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什……什麼?她不是記起來了嗎?為什麼還……
「我……我不懂妳的意思?」吳佳鈴顫抖的語氣讓柳靜依的視線離開了窗,她轉過身看著眼前從小一起長大的好友臉上有著莫名的恐懼,讓她心中有所不安。
「這樣說好了,我記得妳說要慶祝我明天要結婚了,所以要跟我一起聊天一起睡,說什麼是單身告別夜。」
這……這不是先前的……。
吳佳鈴靜靜的聽著柳靜依說的話,想從中了解現在的情況。
「可是為什麼我一覺醒來卻在三年後,而且我還記得妳訂婚了?只是為什麼我都沒見到書文呢?照理說,我們應該已經結婚了吧?不懂……」
柳靜依緊抓著頭,臉上的痛處讓她五官都快擠成一團,吳佳鈴見她快昏厥過去,趕緊繞過床攙扶著她,讓她能坐上床休息。
「妳沒事吧?有沒有怎樣?哪裡不舒服嗎?需不需要我叫醫生來?」
吳佳鈴邊問邊伸手想按下緊急鈴,可是柳靜依卻一手抓住了她,一手護著頭輕晃著說:「不……我不要緊的,只要休息一下……一下就好……」
話未說盡,更強烈的巨痛來襲,柳靜依難以忍受的趴在床上啜泣著,吳佳鈴見情況不對,趕緊伸手按下緊急鈴。
「依依……妳還好吧?」
吳佳鈴的叫喚無法傳進正忍受痛苦的柳靜依耳裡。
而在門外等候的人,見著醫生跟護士那緊張的神情也忍不住心中的擔憂都跟了進來,大夥一進門就看見柳靜依痛苦難耐的在床上滾著。
正當大家要抓住柳靜依的身子,讓她能接受醫生治療時,柳靜依突然睜開眼與白齊仁四目交觸。
奇怪的事情發生了,柳靜依竟突然平靜許多,臉上雖然還有著冷汗,可痛苦的神情卻消失殆盡,只見她不斷伸長著左手,想要握著白齊仁的手。
她臉上的渴望與哀求讓所有人心中有著不捨,當白齊仁想伸手接下那被需要的手時,突然聽見——
「我們……我們永不分離……不論生死……都要在一起的……這是你答應過我的……不是嗎?」
啊?我答應的?她在說什麼啊?
白齊仁不懂柳靜依的話,可在場除了他之外的所有人,都明白柳靜依的意思,了解她究竟在說些什麼。
因為,這句話在三年前的那天就一直反覆出現在柳靜依地喃喃自語中。
「我……」白齊仁正想開口問出心中的茫然,柳靜依比他快了一步——
「……書……文……不可以……不可以拋下我……」
……
「啊!依依……」
「天啊!依依……醒醒啊!依依。」
「姊!」
「不!不要啊!」
柳靜依昏厥攤在床上,所有人都慌張了起來,只有站在一旁的白齊仁看著那隻落在床邊的手,剛剛是那麼努力的伸長想要握住他,可卻沒想到——
原來,在妳眼裡我是另一個人,一個妳已經收藏在心底的人。
病房內的慌亂與不安跟白齊仁心灰意冷的漠然有著強烈的對比,他獨自一人離開了病房,他終於明白自己根本不屬於那房間裡的人群,因為他們永遠都看不見「白齊仁」只看得見「書文」,而這樣的體會讓他莫名的忌妒與無奈。
安慰著吳佳鈴的許傑森看見白齊仁離開了病房,他待愛妻情緒較平穩,意會自己要出去一下後,他便走出病房尋找白齊仁去。
當許傑森往電梯方向走去,就發現白齊仁正坐在電梯前的椅子上,一附無力又失魂的痛苦模樣。
他緩緩走到白齊仁身旁,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後便坐在一旁。
兩人都沒開口說話,可沉默中卻帶著無奈以及一股叫做「朋友」的氣息,許傑森在等他平靜,而他在努力讓自己平靜。
「我……真的跟那個叫做『書文』的人長的很像嗎?」
白齊仁一開口就讓許傑森無力的笑了一笑,他嘆了口氣無奈地從口袋裡取出黑色皮夾,由裏頭拿出一張有些皺摺的相片。
「我想與其用說的,不如讓你看一下還比較快些。」
白齊仁看了一眼許傑森後才接下那張相片——
相片裡有六個人,許傑森抱著吳佳鈴而柳靜依卻被另一個與自己相似的人摟著,還有一個笑著很陽光燦爛的男子跟一個俊美的短髮女孩站在後頭。
「這……」抱著她的應該就是書文了吧。
「你應該猜的出來誰是書文吧!」看白齊仁錯愕又驚訝的神情,許傑森相信他知道了。
「嗯……真的跟我非常像,我想我得回去問一下我爸媽,看看我有沒有失散多年的兄弟。」竟然,會有這麼相似的人。
「呵,你還會說笑啊!那受到的打擊應該不算很大才是。」
「……?為何這樣說?」
白齊仁不解的看著許傑森臉上異樣的神情,突然間覺得自己似乎被他看透了一般,有種莫名的不安與不悅在心中慢慢醞釀著。
「你的態度,讓人不難發現你對依依的心意,尤其是當她誤把你看成是書文時,你臉上的神情就徹底洩漏了。」
這傢伙……
白齊仁不悅自己被一個認識不到一小時的人如此看透,可卻又對這認識不到一小時的朋友有著讚賞。
「照片裡的另外兩人是誰?」
白齊仁打從心底不希望再討論自己對柳靜依的感覺,因為其實連他自己都還沒有真的很了解,當然更不希望被別人討論著。
而許傑森明白白齊仁是故意要跳開話題,他也無意揭發別人的心事,自然順接著他的話下去。
「站在我身旁的男人叫做高達奇是書文的死黨,而站在依依身後的叫做方諾,是依依在打工時認識的好朋友……這張照片是在依依結婚前一個禮拜拍的。」
許傑森最後的話,讓白齊仁臉上的錯愕掩飾不住眸底閃過的失望與心碎。
他再看看照片裡的柳靜依與書文,他能明確感受到這兩人彼此之間的愛意有多濃烈,因為就算是拍照,也能感受到他們的眼裡似乎只有著對方,兩人的笑容燦爛又帶著強烈的幸福,更像是有著對彼此的呼應。
「那……他呢?」為什麼柳靜依在醫院那麼多天,都沒見到他出現。
如果,他們真的那麼相愛的話,為什麼他會沒有來照顧她呢?
「你是問書文嗎?」
白齊仁點著頭,算是回答了許傑森的問題。
可沒想到許傑森卻突然靜了下來,白齊仁一直遲遲未聽到答案,於是收起納悶的心情抬起頭就看見許傑森臉上的痛苦與難過。
「怎麼了嗎?」
「你想問如果他們既然那麼相愛,為什麼書文都沒有出現,對吧!」
聽的出來許傑森的語氣裡有著哽咽,白齊仁靜靜看著他之後才點著頭回:「嗯。」
「書文之所以沒出現,是因為他已經死了……在三年前,已經死了。」
啊!?
無法預料的答案讓白齊仁張著嘴、睜大的眼看著許傑森。
許傑森見他的反應,只無奈又無力的苦笑著,因為其實到現在他也不能相信,書文就這樣死了。
※ ※ ※ ※ ※
吳佳鈴眷戀地看著柳靜依沉睡的容顏,聽著淺又長的呼吸聲讓她能真實的感受到眼前的睡美人是真實的活著,而她也堅信緊閉雙目的人明天醒來告訴她:「佳佳,我們去喝咖啡吧。」
她迷戀的看著熟睡的柳靜依,暗自對著她訴說——我永遠都會陪著妳的,不管是五年還是十年,甚至是二十年還是三十年,我都會一直一直陪著妳,所以妳一定要平安開心的活下去。
沒多久柳逕豪輕輕的打開了房門,深怕會吵醒了病床上的人,所以小心翼翼的走到吳佳鈴身旁。
當他看著床上的人睡的很沉時,雙眸有了些許安慰也有些許的嘆息。
「……姊……我從小就愛看姊睡覺了。」
「我也是……」吳佳鈴牽起柳靜依的手,將她的掌心貼在自己臉上,藉由溫度傳遞心中對柳靜依的關懷。
「每次看著她睡,就好像看見了天使一樣,總會讓人覺得安祥、覺得舒服。」
柳逕豪點著頭,嘴角揚起滿足的笑意。
「小時候,我真的以為姊是天使,而且我老是跟幼稚園的同學說我姊姊是天使下凡呢。」
「哈哈!真的嗎?」
「嗯,可那時同學們都會笑我說我在說謊,後來我有一次趁姊睡覺時,偷偷帶了最不相信的幾個同學回家看,結果隔天大家都相信……相信我姊是個天使。」
突然,他們兩人不再開口說話,只是靜靜的看著他們最愛的人熟睡的臉龐,此時他們的心中只有祈求老天讓他們心中的天使能擁有幸福燦爛的笑容,而不是有著孤寂的身影跟哀愁的神情。
……。
「對了,大家都在外頭等妳,因為姊醒來只有妳跟她對話過,醫生想了解情況……我們也想知道。」柳逕豪輕拍著吳佳鈴的肩膀說著。
「嗯。」吳佳鈴輕輕起身,離開了病床旁的椅子。「依依,等等我再來看妳喔。」
她眷戀的多看了幾眼後,才隨著柳逕豪離開了病房。
此時安靜的病房沒有強烈的陽光,只有一道由窗簾縫細溜進來的一絲光線輕輕落在柳靜依的臉上,彷彿被溫暖的掌心呵護著一般,她那沉睡的臉微微揚起淺淺的笑容。
——就像天使站在溫暖又耀眼的光芒下,綻放著安祥又寧靜的微笑。
《未完待續。每周三、周日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