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說】《黑液》

        眼前的景像只剩下紅色，全部的人都變成數不盡的肉塊了，除了我，我是目前唯一還算是活著的人。紅色在蔓延，在高漲，最後凝聚成一個人形。我已經無法比較到底是我的左手不見這件事比較嚴重還是眼下這情況比較嚴重。

       「哦，還有人活著喔，少年你不錯嘛，你大概是台灣唯一活著的人類喔，雖然看起來也快死了，哈哈哈哈。」紅色人形笑的很豪邁，「哦對，忘了自我介紹，我是無所不在的惡魔，名字是夢魘，存在的意義就是殺人。」 我根本無心理會他說了什麼，痛覺慢慢跨越理智線，意識漸漸模糊，然後我在最後還看到自己的左手在地板抖著。
「咻。」仔細想想，剛剛爆炸之前好像也有聽到類似的聲音，看到夢魘的左手迅速的向左劃了過去，然後我在肩膀以下右臂就順勢往後飛了。
「為什麼你都不說話呢，該不會你天生就是啞巴吧？」
「幹……」我虛弱的叫道，我已經快崩潰了，左手才剛被砍掉，然後現在右手也消失了，眼角流出的液體分不清是眼淚還是鮮血了。我站不住了，身體就這樣倒下，感覺到背後壓到了剛剛飛出去的右手。
「你說…你的存在意義就是殺人，那…那你幹嘛…不直接殺了我就好。」
「終於有一句像樣的話了，不過你說的這句話不太合理，我的存在意義的確是殺人，但並不包含“直接”這樣瞬間殺生的行為，我沒有馬上把你殺掉純粹只是覺得看到你兩手噴血很有趣而已。」
「喔，是嗎……」好吧，回憶開始跑馬燈，我大概快死了吧。幼稚園，在廁所大便忘記帶衛生紙，只好哭喊著老師，希望她能來解救我，結果也真的來了，我真的很感謝她。小學，好幾個女生向我告白，然後都被我拒絕了，真傻，要是那時候有答應，就不會到現在連女生的手都還沒牽過了，馬的。國中……的照片漸漸地被黑色覆蓋，連跑馬燈都沒跑完就要死了啊。然後呢？是不是沒有然後了？
「不是。」來自未知的聲音。
「為什麼感覺你的情緒只剩下無奈與崩壞？」
「因為我的雙手都不見了，然後血一直噴，馬上就要死了。」
「不對。」
「什麼？」
「你應該要感到憤怒才對啊！」
「憤怒幹嘛？」
「可以喚醒我，我是屬於你的憤怒，18年來你從未讓我出現過，我不想在你死之前連一刻都沒有存在過！」

是啊，這樣超越常理的事情怎麼能不讓人憤怒呢？

「幹啊！你這個人渣！」我大叫著，然後把已經不見的雙手向外擺開，仿佛是與生俱來的習慣動作，黑色的黏液從周遭的各種事物流了出來，聚集成為我的血液，成為我的雙手。」
「真是令人驚訝，年輕人，沒想到真的有超能力者存在於這個世界，哈哈哈。」
「才不是，我只是一般人，我只是我覺得我不能那麼早死，我，必須活下去！我要向這個不合理的世界復仇啊！」
「那你的意思是要打敗我嗎？哈哈哈，就憑你。」
「廢話，不然我要怎麼復仇啊！」右手開掌向前伸出，我要利用夢魘身後僅存的一面牆壁，黑色線條迅速地從牆壁浮出並且往夢魘胸口攻去，並且貫穿他的心臟跑到直到我的手心，結果他的心臟卻沒有在我手裡。
「很可惜的，我沒有心臟，我沒有任何形式的臟器。雖然現在身體被開了一個洞，但是我也不會痛，行動更是毫無影響。」驗證般地，原本距離我至少10公尺的夢魘突然出現在我面前，並且將右手貼在我的左胸上。
「碰！」換我被開洞了，雖然痛覺早就被我捨棄了，但還是不能放著不管，此刻我該做的是汲取周遭的黑液構成心臟。

「什麼！？為什麼沒有了？」

剛剛黑液流出的地方竟然無法再次生成黑液，只能從更遠的地方吸收。這一瞬的僵直被夢魘捉住，腹部馬上被他的左手開洞。
「看起來你不清楚自己的能力有什麼限制吧。」他一邊說一邊發動攻擊。
我的身體完全跟不上他的速度，身上的組織接連散落一地，三秒之後，完整的存在只剩下右眼與意識，我喚醒了更多的黑液構成我的身體以及武器，全身被漆黑覆蓋，沉重的黑色鐮刀也成形了，迅速的往他的腰部砍了下去。
「那是剛剛不知道而已，從現在開始就不一樣了，哼。」
變成兩截的夢魘大聲笑道：「哈哈哈，小子你真是太好玩了，我越來越想殺掉你了。」
變成黑液的身體比起原本的身體更加跟的上夢魘的速度了。這樣的身體機能讓我感受到勝利的可能性。
「你吃屎吧。」
「你說誰吃屎？」聲音從背後傳了過來，為什麼？眼前的半截夢魘明明還在……
「該不會……」
「對，就是那個該不會，有兩個我，但……」
「要有第三個也不是不行啦，哈哈哈。」這次聲音從左方出現。
我開始感到絕望，這世界果然是不合理的啊！然後我開始被單方面虐殺，經過一次的虐殺就馬上汲取黑液，完全無法反擊。

不知道過了多久，不知道重來了幾次，也不知道還剩多少黑液可以吸收，夢魘終於停下攻勢。
「我膩了，你說你要向這個世界復仇，結果你只是一直被我殺而已，一個少了敵人的世界也很無聊啊。」夢魘舉起雙手，雙手中心的一點正在形成什麼，一把鐮刀，跟我最一開始做的那把形狀一樣，只是它是暗紅色的，一成形後夢魘就丟了過來。
「這是唯一能對我造成傷害東西，等我殺完其他人我會再來找你的。對了，聽說在這遍海洋之後有一個國家擁有13億人口，是嗎？」他轉身背向我。
「對。」我這不是馬上害那13億人口面臨死亡嗎？對不起了………欸？不對，我可以馬上用這把鐮刀把他幹掉才對。

下一秒，被砍成兩段的夢魘在哀號，卻同時在大笑著：「哈哈哈，還蠻痛的嘛，少年你剛剛都怎麼承受這種痛楚的？」
「我的痛覺在左手消失的時候就已經超越理智了，也就是感覺不到痛的意思。然後你為什麼刻意讓我殺掉你？」
「我只是想體驗死亡的感覺而已，不過我還以為我在未來大肆殺人的時候你才會站出來阻止我，沒想到你馬上就擺脫被殺的陰影了，哈哈哈。」
「白痴。」
「雖然沒想到會那麼快就消失，但是無所謂，我剛開始我就說過了，我是無所不在的，只要你們人類還活著就會恐懼，夢魘就會出現！」
「去死。」鐮刀完美的切過頸部，他絕對是我見過最讓人恐懼的存在，我沒有擊敗他，那樣的行為無異於自殺。

「所以說，為什麼我想要向這不合理的世界復仇呢？為什麼我覺得這個世界是不合理的呢？」

「………」荒蕪的聲音。
我開始瓦解，黑液回到它們原本的歸宿，那，我的歸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