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落入地平線,宛如融解了什麼的橙橘色幻影在建築物林立的巷道之間漫開,液體似的流光壟罩這個城市,沿著蛛網般的街道悄悄地、在人們的腳下被裁剪開來。
不知何處吹來的風把煩擾了鎮日的黏膩吹散,在迅速沉入黑夜的城市之中,竟也有些沁人肺腑的寒意。
稍不留神,皎白的光暈出現在烏雲後頭,鄰近森林的郊區漸漸地人煙稀少起來。
其實該遠離郊區的,在這種時間點早都走的不見蹤跡,餘下的自有他們的理由存在,無論枯燥乏味抑或冠冕堂皇。
對於那些厭煩商貿地帶的人聲嘈雜的住民,市區與郊區之間的過渡帶在種種地緣因素之下,成為規模可觀的住宅區。
外牆老舊、水泥斑駁的公寓,華美典雅的別墅,尋常民房,在這個區域各據一角,形成建築物交錯的紊亂景象。
紊亂的不只是這裡的模樣。
由於處在尷尬的過渡區塊,這裡非但沒起到緩衝的作用,倒是成了郊區那些盜匪們眼中的大肥羊。
每年每月受治安不良所苦的居民人數不增也不減,然而沒有改善,總令軍警安心不下。
尤其最近,或許該說近幾個月來,郊區似乎被甚麼奇異的「東西」給纏上了。
既無人目擊、證據也不確鑿,猶如蠢蠢欲動的惡意潛伏在墮入無邊黑暗的街頭巷尾。
但是、糟糕的事情確實接二連三地在持續發生。這是不爭的事實,血淋淋的攤開在軍警相關人員的眼前。
取代一陳不變的搶案,最近刺痛軍警的耳朵與心神的,是一起又一起聽似相同的人口失蹤案。
——黑城郊區的連續失蹤案。
受害人彼此之間並無共通點,唯一有跡可循的線索是他們在遭遇不幸前,都出現在黑城的郊區過。
除去黑城本地的居民,亦有部分來自其他城市。因此才會顯得嚴重,甚至引得人心惶惶。
因為甚麼原因使這些受害者會在黑城郊區出現,乃至於遇害,此時此刻並不那麼重要,官方唯一確定的也只有一點。
犯人是隨機犯案的。
假設他們的「假設」是正確的——所有失蹤案的犯人是同一個的話——那麼至少他們知道了這些案件並非單純的特殊個案。
然而,被害人之間沒有共通點,犯案時間也不存在任何的規律,說是有目的之預謀犯案也不全然像是。
一般而言,綁架他人的首要目的無非是勒索大筆金錢。但是直至現今為止,距離第一名報案者所陳述的事發時間,也已經過了三個月有餘。
報案人是主動報案的。據其口供,他們並未收到任何求救訊息,也沒有接取到來自犯人的威脅;換言之,他們都是自行發覺被害人受害的。
使整件案子陷入膠著的,除去越來越多的人被捲進這起連續犯案之中,缺乏目擊者、資訊大量不足也成為極大的阻力,甚至軍警只能依循案件發展想找出任何蛛絲馬跡,卻阻止不了悲劇一再發生。
令人倍覺弔詭的便是這點了。
既無表示任何求救,犯人甚至也沒有想要勒贖的意思,被害人如果察覺如此,早該自行逃脫——而被害人久未回歸,是因為甚麼呢?
又或者,犯人其實並不只有「一個」?
設想了這麼多的可能性,卻絲毫沒有半點進展,將官方也搞的精疲力盡。
最後,他們也只能以退為進,在郊區增加幾名常備軍的成員巡邏設防,增加眼線、減少案件的發生率而已。
× × ×
虛幻的月影穿過水泥牆上的破痕,流進燈光忽明忽滅的空間裏頭,皎潔的圓潤徜徉於地面之上,毫無知覺地被灰暗的血紅汙染。
水泥堆砌起的中空立方體幾乎空無一物,光源惟有以外層膠膜破損、裸露出銅線的電線吊掛著的燈泡提供。
燈光閃爍不定,令人心神難安。
身著白色的連身洋裝的女子來到此處,她手中似乎提著甚麼,踏出略微不安的步伐走進充斥著奇怪的鐵銹味的空間。
——今夜,在那裡,少年依舊存在。
女子第一次看見他時,是七天前的凌晨,少年被她的同夥們帶了回來,此後就一直維持著這樣的姿態與立場,與今日沒什麼不同。
自從少年成為「他們」的實驗目標,女子多次目睹他們為了想要「成功」而進行的行動,以及討論中偶然聽見的事實。
她從頭到尾都沒有出聲、亦沒有對少年做甚麼。
一直以來,她因個性膽怯、內向,因為喜歡群居而對「人類社會」抱有近乎憧憬的愛慕,她被認為是無用的,受到「他們」的保護也被無視唾棄。
而少年的血也從來不曾沾染上她的手——即便對於這件事情,他們從來不曾制止或嚴禁她一同參與。
他們對一名僅有血肉之軀的人類。那種種的行徑,是即使以殘暴形容,都有過之而不及。
用利刃劃破體膚,以開水燒灼皮囊,他們使盡一切本事、取得所有工具,讓少年的生命猶如天花板裸露出的鋼樑上吊著的那顆忽明忽滅的燈泡一般岌岌可危。
以不殺死他為前提之下,窮盡一切地虐待。
言語上、精神上,心靈上、肉體上。任何可以被破壞的東西,那些無形的事物,在少年的眼中仿如被灰霾吞噬的光影。
全都不復存在了。名為百足的那名女子如此心想。
她不知道,究竟是少年毅力強的驚人,還是他早就對疼痛麻木不堪。明明才過七天,對從來不曾探究人世險惡的人來說,短暫的七天。
熬過了虐待、撐過了暴行,她知道他如何被對待,一次比一次更加地駭人聽聞。
小腿前方佈滿的孔洞,是鐵釘嵌入後再拔出的傑作。
失去腳趾的腳掌、被硬生生以鉗子夾斷手指的手掌,斷面呈現噁心至極、乾癟的肉裏頭的血液是缺氧的暗紅色。
穿破肉體的森白骨頭是從身體裡頭貫穿的。
少年自己的骨肉,成為破壞他的最後一項工具。
其實還有太多,但她不願,亦不想再去回想那些畫面。血液噴濺,狂妄的笑聲響起。
她向前走去,帶著幾乎不該存在的憐憫,不應擁有的愧疚,走到了少年的前方不遠處。
如同斷了線的人偶,少年坐在木椅上,束縛於椅背的手腕被麻繩磨破了皮,染成汙穢的紅。
就在她的腳步又往前一步的同時——
少年的身子猛地震顫抽動,急促地喘過氣,然後緩緩地抬起臉龐。
她看見自己的身影倒映在那雙金黃的眼眸之中。
——她曾經目睹少年的臉龐露出彷彿看見怪物的畏懼與惶恐。
而如今,少年沾染了自己的血的臉龐,已經看不出一絲一毫的情緒。並不是隱藏,而是徹底的失去了。
比絕望更加深沈的黑暗,猶如野獸伸出的利爪撕碎了他的未來、他的希冀,甚至是他的一切。
他嘗試動了下自己的身體,不出他所料;果然不可能那麼快被放過。疼痛已經感覺不到了,他不敢低頭看自己殘破不堪的身軀。
所以他強迫自己往前看。
可笑的是,他只是因為沒有退路,才選擇了這個結果。
百足對少年而言是極其陌生的,即便他多次在那些人的身影之中瞥見她。身形、外貌,或是氣味。就連她表現出的這沒有根據的善意,全部都未曾見過。
或許該說,他在他們這邊,只有沒日沒夜的惡意,像漆黑的瘋狗啃噬他的血肉。
那是濕黏稠膩的猶如泥沼一般,幾乎將他逼入死路、足以取人性命的惡意。
她令處在將死之際的他感到迷惘。
不知有何目的,她用從外頭商店偷回的人類的食物及飲品茶水,餵飽他因連日飢餓而疼痛的胃腸,滋潤那幾乎要被血腥味堵塞的喉頭。
少年知情,她跟他們是一夥的。是那群對他做盡殘虐之事的人的夥伴。
而對這樣一名陌生女子表現出不知虛實的善意,會貪圖這樣的溫暖,甚至稍微能夠因此緩解些絕望的自己,少年覺得慰藉的同時,莫大的可悲隨之襲捲而來。
就像他們說的一樣,這樣子的自己不過只是窩囊的活著,與寄生蟲渴求呼吸與進食並無差別。
沒錯,就像他們說的一樣——
事情會變成這樣,是因為自己的錯,是因為自己真的…既軟弱又無能吧?
以前,那些鄰居、那些人,也這樣說過……
說著、那個叫灯珸的孩子,毫無膽量與勇氣。
以為能夠一直這樣活下去的自己,愚蠢的無可救藥。
「明天,他們一樣會來找你。」
在一片靜默與死寂對峙之時,那名叫百足的女子開口,嗓音如同清脆的琉璃劃破寧靜。
她佇足在少年前方,遮擋住他的視野絕大部分。而少年眼中雖有她的存在,神情卻枯槁的像極了再也無法點燃的灰燼。
百足的表情不知為何地有些哀傷。
眼前的少年分明與她毫無瓜葛,緣份淺的單薄淺的可憐,這使她意識到自己表現出的一切顯得虛偽甚至膚淺。
她是加害者的共犯,而他是被害者;他們之間的聯繫是以無數傷痛與血肉所連接起的。
少年曾經淒厲的哭喊,而她聽見了他們癲狂的笑聲。
「…到那時候…他們會問你、想不想要活下去。」
即便是聽到這裡,少年依舊不為所動。彷彿他早已知道了,這樣子的發展。
或者說,這樣子的結果。
沉默,無語,與深淵相視著的無助與絕望,填滿少年被狠狠掏空的心智。
——空虛無我,比躺在老舊儲藏室地板上被灰塵覆蓋的木偶,更加難堪更加醜陋。
徒有外表那漂亮的皮囊,剖開肚腹之後卻空無一物。
然而,聽聞了百足這番話語,少年卻只是揚起唇角,稍稍咧開嘴。
猶如春季盛開的繁花一般、明媚而不艷俗的笑意,綻放在他乾涸死白的嘴唇上。
百足無法揣度少年的心思,但隱隱約約有股不安的情緒,在她胸中盤繞而起。
明明與她毫無干係,但她卻想挽回少年,撫平他絕望而深沉的思緒。
「你…」
亮藍色的曈眸捕捉到少年嘴角莫名的笑意,百足稍微有些不安,她又開口。
其實她並沒有深究自己為何要這麼作。即使毫無立場,甚而沒有理由,以她的身分而言,她完全沒有必要這麼做。
「沒有掛念的人了嗎?」
少年嘴邊的笑意如同花朵凋零,表情像墜入冰窖那般,與其說是恍然大悟,不如說是震驚。
那句話使他憶起了七天前發生的事情——
在那個時候,自己所做出的決定。
「…我…」
他開口,聲音勉強恢復了,雖然並不好聽。
幾個身影在他腦海深處若隱若現。
那就像是在泥沼中使勁翻攪,淤積的爛泥被翻起了,將水用的汙濁騷亂。
那些人,是他的——
「不…不行、我…」
如果在這裡就放棄,至今為止的一切。
「我、還有…」
就全部失去意義了。
百足走向前,她伸出手,白皙的仿若虛幻的指尖碰觸到少年的髮絲,因為沾上乾涸的血液而呈現暗紅色的光澤。
少年因為這突如其來的舉動而停下呢喃。
「沒事的。」女子如此說道,聲音溫柔。
她撫摸他的頭、他的髮,他的臉頰,毫不在意碰觸到仍舊濕潤的血痕。動作輕柔的像微風吹過湖面,在少年的心底深處激起漣漪。
諸多無以名狀的情緒在他心中成型,層層纏繞盤旋變成暗潮洶湧下的漩渦。
「我只是希望你能夠維持這樣而已。」
彷彿看穿少年眼底的複雜思緒,百足如此老實地坦承。即便與誰背道而馳,但她踏出的步伐平穩、果斷,絲毫沒有半點猶豫。
維持這樣?
這樣悽慘而渺小,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現下?
「比起擁有強大異能的那些人…像你這樣子溫柔、堅強的孩子,我不忍心。」
少年下意識地認為她誤會了。她所說的、她口中的那個人,怎麼聽都與自己半點關係都搭不上。
就像「他們」說的……他不過只是用最不堪的方法貪求呼吸、進食,是軟弱而無能,什麼都辦不到的人。
與她說的溫柔或是堅強大相逕庭。
少年不是謙虛,而是下意識地排斥,或許說,拒絕這份由衷的讚許。
「我不忍心看著像你這樣的孩子無辜死去。」
目睹那撫摸著自己的頭髮的女子,少年被她溫柔的微笑用得有些目眩神迷。
明亮,柔和,就像星月交映之下綻放的花朵。
接下來的好幾個小時,持續到連蛙類也不再鳴叫的深夜,天上的繁星散發點點亮光——
女子始終待在他身旁,直到不為了形跡敗露而不得不離去。
他們的事情。
她的心緒與想法。
還有,她所認為的少年的「悲慟」。
她用如同說書人沉穩並冷靜的和緩語調,如同冬季的太陽溫暖,不自主地令少年沉下躁動的思緒,娓娓道出許多他從未理解的事情。
在他只是個隨處可見的平凡人時,從沒想過會接觸的那些事情。
少年保持緘默,間或「嗯」地點頭了不曉得多少次,也不知是敷衍還是真的聽了進去。
他還是不能理解。
女子所表現出的這份善意;陌生卻溫暖,更甚至令他稍微忘懷憂傷,光輝明淨的柔善。
明媚的曈眸,櫻花般粉色的唇瓣始終帶著微笑——甚至含帶優美。
與他極為相似,如雪般銀白的髮絲,柔軟的僅是被月光照耀就閃閃發亮,髮尾搖盪時在黑暗中能劃出銀河。
堪比妖精的光輝,與繁花的嬌媚。
但無論是妖精或花,都不會像這樣主動接近人吧。
回過神來時,已經近在身邊了。
他無論如何都不想那樣認為,盲目地相信一切是愚蠢的表現。
少年做為這樣子悽慘的囚虜,身為他們的同伴,女子所言的可信度,少年不可能全部知曉。
他們之間的連繫,明明只要有一道就夠了。
痛苦、血腥、令人作嘔,充滿黑暗與絕望,猶如腸子那樣濕滑黏膩,這便是他們之間的連繫。
他想要懷疑,女子付出的一切;令悔恨支配自己的思緒。
可是,儘管如此。
他還是明白。
女子的溫柔與善意,即使別有居心也罷,可能全是虛假的也好。但不知為何,少年卻從她的話語、她的行為舉止之中,得到了莫大的慰藉與精神寄託。
雖然只是燭火般的和暖與光亮,在寂寥的暗冥之中仍舊光彩奪目。
無關尊嚴,無關羞恥心,那些冠冕堂皇的東西早已在一開始就失去存在的價值了。
少年的軟弱無能,他的溫柔或是堅強,使他選擇了這條沒有餘地的路途。
縱然無從後悔,少年卻打從心底認為,如果這能讓一切都結束,那也沒有什麼不好的。
啊啊、是的,這樣就好了。少年如此低語——
仍然想要選擇「相信」。
至少,那樣能讓他不再那麼空虛。
相信她的所作所為,真的就像她說的那樣。
「…我還…見得到、妳嗎?」
少年的視線直直地望著她。
——用央求,如祈願一般的語氣。
「那是當然的。」
女子的臉上泛著笑容。
——閃耀,絢爛。就像童話故事裡的公主一樣。
那樣子溫柔並和藹的微笑的女子,
比任何人或任何事物都還要美麗。
× × ×
少年一整晚都沒有入眠,意外地清醒,思緒也活絡了起來。
陽光,鳥囀,車子呼嘯而過的喇叭聲。外頭的樹影姍姍晃動,風穿過樹葉之間而颯颯作響。
在這個樣子的早晨,看似風和日麗、稀鬆平常的這天。
他迎來了不得不面對的抉擇。
「你想活下去嗎?」那站在他前方,帶頭的男子問道。
男子用與平時無異的聲音詢問,甚至帶著笑意,眼神卻陰冷無比。
由上而下的俯視著,男子的臉龐被陰影覆蓋住,黑黑地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
但少年卻能從眼神看出來,毫無躓礙,而且非常的輕而易舉。
——輕蔑、憂傷、憐憫,極其複雜。
不過短短十八年的人生,少年並不知道「活下去的意義」,或是「活下去的動機」,對自己而言究竟是什麼。
只是企求著能夠活動、能夠呼吸、能夠進食,每天睜開眼看見陽光,這就足夠了。
他從來沒遇見任何一件事情,足以逼迫他去想這種太複雜並且不切實際的問題。
但是現在,少年思考著。
活下去的理由、意義,或是動機。
此時此刻,少年不知為何地——
發狂似的想要活下去。
即便拖著這副已經作廢的軀體。
他開始思考,絞盡腦汁的思考。
企圖從自胸口之中緩緩升起、凝聚在一塊的灰色霧靄之中,找尋任何一切「根源」,任何「理由」。
為什麼自己會窮盡一切可能的想要存活呢?
原本可以輕易放棄的事物,為什麼現在卻這樣牢牢地攫住不肯放手呢?
是哪些人,在哪個時候,又是在哪個地方。
曾經出現在他的眼前——
使他無法放棄,至今為止也不過就十八年的短暫生命。
並且想要持續下去,用自己的意識、自己的選擇。
說什麼都想活下去。
少年如此想道,腦海中那熟悉的人影若隱若現。
這次的人影不再模糊不清,雖然仍有些朦朧;至少這次,「他們」不再只是背對著他。
人影的模樣,像是一對雙親帶著孩子。
「他們」牽著彼此的手,臉上是無比燦爛的笑容。
那些人、是他的——
「…我…」
少年開口,聲音仍然帶有沙啞,他看著前方的人。
他理解了。相信、承認,並且接受——
那一定就是一切了,「根源」就是那個吧。
彷彿連胸口的那些不安與困窘都隨之得到緩轉。
——對「延續這條生命」保持著與尋死相等的覺悟。
「…想活下去。」
少年看著他們,毫無疑義、毫無猶豫,泛紅的眼眶閃爍光采,堅定不移。
他選擇了存活,在最關鍵的時刻。
在這分明可以毫無牽掛的拋棄甚至結束一切的時刻。
為甚麼要活著?
回想起這個問題,在看見「他們」取來一隻如蛇般大小、體色異常鮮艷的異形生命體時,少年仍然無法回答。
無法以言語回答。
似乎一切皆是理所當然。就算要他描述,他也沒辦法輕而易舉的編織出華麗動聽的言語。
即使是這樣,少年心底深處還是知曉的。
就算無法用言語表達,後悔也不存在半分半毫。
「你真的不後悔嗎?」
那隻奇怪的生物已經爬上他的身體。緩慢的,牠那滑溜溜卻有些粗糙的觸感很微妙,說噁心倒言之過甚。
牠因為男子突然的問話而停下動作。
在左邊的胸口前——
少年知道在那之下,有著什麼東西。
至今為止,仍舊孜孜不倦的跳動著的那顆心臟。
今後也會持續像這樣存在於我的身體裡面吧。
只是稍微有點不安而已。
嗯,就只是這樣。
聽見了男子的問話,少年先是保持沈默。
然後才搖頭。
擺動的幅度很小,髮尾僅僅只是輕輕地晃蕩幾下而已。
為什麼要感到害怕呢?
少年又看向男子的臉龐,再一次地從他眼中讀出情緒。
他明明已經下定決心了。
「你——」
真是個無可救藥的瘋子!
後面的話語,男子並未說出口。
不知為何。
看見少年嘴角揚起的笑意,他頓時啞口無言。
彷彿在說,那真的——
下一秒,那隻奇異的生命體,
用牠那尖長的嘴喙刺穿少年的皮肉,如同找到歸宿的棄兒,一股腦地鑽進了他的體內。
啊啊、我——
確實感覺到了。
— ※— ※ —※— ※— ※—
後記:
大家好,這裡是考完第二次段考,
成績依舊維持在某個不上不下的水準導致輸了要被請客的伊薩
其實這篇大概在考完段考之前就寫完了,
這篇也是從頭到尾唯一有在筆記本上寫出完稿的一篇
雖然費時費力,但是比直接打出來的還要好多
不過可能也因為是這個原因,加上這篇想表達出來的東西比較不一樣,
而不是單純鋪陳故事那樣子的寫法,
所以從這篇開始我的排版跟寫法可能會開始突變(ry
原本我有打算寫出被虐的過程,但是想想寫了也沒什麼必要,
所以就把原本那篇全刪了,重新打出了現在這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