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各位好,這裡是覺得身為寫手就一定要寫作的唯尋!
話說如此,不過這次要發佈的作品是同人故事喔,跟上次以朋友的小說為基礎所寫的同人不同,是以真正發行作品為基準加以改編的小說故事。
各位知道東方Project嗎?在個人小時候的記憶中,這曾經是非常流行、風靡於大街小巷的傳奇系列,當時可謂是開啟了某種新世界的大門。
性格豐富的人物、好聽的角色專屬音樂,這兩點算是東方最吸引我的獨特元素,不過彈幕遊戲本身的話就算了,眼殘+反應力低下的我根本玩不起來......
如今東方Project的熱潮,似乎早已被各式各樣的後進系列給淹沒、變成有些歷史的古時經典,儘管新作一直在出,二創的熱烙程度也大不如前。
之所以會突然想寫東方Project的同人,主要是因為跟朋友烈鎌克斯一時興起立下的約定,說好如果他先寫的話我就跟進一篇來緬懷過去(x
基於這樣的寫作背景,本故事的主線意涵是跟歷史、時代洪流有些關聯的議題,閱讀起來可能會有些沉重,不過我也有試著盡量把幻想鄉熱鬧有趣的氣氛表現出來,至於實際效果如何就不知道了。
本故事恐怕不建議不知道東方Project的朋友觀看,由於登場人物繁多、又沒有詳盡的人物出場鋪墊,誤闖幻想鄉的外界人恐怕會有些閱讀困難(?)。
那麼以下,就請各位跟我一起踏入幻想鄉的世界中來一段旅行吧。
東方Project同人小說——生而為人
〈楔子〉
睜開眼,看見的是光輝宣洩的藍天。
閉上眼,看見的是無窮無盡的黑夜。
我們打從出生起,就開始在甦醒與沉睡中不斷折返。
那麼,直到迎接漫漫長夜的永眠之前,到底能記得多少景色呢?
有多少事情將被銘記、多少事情將被遺忘?
這個白霧繚繞、魂縈夢繫的美麗世界……
(1)少女起床中
少女一天的生活,從整理書架開始。
她在天還沒亮前就會起床,睡眼惺忪地走進書房裡隨手翻閱架上書本,一邊揉著眼睛,一邊留心紙頁上有沒有蠹蟲蛀蝕的痕跡。
接著,拿起盛放芸香草的小碗,湊到面前抽動鼻子。
「嗯──」
這麼做是為了確認除蟲草的氣味是否還有足夠濃度。
每當這股淡淡的香氣沁入肺中,少女的意識也逐漸甦醒。
「……咳、咳!」
有時候吸得太用力,她也會不小心嗆到。
除了基本的防蟲措施,保護書籍的另一個要點是乾燥。
當前時節正值盛夏,夜間跟午後時常會下起陣雨。即使緊閉門窗,雨水還是很可能會從窗戶或者屋簷的角落,悄悄滲入屋子裡面。
為了杜絕潮濕的空氣,走廊的每個角落都放著防潮用的乾草,以及盛有樟樹葉的小罐子。
之後為了確保屋內沒有積水,少女意識清醒後的第一件事,便是帶著抹布巡視每個房間。
「嗯?」
今天依然沒有發現水漬,不過地板上的幾塊碎木屑引起了她的注意。
她抬起頭,看見天花板上那個前陣子開始腐朽的小洞。
「唉呀呀……」
天花板上邊角帶著黑斑的爛木規模,今天似乎又擴大了一些──不對,是確實擴大了沒錯。
將眼前所見與記憶兩相比較,少女十分肯定的瞇起了眼睛。
果然還是拜託木工屋的佐佐木先生,抽空過來修繕一下比較好吧?雖然自己是沒什麼關係,但萬一屋子垮下來,重要的書籍可就要被埋在瓦楞堆底下了。
少女繼續巡視,一直到走回出發的起居室門前,早上的例行工作才算結束。
她將抹布掛在浴室門口的架子上,進房換上正式的和服裝扮。
梳理整齊的紫髮上,紮了一朵純白山茶花。
這名每天早上都沉浸在書香之中、與書為伍的少女,便是人間之里歷史悠久的正宗名門──稗田家的現任當家。
幻想鄉的記憶,稗田阿求。
(2)稗田娘的日常~幻想鄉主旋律
稗田家大宅,是個早在好幾百年前就座落於此,歷經數次改修依然明顯看得出年歲的老舊宅邸。
只要推開柵欄踏入庭院,就可以聞到撲鼻而來的異樣芬芳。
這裡的空氣瀰漫木質地板特有的腐蝕氣味,以及芸香草、樟樹葉本身帶有的香氣,是個彷彿被籠罩在另一個世界中的古宅。
而位於宅邸東側的稗田家書房,更是個書香氣味特別濃重的地方。
這間書房,同時也是阿求的工作室。
書房中央有張大理石質地的長桌,上面攤放著展開的卷軸、硯台以及粗細不一的毛筆架。
平日,阿求總是坐在這張長桌前晚起袖口、提筆沾墨,專注地在紙簡跟書冊上,落下一個接一個的字跡。
她左手邊的牆壁掛著幾幅圖畫掛軸,如果仔細欣賞這些水墨畫風格的畫作,可以發現那是一系列以描述過去事件為內容的連環畫。
她右手邊的小桌子則放著堆成金字塔的書簡,這些捲筒書簡紀載著她在旅行時從各地考察而來的見聞紀錄,是見證各地演變過程的重要資料。
只有近期進度用得上的書簡,才會被堆放在這張方便取閱的小桌子上。
至於其他暫時派不上用場的各式紀錄和文書,則被分門別類的收納於其身後總計三十六櫃的木製書架中。
稗田阿求的工作,是記錄歷史。
說得更準確些,是為那本紀錄了幻想鄉一切人、事、物的重要典籍《幻想鄉緣起》更新內容,將其所紀載的歷史向後編撰下去。
這是個作業量極大的工作,阿求早就做好必須窮極一生奉獻於此的覺悟。
日復一日,她每天都日以繼夜的認真工作著。
今天當然也不例外。
只不過,此時隨著毛筆滲入書簡中的不僅是墨水,三不五時還添入了自臉頰滑落的汗珠。
趴搭、趴搭……趴搭、趴搭……
這些汗水並不是特別努力的證明,實際上阿求本人也不樂意如此。運氣不佳的時候,汗珠甚至會落在剛寫下的墨水上,讓字跡暈開糊成一團。
趴搭、趴搭……趴搭、趴搭……
「唔哇,好熱!」
阿求哀叫一聲,隨手將毛筆掛在架子上稍作休息。
和服的襯衣跟袖口都被汗水浸溼,似乎變得比原來要重上三分,就像在身上披了好幾塊抹布,衣服跟肌膚黏答答的都快要融為一體了。
這悶熱的感覺,彷彿身處於蒸籠中似的。
「啊啊,這次的夏天可真折騰人呢……」
想不到一大清早的,天氣就熱到幾乎讓人發暈的程度。看樣子到了太陽最烈的正午,應該會更加難熬。
她拿起紙扇,對著快要冒出煙來的小腦袋輕輕拍動。
這幾天的編撰進度並不理想。
阿求的身體本來就不好,在這種蚊蟲孳生的大熱天下更是過得提心吊膽。萬一不小心病倒了,可沒人能接替重要的紀錄工作。
其實她很喜歡夏天,這個季節的幻想鄉生機特別盎然,若是走進森林田野,還能聆聽大自然獻上的美妙演奏。
阿求也鍾愛陽光,沐浴在上天平等投射於大地的灼熱視線中,就連她向來有些病懨懨的身體,好像也能多湧現一些活力。
可是,熱到會妨礙到工作就有點頭痛了。
要是待會天氣能變得涼快些就太好了呢……無論是天邊多湧現一點烏雲,或是吹起涼爽的夏風都可以啊。
正當阿求這麼想的時候,窗外忽然湧入一陣清風。
她下意識向外望去,只見在藍天中漂浮的幾朵白雲,彷彿被什麼東西撞碎似的四散消失。
(唔呃……以那種速度穿過雲層的東西,一定是烏鴉天狗沒錯。)
身為歷史紀錄者的阿求,可說是將這件土地的每位居民與各種現象,都熟記於腦內之內。
她一下子就產生了不妙的預感。
「早安──!這裡是文文新聞早安日報喔!」
「嗚哇!」
果不其然的,一陣暴風在下一刻闖入了工作室。
伴隨著朝氣十足的吶喊,一位少女以跨坐於窗台上的姿態現身。
大約在其坐定約半秒後,由於高速所產生的狂風才接著灌入室內,阿求只來得及驚叫一聲,整個房間立刻被吹襲得人仰馬翻。
「嗯?這個時間阿求小姐應該已經開始工作了才對啊?阿求小姐?」
「……咳、咳!」
阿求從成堆的書簡下掙扎著爬出來,模樣有些狼狽。
「唉呀,原來是躲在櫃子下面啊,阿求小姐正在跟人玩捉迷藏嗎?」
「並、並沒有!而且這些櫃子跟書架都是妳弄倒的啊!」
好不容易站起身來的阿求握緊雙手,像是使盡全身的力氣用力吶喊著。
這名坐在窗台上的少女名叫射命丸文。
雖說是妖怪的一份子,不過烏鴉天狗算是對人類比較友善的親和派種族。
文的興趣是將幻想鄉發生的趣事寫成報導,並自立發行了名為「文文新聞」的報紙,基於工作性質類似的關係,阿求起初對她還滿有有好感的。
但是這份好感,自從文一時興起說要免費贈與稗田家半年份的報紙後,至今也差不多該消磨殆盡了,理由不外乎就是──
「討厭,我不是說過了嘛!請不要把書都弄亂啊!」
阿求站在散落滿地的書簡前抱住腦袋。
望著翻覆的工作臺,以及首當其衝遭殃的兩個書架。她懊惱的臉色看上去,隱約有種想哭的衝動。
「唉呀呀,不好意思,趕著送報時一不小心就會忘記呢。」
「請把報紙放在門口玄關就好,沒有必要到書房來!」
「我偶爾也想親手送到房屋主人手上嘛,這就是最誠懇的服務態度。」
「這種貼心太多餘了!」
「早上一睜開眼睛,就能看見記者站在床邊貼心呈上剛出爐的報紙,第一時間掌握幻想鄉的即時新聞,這種感覺不是很棒嗎?正所謂一日之計在於晨嘛。」
「感覺麻煩還差不多!誰早上醒來第一件事是讀報紙啊!」
面對文正氣凜然的按著胸口、一面自我陶醉一面發出的宣示,阿求絲毫不留情面的予以連環否認。
畢竟再怎麼說,收拾殘局的人可不會有別人。
阿求略顯哀痛的跪在榻榻米上,拾起書本的同時將上頭沾染的灰塵輕輕拍掉,再依序排回書櫃內。
她小心翼翼的動作,好像生怕那些書經歷這場災難,隨時都可能散架似的。
文坐在旁邊默默看著,並沒有上前幫忙。
畢竟早在頭一回闖禍的時候,文就理解到這些書簡雖然看似雜亂無章,其實都是分門別類收納好的。
要是不了解狀況就隨便亂撿的話,可是會遭到書房主人的無情責難。
「《真鍋紀行》並不是食譜而是遊記啦!要放在第二架的上面三層才對。」
「欸欸?為什麼《冬令夏草》這種藥草百科會在原野生態書架上啊?」
「給我等一下!請不要擅自把〈文文新聞〉夾進經典文學裡好嗎!」
那個時候文被這些分類搞得暈頭轉向,便苦笑著對阿求說道:「幹嘛這麼一板一眼的啊,這麼死板很容易變成老太婆的喔。」
結果,她差點被厚如磚頭的《農民萬年曆》給砸破腦袋。
嘗過苦頭的文,後來即便把書弄亂也不會上前幫倒忙了。
「話說回來,不管看幾次都很不可思議呢。」
觀望整理作業的文托起腮幫子,說:「阿求小姐排放書籍的時候,就好像把每本書的位置都牢記在腦海中一樣篤定呢。」
「說什麼好像……我是確實都記得啊。」
阿求嘆了口氣,繼續把地上的書輪流插進書陣中。
看似隨心的排列卻意外流暢,無論書在任何時刻湊齊一排,都不會發生最後一本卡不進縫裡的尷尬情況。
「對吼,聽說阿求小姐的記憶力很好呢。」
「姑且算是過目不忘的程度吧。」
「啊啊,真是羨慕~~~那樣應該挺方便的吧?」
坐在窗台上的文伸直雙臂,深呼吸做了個懶腰。
「我在寫報導的時候只要有事中途離開一下,回來就常常不知道相機跟筆跑到哪去了呢,真是傷腦筋。」
「在那之前亂丟東西才是問題所在啊......」
「要是我的記性像阿求小姐那麼好就沒問題啦。」
可以的話,請妳至少記得不要老從窗戶飛進來這件事。阿求如此心想著。
由於還有其他報紙要送,後來文把一份〈文文新聞〉放在翻回來的長桌上,就張開那對黑色的羽翼飛走了,留下幾根烏鴉的羽毛。
幸好她有記得先翻到屋外再振翅,不然工作室又得遭殃一次。
阿求費了好一番工夫,才把書房裡的東西都歸位。
她累得氣喘吁吁,一看時間已經差不多是中午,索性從壁櫥裡拿出羊羹,再泡了杯紅茶,端到客廳的和式桌上享用。
如此份量的餐點頂多算得上下午茶點心,不過對阿求來說無疑抵得過正餐。
她的腸胃本來就不好,吃得東西又少又清淡,反正待在工作室寫東西其實並不需要消耗什麼體力。有時她忙到忘我,整天沒吃東西也不是什麼稀奇事。
阿求拿起刀叉將羊羹先切成小正方形,再一塊一塊的放進嘴裡。
順便閱讀攤放在旁邊桌上的報紙。
報導:人間之里即將舉辦夏日煙火節,相關準備工作正如火如荼的展開……
(啊,說起來又到煙火祭典的時節啦……每年這個時候人里都會變得特別熱鬧,尤其年輕的情侶特別喜歡這個節日呢。)
報導:霧雨魔法店宣布,在魔法森林深處發現了新遺跡與數種未知藥草……
(唉呀,居然有發現遺跡這種事?看樣子得找個時間過去調查才行。)
報導:近期有不明生物出沒妨礙農作,記者親赴現場查看時一片狼藉……
(等等……這幾張照片是……)
隨著報導附上的黑白照片令阿求冷汗直流。那些莊稼被狂風吹得歪七扭八的悲慘景象,她怎麼看都像是某個傢伙的傑作。
叮咚──此時,門鈴響了起來。
阿求才剛打算起身應門,就已經聽見對方逕自踏上玄關的聲音。
「午安,打擾了,稗田小姐。」
門外傳來優雅悅耳,只要聽過一次就絕對不會忘記的女性嗓音。
雖然還沒見到人,但是聽見這陣有如黃鶯歌唱般的悅耳話語,阿求一下就辨識出造訪者的身分。
(唔呃……這麼好聽的聲音,一定是愛麗絲小姐沒錯。)
果不其然,接著拉開紙門走進大廳的,是名跟人偶一樣美麗的少女。
愛麗絲‧瑪嘉托洛伊德,是居住於魔法森林、擅於使用人形操術的魔法使,她的身邊總是漂浮著許多彷彿擁有生命般,能夠自主行動跟飛行的人偶。
這些人偶都是她親手縫製而成的傑作,外觀之精細、作工之精巧,皆堪稱幻想鄉最頂級的手工藝品。
不僅帶著的人偶,她本人的五官和氣質,也像作工精細的洋娃娃般漂亮。
「中午好,愛麗絲小姐。」
本來起身到一半的阿求,順勢躬身向對方行禮。
「不好意思,這次來主要是想借閱關於古法編織的書籍,我聽說稗田小姐這裡有最齊全的古老資料。」
沒理會客套的招呼,愛麗絲開門見山的表達來意。
阿求微微露出苦笑,稍微感到有些頭疼。
雖然愛麗絲在諸多的幻想鄉非人存在中,已經算是比較知書達禮、溫和友善的一派,不過說到頭來,這些實力強悍的傢伙骨子裡都是些作風強硬的人。
用簡單點的話來說,多少有點任性。
「如果要找關於古代工藝的書,都放在22、23號書架上。」
阿求憑著記憶回答。
「知道了,那麼我就不客氣地去翻閱看看囉。」
「唉?愛麗絲小姐,我想還是讓我來……」
剛想前去幫忙的阿求,忽然感到身子一僵。
她看見愛麗絲指向自己的手指上,隱約反光出一條細細的銀線。
「不勞煩稗田小姐了,挑中午休息時間前來叼擾是我的失禮,妳請繼續享用午餐吧。」
愛麗絲抖抖手指,阿求便不由自主的坐回位置上。
她不禁一愣,呆呆地望著自動舉起刀叉的雙手。
(唔哇!是人形操術......)
身體被別人像人偶一樣隨心所欲的操縱,確實件令人害怕的事。
不過,此時讓阿求更加感到惶恐的卻另有其事。
書房內傳來此起彼落的翻閱聲,動靜大得好像裡頭又颳起颱風似的,當然實際上在裡面的,只有人形使愛麗絲一個人,與她的人偶們而已。
不久後,愛麗絲拿著一本墨綠色封皮的書,從書房裡走了出來。
「我看就跟稗田小姐借這本吧,一個月後再登門奉還,可以嗎?」
「當然,還請隨意……」
「謝謝,您真是太大方了,那麼我就此告辭。」
愛麗絲關上門離開以後,阿求僵直的身體才終於恢復自由。
她連忙跑進書房內查看,情況果然跟預期的一樣悲慘。
「啊啊,就說不要把書都弄亂啊!」
阿求抱著頭發出哀號。
雖然書架看上去整整齊齊的,但所有書的位置跟順序卻都亂掉了。
即使不在現場,阿求也能猜到發生了什麼事。
愛麗絲操縱人偶迅速翻找架上的書本,最後順利找到了想看的書——不過儘管她有心不給阿求添麻煩,也沒辦法將所有書籍以原來的順序放回去。
更別提她可能根本沒意識到了。
「唉……」阿求忍不住嘆了一口氣。
其實書有沒有排整齊,對於熟悉所有藏書跟內容的她來說問題並不大。
但若是沒有把書整理好,導致每個人來找書時都要把書架給翻個好幾遍的話,那可就不是什麼理想的事了……翻動的過程對書籍來說難免會有所磨損啊。
她懊惱的拍了拍腦門,還是很快就認命的著手整理。
看樣子今天預定的工作進度實在堪憂……
正當阿求隱約對此感到不安,一面把書排上書架時,牆壁忽然「轟!」的一聲發出巨響、被炸出了一個大洞。
(嗚哇!會這樣忽然撞進別人家裡的,一定是霧雨店的泥棒貓沒錯!)
「咳、咳!咳咳......」
阿求錯愕的掩住口鼻,以免吸入四處揚起的灰塵。
只見一個手上抓著掃帚的人影在書房內打滾了好幾圈,像保齡球一樣滑進書櫃群,在阿求面前上演了一齣精彩絕倫的華麗全倒秀。
「阿、阿求!妳聽我說,不得了啦——!」
本應撞得頭破血流的闖入者大叫著,從散落滿地的書堆中站了起來。
那張頂著巫師尖角魔法帽的臉,看起來根本毫髮無傷。
她衝上來揪住阿求的衣領拼命搖晃,態度十分興奮。
「魔法森林發現了驚人的遠古遺跡喔!我想妳一定會有興趣的!怎麼樣,我們現在就一起去——欸?」
阿求面色陰冷的抓住對方拿著的掃帚柄,用力一拉搶了過來。
或許是因為沒看過向來溫和的阿求,居然會露出這種充滿怨念的凶狠表情,這名闖入者一時有些不知所措。
「等等等——!暫停暫停!阿求妳幹嘛那麼生氣啊?今天是見紅的日子嗎?妳、妳冷靜點,有話好……」
「就說,不要把書都弄亂啊──!」
掃帚高舉過頭,帶著滿滿的憤怒於空中劃出圓弧。
啪!
(3)日落後的稀客
夕陽西下,白霧繚繞的幻想鄉到處都蒙上了鮮紅的色彩。
辛勤的一天就這樣過去了,在田裡工作的人們相互吆喝著結伴返家,他們肩上扛著農具、嘴裡唱著民謠,讓山林田野間到處都洋溢著人們的熱情。
這陣例行的喧嘩是歷史文化、地方風情的一種表現方式,是人類在生活習慣逐漸養成後,必然會慢慢定型的慣性。
若是寫入史冊,這將會是此時此刻人們存在的一種證明。
不過,即使是在人類群聚的人間之里附近,入夜依然是妖怪們的天下,為了安全起見跟避免不必要的麻煩,通常不會有人在黑夜降臨後滯留於村外。
如果真要那樣冒險的話,請務必做好碰上什麼事都不奇怪的心理準備。
相對的,人間之里村內倒是安全無虞的地方。這裡是幻想鄉各路神魔協議應允人類的棲身之地,在男丁們勞碌一天回到村子後,飯館跟酒店才紛紛打起燈來,人們把酒言歡、消除疲勞的熱鬧夜生活才剛要開始。
不同於大街小巷四處攀升的熱絡氣氛,座落於主要市區外的稗田宅,似乎永遠都沉浸在略顯異常的靜謐之中。
在自然萬物生機盎然的夏季,木圍籬所環繞的庭院內卻沒有半分蛙鳴與蟬歌,只聽得見潺潺水聲以及流水竹子定時敲擊發出的聲響。
叩……叩……叩……叩……叩……叩……叩……叩……叩……
平靜而規律的動靜,就好比時間穩定前進的步伐,宣告著在這座寂靜如畫的庭院裡,光陰依然不由分說地繼續流動著。
稗田阿求坐在書房外的廊下,若有所思地望著庭院。
眼前這副一成不變的景色,想也知道是看不太出什麼新意的,更何況對擁有過人記憶力的阿求來說,每個細節在腦海裡都如照片般清晰可見。
即使如此,阿求依然默默地注視著。
看似不變,但事實上真是如此嗎?真正永恆不變的東西,又是什麼?
「唔……」
眼前忽然出現異相,阿求低聲呢喃了一下。
庭院的空氣中冒出一道裂縫,空間像是畫布被割破那樣慢慢被撕裂,異樣的紫色空間內有許多眼珠子正在骨碌碌地轉動。
能使用這種空間來去自如的存在,阿求只知道一個人。
(唔哇……居然是隙間,今天的客人還真多啊。)
她緊張的深吸一口氣,安靜等著造訪者從異空間穿過縫隙飄落下來。
緩慢著地的鞋根,甚至沒有在草地上發出半點聲響,緊隨著雙足落下的則是微微飄逸著的厚重襯裙。那是個撐著陽傘、長相美艷的金髮女人,穿著感覺在酷暑的烈陽下一定會中暑暈倒的誇張服飾。
不過身為妖怪的她,當然不能用人類的標準去加以評判或理解。
更何況,八雲紫還是被尊稱為妖怪大賢者,無論智慧、實力、資歷都屬於幻想鄉最高階層的存在。
「貴安,御阿禮之子,許久未見了呢。」
「妳好,紫小姐,不知駕臨敝寒舍有何貴幹呢?」阿求臉上掛著微笑,卻伸手拾起放在一旁的掃把:「紫小姐不會也想打我家書櫃的主意吧?」
紫收起洋傘、打開紙扇,露出帶有戲謔意味的微笑。
「呵呵,妾身為何要行此等無聊之舉呢?」
「這種事我也想問啊。」
誰知道為什麼今天大半的時間,都要花在整理書架跟修補牆壁上?
阿求沒好氣地站起身來,神情複雜的望了剛剛才毀壞過的書房一眼。
請人用幾片長木板緊急修補的牆壁看起來雖然陽春,卻也是沒有辦法中的辦法,她總不能放任陣雨隨風颳進房內的書架上,讓珍貴的紀錄泡在水中發霉。
「唉呀呀,這可真是災難呢。」紫用扇子遮住下半部的臉,抖著肩膀輕笑了幾聲:「請別擔心,妾身此行只是想來探訪舊友,敘事聊天罷了。」
「……既然如此,就請入內喝杯茶吧。」
阿求不明所以的皺起眉頭。
貴為大賢者的強大妖怪,沒事跑來她這裡聊什麼天呢?
儘管不自在,卻也沒理由將人家拒之門外。
於是阿求轉過身拉開紙門,邀請紫進入客廳接待。
兩人隔著桌子席地而坐。
在阿求端上茶前,紫就從隙間拿出酒瓶與兩個高腳璃杯,流線型的酒瓶無論瓶身還是裡頭盛放的液體,都晶瑩剔透的彷彿在閃閃發亮著,
鮮紅色的液體,看起來有如嬌嫩欲滴的牡丹。
「御阿禮之子啊,久別重逢只飲茶稍嫌清淡了吧?」
她說著,將酌滿的酒杯放在桌上、推了過來。
「唉……我都這副模樣了還喝什麼酒啊。」
阿求沒有接受,搖搖頭為自己倒了杯茶。
她心想不用明說紫應該也很清楚,自小體弱多病的她如今身體狀況是一天不如一天了,還是多自重些為好。
她只不過是渺小的人類,無法跟與天地同壽的大妖相提並論。
「可惜呀,汝的先代阿彌小姐,可是擅長以酒交心的性情中人呢。」
「先代都已經是一百多年前的人了。」
「就連開創稗田家的阿禮,也是深好飲酒之道的喔。」
「那是幾千年以前的事情了呀?」
「唉......」
紫別過頭,暗自嘆了一口氣。
「身為他們的後代,汝可真是不上道呢。」
她輕輕提起酒杯,將散發著醉人芳醇的紅酒湊到唇邊。
這段嘲諷並沒有對阿求造成什麼影響,飲酒作樂從來都不在她認真考慮要去學習、適應的目標之中,儘管那是幻想鄉行之有年的交際傳統也一樣。
因為對她來說,寧可將時間花費在更重要的地方上。
「汝啊,《幻想鄉緣起》的編輯工作,進行得如何了呢?」
紫接著問,自然的態度像是隨口寒暄。
阿求微微皺起眉頭,這種問題其實不該出自妖怪大賢者之口,或許是出於長期以來對高深莫測形象的成見,她覺得紫應該是無所不知的。
「今天出了些意外延誤到進度,不過再怎麼樣都可以在一個月內完成吧……如此一來,我的使命也快要告一段落了。」
「是呢,看來沒剩多少時間了。」
紫輕笑著,又啜飲幾口紅酒。
時間是種很奇妙的東西,一個月究竟該算長還是短呢?或許對紫這樣存在過無數世紀的大妖來說,這點時間眨個眼就消逝而去了吧。
可是從每天得花費數十小時進行作業的阿求眼中來看,這就是一段沒辦法隨口笑笑就帶過去,能夠輕鬆忽視的時間。
剩下的時間還長著呢……可是,卻也很短啊……
阿求不發一語,跪坐的姿勢彷彿僵住了一動也不動,她的身體輕輕搖晃著,好像隨時都會倒下。
淡粉紅色的雙唇隱約開始發白,就像桌上那杯始終沒動過的茶一樣,隨著時間的流逝逐漸失去溫度。
「我……」
她試著開口,喉嚨卻乾澀欲裂。
細若蟲鳴的低語,輕聲在和室大廳內響起。
「我……並不害怕死亡,可是我害怕忘記……」
短暫的寂靜,籠罩了稗田家的宅抵。
只有庭園的竹筒仍然敲響著足音。
……叩!
(4)緣起、源起
很久很久以前,有個來自東方國度的旅人。
他一路披荊斬棘、跋山涉水,不畏艱難的走遍荒山野嶺,在充滿泥濘的地面上留下綿延不絕的足跡。
為的,就是能在有生之年走得更遠。
他想好好看看這個美麗的世界,盡情欣賞前所未見的風景。
不過,本來打算就這樣一路走到世界盡頭的旅人,後來卻在大霧中迷失了方向。他憑著直覺在險峻的山路上前進,穿出迷霧時高聲發出心中的讚嘆。
「啊啊!這裡難道就是傳說中的仙境、高天原眾神棲息的出雲國嗎?我從未見過如此壯麗的景色!多麼浩瀚的地方呀!」
旅人來到幻想鄉,然後深深的愛上了這個地方。
他帶著隨身的旅遊筆記本跟素描簿,走過漫山遍谷的向日花田、登上高聳入雲的通天瀑布、摸透錯綜複雜的竹林迷宮……
在探索幻想鄉的同時,他將扣人心弦的景色以及內心湧現的澎湃情緒,透過墨水字跡一一紀錄了下來。
旅人原本想等將這片仙境遊覽完畢後,就返鄉詔告鄉親父老這趟奇遇的過程,但卻沒料到幻想鄉實在太大了。他在其中流連忘返,漸漸忘記了回家的路。
一晃眼數十年的時間過去了,旅人的頭上冒出白髮、身子虛弱得再也走不動,可是他依然在寫、依然在紀錄,就連死神前來引渡也沒有停筆。
死神強行將旅人拉上三途川旁的小舟。
被迫丟下筆的他扯開嗓子,撕心肺裂地吶喊著。
「不──!我還沒有寫完、還沒有看夠啊!這片醉人的美麗仙境呀,為何我不能親眼窮盡一切?蒼天啊!為何要對我如此殘忍?為何我的時間那麼少、壽命那麼短暫!」
小船上的旅人喊完後便開始哭,哭得傷心欲絕。
他的淚水越流越多,讓三途川的水流為之暴漲,使得許多引渡亡魂的小船在駭浪中翻覆。
旅人的悲泣,驚動了掌管冥界的閻魔。
她前來向旅人提出契約,答應他日後將會擁有足夠的時間,可以永生永世的注視、紀錄幻想鄉的一切。
閻魔準備了一個轉生體,讓旅人得以帶著記憶跟被賦予的使命重返人間。
條件是每次轉生間隔的一百年,旅人都必須留在冥界為閻魔工作,且永遠不得反悔、回到正常的輪迴中。
旅人毫不猶豫地締結了契約,自此成為幻想鄉的紀錄者,在數千年來的歷史中不斷死亡、轉生,重複履行著跟閻魔之間的約定。
他的名字是稗田阿禮,稗田家的最初創始者。
其後代被稱為御阿禮之子,在轉生時無一例外的得以繼承先代們的記憶、以及過目不忘的特殊能力,成為似人非人的特殊存在。
可是,不知道是因為龐大記憶的負擔過於沉重,還是閻魔準備的轉生體極限本來就是如此......御阿禮之子的壽命遠比常人短暫,歷來無人能活超過三十歲。
如今,身為第九代御阿禮之子的阿求,早已聽見生命枯竭的聲音。
就像夜裡不斷腐朽的木板,碎屑啪莎啪莎地落下......
(5)生而為人
「我並不害怕死亡……可是我害怕忘記……」
阿求閉上眼睛,以細若蚊聲的嗓音低聲傾訴著。
任誰都看得出來,即便表面上竭力表示平靜,她此刻的內心正瀰漫著沉重的不安,深邃的黑暗情緒幾乎快要將她吞噬、拉入無盡的深淵之中。
坐在對席的八雲紫將這一切看在眼底,卻只是不以為意的輕笑著。
「汝既為御阿禮之子,也有記不住的事情嗎?」
「我唯一記不住的,就是我自己……」
阿求握緊雙手,沉痛的語氣充滿恐懼。
作為過目不忘、記憶傳承的阿禮後代,她曾經聽信村人們的說法,以為自己是接近永生的存在。
能帶著記憶輪迴轉世,就好像只要定期造訪冥界的仙人、大妖一樣,是無須畏懼死亡、擁有無限壽命並脫離輪迴的得道者。
這樣可以無視生死的特殊待遇,著實令人羨慕。
然而,事實真是如此嗎?
隨著年紀增長、經手的紀錄越來越多,阿求從中感受到的違和就越明顯。
為什麼在閱讀這些資料,或者瀏覽腦中記憶的時候,她都沒有自然產生既定的感情呢?如果她是先代們毫無保留的輪迴轉世,就應該保有過去經歷所累積的感受才對啊。
就拿紫來說,上一代的阿彌跟她在記憶中是談得來的朋友。
可是阿求儘管知道這個事實,卻沒有辦法在第一次見到紫的時候產生任何親近感,反而被她過於強悍的背景所壓迫,因而感到有些喘不過氣。
先代們的記憶跟一般的記憶,有著微妙的不同。
像是寫入腦裡的紀錄,卻不是她真正經歷過的體驗。
「我在『回想』的時候心裡總是沒有任何情緒,有如把一本本的書在腦內翻開、重新閱讀一樣。明明是自己的經歷,卻像從旁邊者的角度再看著一切發生一次,每個畫面都好陌生、好遙遠……
我根本無法透過回憶,去了解先代們都是些怎樣的人,但卻可以肯定他們跟我都不一樣……我既不是他們,他們也不會是我。」
「汝說的沒錯。」
紫沒來由的插話,提起酒杯說道:「汝不喜歡喝酒,單這點就跟阿彌相差很多,那孩子是寧死也要痛飲的類型,而且酒量好得很。」
「……御阿禮之子的轉生法,並非永生之道。」
阿求輕咬下唇,語帶怨懟的說。
「閻魔從未承諾過永生,只答應那個蠢蛋讓他繼續寫書、寫紀錄,得以看著幻想鄉的興衰而已。」
「但我卻不是阿禮,無論他的個性還是存在證明,都早已在轉生的過程中,被拆解得煙消雲散了。」
儘管知道這麼說也於事無補,阿求還是下意識地提出控訴。
「汝啊,究竟想說什麼呢?」
八雲紫輕輕勾起嘴角。
那抹游刃有餘、帶著玩弄意味的笑容,看起來是多麼的遙不可及。彷彿簡簡單單的一個表情,就足以區隔雙方截然不同的立場。
一個是真正通曉一切,凌駕於萬物之上的妖怪賢者。
一個是自以為非凡,將生命奉獻給紀錄工作的凡人。
「紫小姐……幻想鄉利用了阿禮前輩......利用了我嗎?」
即使如此,此刻的阿求卻再也不想將想法按捺於心中。
她張開口,漫無目的念著雜亂無章的想法。
「有個說法指出,幻想鄉是存在於現實與虛無中的秘境、是顯界中瀕臨遺忘的存在最後的棲身之所……或許就是因為本身的定位很不穩定,你們才需要一個將一切書寫、紀錄下來的『人』吧?
隨著時間,歷史的洪流會吞沒任何東西,無法被觀測、查找的過去,某方面來說就好像根本不存在一樣......
在阿禮闖入了幻想鄉的時候,妳跟其他真正意義上維持這片土地運作的妖怪看上了他的執念,將其存在變成『幻想鄉的記憶』……
我對你們來說,就是這種程度的東西嗎?」
一口氣將內心隱忍多年的質疑加以傾訴,阿求感覺胸腔傳來劇烈的脈動。
渾身都在隱隱發熱,腦內的思緒異常清晰,每個畫面、每個片段、每個想法......都讓她對此刻脫口而出的假設深信不疑。
她無心挑戰幻想鄉的核心。
只是作為一介凡人,阿求將本來就不長的人生,絕大多數時間都獻給了《幻想鄉源起》,而且此時的她已經理解到自己並非永生者。
「稗田阿求」這個存在,將會隨著斷氣跟轉生墜入黑暗、化為虛無。
就像阿禮以及諸位先代經歷過的那樣。
在即將迎來終焉的時刻,阿求覺得自己需要一個說法。
那怕只是安慰她的謊言也好……
可是,八雲紫依然維持著笑容。
「汝的想法非常有趣,既然想了那麼多不如就相信吧。」
她似乎什麼也沒打算說。
「人啊,從古至今都是相信著自己在過活的,經過深思熟慮的論證以及複雜的自我催眠,卻又不相信得出的結論,實在是既有趣又沒意義的行為。」
「我想,那是因為人們渴望的是真實,而不是一己之見的推論。」
「從來沒有真實。」
八雲紫收起摺扇,用木柄末端指向阿求的胸膛。
「汝只能選擇自己相信什麼,並將其視為真實──關於這點,就連妾身也是一樣的。」
說完這句話,當晚紫都沒有再開口。
她安靜的將整瓶紅酒飲盡,然後起身向稗田家的主人躬身行禮,接著就穿過憑空冒出的隙間裂縫離開了。
陷入沉思的阿求,後來也沒有心力再提出任何詢問。
......叩!寂靜的庭園內,時間的腳步從未停歇。
阿求的煩惱,也沒有得到答案。
——從來沒有真實
妖怪大賢者的意思是:儘管她懂得更多、存在的歷史更久遠,也沒辦法保證自己所知道的一切,就一定是客觀意義上的絕對真實嗎?就像曾經困於成見,自以為是永生紀錄者的她,如今卻衍生出顛覆過去的看法一樣......
即便是紫,也只是將自己相信的事視為真理而已。
而她認為用這種程度的相信,去取代另一個類似的相信,本身就是沒有意義的行為吧?
──汝只能選擇自己相信什麼,並將其視為真實。
這句話盤繞在阿求心底,好像讓她明白了什麼,又好像什麼都沒有明白。
這個世界太難懂了,就算擁有好幾世的記憶跟知識,也無法理解其中的萬分之一,自己在浩瀚的天地間不過是滄海一粟。
她的生命也有如稍縱即逝的流星,短暫的根本不值一提。
不過,在剛才的談話中,阿求至少確定了一件事......或許應該說,她「選擇」相信了一件事。
(我只不過是人,一個有血有肉、生命短暫,再普通不過的人類......)
生而為人,煩惱自己的生命意義本來就是正常的。
答案或許永遠也找不到吧。
(6)稗田阿求的存在
睜開眼,看見的是光輝宣洩的藍天。
閉上眼,看見的是無窮無盡的黑夜。
阿求每天都在晨曦中醒來,過著日復一日的忙碌生活。
她的一天從整理書架開始。
在細心檢查書籍的保存狀況以後,她會到書房的長桌前坐定,用毛筆寫下幻想鄉的歷史紀錄。
其實並不是為了任何人,她本身就深愛著這片土地。先代們傳承的使命,也曾經在很長的一段歲月中,都是支撐著她的心靈支柱跟驕傲。
無論《幻想鄉源起》的本質是什麼,她都有義務去完成這一百年間的紀錄。
第九代御阿禮之子,本來就是在這樣的期盼下才進行轉生的。
只不過除了應盡的義務外,阿求利用額外的勤奮多寫了點東西。
她寫了一本書。
這本書的內容很像稗田家以往所寫的歷史紀錄,卻參雜了許多個人情感跟主見,違反客觀事實的紀錄原則,本質上是本不合格的史書。
但阿求卻寫得相當愉快。
她將自己對幻想鄉的一切事物,尤其是對居民們的看法與觀感,在未經修飾的情況下,用文字書寫了下來。
「文是幻想鄉最快的烏鴉天狗,同時也是個容易闖禍的冒失鬼……」
「愛麗絲長得很漂亮,任性的性格有時相當令人頭疼……」
「魔理莎根本無可救藥,是個到處惹麻煩的強盜泥棒貓……」
這本書的名字叫做《求聞史記》。
是獨立於《幻想鄉源起》之外,只屬於阿求一個人的,包含著濃厚主觀意識的非正式紀錄。
在自己死後,這本書對於想考究過去的後人大概沒什麼參考價值吧。
可是,若有人想認識自己,想要認識稗田阿求這個人的話……那麼我的所思所想、所看所感、所有的想法跟思念,都紀錄在這本書裡面。
在遙遠的未來以後,是否會有人能因此認識自己呢?
懷抱著這樣渺小的期盼,阿求在泛黃的秋意逐漸籠罩幻想鄉的時候,完成了《求聞史記》的作者後記。
生而為人,她跟其他所有的人類一樣。
打從出生起,就在甦醒與沉睡之間不斷折返,直到終有一天,她將會在漫漫的長夜中陷入永眠。
在那之前,到底能記得多少景色?
臨別之時,心中又會有多少留念?
生而為人,你對生命的詮釋有所答案,亦或者是還在煩惱呢?
你選擇相信什麼?你愛著每天早上睜眼時,眼前所見的這個世界嗎?
無論如何,時間都不會停下腳步,依然穩定的前進著。
這個白霧繚繞、魂縈夢繫的美麗世界……
<完>
〈後記〉
感謝閱讀這個故事到最後的各位,我是有段時間沒寫心靈故事的唯尋,這次醞釀的情感由於夾雜著東方的設定,表現效果不知道到底怎麼樣,只希望在讀完以後,能為各位帶來一點思考或情緒上的擾動。
在東方Project中,個人最喜歡的角色就是阿求,一來她是個與書為伍的少女,其次是她獨自背負著記錄幻想鄉歷史的使命,是個既努力又認真的角色。
同時,阿求這個人物也擁有東方Project中少有的悲情色彩,幻想鄉的登場人物大多不是妖怪就是神魔,多的是能活好幾世紀的神秘存在。
在這樣的環境下,身為普通人類又帶有短命設定的就只有阿求了,每次一是到這點的時候我都覺得特別哀傷,果然家裡蹲很傷身體。(QAQ
這篇故事想表達的意涵可能有點沉重,我本身也是閒暇時會胡思亂想的類型,人生跟世界實在複雜得好像到度都充滿奧妙,不過煩惱歸煩惱,基本上日子還是得照常過下去。
生而為人,各位覺得是幸還是不幸呢?有想好賦予這段生命意義的方式嗎?
我是唯尋,我們下次的小說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