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內容

5 GP

夢(原創短篇)

作者:西瓜│2016-05-28 20:57:35│巴幣:10│人氣:174
安安我好久沒更新了喔(?)
這次就來放個原創吧,是拿來參加學校徵文比賽用的,
但是因為太晚才開始寫了,導致整篇看起來有點殘缺不齊。
小屋太久沒更新了,所以只好先拿這篇來止血囉(欸)


 
  一切都很平穩。

  景色、眼神、味道、聲音還有呼吸,全部都像陷入了沉睡一般,安穩得過了頭。只有純粹的水平線,沒有波動,毫無雜質。

  白色的,慘白染上了整個空間,未曾被染指過的潔白是唯一的色彩。它是被詛咒的,長年累月地不斷於此徘徊,就在這裡。

  時間?大概是凍結的。時鐘的指針停在原地,像失去了生命。連空氣也是固定著,搬不走也推不動,更別說是呼吸了──都睡著了。

  經常,這裡一直都是如此。讓這裡活起來的魔法?有的,每天總有一小段時間,這裡會從睡夢中醒來。

  現在。

  「喀」的一聲,波紋在水面上升起,將平穩破壞了。有人闖了進來,時間開始流動,於是空氣也是,一個一個地從夢裡醒來,各自有了些生氣。

  「我來了。Meru。」

  女聲迴繞著──是沒有抑揚頓挫的,她對著房內說著。手闔上了門,腳步聲隨即響起,她往裡頭走。從她的視線中看見了房間的擺設,那裡有一張大床,旁邊則擺放著一張椅子。她走到椅子那兒,坐下。

  「歡迎!」

  聲音從床上流瀉而出,朝著她的耳裡鑽入。答話的人躺在床上,正虛弱地笑著,被稱作Meru的人也是位女孩。她對於訪客的到來十分快樂,笑意滿盈。

  而她看著Meru,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也沒多說什麼。那個眼神並非是有何所求,僅僅是盯著她看而已。

  「那個……真是抱歉,還是只能這樣接待妳呢。」

  Meru愧疚地說著。身為主人而沒有盡到接待客人的職責,她十分在意這點。她偷偷用眼神觀察對方,而視線中的人搖了搖頭。

  「不會,妳還是休息吧。」

  謝謝,Meru說。歉疚消失了,笑容又回到了臉上。

  沒人說話,兩個人之間奏起了一小段沉默。她們通常是如此,即使一個字都不說,也不會覺得尷尬。來訪的女孩幾乎不主動開口,只會在臥床的女孩說了話之後回應她而已。

  眼神是交會著的。就算沒有表情,也沒有動作,從眼瞳裡依然可以讀取出許多訊息。她懂這個人,她也懂眼前的她,這樣已經很夠了,可是總有些事得要用說的。

  「今天的天空是什麼樣子?」

  拋出了問題,Meru笑咪咪地看著她。她很少被允許外出,可以見到的世界只侷限在這裡,故此對於外面相當嚮往。

  「很美麗。」

  實在是太簡短了,拜託具體一點吧!Meru抱怨了起來。來訪的女孩點了點頭後,閉上了雙眼。視野遂告黑暗,她要把影像從腦海裡取出、攤開,回想起那片屬於今日的天空。

  她吸了一口氣,語氣裡帶著些微的溫柔。

  「萬里晴空。天空的藍是澄明的,在萬物之上而綻放。雲朵映出了潔白,它們很少,稀薄得像要消失殆盡,但卻又用白渲染著天藍,相互纏繞,不斷地延伸到遠方去,直到隱沒在穹頂下。太大了,廣闊得不知令人如何是好。」

  不知為何,女孩的話語有著一股神祕的力量。答者將記憶重現,而聽者沉醉在其中。變得可視了,方才還不在的,可天空確實正在眼前快速重組著。

  「哇──我看見了!」

  一點一滴,想像中的天空成真了,映入了她的眼簾之中。Meru臉上的笑容更加燦爛。即使未曾親眼見證過那樣的湛藍,也未曾親手收藏過那樣的純白,可是她還是從她的言語間知道了,知曉她所認知的天空。

  可是究竟會伸展到哪裡呢?沒有一個確切的答案,但至少一定是很遠很遠的地方,天空會要把大地包起來的吧,將地上的一切都包裹在懷裡。Meru想著。外頭的世界果然很浩大。

  「真的是十分美麗呢。真希望以後也能看見和今天一模一樣的景色!」

  在聽見了Meru情不自禁的盛讚與期待之後,女孩搖頭了。

  「Meru,那是不可能的。」

  Meru瞪圓了雙眼。她很意外女孩會說出這種話,雖然她臉上還是毫無表情,但是能從眼神中感受到堅決和不可否認。

  「咦?為什麼?」

  「那個天空是屬於今日的,沒辦法再次在來日重現了。妳能看見的僅僅是幻影,是由我編織而成的幻覺,我只是將之展示在妳面前。縱使妳爾後看見相像的天空,也絕非是剛才的天空。」

  女孩淡然地說著。對她來說,流逝了便是離開了,而且再也不會回來。

  「那這樣會很可惜的吧。」

  Meru的眉梢微微地垂下,訴說著失望之意。如果不會和它再相遇了,那麼它帶給自己的那份悸動所留下的缺憾要用什麼來填補?很難的,要補上這個洞肯定是難事。

  「只要永遠記得就可以了。」

  像是可以讀取心靈一般,女孩一言道破了Meru所擔憂的事情。因為實在是太過直接了,腦袋一時無法處理得當,而讓Meru愣住了。她不認為女孩說的話是在開玩笑。

  「嗯……怎麼說都太難了,應該很快就會忘記了吧?」

  女孩又搖了頭。

  「沒錯。但是如果在心裡刻劃了億萬次的話,那要永遠記得也不是天方夜譚。」

  她每說一個字,Meru就愈被她吸引住。在旁人聽來像是吹牛的事情,在她身上全然不是同一回事。是真的,她能夠記起來。女孩的眼神如此告訴她。

  「……是這樣啊。」

  好想知道訣竅是什麼!假使自己學會了那個方法,那麼不管是什麼景象都能收藏在心底了,就連剛才看見的蒼穹也是,一定也不會忘記的。Meru在心裡想著。

  正當Meru想要出聲,多問女孩一些問題時,她卻站起身子來。時間到了,女孩每次來探望她都不會待太久,大概也是考慮著她的身體需要休息的緣故。

  「今天就到這裡了,Meru。再見,我還會再來的。」

  話才一說完,女孩便踏步向門走去。Meru把湧到喉頭的話吞了回去,還是改天再問她吧。說實話,她也有點睏了,剛才的談天讓她有些疲倦。

  「再見。」

  Meru向女孩揮了揮手,替她送別。她清楚地聽見了關門聲,還有那慢慢變小、直到消失的跫音,一切都告訴著她女孩已經離開了。

  有點孤單呢。她對著空氣喃喃自語。

  回想起自己和女孩的相遇──女孩敲門,而她應門,就單純是這麼平凡的事情。

  女孩是個神祕的人,Meru對她的來歷所知甚少,不過當第一眼見到女孩的時候,就知道女孩了解她,而她也理解女孩,兩人宛如是同一個人一般。

  很奇怪吧?她也這麼認為。女孩的容貌對她來說是陌生的,但是卻帶給她無比的熟悉。只要想到這點就覺得心安了。

  明天一定要問她,問出那個訣竅!Meru想著想著,精神已經抵抗不了睡意了,意識便溶入了黑暗之中。

  於是,停擺了。沒有事情是活著的。

  一切又陷入了沉睡,魔法的效力沒有在這裡徘徊,隨著訪客的告別而離去。
 
──幕間
 
  「結果出來了。」

  「大概剩下幾天?」

  「根據儀器的推估,應該還有六十八天吧。情況可能會變。」

  「……是嗎。真是不幸啊,明明還只是個孩子而已。」

  「你感傷起來了?哈哈!真不像你!」

  「喂,看到她全身插滿管線,毫無意識地躺在那裡,這樣有點情緒起伏也不行嗎?說到這裡,完全沒感覺的你才是惡魔吧!」

  「生老病死我看得太多啦。有感覺是好事,最近人性在我身上怎麼找都找不到了。不過心情不好歸一回事,工作還是要認真喔。」

  「我知道啦。不過……六十八天對她來說也是件苦差事吧,如果我是那個樣子的話,寧願一死了之。」

  「好啦好啦,廢話就到這裡了。回去工作吧。」

  「嗯。」
 
──
 
  「我進來了,Meru。」

  一如以往,伴隨著一聲問候,女孩準時前來探訪。

  「歡迎!」

  Meru看著她坐入位子,暗付著話題該從哪裡開始。今天她還是得窩在床上,身上總像穿了一襲由病與衰弱製成的衣裳,無時無刻都抱病在身。

  不過自小就不斷和病魔爭鬥的她,這種事情已經司空見慣了。她今天打算一直和她聊天,連破碎的間隙也不放過。

  首先是最重要的,第一個問題。

  「那個啊,妳應該看過很多很多、不勝枚舉的事物吧?」

  「我不能說親眼見過那些事物,也沒辦法保證我的所見是繁多的,但是我確實把那些我所珍愛的都烙印在心上了。」

  「那麼那麼!妳還能像昨天那樣,把那些妳所記得的讓我看看嗎?」

懷抱著期待而說出口,Meru希望聽見女孩的回答是可以。她的世界只在這個房間裡面,她想看得更多一些,想再像昨日一樣看見更棒的事物──她所能依賴的只剩她了。

  「妳試著說說看吧,畢竟我不知道妳想看到什麼東西呢。」

  「那麼……螢火蟲?怎麼樣?這個可以嗎?」

  女孩點頭,但是停頓了一下,似乎正在思索著要如何說比較好。然後,她吸了一口氣,將雙眼閉上。

  Meru正仔細聆聽她將要脫口的話語──同時那也是她的世界。

  「天空拉下夜幕,靜謐的森林裡有條小路,它和樹木們玩著捉迷藏,一路蜿蜒繞去了溪邊。清澈的小溪流淌著冰冷的河水,撈起它們而任由從指尖中流失,這還不夠──赤裸著雙腳,踏入了溪床之上,就踏在細碎的石子之上。

  雙眼看的一直是夜色,不過有東西悄悄地改變了。因為太過於寂靜,所以唱了首無形的歌,微弱的聲音成為喚醒光芒的助手。像是來實現願望一般,寶石輝映著五彩,從四面八方飄盪前來而斑斕著,螢光在空中流轉,照耀了古老的樹木和千年不斷流往的澗溪,用盡生命的火,來給所有思念點上一炷希望。」

  女孩說完了,她睜開眼看著Meru。而Meru的眼裡看的並不是女孩,是她以言語所編織而成的景緻。她看見了流螢飛舞著,在未能觸及的那端閃耀,最後在生命的終末止息了,如一個一個的夢想般逝去。

  閃閃發光的,女孩的世界向Meru展示著無窮的魅力。

  「這樣,可以嗎?」

  女孩的疑問將她帶回現實。

  「何止可以,簡直太棒了!妳其實是魔術師吧?太厲害了!」

  Meru笑著說,她的意識還留在那裡,腦袋還有些昏沉。而女孩聽見了這番話後,露出了淡淡的微笑。

  這下子Meru完全從女孩的世界回來了,她好驚訝女孩居然也會有情緒的波瀾,那肯定是Meru在她身上看到過的唯一一個表情,而且看起來十分溫暖,和煦的溫度像是直接碰觸到心窩一般,熱呼呼的。

  可以的話,真想珍藏起來。她這麼想,這時才想起最重要的目的。

  「對了,昨天妳說了『永遠記起來就好了』,那有什麼訣竅嗎?」

  「訣竅?我不知道,但是每次當我想要記起什麼的時候,我會對著它揮一揮手。把這一眼當成在和它說再見──那是最後看它的機會了,我得想辦法在印象還沒被拭去前描繪出來,就在心的畫布上。」

  Meru似懂非懂地點著頭。好像很簡單,不過真的做起來的時候能夠順利嗎?她看著自己的手,如記憶中一轍的蒼白,連握一枝筆的次數都能用手指頭算得出來。

  「嗯……我應該做得到吧?」

  「一定沒問題的,因為就連我也做到了。」

  Meru把手伸到女孩的面前,輕輕地揮動著。她要記起來,記起這位女孩──努力地、拚命地在心上複寫。女孩的髮色是黑藍的,滑順整齊的短髮散在脖子附近,那是Meru記起的第一個畫面。

  眨了眼,畫面卻消失了。果然沒辦法一次就成功呀。Meru露出了惋惜的笑容,或許裡頭還有著對自己的責備。

  「沒關係的,多試幾次就可以熟練了。」

  「嗯,謝謝妳的鼓勵!我會試到成功的。」

  Meru握緊了手,雖然對一般人來說是很輕鬆的事情,但卻耗費了她大多的氣力。

  「我有事情要跟妳說。」

  女孩的目光不在Meru身上了,飄向了虛無。Meru聽著,從女孩的眼神中看見了沉悶的元素,她感受到了這件事情是重大的,

  「再過六十八天,我就得走了。」

  聲音確實傳進耳裡了,即使想要擺脫也是痴人說夢,畢竟它都已狠狠咬上了心頭,利牙前端的毒液注入體內,一點喘息的空間也不留給Meru。
 
──幕間
 
  「那孩子的狀況怎麼樣?」

  「沒有變化。不過她也真是特例,那種病本身就很稀有了,而她能撐到現在真是奇蹟。」

  「是啊。最讓人匪夷所思的是,病狀的惡化就像沙漏在倒數一樣,相當穩定。」

  「我所照顧過的人已經多到算不出來了,倒是沒見過比她更讓我印象深刻的。唉!只能說命不好,註定跨不過這個難關。」

  「她的家人呢?」

  「她沒有家人。最初是被遺棄在路邊,找不到父母所以只好送去孤兒院。從小就受病魔折磨,一直流連在醫院和院區之間。到了前幾年,病情急轉直下後便開始住院,已經換了七八間醫院。」

  「雖然這樣說很勢利,但她的費用是誰出的?一般的孤兒院沒辦法負擔那麼沉重的支出吧?」

  「幾乎是院方自行吸收的。大概都是看到她的模樣,心腸軟下來了吧。」

  「……是嗎。那這樣吧,這孩子在這裡的費用請讓我來出。」
 
──
 
  「Meru,我又來了。」

  「歡迎。」

  已經變成日常的景象在房內上演著。自從女孩說出宣言後過了二十九天,女孩依然很少表露出情感,但微笑的次數愈來愈多了,言語中常夾雜著溫柔。Meru很喜歡這個變化,至少不再是一成不變了。

  不過當Meru要求女孩施展她的魔法時,她的語氣是一定會變回去的。

  「妳的身體有好點了嗎?」

  「嗯……我想應該普普通通吧?不太能分辨得出來呢……畢竟我也不懂健全的身體是什麼樣的。抱歉。」

  女孩沒有回應。

  不過似乎是真的變糟糕了。Meru自己也知道要康復應該是不可能的事情,所以並沒有特別在意。她通常都把注意力放在女孩的世界裡,因為那裡實在是有著太多色彩了,總能讓她心情好起來。

  而且她更在乎的是,要如何在剩下的時間內記起女孩所有的事情。明明每天都會見面,但是為何她的樣子一直是模糊的呢?還是沒辦法好好地把女孩完整地回想起來啊。

  「別說這個了。今天請妳說夕陽和蟬吧!我很想要見識外頭的盛夏呢!」

  闔上雙眼,女孩從心底拾起了夏天的碎片。

  「夕陽就掛在天邊,橙紅的光芒猶未隱去,餘熱仍然親近著大地。收起了陽傘,直視著餘暉,夕日正一步一步往西邊沉落,再過不久一定也會和水平線相交的。影子已經沒有比例了,向後頭伸得長長的,只剩這兩個人了,如果緊抓著不放的話,總會看見結尾的吧。

  一只烏鴉從天際飛過,烏黑的身影劃開黃昏,啞啞地鳴叫著。那是沒辦法預料的,一小陣微弱的暖風拂了過來,在紅霞之下的暮色開始搖晃著──這時下起了蟬聲的雨,大顆小顆的雨滴啪噠啪噠地拍打在地上,震耳欲聾的蟬鳴成群成群地掠過街道。太過強烈了,像是要讓誰記住一樣,那道聲音不斷重疊啊,為了西下的夕暮送別,也為不到三十日的生命哀歌,別忘記了。一瞬後卻又止息噤聲,哪裡也瞧不見牠們。」

  夏天的溫度籠罩在周圍,蟬鳴的雜鬧振動在耳邊。Meru露出滿足的笑顏,這次也好好地見過暑夏了。

  「好美麗,還是一樣厲害呀!」

  作為回應,女孩笑著。Meru閉上了眼睛,細細品嘗著頃刻前的餘溫。

  不管是誰都沒有說話,任憑時間走遠。女孩看著Meru,就像在看著自己一樣。不需要特別專注,也不用耗費心神,只是自然地望著而已。

  在經過良久的沉默後,Meru開口說話了。

  「那個……真抱歉呢,我已經有點累了。」

  「那就不打擾妳了,我先走了──」

  「請先等一下!」

  話才說到一半就被打斷了。女孩停下嘴巴,聽著Meru要說什麼。

  「在妳走之前,請再讓我試試。」

  Meru睜開雙眼,伸出手,輕柔地向女孩揮著。慢慢地,畫筆在心上開始繪著,女孩的藍黑短髮很容易就畫出來了,接下來的步驟是什麼呢?以前都會在這裡停下,但是今天的感覺不一樣,可以的,還可以多畫一點。

  勾勒出沒有贅肉的臉,線條框出了耳朵,皮膚是白皙的。嘴巴是小巧的吧,嘴唇上透著朱紅,看起來很健康。再來呢?沒辦法了,已經想不起來了。她並不難過,反而對這樣卓越的進步感到開心。

  「我記起來了!雖然還不是全部,可是我可以畫出更多了!」

  「恭喜妳,Meru。總有一天,妳一定也能成功描繪出來的。」

  「希望能再快一點呢,畢竟時間已經不多了……。」

  「別想這麼多,先休息吧!妳不是很累了嗎?先這樣囉,我走了。」

  「嗯,請慢走。」

  門扉被掩上了,幾乎沒發出任何聲音。在女孩離去後,沒用多久時間Meru就睡著了。

  還有三十九天。
 
──幕間
 
  他站在病床前,床上的人全身被插滿了導管,只有那樣做才能維持生命。床上的人是位女孩,陷入昏迷了很久,看起來很平靜。

  劃掉今天的那一欄,「三十九。」他在心裡唸著。沒有其他方法可以救她了。

  身為一名醫生,他卻沒辦法救人。當然,他救過的人比救不活的還多,多上了幾百倍,但眼睜睜看著生命消失總是刻骨銘心的,就像夢魘一般如影隨形。

  現在也是。

  眼前的人還有呼吸,但氣息已經很微弱了,此後的每一天也會衰竭下去,直到把表上的欄位全都劃掉為止,她會眠去,進到睡夢裡,然後再也不會醒來。

  可是,或許不醒來是好的。

  他離開了那裡,離開了平穩的病房,那裡只有被詛咒的白,還有一成不變的景色,連一點起伏也沒有。
 
──
 
  好累。不行,再撐一下,女孩要來了,她來訪的時候該醒著的。Meru努力撐開雙眼,維持住自己的意識。病魔在看不見的地方肆虐,她卻束手無策。

  「Meru,我來了。」

  比起平常還要早,女孩就進到了房間裡。自從她說了要走之後,每天都會比前一天還要早來看Meru。如果Meru說她累了,女孩就會自己離開。

  「歡迎……雖然我很想跟妳聊天,但是身體好像不太允許呢……現在連說話都很吃力了……」

  「沒關係。今天妳想要看些什麼?」

  「請妳為我說說花朵吧,拜託了。」

  女孩坐上椅子,思索著要從哪裡擷取片段。想清楚之後,她張開嘴說著。

  「遠遠地就眺見了色彩,那是一座迷宮,用花海所圍成的迷宮。六道木是引路人,純白的小花盛開著,歡迎任何人的到來。在枝蔓之上攀爬,牽牛紫色的眼睛注視著,一路繞著天頂迂迴,蓋住了天,卻藏不住生機。

  仙丹花憑依著赤紅,粉蝶閃耀著水藍,兩人一起嬉鬧跑跳,彎過了一圍又一圍花牆。每到一個死角,花朵們都擁簇在一起,用密麻的枝條和繁盛的花卉封住路口。走入了迷宮的核心,看見激烈的火紅綻放著,像要把空氣也灼燒起來一樣,玫瑰是生在烈焰中的皇后,沒有其他人可以挑戰她的嫵媚了。她……嗯?」

  她停了下來,注意到了一件事──Meru已經睡著了。她知道Meru的病狀一天一天地在惡化,而自己和她相處的日子也不多了。

  該叫醒她嗎?不好,讓她休息吧。

  她靜靜地看著Meru,像在看著自己一樣。忽然間,Meru猛地睜開雙眼,讓女孩嚇了一跳。

  「抱歉!我居然睡著了……我不該睡著的,原諒我!」

  「沒事,不用那麼緊張,我沒有生氣。」

  Meru愧疚的神情和緩了許多,但自責依然寫在臉上。

  「那個……我想,以後我沒辦法再聊天或眺望妳的世界了……身體好沉重,現在無時無刻都想睡覺。」

  「我知道。」

  「就算這樣……」Meru停頓了一下,才繼續說道:「請妳還是要每天來看我,拜託了。」

  「我不會因為任何事而不來的。Meru,妳放心吧。」

  露出了欣慰的笑容,Meru伸出手揮著,視線聚焦到女孩身上。

  「在妳離開前,我一定得記起妳呀。」

  露出有一點逞強的笑容,Meru盡力地描繪著。

  這天她畫出了眼睛。眼瞳是烏黑的,是水汪汪的雙眼,在那深處裡隱藏著許多秘密,因為過於神秘,而使人移不開注意力。

  還有十天。
 
──
 
  日子過去得很快。

  對兩人都成為習慣的日常仍然上演著。女孩來了,十、九、八到七,Meru還能醒上一小段時間,在睡著前努力記憶著女孩。女孩走了,六、五、四、到三,Meru幾乎是沉沉睡去的,但是吩咐了女孩一定要叫她起床,Meru還沒能記起女孩。

  還剩兩天,女孩叫了Meru,可是她沒有醒來。女孩在房內坐了一下,之後就走了。

  在剩下一天的時候,Meru是醒著的。她興奮地說她已經記起女孩了,完完整整的,絕對不會有誤差的。女孩給她一個微笑,作以報答。抵抗不住睡意,之後Meru又睡著了。

  女孩要離去的那一日終究還是來了。

  「Meru,我進來了。」

  「歡迎!」

  好久沒有響起的招呼聲迴盪在房裡,Meru看起來很有精神。兩個人相視著,最初的那句話是從Meru口中說出來的。

  「妳可以……帶我走嗎?」

  「妳在說什麼啊,Meru。怎麼想都是不行的吧?」

  「啊哈哈……說得也是呢。那麼,妳能再給我說最後一個我想看的事情嗎?」

  「那是什麼呢?」

  「夢。說一個最真實的夢吧。」

  「那明明就是你所經歷過的。不正是現在嗎?」

  「是這樣嗎?」

  「沒錯。」

  Meru露出了悲傷的神情。

  「我有點睏了。」

  「這次睡著,就再也不會醒來了喔。」

  「那也沒關係,因為妳也要離開了吧?」

  女孩點頭。Meru很想止住的,止住不斷從眼眶中滾落的淚水,明明一直想著不能哭的,但是還是忍不住而落淚。心頭在發燙,無可言喻的感覺在身體內奔流。

  「這次輪到我來說我的世界了。」

  「妳說吧,Meru。」

  「那是一個女孩的樣子,藍黑的短髮是她的標誌,她既不高也不矮,身材有點偏瘦,清澈的黑色眼瞳總是望向遠方,俯瞰過無數景色……不,她不是去看,她的世界是想像出來的。即使和親眼見證相似的仿冒品,但是她的世界很綺麗,色彩流落在其間,一切都是創造出來的。」

  嗯,從很久以前就注意到了。為什麼女孩會讓自己如此熟悉呢?全部都知道的吧。

  「沒錯,Meru。女孩不是魔術師,單單只是作著幻想的夢而已。Meru,我離開並不是我要帶妳走,而是妳帶我走啊。」

  女孩的樣子似乎變得鮮明了。Meru的世界正和女孩重合著,就在這裡,這個房間之內。

  「我好累,也好睏了。」

  Meru的眼皮已經闔上了。淚水依然流淌著,但是內心已經不像剛才激烈了。

  「我知道的。」

  「告訴我名字吧!這樣我才能替它命名,完整它存在的意義。」

  Meru肯定是知道的。

  女孩的回答並沒有特別大聲,但是卻格外的清楚,確實傳進了她的耳裡。

  「我的名字是──」

  不會再有下一個女孩了,甚至說女孩根本就不存在。

  Meru沒有再睜開眼睛,睡著了。

  那句話會收藏在她的世界,不斷地在心裡響徹。

 
  「我的名字是──Meru。」

 
  一切都很平穩。心臟不再跳動了,儀器上的心音圖飛躍出了水平線,室內的白色看起來不像被詛咒著。

Meru最後笑著。
引用網址:https://home.gamer.com.tw/TrackBack.php?sn=3204442
All rights reserved. 版權所有,保留一切權利

相關創作

留言共 2 篇留言

中二И小屁孩
精心種出的一棵洋蔥(?)要好好品嘗

05-28 21:26

西瓜
哇居然還有人會看我ㄉ文
U點感動~05-28 23:55
中二И小屁孩
想當初閣下的妮姬文可是小弟每日的動力來源[e16]閣下ㄉ文超讚der~

05-28 23:59

西瓜
是喔XDD謝謝!
後來要考學測了就專注在課業了,
所以入坑很深的作品,感覺都隨時間慢慢淡了~(名正言順退坑)
現在有學校了就比較輕鬆
可能會再寫文吧XD(不過甚麼類型的還沒想到)05-30 14:50
我要留言提醒:您尚未登入,請先登入再留言

5喜歡★kufufu69 可決定是否刪除您的留言,請勿發表違反站規文字。

前一篇:【ラブライブ!】橘子(に... 後一篇:Nayluz 01 - ...

追蹤私訊切換新版閱覽

作品資料夾

e12344888各位讀者
都市奇幻懸疑喜劇《魔都妖探》Case 9連載開始。歡迎舊雨新知都來小屋坐坐!看更多我要大聲說昨天16:51


face基於日前微軟官方表示 Internet Explorer 不再支援新的網路標準,可能無法使用新的應用程式來呈現網站內容,在瀏覽器支援度及網站安全性的雙重考量下,為了讓巴友們有更好的使用體驗,巴哈姆特即將於 2019年9月2日 停止支援 Internet Explorer 瀏覽器的頁面呈現和功能。
屆時建議您使用下述瀏覽器來瀏覽巴哈姆特:
。Google Chrome(推薦)
。Mozilla Firefox
。Microsoft Edge(Windows10以上的作業系統版本才可使用)

face我們了解您不想看到廣告的心情⋯ 若您願意支持巴哈姆特永續經營,請將 gamer.com.tw 加入廣告阻擋工具的白名單中,謝謝 !【教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