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在病房外，柳清智不斷的左右來回的走著，臉上的焦慮與不安是越走越沉重。
「逕豪，佳佳說她什麼時候會到？」
面對柳清智不知道第幾次的問話，柳逕豪依舊很認真的回答：「佳鈴姊剛下飛機，所以沒有辦法給我很確切到的時間，但說她會立刻趕過來的。」
「喔，嗯……」
坐在一旁的白齊仁納悶的看著他們一直重複對話，他真的越來越搞不清楚這一家人究竟是發生什麼事情。
照理說，昏睡了許久的柳靜依能醒來應該是值得慶祝高興的事情，可這一家人卻在歡歡喜喜的開門後，看見柳靜依靜坐在床上的樣子，就全都把歡喜丟在一旁，立刻變得既恐懼又害怕的模樣。
這家人，真是我見過最怪的一家人了。
白齊仁看著從早上柳家人跟醫護人員出來後就一直關著的房門，心中其實多少也有些感覺——不過，柳靜依的樣子真的有些奇怪，感覺很平靜卻又覺得好像是個沒有靈魂的洋娃娃，沒有感情的看著窗外，眼睛連眨一下都沒有，真的……很怪。
不明白的白齊仁只能選擇安靜的坐在一旁，雖然很好奇柳靜依的狀況，也很納悶柳清智一直問的「佳佳」是什麼人，可他卻沒有勇氣問，因為他覺得柳家人四周正有一股叫做「你敢靠近就要有心理準備」的暴風正在醞釀，而他的第六感更告訴他，催化那暴風更強大的要素會是他自己。
唉，這家人真是怪又難稿。
「但是……」我想我更怪吧！竟然，為了一個素不相識的女人，每天都來醫院。
「唉。」
柳逕豪看著坐在另一旁自言自語又一臉憂鬱的白齊仁，他抿了抿嘴，心中有種讓他很驚訝的想法——也許，我應該去跟他說說現在情況。不對！我為什麼要跟他說現在的情況呢？可是，讓姊變成這樣的又不是他，他只是長的像「他」罷了。
但是……
就在柳逕豪陷入天人交戰的同時，張春蘭突然站了起來，展露出這些天第一個算是笑容的笑。
「佳佳。」
一聽見張春蘭的叫喚，其他三人都隨著她的視線看去——
「佳佳妳終於來了。」
「佳鈴姊。」
這女的就是他們一直在等的人啊？
白齊仁看著眼前的女人留著俐落短髮，身材高挑，看起來是很漂亮，但他不懂為何他們對吳佳鈴表現的彷彿就是看見了救世主一般，這讓他非常好奇。
許傑森感覺有人一直注視著他的未婚妻，他直覺的隨著視線而去，看見坐在椅子上的白齊仁，他睜大了眼，伸手偷偷拉著吳佳鈴的衣服。
吳佳鈴茫然看著臉上有異樣的許傑森，她跟著許傑森專注的方向看去——「天啊！書文？」
吳佳鈴的大喊，讓柳清智等人都刷白了臉，而白齊仁聽見這名字，更是無奈的翻了翻白眼，無聲的嘆著氣，緩緩起身走向吳佳鈴。
「妳好。」
白齊仁伸出的友誼之手，但因為吳佳鈴太過注視著他的臉而沒反應，所以在一旁的許傑森主動的握上他的手。
他明白未婚妻現在腦袋瓜已經一片空白了。
「你好，我是佳佳的未婚夫，我叫許傑森，我們都是依依的好朋友。」
白齊仁看著許傑森握住的手，對眼前的男人態度他非常讚賞也充滿好感；也許是因為這些天只有他給了好回應、也或許是因為他身上有種穩重的體貼吧。
白齊仁真誠的揚起嘴角笑著：「你好，我叫白齊仁。」
許傑森見白齊仁的笑容，嘴角也微微揚起，他感覺白齊仁身上有著熟悉的影子可卻又似不同，充滿矛盾的感覺卻也不會讓他感到排斥。
柳逕豪看著他們兩人的互動愣了一下，隨後想起了重要的事情，趕緊拉著吳佳鈴走到病房前。
「佳鈴姊，妳最好快去看我姊，她樣子除了很怪之外，還有……」
一聽見好友有異樣，吳佳鈴拋掉了剛剛的錯愕，慌張的抓的柳逕豪的肩膀，「還有怎樣？」
「這……」
柳逕豪被吳佳鈴緊抓的有些痛，許傑森見狀趕緊跑到吳佳鈴身邊，要她冷靜點。
而一直在沒開口的張春蘭，攤坐在椅子上顫抖的聲音說著：「醫生說……依依的……記憶……會恢復。」
——什……什麼？
吳佳鈴與許傑森心中對這樣的答案非常錯愕，他們雖然已經打算讓柳靜依知道三年前的事情，可卻沒有預料會提前發生。
「這下，真被阿奇那傢伙說中了。」許傑森心中默默嘆著。
「那……她現在是恢復記憶了？」吳佳鈴好似剛找回了聲音一般，啞著音虛弱的說著。
「不知道。」
啥？「不知道？」許傑森跟吳佳鈴互看了一眼，對這樣的回答覺得很怪異。
「因為……我們沒有勇氣去問，只要……只要妳打開那扇門，妳就會知道為什麼我們不敢……不敢去問了。」
吳佳鈴看著柳逕豪指著的病房，她突然覺得門的另一邊會是另一個世界，尤其是當她握上了門把，心中更是有這樣強烈的預感。
「阿森。」
「嗯？」
「打電話給阿奇，叫他東西用好就來醫院一趟。」
「喔！好。」
吳佳鈴輕輕轉開了門把，在推門前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說給許傑森聽一般：「順便，連方諾也一起找來好了。」
說完，她深呼吸了數次，才打開門走了進去。
門外的四人看著她踏進去的背影，都覺得那纖細的肩膀不該有那麼大的壓力，可卻又覺得這世界除了她能踏進去外，就想不出還有誰能走進去了。
所以，他們四人只有帶著坎坷不安的心情，看著吳佳鈴走進病房，隨著緩緩關上的門，他們的心中都充滿著對上天的祈求與渴望。
——除了一臉茫然看著他們的白齊仁。
※ ※ ※ ※ ※
一踏進病房，吳佳鈴心中的緊張和恐懼反而消退了不少，並不是因為迎接她的景象是充滿陽光、平靜的病房。相反的，病房內窗簾緊緊相擁，遮住了外頭溫暖的陽光，房內的燈也都關著，整個病房都呈現著漆黑、幽暗的孤寂氣氛。
看著默默坐在床上，背對她看著窗簾像似發呆的柳靜依，吳佳鈴突然覺得這一切熟悉了起來，一種讓她思念又讓她難過的回憶終於又在眼前重演了。
「依依……」吳佳鈴走到床邊，輕喚著彷彿還在夢境裡的人。
等了幾分鐘後，柳靜依轉過頭看著吳佳鈴，沒有血色的臉上掛著輕柔又無力的笑容，「妳來了啊。」
吳佳鈴微微笑看著眼前的柳靜依，眼裡的疲憊多了一道懷念的神情，因為她已經快記不得這個善良體貼但又固執任性的好友那雙靈活大眼是多麼耀眼，她也幾乎忘了好友笑起來會讓人有種放鬆心情的溫柔。
「妳……都記起來了？」
柳靜依看著吳佳鈴有些害怕又有些期待的語氣，笑容更深了。
「妳覺得呢？」
模擬兩可的回答，讓吳佳鈴皺了一下眉頭，可是看那熟悉的笑容，她輕嘆著：「妳還是一樣愛打啞謎。」
「呵。」
「那妳到底是記起來了還是還沒？」
吳佳鈴拿起鐵櫃上的水杯裝水，因為她聽見柳靜依的聲音有些啞，猜的出來她是太久沒開口說話也太久沒喝水了。
「妳還是老樣子，凡是都要很明確。」
柳靜依接下水杯，輕酌了一口，黑白分明的雙眼溜呀溜的看著吳佳鈴輕嘆的表情。
「妳這樣回答，是表示妳都想起來了？」
「沒有。」
茫然的臉彷彿有無數個問號的吳佳鈴，不明白柳靜依的意思。
沒有？怎可能，既然都會說我還是老樣子……。
「怎了？妳怎一臉好像踩到『黃金』卻又不敢說的樣子。」
……
「妳……」
「我怎囉？是變可愛還是變美了？妳這樣睜大眼睛看著我，不怕阿森認為妳是同性戀嗎？」
這種個性、這種說話的語調……「妳已經恢復記憶了。」
吳佳鈴的結論讓柳靜依忍不住笑了。
看眼前好友越來越納悶的表情逐漸有了怒火，柳靜依才收起了笑容，可是嘴角的笑意仍舊還在。
「妳還想笑多久。」
糟糕，佳佳生氣了！
「哎呀，沒有啦！我只是覺得好久沒有跟妳『玩』一下了咩。」
玩一下？
柳靜依笑的天真無邪，右手食指在頭頂隔空畫了個宛若天使光環的圈圈，吳佳鈴瞬間不悅的心情消失殆盡——因為這舉動是他們兩人之間的默契。
吳佳鈴無奈的搖著頭伸手挽著柳靜依，三年來真正的幸福與滿足在她的臉上有了最真實的寫照。
「妳終於想起我是誰了！終於，妳不會再用那種害怕被欺騙、害怕傷害人的表情看我了。」
「對不起，這些年真的辛苦妳了。」
「辛苦？我並不覺得辛苦，我只是好捨不得妳……好捨不得妳的笑容妳的開朗就這樣消失；我真的好懷念以前的一切，我們是多麼開心、多麼愉快的過著每一天，可是突然有一天……」
見吳佳鈴斗大的淚珠不斷落下，柳靜依趕緊抽了幾張面紙擦拭那屬於她們兩人的友誼珍珠。
「我現在不是好好的嗎？妳就別哭了，我還有事情想問妳呢。」
「有事？」還有什麼事情啊？
吳佳鈴淚眼汪汪的看著柳靜依下床，站到窗戶前那一語不發的背影，她的心突然間隱隱作痛著。
為什麼一個從小開心的人，會有這種孤寂的背影呢？
「妳剛問我記憶是不是恢復了。」
「嗯！可是妳說沒有。」
「與其說沒有，應該說只有一半。」
一半？什麼叫做一半啊？
吳佳鈴越聽越不懂，「什麼意思？」
輕拉起一邊的窗簾，窗外地陽光灑落在柳靜依纖細的身子上，深邃的眼眸似乎在說明她正思考著如何說出現在的情況。
「依依？」
「我想問……書文人呢？」
《未完待續。每周三、周日更新》
創作內容
《再見。愛》No.11
小說(2004-2011年間作品) (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