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節：前進與遲疑的步伐
我們重新站在了這裡。
比起昨天對副本的未知，今天的我們抱持著更大的信心。
要過關，今天肯定可以過關！
確定過大家能夠下線的最遲時間，我們再度由入口往內部前進。
已經有前一天經驗的我們，今天並沒有在一王的地方停滯太久。反倒是二王依舊還有不少問題，又花了不少時間在調適技能配合。
畢竟還是雪獄宮的新手上路，有這種速度基本也該是要知足的了。
儘管從大致上的情況看來這次的情況還算順利，但在二王的時候，即使並不明顯，我們還是意識到了有些情況上的不對。
「阿煩你沒問題嗎？」
我們都很了解阿煩的狀況。
阿煩身為手殘中狀況最多的小動物，我們已經很清楚要體諒她時常犯錯的常態，就算是犯錯，也能夠適時地補上空隙。
可是今天的阿煩似乎並不只是狀況頻繁而已。
從語音中可以感覺得到，阿煩今天的話顯得比平常更少，話講起來也模模糊糊的，聽得不是很清楚。
你要說這是什麼情況，頂多也只能說……直覺？
「連續兩天，累了嗎？」
我其實知道這點程度的熬夜對阿煩來說還不構成問題，可是問題並不是阿煩對於熬夜這事有沒有抵抗能力，而是另外一種不太對勁的感覺。
「啊啊，沒什麼，只是腦袋有點熱然後暈暈的。」
「……發燒了？」
「嗯！」
還「嗯」哩！什麼狀況！？差點沒從頭上給她巴下去。
我們的團隊停了下來。
這是除了時間以外，我們下一個會停下來的理由。
隊員狀況不佳。
如果說時間太晚而沒有辦法解決副本，那至少我們承認那是自己的能力不足。但若是有重大意外，身體狀況不佳的時候，那視情況必要，我們就必須強制取消掉副本的推進。
我不會覺得這樣的選擇可惜。
每個人都想要過關，沒有人想要中途放棄。
但是在我們的團隊裡，得把健康和安全問題放在第一考量。
如果判斷阿煩的狀況沒有辦法進行副本，就算我們現在已經打到副本尾王，我們還是會選擇強制斷開團隊，直接取消掉這次的合作。
「真的不行的話，我會說一聲的。」
阿煩迷迷糊糊的聲音有著打哈哈的意味，我不知道那是因為覺得把自己發燒的事情說溜了嘴，還是想藉此緩解她自己暈眩的腦袋。
聽到她量測體溫的時候溫度計上顯示接近39度的體溫時，我們全部人都直接罵了出來，就想要這樣乾脆直接擰著她的脖子讓她直接關機算了。
阿煩的身體狀況已經糟糕到遠超過我們認可的標準。
我很想叫阿煩趕快下線，想讓她直接去喝水靜養，早早休息。
小傘和翠影也出聲確認她的狀況，詢問是不是真的早點休息比較好。
洛和黎黎雖然沒有表示，應該是尊重我們最終的決定。
「還……還可以。」阿煩還是啊哈哈地說道。
衝動的語句湧上喉頭，我最後還是選擇了閉嘴。
那是我們所認識的阿煩。
就算知道做不到，她還是不會放棄。
當時間慢慢走到了白青山脈，在我們已經漸漸往前邁進的日子，只剩下那些殘存的過去的記憶，留在她那已經慢慢跟不上進度的腳步中。
我在想如果……只是如果。
阿煩是不是也曾會感覺到不甘心，當她聽著我們在聊天室對話，在新的地圖和新的副本中繼續著自己的路程時，體會到一種只有自己被拋下的那種心情。
在這樣的場合裡，大家都在的這個副本裡。
她是不是也這麼想著，無論如何，這一次絕對不想再被拋下。
我想沒有誰會願意因為自己的關係拖累到全部的人，在毫不認識的團裡，跟已經有所熟悉，一起努力過的團裡，那樣的心情又完全不一樣。
她也想要通關。
儘管她所表現出來的執著，和我們不完全相同。
就算嘴裡呢喃著因為發燒而語意不明的混亂語調，她還是不會放開鍵盤。
沒有人可以小看她。
即使她早就已經跟不上時代的腳步，但她從來沒有放棄過任何努力。
我猶豫了。
我不想勉強任何人，但是……這個情況，能說是不勉強就不勉強的嗎？
就算三王打起來毫無壓力，但修羅王的攻略卻還沒有開始，在這樣的情況下，不管是時間上還是阿煩的身體，不利的要素只會變得越來越多。
現在的問題不再是時間內我們能不能通關，而是在這段時間裡，阿煩的意識和操作能不能撐到我們完成副本。
條件很吃緊，但我們連思考的時間都沒有餘裕。
因為在考慮的時候，阿煩的身體狀況也同時變得越來越糟。
「要是不行的話，隨時跟我們說。」
我意識到，繼續跟阿煩在這個問題上爭執沒有意義。
現在能夠做的選擇只有強制讓她下線讓這次副本結束，或是在她完全倒下之前讓這個副本通關。
我們硬著頭皮走到了最後。
好不容易到達的尾王關卡，我們的情況卻並遠不如想像中樂觀。
※ ※ ※
修羅王握著兩柄巨大的長劍，就這樣站立在我們面前。
在有自信能通關的人眼裡，這是如釋重負的結尾，但在我們這群沒有把握通關的人面前，這跟本就像是道難以跨越的巍峨高牆。
感覺到自己的手心開始在發汗，握滑鼠的手也有些不穩。
那一顆心的保險，對我們而言只是微薄的一層防護。
在絕對的力量面前，那一絲血量特別顯得微不足道，彷彿修羅王只要一揮劍，就足以劈毀我們薄弱的信心。
「阿煩真的沒問題？」我們再次確認。
「沒問題……吧？」
阿煩的確認句已經變成了疑問句，對她自己的情況她也越來越不能掌握。我們都聽得出來，高燒和腦袋的負荷，她能夠擠得出來的腦容量非常有限。
「……先上吧。」除了這句話我也想不出能講什麼。
第一場不是為了求得完美輸出的極限，而是先讓所有人習慣修羅王的攻擊模式，我們向來都是這麼打的。就算巴哈板上有很多人分享副本的攻略和Boss的對應模式，但實質上，能夠記住的，絕對不是那些文字上的記憶。
有更多的記憶，都源自於和地板的冰涼接觸。
燃燒赤焰的長劍浮現在修羅王背後的時候，我們都知道，第一次的火大來臨。
按照原本的分配，是交給洛先擋下冰焰球，再開始下一個步驟。
到目前為止的配合上都沒有任何問題，直到那一發發火劍從天而降，開始追逐起洛的步伐時，我們看到……問題產生了。
那一團身影，在我們的面前疾衝出去，正好踏在火焰劍的落點位置上。
！？！？
對我們來說，那只是一瞬間的事情，看到阿煩的血條從滿有到無，變成了黯淡的黑色時，我們甚至沒能來得及做出什麼反應。
「阿煩吶~~~~！」
一發穿雲劍，來世再相見。
望向阿煩的倒地姿態，手指已經放離開了鍵盤。不過我們並沒有那麼擔心，第一次錯誤誰都有的，誰準下一個不是自己？
再度開始的迴圈，這一次的失誤更多了，連冰焰球都沒有擋下來。滿畫面冰火交織成一副混亂非凡的場面。少踩花、忘了喝解毒藥、走錯位置，什麼狀況都至少發生了一次。當所有人排排站好，站定位置的時候，總會有人沒有辦法配合好，結果讓所有程序全都亂了套。
重來！重來！重來！重來！重來！
我們的進度，始終沒有突破50%。
進展的速度太慢了，我們的直覺這樣告訴我。
阿煩的狀況越來越糟糕，有更多時候都看得到她和無腦蒼蠅一樣整場亂跑，打亂團隊的整體進度。當次數越來越多的時候，我們都可以看得出來，阿煩的死亡率正在節節攀升，幾乎可以說是沒有一次不躺地板的。
再這樣下去不行……
我們都知道阿煩在逞強，只憑著一絲薄弱的意識在操作。
如果我們只能做到這種程度的話，那我們更應該果斷的選擇放棄。
「阿煩，妳真的……沒問題？」
我們嘗試著讓阿煩知難而退，不想用苛刻的言語讓她感到失落。
「唔……有問題。」
終於嗎？雖然無可奈何，不過我們也……
「我看不到王。」
……
……
好久不見的爆炸性宣言啊……不對！
我X，華生，我覺得我們突破盲點了！這肯定是手殘史上跨時代的一步！
「所以……妳從剛才就看不到王？」
「嗯，還有……我也看不到你們。」
「靠！！」
這會兒我們真的沒忍住，也就是在剛剛那段時間裡面，這隻小動物的畫面上是什麼東西都沒有的，只看到一堆空氣在打架而已。
她剛剛到底是怎麼輸出又怎麼躲招的？我至今不懂。
「所以妳看得到大家的名字嗎？」
「……看不到。」
阿煩是真的很無奈似地搖了搖頭，而我們是真的陷入了毫無辦法的困境中。看不到王，說明她沒有辦法對王產生有效輸出和閃避；看不到我們，那代表在冰火大全員集合的時候，她找不到適當的方位。
就算知道了問題的來源，我們依然不知道要怎麼解決。
這下真的，沒辦法了？
「……阿煩妳看得到這個嗎？」
我轉頭過去，循著小傘的聲音看到了那個關鍵的東西。
那是一段我已經遺忘了好一陣子的記憶，我還記得……那時候的我們只是因為開玩笑，所以在海蛇副本裡在每個頭上標記了圖樣。我頭上的骷髏頭、小傘頭上的炸彈，還有……柚仔頭上的那顆愛心。
就算她早已離開我們，但是……或許還有某些東西留了下來。
對象標記圖案。
「有！看得到！」阿煩病弱的聲音裡透出一線生機，不僅是對她，也同時是對我們整個團隊絕處逢生的關鍵。
再一次，40%！我們頭一次看到了這個數字。
有希望！這次真的有希望！
時間已經來到了凌晨三點，所有人的精神力都來到了極限。我們很累，更別提還始終掛著病號的阿煩，她沒有放棄，她一直都在和自己的極限奮鬥。
當修羅王的血量終止於20%時，我們知道自己已經非常接近成功。
只要一次，只要一次就好！
當所有人能夠活到最後，我們就能夠通關！
我們所有的人都望向阿煩，望向那個讓我們通關的最終契機，希望她能夠把自己的意識保持到最後一刻。
第一次火大，沒問題。
第一次冰大，沒問題。
第一次的開花，沒問題。
所有的循環，我們逐次通過，只要望著阿煩的血條度過每一次困境的時候，我們就覺得自己和通關的距離又近了許多。
可以的！我們會贏！保持下去！再撐久一些！
就像是在馬拉松賽跑似的，我們互相鼓勵著彼此。我們看到Boss的血條邁進了個位數的血量%數，而邁向終點的道路，就近在眼前。
當修羅王終於在我們的攻勢倒下時，隊伍頻道裡爆出了會吵到鄰居的歡呼聲。我們早已經忘記了現在是半夜三點，只為自己在這次的合作中千辛萬苦得到的結果而大聲慶祝。
也許在那些老手的眼中看來，我們的興奮是很一種很蠢的行為。
六個人的雪獄宮，而且職業完備的條件下，這種攻略不過小菜一疊。但對於六個手殘來說，這種在困難中不斷磨合改變，越來越進步，最後終於成功的那種心情，卻是只有當事人才能體會的心情。
更何況，我們之中還有個連Boss和隊友都看不到在哪的小動物。
我、翠影、小傘、阿煩、洛，還有黎黎。
我們全部都是手殘。
在這場副本裡面，沒有任何人是唯一的主角。
可不論少了任何一個人，這次的副本就不可能完成，每個人都是不可或缺的關鍵，都是這次的主角。對我們來說，什麼技巧、過關時間的都是其次，而最重要的是，我們一起完成了這個副本的事實。
小傘的蒲公英和花粉，翠影和洛的降神，阿煩和黎黎的抓舉。
技巧不好又有什麼關係呢？我有一群很棒的隊友。
我想每個人都可以挺起胸這麼說道。
發出「終於……」、「呀呼！」之類的不明話語，大概連互相擁抱的心情都有了。雖然最後的寶箱裡沒有放著什麼值錢的慰勞品，但激昂高亢的心情，卻絲毫沒有受到牽連。
就在這一刻，無論做出什麼舉動，我想都是可以被理解原諒的。
雖然鄰居未必會這麼想就是了……
我聽著他們的歡呼聲，調整了耳機的音量，可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即使知道那是在深夜會把街訪鄰居吵起來的音量，但在我的耳朵裡聽起來，那樣的歡笑聲卻莫名地有些遙遠。
攻略副本結束的放鬆感，很快被另一種沉重的情緒取代。
橫躺在背包裡的修羅武器箱，靜靜訴說我能夠即將邁出下一個步伐。
又可以往前走了嗎？
仔細想想，當初進來的主要目的，本就是為了自己的修羅武器，所以才會集結起這群手殘們，嘗試著挑戰這個副本。
當我按下武器進化，當系統發出那道光芒的時候，或許也正意味著我和他們之間的距離又將拉開一段距離。
明明是件讓人開心的事情，明明可以毫不猶豫的踏出腳步。但此時我卻有些猶豫地，不禁想要和他們一起佇足在這樣的畫面。
沒有人知道未來會發生什麼事情。
但現在的我，或許僅只是希望和他們在這條路上，一直走下去。
躺回床上，遲來的疲憊感使我不得不闔上雙眼。
而在朦朧意識間。
關機後的灰暗螢幕旁，那秒針緩慢步伐的滴答聲，不知怎的，聽起來讓人有些傷感、有點無奈……卻又莫名地令人感到懷念。
創作內容
手殘的足跡 第二季 第十三章節
劍靈 (短文) (5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