回家吧？」

　　自己不再是那個在人群中，會被縮得好小好小，直到任何人都看不見的少女。而是個會被最耀眼的人所關注，一個最特別的女孩子。

　　從那天開始，一切都有了巨變。

　　在體育館外，人群逐漸散去。狄雅在角落等著、等著。眼前的人開始愈變愈少，最後，直到剩下自己一人。過一會兒，更衣完畢的林三步踏作兩步的走了出來。

　　「久等了，一塊走吧狄雅。」

　　「……嗯。」

　　兩個人並肩走著。步伐不同的兩人，影子逐漸疊合在一起。為了配合慢條斯理的狄雅，走路急促的林刻意將腳步緩了下來。

　　夕陽逐漸消失在地平線的一端，與其接力的月亮從另一邊緩慢升起。完成了日與夜的交替。

　　月光下的兩個人，各自不同的步伐，卻以相同的速度前進著，相映成趣。

　　「狄雅以前有看過我和其他學校的練習賽嗎？」

　　「……嗯……而且，還和林同學要過簽名。」

　　「要過簽名？」

　　林扶著下巴，故作思考的樣子，在記憶中搜尋了好一陣子，最後才恍然大悟。

　　「啊——對！好像還沒多久呢，妳從人群之中冒了出來，拿著小紙條要我簽名呢。」

　　「……嗯，就是那一次才開始的……從那一次之後，我就一直，一直在關注著那個少年。」

　　「這樣呀……。」

　　林將視線轉向了夜空。

　　「從那之後，就一直看著那個人嗎？」

　　「……就在那次比賽後，一直很在意，很在意這麼特別的林同學，為何在比賽結束後，第一個想分享喜悅的人……是陸同學呢。」

　　「所以才會找上陸守問我的事，是嗎？」

　　狄雅點了點頭。成為兩人橋梁的人，確實是陸守，即使到現在，能夠繼續兩人聊天話題的，也不單是靠著少女一人，而是靠著在背後支持著自己的，替自己出主意的那名少年。

　　「原來如此呀……一直，在看著我是嗎？狄雅。」

　　「……嗯，我一直，就在看著林同學。」

　　「為此還去研究遊戲、去了解我的喜好，還靠陸守來引起我的注意力……做了這麼多的事呀。」

　　「……嗯。」

　　腳步停了下來，令人心痛的尖銳停止聲如同煞車般，緊緊卡住了兩人的步伐。明明只是少女停止腳步的摩擦音，此刻聽來卻如此刺耳。

　　「我也多少有感覺到了，因為妳給我的通關紀錄，上面登錄的暱稱是Ｌ‧Ｓ（陸守）呀。」

　　與腳步聲同步，少女的聲音也停止了，彷彿連呼吸聲也消失，少女一切的聲音嘎然而止。

　　「差不多也該告訴我了吧？之所以這麼做的理由。」

　　林轉過頭來，凝視著狄雅。想要看清楚、也想要聽清楚少女想要表達的意思。

　　招牌的笑容多了幾分僵硬，是對接下來即將發生的事感到緊張吧。

　　少女則是拚死命的，用細細的聲音吐出了自己的心聲。

　　「……有一件事情，一直……想要告訴林同學。」

　　「那，是什麼事情？」

　　「……自從那場球賽之後，我……一直在凝視著一個人。林同學下場後，那個聊得很開心的人。」

　　「那個人是？」

　　「……隨著時間過去，這個感覺變得更強烈。想起他的時候，心裡會暖暖的，只要有他在，心裡就會變得安心。一個……對我而言最特別的人。」

　　從口袋，拿出了一張紙條。林認得那紙，正是當初少女讓自己簽上大名的，用以簽名的紙張。少女將手伸向前去，將紙遞給了林。

　　「……謝謝你，林同學。就是因為這張……因為這張紙，我才能夠認識，認識一個對我而言這麼重要的人——認識陸同學。」

　　林接下了紙張，緊緊捏在手心中。

　　「為什麼，要告訴我這種事情。」

　　「……一直以來，我一直以為自己是因為喜歡著林同學，才會去接近陸同學的。但我最後才發覺……事情並不是這樣，我只是在幫自己找藉口而已……要是少了這個……我怕自己就沒有勇氣，再去當陸同學的朋友了……。」

　　「喜歡著那個人，卻又因為怕失去了這唯一的聯繫，會失去這份思念、會失去這份羈絆嗎？」

　　「……嗯，謝謝你……也對不起……林同學。一直以來，都讓你陪著我任性了。我喜歡的……。」

　　打斷了狄雅的話，紙張發出了巨大的聲響。

　　「別說了！不要和我——提起陸守的事！」

　　緊緊抱住自己的頭，頭痛欲裂的感覺無法停止。像是被強力的電波干擾，或者是被堅硬的鐵圈環繞在上，頭疼的感覺不斷襲擊。

　　不斷發著抖，林試圖逃避狄雅正要說出的話語。

　　「……我喜歡的人……是陸同學呀……。」

　　「呀啊——不要事不關己地在我面前提起這個呀！」

　　猛力的往頭上一抓，搔著已經快被痛苦淹沒的腦門。直到流出血液，都還無法停止。見到這副恐怖的景象，狄雅嚇得跌坐在地上。

　　「……林……同學？」

　　「為什麼——女人都可以事不關己的在我面前提起這個呀。說什麼喜歡我、說什麼喜歡陸守，這種話為什麼女人就可以說得這麼高興呀！」

　　血液順著雙頰，流了下來。回應著爆發的情緒，連紅色的液體也隨之沸騰。

　　「正因為是女人，所以可以豪不在意的喜歡上我、正因為是女人，所以就可以被允許喜歡上陸守嗎？妳……妳和陳尋那個女人一樣！曾幾何時考慮過我的感受了！」

　　「……陳……陳同學她怎麼了……。」

　　原先可愛的臉已經被恐懼所染色，轉變成令人心疼的表情。泫然欲泣的少女，此時此刻臉上除了害怕沒有其他的情緒。

　　將手上的血液甩向兩邊，陷入徹底忘情的狂亂。

　　「怎麼能說出口？喜歡這種事情是可以隨意說出口的嗎。妳……妳是個多麼讓人忌妒的人呀。可以自由自在的大聲說出自己的喜歡的人，而我呢？我呢——這是連他都不會允許的，簡直變態得無法被接受的戀情呀——」

　　林將染滿鮮血的手，迎向了狄雅的臉，像在撫摸戀人一般，一次又一次的畫過。

　　「我……我比誰都還要喜歡的呀。所以才很羨慕妳呀，同時，我也好羨慕經理呀。可以喜歡上自己喜歡的人，而且所有人都會支持妳，而我呢？是連自己都無法允許的，簡直是糟糕透的行為呀！」

　　血液無法停止，濺到了少女潔白的臉上，同時，也讓原先清秀的少年臉龐變得扭曲恐怖。

　　「吶——告訴我好嗎？」

　　「……林……林同學？」

　　無法停止身軀的顫抖，不只是被眼前的事態所震懾住了，同時，還有及其巨大的心理打擊。

　　自己早該想到的，除了自己以外，身邊就有一個無時無刻在看著陸守的人存在。下場後想要分享喜悅的人是他、認為最特別的人是他、想要在一起的人也是他……。

　　被世俗所阻斷而無法傳達到的思念，是如此的令人絕望。

　　「要是喜歡上了陸守，該怎麼告白呢？」

　　林突然站起身來，深深的吸入一口氣。

　　「妳……給了我一個很好的答案呀，狄雅，好感謝妳呀，真的……真的要謝謝妳呀，不只是遊戲，連現實都幫我找到了完美的攻略法呢狄雅。」

　　血液形成了黑色的刺青，塗滿了林一隻眼睛與半側臉龐。同時瞳孔也變成絕望的深黑色。

　　那個姿態自己曾經見過，那是契約者拿出自己的武器後會出現的姿態。恐懼與絕望的化身，此刻已經為自己的身體注入足夠的能量，隨時可以點火。

　　「只要讓他知道不就行了嗎？對吧狄雅。之所以陸守不能接受，就是因為這個社會？對吧。就是因為世俗與觀念，讓有了自己必須喜歡女性的想法，對吧？那——我已經知道解答了。」

　　以野獸之姿跑動，曾經是林志峰的生物化為高速的砲彈。在街上跑了起來。

　　離去前的最後一個聲音，是少年絕望的哭喊、參雜的狂喜的大笑。

　　「好喜歡！好喜歡你呀陸守——」

　　絕對，絕對不祥的預感。現在的林要是碰上陸守肯定會發生慘案。被惡魔的力量浸染的林，已經失去了理智。

　　雖然陸守同樣也身為契約者，但卻有無論如何都勝不過他的感覺。

　　現在的林太過強大了，強大到即使與世界為敵，都能夠得到勝利。如果說站在世界一方的，有世俗的巨大觀念與無數的人類，那站在他一方的，就有化為惡魔的林。

　　可怕的是，這樣的戰力也能戰成五五波，這就是現在林所散發出來的氣勢。

　　撐起了無力的身體，向著林的方向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