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就像隱藏在鏡中的迷霧。
狂風呼嘯著。
今天廢土上的陽光格外強烈，而且不知怎麼搞的，這世界上居然會同時出現兩顆太陽。
其中一個仍然規規矩矩的掛在天上，用她的熱力烤乾地表上的一切。
而另外一個，正掄起顆砂鍋大的拳頭，以勢不可擋的態勢朝我猛襲而來！
「不管妳準備好了沒有，千鶴，我們開始吧！」戴瑞大吼著，一記簡單的正拳筆直揮出，卻彷彿有著隕石般的力道。
好可怕的壓迫感，我明明還沒被攻擊到，但那陣襲來的拳風卻已經壓得我快睜不開眼睛來。
我連忙矮身避開，同時雙手橫握武士刀往戴瑞的下腹斬去。
「什麼？！」但他卻沒有如我預期的斷成兩半，平常削鐵如泥的高周波刀此刻居然只在他的身上留下一道淡淡的切痕而已，我的刀甚至還隱隱有被彈開的感覺。
「戰鬥的時候可別發呆啊！」戴瑞暴吼一聲，一記左勾拳朝我斜斜輝來，猝不及防下，我整個人頓時被打飛了出去。
彷彿是被一輛列車迎面撞上般，我感覺在空中飛了將近有一分鐘那麼久，直到我碰的一聲撞爛了輛停在馬路上的汽車後才停了下來。
「呃…這是什麼怪力啊？普通人的拳頭會有這種力道嗎？」我狼狽的從那輛被撞爛的汽車上跌了下來，呃，剛才那一下可能傷到頭了，我雖然雙腳踏上了地，卻仍然還有種在空中飛的感覺，整個人也暈暈的。
「我身後還有要守護的同伴，所以別期待我會手下留情！」戴瑞說道，一雙燃燒著的手臂橫架在臉前，下顎微微後縮，像是準備要在擂台上大展身手的拳王似的。
「我不管你有什麼理由，總之別擋我的路！」我吼道，腰上一用力從地上彈起，下一刻整個人便往戴瑞衝了過去，手中的武士刀同時颳起一道道的紅光。
拳與刀交擊，迸發出了一陣陣燦爛的火星。
我的刀刃不斷在戴瑞的身上砍出傷口，但讓我驚訝的是，那些刀傷居然在瞬間就癒合了，我甚至還能看見在那些刀傷上，有著無數條細不可見的火舌在爬梭，彷彿縫線一般將那些傷口包覆起來。
「我不是說過了嗎？想要通過我這關，妳可得要再加把勁才行啊！」戴瑞昂然揮出一記直拳，我這次可不敢硬接，連忙脖子一扭勘勘避過幾乎要砸在臉上的鐵拳，鼻子裡頓時充滿著火焰燃燒時特有的氣味。
「不是幻覺，那是貨真價實的火！」我心中一懍，和戴瑞錯身而過的同時反手在他腰上切了一刀，而他也毫不留情的回敬了我一記肘擊，我再一次飛了出去。
「試試這個！」我吐出嘴裡的血，機械弓張滿弦，瞄準了戴瑞……身後那輛不斷漏油的汽車！
「咻」的一聲，箭矢彷彿流光般一閃而過，銳利的箭頭擦過汽車的引擎蓋，幾縷的火星緩緩落到了地上的那灘汽油裡。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我抹掉了嘴角的血跡，看著戴瑞的身影瞬間被暴漲的火勢給吞沒，有句話是怎麼說的？好像叫玩火自焚吧，我想沒有比這個更貼切的形容了。
「沒時間陪這傢伙攪和了，我還得追上九九才行。」我用長刀撐起身子，咬著牙從地上站了起來，可忽然間，一股強烈的危機感彷彿彗星撞地球般，從我的身後排山倒海地襲來。
「搞什麼？！」我連忙回頭一看，只見一輛著火的汽車不知怎麼的，居然在空中飛了起來，而且還不偏不倚的朝我這裡飛來！
已經沒有辦法閃躲了，我咬牙扣著刀柄，雙眼緊盯著那輛飛來的汽車，瞳孔一陣凝縮。
那輛汽車在我的眼中彷彿陷入了慢動作，我看著愈來愈近的車輛，拔出刀就是一陣快斬，空曠的大橋上頓時響起了一連串的金鐵交加聲。
高週波刀何等銳利，那輛車子不用多久便在四濺的火花中化為一地的殘骸，可在飄揚的火星中，卻有一顆彷彿太陽般的拳頭朝我直直揮來！是戴瑞！那傢伙居然還活著！
「好吧，這是你逼我的。」我壓低了身子，高週波刀迅速回鞘，扣著刀鞘的手指接著按下了扳機。
槍吼響起，下一刻高週波刀彷彿猛虎般出匣，突破音障的斬擊揮出，在我的身後留下一道殘陽般的弧影。
「別怪我，這是你自找的。」我吐出一口濁氣，緩緩將刀收回鞘裡，發出一聲清脆的喀聲。
我轉過身去，只見戴瑞單膝跪在地上，他表情漠然的站了起來，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張牙舞爪的在他的身上爬梭著，無數發燙的血跡如噴泉般流瀉在地上，吱吱作響著。
「我的身後還有要守護的同伴，不管如何，我都會拼上一切保護他們的，即使要我犧牲自己也一樣！」戴瑞沉聲說道，身上火光一陣大盛，我瞪大了眼睛看著那些火焰竄入他的傷口裡，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將刀傷縫補了起來。
「你到底是什麼東西？」我看著戴瑞彷彿沒事一般昂首闊步的走來，冷汗頓時不由自主地冒了出來，這傢伙還是人類嗎？
「我是這片廢土的守護者，也是終結妳屠殺之路的那個人。」戴瑞低著頭，他緩緩舉起一隻手，接著猛地握拳揍向地面，一陣劈哩啪啦的聲音響起，無數條的裂紋彷彿蜘蛛網般蔓延開來，朝我的腳下蔓延而來。
「這是？！」我愣愣看著那道迅速擴展的裂縫，還在不明就理時，卻見戴瑞揚起頭，朝我露出了一個意味不明的微笑。
「妳殘忍的殺死了我的朋友、兄弟、還有家人，該不會以為我會這麼容易就放過妳吧？」戴瑞咬牙切齒的說道，拳頭往下一壓，整個手臂幾乎都摜入了水泥的地板，我感覺到腳底微微在晃動著。
「你瘋了不成？難道你想毀了整座橋嗎？」我吼道，努力在左搖右晃的地面上保持平衡，要是真讓戴瑞把這座橋給拆了的話，我可不敢確定自己還能像上次一樣那麼幸運。
「我是不會犯和鑽石狗一樣的錯誤的，他就是心腸太軟了，如果他肯狠下心的話，現在絕對不會是…該死的！」戴瑞低吼道，手臂上的火焰彷彿有生命一般鑽入了地底，無數道的煙霧頓時那些裂縫中冒了出來，彷彿是某著史前巨獸的鼻息似的。
「……」我壓低了身子，擺出防禦的架勢，這傢伙擁有的實力難以想像，天曉得他等會兒會從哪裡、發出什麼樣的攻擊，但奇怪的是，這種不知道下一刻會發聲什麼事的緊張感，竟令我不由自主地感到興奮起來。
殺了他…他擋住了妳的去路不是嗎？就像過去那些人一樣，殺了他吧……
「不過妳放心好了，我是不會和他一樣心軟的，我絕對會親眼看著妳嚥下最後一口氣，睜大眼睛看好了！這裡就是妳最後的葬身之地！」戴瑞大吼著，身上的火焰轟地暴漲了起來，那猛烈的火勢更是延著地上的裂痕朝我一路咬來。
我狼狽的左閃右躲著，感覺呼吸進肺裡的全是灼熱的流焰，那些剛冒出來的汗水甚至還沒落地，就已經在半空中被高熱給烤乾了。
「呼…哈…呼…哈……」我蹲在地上直喘著氣，真要命，要是剛才一不留神的話，現在我大概已經變成燒烤了吧？這傢伙到底是哪來的怪物啊！
「喂喂喂！千鶴，妳聽得到我嗎？我是韓柳！聽到的話拜託妳快點回答！」就在我左支右絀的招架著時，耳機裡忽然傳出一陣女人的聲音，同時一個奇怪的畫面倏地閃過我的眼前……
「真是不好意思，給你們添麻煩了。」我歉然的看著韓柳，她的眼窩上掛著兩個大大的熊貓眼，顯然好幾天沒睡了……
「哪裡，別忘了我可是一名醫生，盡全力照顧病患本來就是我的職責。」韓柳笑著說道，從桌上抽了本厚厚的原文書來看，我這才發現桌上還擺了好幾本書，有心理醫學、藥物理論、人體解剖什麼的應用書籍，看來她是一個相當喜歡讀書的女孩，雖然最後一本讓我覺得有點怪怪的……
「我想要讓自己的醫術更進步，這樣大家未來才能放心的在外面探索，即使受了傷也不用擔心，這裡永遠都會有個醫生等著治好他。」韓柳認真的說著，我看著這個女孩專注的神情，忍不住感到一絲欣慰，那時候果然沒有看錯人……
「我現在有點忙啊！妳有重要的事情就快說！」我大吼著，一個後空翻勉強避開了差點要噴在臉上的火住，但我的頭髮就沒那麼幸運了，幾縷的髮絲還沒落到地上，就被燒成了灰燼。
「我是阿姆斯壯！中士，我就長話短說了，妳失聯的這幾天我們派遣了一支小隊回到避難所裡，結果我們發現除了重要的武器之外，還少了三枝珍貴的藥品！那可是比任何大槍大砲都還要貴重的東西！」韓柳的話還沒說完，聯絡器的另一端忽然插進了阿姆斯壯的粗吼聲，看來他是硬把話筒給搶過來的。
「不過就只是普通的針筒而已吧？我現在正在忙！等我解決了這個渾身噴火的傢伙之後會順便幫你帶回去的！」我吼道，雙手橫握長刀硬是將一條襲來的火龍給砍成碎帶般的流焰，媽的，這傢伙怎麼老是喜歡選擇在最糟的時間出來鬧事啊？
「渾身噴火？中士，妳在說什麼鬼話？妳現在到底在哪？」阿姆斯壯大吼著，有那麼一瞬間我幾乎差點要把耳機給直接扯下來，媽的，要是我被燒死了，這傢伙絕對要負一半的責任。
「等等！我用衛星定位她的位置，看到了，中校，在彩虹橋南面的地方，等等，那個是？！」耳機裡再度傳來韓柳的聲音，我隱約能聽見一陣倒抽口氣的聲音，看來這些傢伙終於是搞懂我到底在和什麼東西作戰了，而且還打得死去活來的。
「那個獨特的紋路…不會錯的！是『鳳凰』，中士，那個傢伙替自己施打了鳳凰藥劑！該死的，還是晚了一步嗎？」阿姆斯壯發出一陣咋舌聲，我沒空去回應他，只能努力在四射的流焰中尋找一線生機。
「管他是鳳凰也好！麻雀也好！這傢伙肯定有什麼弱點吧！」我逮著了一個空隙連忙問道，現在就連想要喘口氣都是一種奢侈，我甚至不敢呼吸的太過用力，深怕一不小心就把那四散的流焰給吸進肺裡。
「鳳凰裝甲是最新一代的戰鬥裝甲，尋常的物理攻擊幾乎不可能傷到使用者，但如果要說弱點的話…我想起來了！當時確實有一個致命的弱點！」韓柳喃喃自語道，我聽了心中不禁一陣振奮，太好了！總算可以不用再一面倒的挨打了。
「既然如此的話就快點告訴我啊！不然我就要被這隻火鳥給烤熟啦！」我大吼著，看著不畏烈焰的戴瑞昂首闊步走來，哼，等等就要你好看。
「聽好了，千鶴，鳳凰裝甲唯一的弱點就是……」就在我仔細聆聽著耳機裡的情報時，一陣黑影忽然籠罩在我頭上，我下意識的抬頭望去，只看見一隻燃燒著的拳頭正朝我的眼前揮了過來。
「！」我嚇得連忙側頭臂開，轟地一聲巨響，戴瑞的鐵拳彷彿是彗星撞地球般深深摜入地面，而我整個人更是被震波給吹飛了出去。
我在地上連續滾了好幾圈，好不容易終於停下來時，我居然已經離剛才的位置有十幾公尺那麼遠了。
「呃，好痛，好像要腦震盪了。」我頭昏眼花的從地上爬了起來，卻感覺眼前的世界還在天旋地轉著，連忙猛甩了好幾下頭，這才清醒過來。
「博士！妳聽得到嗎？快告訴我他的弱點！」我一回過神來便連忙按著耳機說道，但聯絡器裡卻沒有韓柳或是阿姆斯壯的回應，只有一陣寂寥的沉默，以及火焰燃燒的劈啪作響聲。
「聯絡器？！」我愣愣的拔下耳機，看著那只被烤焦了的金屬碎塊在我手中逐漸化成碎屑，一定是剛才和戴瑞錯身而過時被燒壞的。
而那唯一能扭轉乾坤的情報，也隨著灰燼一起煙消雲散了。
「看來我不小心打斷妳們之間的悄悄話了，真是遺憾哪！妳就到地獄去和他們慢慢說吧！」戴瑞捏著拳頭走來，整隻手都包覆在火焰裡。
我漠然看著戴瑞走近，用刀撐著身體緩緩站了起來。
老虎不發威，你真當我是病貓了啊？我瞪著比我高出兩顆頭的戴瑞，握著刀鞘的手逐漸用力了起來。
我們兩個彼此只隔著一步之遙，但卻沒有人再往前跨出一步，一股奇特的氣壓在我們周遭形成，那些猖狂的火焰居然也無法繼續擴張領域，只在我們的身邊圍繞著。
「去死吧！」我們兩個同時吼道，戴瑞的拳頭狠狠砸下，我同時也扣下高週波刀的扳機，兩股火焰頓時噴湧而出，毫不留情的互相嘶咬吞噬著。
「嘰」的一聲刺耳的摩擦聲，我反手將長刀釘在地上，銳利的刀刃在水泥地上扯開一條長長的裂縫後，終於是勉強讓我停了下來。
「呼…呼……」我按著胸口不住的喘著氣，看著被大火肆虐過後的橋面，相信我，老兄，那絕對是你能想到最慘烈的畫面了。不過往好方面想，我終於是能正常呼吸了。
「怎麼？沒招了嗎？」我看著同樣在喘氣的戴瑞，他的臉色看來似乎也是不好受的樣子，果然像這樣的大招還是不能連續使用吧？一想到這我便忍不住笑了出來。
「沒招？妳在開玩笑嗎？剛才那只是熱身而已，現在才是真正的戰鬥！」戴瑞吼道，我瞪大了眼睛，看著那些本來只剩下殘火的餘焰，在一瞬間拔地升起，化為一排排高聳的火牆，將我和戴瑞牢牢的困在裡頭。
「這是一座由火焰打造的擂台，而且這一次，是不會有裁判敲鈴喊停的。」戴瑞沉聲說道，輕輕轉動了下脖子，發出一陣喀喀的聲響。
「妳已經無處可逃了，準備受死吧！」戴瑞緩緩站了起來，這個男人從外表乃至靈魂，都像是一尊永不屈服的鬥神一般。
「好吧，或許我是有些低估你了，你比我過去遇過的每個對手都還要強，強上太多了……」我忽然笑了出來，身體靠著刀鞘站了起來，明明四周都是地獄般的烈焰，此刻我卻感覺內心冰冷無比，彷彿連手腕都結上了一層寒霜。
「哼，所以呢？妳準備好要去死了嗎？」戴瑞低吼道，身子微微拱起，指關節一捏緊，便響起一陣令人頭皮發麻的爆裂聲。
「受死？別開玩笑了，不過你倒是說對了一件事。」我微笑著說道，將高週波刀重新繫在腰帶上，從刀鞘裡正傳出一陣讓我感到無比興奮的脈動。
我緩緩伸手搭在搭鞘上，整個過程從抬手、懸腕、扣把，每個動作的分鏡都乾淨無比，就好像是定格了的電影片段一般。
我慢慢的將刀柄握在手裡，慢慢的將刀推出了幾吋，慢慢的、慢慢的......說不定就連蝸牛走路的速度都比我現在還要快，如果這個世界上還有人會使用拔刀術的話，肯定不敢相信會有這麼拖泥帶水的拔刀。
「就像你說的一樣，真正的戰鬥…現在才開始！」我微笑道，手腕低懸，掌心握著不知何時拔出的刀，刀身上倒映著戴瑞那彷彿巨靈神般的身影。
在我腳邊那些劈啪作響的流焰瞬間被風切給壓熄，只留下一陣淡淡的輕煙。
「不管你準備好了沒有，我們開始吧！」我吼道，腳下一蹬，彷彿砲彈般衝到了戴瑞的面前，手裡一陣翻騰，無數道耀眼的刀光頓時在我眼前綻放開來。
「我會一拳把妳打翻在地！」戴瑞大吼著，雙拳如同機關槍般揮出，火花映著血花，如同流星般墜落在我們的腳邊。
不得不承認，這個傢伙或許是我到目前為止所遇過的對手之中，最強的一個了，他的拳頭相當危險，他身上的火焰同樣不容小覷，還有從他眼神中所散發出來的殺意，這一切的一切，都讓我渾身的毛細孔全都打開了。
「妳休想傷害我的同伴一根寒毛！」戴瑞吼道，有著砲彈般威力的拳頭砸出，我連忙就地一滾及時躲開，同時反手在他的背上深深切了一刀。
戴瑞痛吼一聲，上半身一迴，夾帶著無與倫比勁力的拳頭彷彿流星錘般朝我砸來，而我手中的刀才回防到一半而已。
「嗚啊！」我慘嚎一聲，整個人再度被打飛了出去，血跡彷彿彩帶般從我的嘴角溢了出來。
我看著上下顛倒的世界，只見一輛翻覆的卡車離我愈來愈近，要是這麼筆直的撞上去，我就算沒死，肯定也只剩下半條命了。
我咬著牙在半空中一翻身，及時在最後一刻將姿勢調整了回來，我感覺到雙腳重重踏在卡車的貨櫃上，腳下的鐵板頓時凹陷了下去。
「試試這個！」我強忍著胸口的煩噁感，右手一甩將刀收回鞘裡，左手食指猛地扣下扳機，刀鞘頓時噴出火來，強大的後座力不只讓整輛卡車在地上翻了好幾圈，更幾乎是在一瞬間就將我送到了戴瑞的面前。
「唰」的一聲，我單膝跪在地上，抓著刀的手臂上隱約爬梭著幾道電流，這一次則是輪到戴瑞被砍飛出去了，但這傢伙不愧是個真英雄，兩隻手硬是在地上抓出兩道裂痕來煞車，讓自己及時在摔下橋之前停了下來。
而戴瑞一停下來，居然連口氣也不喘，整個人彷彿火龍一般又朝我衝了過來，看來這一次，他是打算把我給撞到外太空去。
「連一點休息的時間也不給啊？我可是女孩子耶！」我苦笑著說道，緩緩將刀鞘高舉過頭，同時深深吸了一口長氣。
「喝！」我大吼一聲，扣動扳機的同時，猛力將長刀往下一劈，一道肉眼可見的弧光順著我的刀勢，一路割裂著水泥地朝戴瑞轟去。
「我是不會輕易放棄的！」戴瑞高高舉起右臂，緊握的掌心裡彷彿捏著顆小太陽般，對著迎面而來的斬擊全力揮出，空氣中頓時爆出一陣我難以形容的巨響，像是金鳴，像是璃碎。
「我在這裡！」就在戴瑞徒手打碎我的斬擊的時候，我已經高高一躍來到了他的頭上，接著猛地扣下扳機。
一陣槍鳴豪吼，當我碰的一聲踏碎地板時，只見戴瑞踉蹌往後退了幾步，橫架在胸前格擋的手臂上更是多了兩道可怕的創口。
「死吧！死吧！死吧！」戴瑞大吼著，他猛地向後一躍，接著便抬起一輛燃燒著的汽車朝我擲來，然後是在那之後的第二鍊、第三輛、第四輛…….像是小孩子在丟棒球一般輕鬆寫意。
「媽的…..」我愣愣看著那五台倒楣被扔飛的汽車，顫抖著將高週波刀給拔了出來。
「啊！！！」我發出一聲長嘯，手裡刀影翻騰，血紅的刀光不斷閃過，將那些已經報廢了的車輛切成了更細小的碎塊。
「妳是絕對無法通過這裡的！」戴瑞大吼著，他單手撐在地上，下一刻整個人彷彿衝鋒的足球員般朝我猛襲而來，一個全身著火的、猶如火車頭般的足球員。
我雙手握著武士刀咬牙往下一劈，頓時一股巨力從手臂上傳來，我甚至可以聽見手腕上的裝甲發出的碎裂聲，聽到我的肌肉發出的哀鳴聲。
但我終究將戴瑞擋了下來，高週波刀橫架在他的右臂上，不斷摩擦出一陣又一陣的火花。
「我說……」我深吸一口氣，一股難以言喻的力量忽然湧現，彷彿電流般竄過我的全身。
下一刻我握著刀奮力一揮，只聽見一聲金屬哀鳴聲，這個從來不曾後退的男人居然被震退了一小步。
「給我……」我橫握著刀回身一斬，只見戴瑞高舉著雙臂，居然硬是將我的刀給擋了下來，我原本跨出的步伐甚至隱隱被逼退了回去。
「怎麼？這就是妳的全力了嗎？」戴瑞吼道，在四濺的火花中，我彷彿看見了某個奇異的畫面……
「怎麼啦？妳就只有這點本事而已嗎？」我舉著刀苦苦支撐著，兩隻手都已經用上了全力，但對方的刀卻還是在一點一滴的往下壓著，光是在力氣上我就輸了一大截，根本沒有多餘的力氣去反駁他的揶揄……
沒有刀劍相撞的金屬巨響，也沒有兩道鮮血淋漓的傷口，只有男子臉上那妖異無比的笑容，以及一隻扣著我手腕的鐵爪，而我手中的刀，才剛出鞘而已……
「沒了嗎？只有這樣而已嗎？」男子無聊的打著哈欠，舌頭像是蚯蚓似的在刀口上蠕動著，我感覺手腕上傳來一絲異樣的沉重感，男子扣著我的手根本沒用上什麼力，但我卻沒有辦法進一步往前揮刀……
「啊！滾！給我滾開！」我大吼著，雙手再度充滿力量，我握著刀重重往下一揮，不只將戴瑞給砍的退了開來，還在他的臉上留下一道細細的傷痕。
「妳這小王八蛋！」戴瑞揩掉了臉上的血跡，他大吼一聲，雙腳大步邁開，彷彿一頭憤怒的野獸般再度朝我衝來。
「滾開！離開我的眼前！」我大吼著，眼角不知為何竟有些濕潤，但高舉過頭的長刀依然牢牢的抓在手裡，隨時就要往前砍出。
可我這一下卻沒能砍實，就在我準備揮出這一刀時，戴瑞雙腳猛地加速，瞬間矮身衝到了我的眼前，下一刻我整個人的視野頓時高速旋轉了起來。
「妳死定了！」戴瑞爆吼著，像是摔角選手般抓著我的腰猛力旋轉著，我只感覺一陣頭昏眼花，接著整個人便像是火箭一般飛了出去。
「別又來啦！」我在空中發出一聲慘叫，一仰起頭便看見一副畫著徵兵廣告的招牌近在眼前。
機會！我故技重施，碰地一聲雙腳再度重重踏在招牌上，高週波刀同時還刀入鞘。
「我一定要想起來！我一定要知道自己是誰！」我大吼著，將全身的力量集中到腳上，接著重重一蹬，招牌被蹬碎的同時，我也已經來到了戴瑞的面前。
他肯定沒有想到我會這麼快又殺回來，連忙將雙手橫擋在臉前，我不禁露出一絲微笑，果然是拳擊手的職業病，我猛地扣動扳機。
刀身噴吐出一道烈焰，狂猛的刀勢自左下往右上斜斜劃出，只見戴瑞從嘴角嗆出一縷沸血，原本用來防禦的雙臂被硬是盪開，露出了門戶大開的胸口。
「遊戲時間結束了！」我大吼著，左手猛地插進了戴瑞的心口裡，帶著袖刃的那隻手！
銳利的刀刃毫不廢話搗碎了戴瑞的心臟，我看著戴瑞難以置信的瞪大眼睛，那禁錮著我的高聳火牆頓時瓦解、崩塌，最後熄滅，一點也不剩。
「該...該死的，所以...即使有了這樣的力量，依然還是不夠嗎？咳咳！」戴瑞咳著嗽說道，我輕輕旋轉著袖刃，彷彿還能聽見一聲哀鳴聲從那破裂的心口傳來。
「你的夢想會隨著你的死一起破滅。」我冷冷說道，正準備抽回手時，戴瑞忽然一把按住我的肩膀。
「或許...不會，妳不要以為我會這麼輕易就放棄希望了…因為，我已經守護了在身後的夥伴了。」戴瑞虛弱的說道，但他的嘴角卻仍然微微揚起，牽動出一條驕傲的弧度。
「你應該也知道吧？九九...那孩子從英克雷那偷來了兩隻藥劑，我告訴他...如果五分鐘後我沒有出現在基地，他就會讓貝雷疏散所有人，並且...咳，並且讓夏洛克使用那最後的裝甲......」戴瑞虛弱的說道，我看見他的身上緩緩燃起一縷金色的火焰，那耀眼的金芒順著他的手臂爬上我的肩膀，我卻感覺不到任何被火燒的痛苦，只感覺到他按著我的肩膀的手逐漸失去力道。
「現在...夏洛克應該已經著裝完畢了，靠著那股力量，這片廢土...這個世界，將會繼續下去......」戴瑞說道，我卻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那金色的火焰幾乎吞噬了他的全身，微風一吹拂，便化為了一地蒼白的灰燼。
「你是誰？」我扣著刀壓低了身子，瞪著眼前這名壯碩的男子，他穿著一件普通的黑色背心，渾身的肌肉像是把貨車輪胎燒融後填塞進去似的，他緩緩收起了打出去的正拳，一條手臂上爬滿了憤怒的青筋……
「但只要能殺得死人的，大砲和刀有什麼差別？如果只用一分的力道就足以殺死一個人了，又何必執著於百分之百的力量呢？或許妳應該用刀的角度來思考拳頭。」戴瑞建議道，我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看著他再度一拳把鑽石狗轟飛出去。和之前比起來他算是進步許多了，這次硬是在擂台上撐了三分鐘才被ＫＯ掉，以前他甚至連三十秒都撐不住……
「妳辦到了，我就知道妳辦得到。」戴瑞笑著說道，朝著我豎起大拇指，他的一隻眼睛差點被打瞎了，身上的肋骨也斷了好幾根，但他卻沒有忘記要笑，以及當他一拳將霸王揍飛出去時的感覺是什麼……
「或許，我開始有點頭緒了......」我按著已經不再抽痛了的太陽穴，此刻我的眼角也已經不再有淚，但那把長刀，卻然仍緊緊握在我的手中，血紅的刀身上，倒映著我憔悴的臉龐。
「拜託了，請告訴我，我猜錯了吧，事情不是我想的這樣對吧？」我緩緩站了起來，機械似的將刀收回鞘裡，雙腳不由自主地邁了開來。
○
等我回過神來時，竟發現自己不知何時正站在一間廢棄的加油站前。
我木然地看著只剩下招牌的加油站，但我卻根本不曉得自己是如何來到這裡的，但，那又怎麼樣呢？
彷彿是某種直覺般，我不經意的撇向了一旁的廢棄建築一眼，在一處碎裂的窗台邊，倒插的玻璃上，正卡著條染血的紅色圍巾。
「吱呀」我輕輕旋開了門把，踏進門的同時，下意識的伸手去按在牆上的電燈開關，詭異的是，房裡的燈居然真的亮了，即使它看起來隨時都會熄滅。
我默默走了進來，我已經不在乎房間裡的擺設了，但我卻不可能忽視地上的那一灘血跡，還有血跡主人那驚恐的表情。
「你受傷了。」我看著九九靠在牆邊，他一手緊緊按著腰際，從裡面不斷滲出紅色的血來，在他的腳邊，則倒了一頭變種的巨鼠，巨鼠的頭上，嵌著一顆小小的彈孔。
「不要過來！妳這個惡魔！」九九哭吼著，顫抖的雙手平舉著手槍對準我，槍口卻在不斷搖晃著。
「冷靜點，九九，我可以幫你，你受傷了不是嗎？我可以...」但我的話卻還沒說完，一陣槍聲猛地響起，將一幅掛在牆上的油畫打成了碎片。
「不要靠近我！千鶴，妳怎麼可以做出這種事來？他們...他們都是妳的朋友啊！妳們不是一家人嗎？」九九喘著氣吼道，即使他的表情想要裝作憤怒，但他的語氣依然透露了他心中的恐懼。
「我知道，或許事情看起來有點詭異，呃，應該是非常詭異，我也知道你肯定嚇壞了，但我發誓，我絕對不會傷害你的，好嗎？」我試探性的說道，緩緩往前踏出一步。
「碰」的一聲，我的腳邊頓時多出一個彈孔。
「別過來！不要再靠近了！我會殺死妳的！」九九大吼著，泛著淚的眼眶緊盯著我不放，手裡的槍口微微冒著煙。
「把槍放下來，九九，我可以解釋一切的，我知道自己之前可能做出了某些事情，某些糟糕透頂的事...但我發誓，那絕對不是我的想法！我需要你的幫助！拜託了！」我哀求道，又是往前跨了一步，一盆早已經枯死的不知名植物頓時被攔腰打成兩段。
「拜託了，我求你，聽我說好嗎？」
「碰」一顆掛在頭頂上的電燈泡被打碎，如雨點般的碎玻璃澆在我身上，我卻沒有任何的感覺。
「我們不是家人嗎？家人不是應該要互相幫助嗎？」
「碰」一具掛在牆上的滅火器被擊中，從裡面不斷滲出陣陣的白煙來。
「九九，我求你，我需要你的幫助，請你幫幫我！」
「碰」一道血痕緩緩在我臉頰上綻開，從裡面滲出一股悲傷的紅來。
我默默看著同樣低頭不語的九九，如果那些記憶、那些畫面都是真的，如果我真的不是我一直所相信的那個人的話...不！不會的，不會是這樣的！
「千鶴，妳真的...是千鶴嗎？」九九抬起了頭，一張因為過度悲傷而擠不出一絲表情的臉看著我，只剩下一對瞳孔依然張大著。
「當然是我了！我好像想起來了，你還記得我教過怪盜劍術的事嗎？那時我一直搞不懂為什麼他會想學，所以我問他了，我問他握劍的理由是什麼，你知道他是怎麼回答的嗎？他說啊...」我努力試著回想著，試著從那些紅色的片段中尋找回憶，即使那些記憶都令我心碎不已。
「是為了保護重要的人，對吧？」九九緩緩閉上了眼睛，一顆淚珠順著他的臉頰跌落在地上。
「沒錯！太好了，你還記得！你還知道我想起了什麼嗎？讓我慢慢說給你聽吧，不過先讓我替你處理一下傷口，好嗎？九九？九九？」我驚喜的問道，正想伸手扶九九起來時，卻被他一揮手給拍掉。
「那麼，現在，該是輪到我保護重要的人了！」九九再度張開了眼睛，我愣愣看著他舉起了手槍，等等，事情不該是這樣的！
「妳殺死了我所珍惜的每個人，千鶴，妳或許仍然是千鶴，但我很清楚，我認識的那個千鶴已經死了！」九九吼道，握著槍的手不再有半點動搖。
「等等！住手！別這麼做！」我連忙高舉雙手，但九九卻沒有要放下槍的意思，他深吸了一口氣，像是下定了決心般。
「千鶴，我很抱歉，但...我必須這麼做，這也是妳教我的，不是嗎？」九九苦笑著說道，一陣危機感倏地從我腦海閃過。
「住手！不要開槍！」
「再見了，千鶴！」
「碰！」
「噹！」
我愣愣站在原地，感覺呼吸從來沒有如此粗重過。
一顆冒著煙的彈殼緩緩落在地上，發出風鈴般的脆響。
「不...不...不！不！不！」我哭吼著，丟下了手中的武士刀，九九表情茫然的看著我，握在手裡的槍緩緩鬆脫，喀喀一聲摔在地上。
「為什麼...千鶴，我還以為...妳值得信任...」我衝了上前，一把抱住九九逐漸失溫的屍體，卻挽救不回他那歸於黯淡的雙眼......
「我真的不曉得該怎麼感謝你們，不，我想光是感謝可能遠遠不夠表達我心中的感覺，不過我還是想說，謝謝你們。」九九抓著頭髮說道，他的眼睛裡終於又找回一個孩子該有的光芒了，即使這個孩子曾經在黑霧裡迷失了自我……
「找到了！我們找到那個避難所的入口了！就在地下室那裡！」怪盜和九九興奮的跑了過來，黑子則是好奇的跟在他們身後，似乎不曉得他們在高興些什麼……
「哪，拿去吧，織好了，就當作是我送你的生日禮物吧，這樣以後你就不用擔心會被誤認了。」我笑著將一條剛織好的紅色圍巾套在九九的脖子上，他則是興奮地不停跳上跳下著，怪盜靠在一旁的牆邊，對著他的兄弟緩緩露出微笑……
「我到底……幹出了什麼好事？」我顫抖的跪在地上，但這一次，我再也說不出話來了。
只有無法遏止的眼淚，彷彿潰堤般從我的眼角湧出，落在地上，摔碎成一地不可辨識的哭嚎。
創作內容
【生存本能】 (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