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任崩壞》
(Nothing can be believed)
【Ⅰ】
二零一五年 四月十三日 星期一 天氣：晴朗
即使已經到了四月，天氣依舊涼爽，偶而吹來一陣微風有時還會感覺到冬天殘留的寒氣。
今天到學校時，總感覺班上又少了一個人，後來經過班導點名後才知道原來是晉哥。真是的！自從考完學測後就一堆人請假，這學期初到現在，加上晉哥已經有十一個人請假了，這種行為真令人討厭！
小萳今天心情似乎有點鬱悶，每次看到她好像都在想事情，下課也常常跑去找班導，難道她跟晉哥分手了嗎？如果是真的那我的機會就來囉！暗戀小萳這麼久，終於看見一絲希望了，哈哈！
放學後，阿怪和阿瓏揪我一起去超商買零食，我突然發現我最愛喝的奶茶竟然有打折活動，天助我也呀！！！
今天真的是太幸運了！不但有機會追到愛慕已久、可愛又溫柔的小萳，最愛喝的奶茶還打了大折扣，剛才吃晚飯時看職棒比賽，支持的球隊漂亮贏球，超級幸運！希望每天都這麼幸運。
小誠坐在書桌前伸了個懶腰，闔上方才寫完的日記，瞥了一眼牆上的時鐘。
十點十三分。
「趕快睡覺吧！這樣明天才有力氣追求小萳！」小誠躺上床，打了個大哈欠，伸手關掉一旁書桌上的檯燈後，闔上眼睛進入夢鄉之中。
【Ⅱ】
後腦杓隱約傳來疼痛，緊貼地板的右臉頰感受到冰涼的觸感，小誠皺了皺眉頭，緩緩睜開眼睛。
模糊的視線中，光滑的白色方格地板上，距離自己眼前不遠處，有一支外型完整、全新的白色粉筆。
小誠緩緩站起身子，摸了摸後腦杓，輕輕搓揉眼睛後打量四周。
小誠站在一間若大的教室中央，教室裡燈火通明，正對自己的黑板左上方懸掛一台四十二吋液晶電視；教室裡的講桌和大部分學生的課桌椅都消失不見，只剩下幾張桌椅雜亂無章的堆疊在教室右半邊的牆壁前。
教室左半邊的兩扇門緊閉，而窗戶不像右半邊一樣被窗簾遮住，然後用鐵釘固定，感覺像怕人看到外面的景象，左半邊的窗廉反而有條理的綁在窗戶兩側，窗戶則緊緊關著。
小誠向外看，外面一片漆黑，只能隱約看到距離這裡不遠的對面教室。
「嗶～嗶～啪！啪茲！嗶～」牆上的廣播器發出刺耳的雜音，小誠痛苦的摀著耳朵大喊：「是誰？」
「啪！」這聲音從窗戶傳來，小誠視線移向窗戶，三個大字以紅色不明液體畫在幾扇窗戶上。
拿粉筆。
小誠低頭撿起腳尖前的粉筆，一頭霧水。
「請注意看電視螢幕。」廣播器裡傳出一名男人低沉沙啞的聲音。
「你是誰？」
男人沒有回應，電視到是“啪”的一聲亮起螢幕，小誠沒有辦法，只好先照著做，再來想辦法逃出去。
信任遊戲規則：
一、請勿嘗試離開遊戲範圍，違反者遭受懲罰。
二、請依題目要求以口述回答或是將答案寫在黑板，拒絕回答或回答錯誤遭受懲罰。
三、請勿破壞任何教室內物品，包括你手上的粉筆，違反者遭受懲罰。
「這是什麼鬼阿！快讓我離開這裡，我才不要玩什麼鬼遊戲！」
「第一題，」男人不理會小誠，開始說題目：「你認為你所知道的所有事情都是真實的、沒有任何謊言嗎？請直接回答。」
「你先放我出去！」
「回答錯誤，懲罰將降臨於你被蒙蔽在霧中的軀體上。」語畢，廣播器立刻爆出尖銳刺耳的嗶聲。
－這不是夢嗎？好．．．好痛！－小誠腦袋像是快被炸開似的傳來劇烈疼痛，痛苦的趕緊摀住耳朵，卻沒有絲毫作用。
「接下來，第二題。」不久後男人講話了，嗶聲也在一瞬間馬上消失，看來懲罰結束了。
半跪在地上的小誠一邊喘氣，一邊緩慢站起身，重新整理自己的情緒。
「你認為你所知道的所有事情都是真實的、沒有任何謊言嗎？請直接回答。」這個題目和上次的一樣，小誠不假思索回答：「當然阿！」
「回答錯誤！懲罰將降臨於你被蒙蔽在霧中的軀體上。」相同的懲罰再次發生，這次時間比上次更久。小誠在地上打滾，表情痛苦不堪。
過了半晌，男人終於講話了：「第三題，小萳有沒有交男朋友？請將答案寫在黑板上。」
小誠剛從地上爬起來，一聽到題目便驚訝的睜大眼睛。
－為什麼會問這樣的問題？－小誠心中一瞬間浮出疑惑，但卻又立刻消失在心中的另一頭。
小誠根據前兩次答題的慘痛經驗，他開始認真思考。
－看小萳最近悶悶不樂，應該是和晉哥分手了。但題目是問有沒有『交』過男朋友，所以答案是．．．－在心裡整理出可能的答案後，小誠走向黑板，用粉筆寫上：有。
「答案錯誤！懲罰將掃除你那無可救藥的無知。」突然黑板碰的一聲巨響，大量白色粉筆灰直接打在小誠臉上，小誠大叫一聲，立刻遠離黑板。
「第四題，你認為你所知道的所有事情都是真實的、沒有任何謊言嗎？請直接回答。」
－又是相同的題目，這次的答案應該是．．．。－小誠雖然不是很確定，但他也只能說出剩下唯一可能的答案：「不！不認為。」說完，他的心跳開始加速，就在心臟差點跳出身體的瞬間，男人說：「回答正確，你可以離開了。」
教室的前門自己打了開來，小誠鬆口氣，右腳才跨門，身後的廣播器又突然丟出u 一句話：「不真實的好朋友，用謊言迷惑你的視線，但是，盡頭為真實之門的道路，不允許有任何虛假。」
此時頭部一陣暈眩，小誠的視線逐漸模糊，緩緩倒下。
小誠睜開眼睛，一道曙光從右方斜照進熟悉的房間，他坐起身，看著房間四周。
「是．．．夢阿？」小誠確定在自己房間後，才放心下床，伸了伸懶腰，看了牆上的時間，正好是六點半，他微微點頭，便走去浴室。
到了浴室，小誠赫然發現鏡中自己的臉上，沾滿白色的粉筆灰。
【Ⅲ】
早上七點十五分，小誠坐在位置上腦中不停想著昨晚那奇怪的夢。
此時阿怪跑來他的座位旁，問：「喂！你怎麼了？悶悶不樂的，落枕阿？」
「沒什麼，只是做了怪夢。」
「惡夢嗎？」
「不是。欸！我問你一個問題，請你誠實答我，好嗎？」
「什麼？」
「小萳…，真的有交過男朋友嗎？」
「當然有阿！之前跟過晉哥、小志和隔壁班的一個男生。」
「真的嗎？」
「我不會騙你啦！」阿怪笑了笑，「你還沒放棄追小萳嗎？像你這種長相平凡，功課也不突出的人怎麼可能追的到可愛的小萳？跟我一起放棄吧！追求單身人生。」
小誠捶阿怪胸膛一拳，罵了聲髒話。
阿怪在班上是體育最強的人，跑步快之外，又很會打籃球，而他的長相正如他的綽號一樣。
上完第一節課，小萳獨自一人坐在位子上，其他女生也不太找她說話，聽說找她都不講，所以沒人想理她。
小誠考慮許久，緩緩走到小萳旁，小萳看了他一眼，小誠吞了口口水問：「妳．．．真的有交過男朋友嗎？」
小萳沒有回他，只是趴在桌上，轉過頭滑手機。
小誠嘆口氣，敲了敲自己腦袋。
－她怎麼可能回答嘛！－上課鐘聲響起，小誠只好回到自己的座位，準備上課。
晚上八點半，小誠坐在書桌前，攤開的日記本上沒有任何一個字。
「是真的嗎？」小誠轉著手中的筆，輕輕從嘴中吐出這句話。
－先睡覺吧！－他闔上日記，看了一眼牆上的時鐘後，便上床睡覺。
後腦傳來一陣陣疼痛感，冰冷的觸感刺進右臉頰，小誠睜開眼睛。
光滑的白色方格地板上，距離自己不遠處有一支斷裂剩下一半的白色粉筆。
他嚇的趕緊跳起身發現自己又出現在昨晚的夢境中的教室，教室的擺設不變，唯一變的是腳前的粉筆。
小誠撿起粉筆，電視螢幕立刻亮了起來，顯示和昨天一樣的規則。
「第一題，阿怪有沒有喜歡的人？請直接回答。」男人以同樣沙啞低沉的聲音說出題目，小誠想起早上阿怪說的話，回答：「沒有。」
「回答錯誤！懲罰將…」小誠自動省略不聽後面的話，和昨晚一樣的痛苦懲罰再一次發生。
小誠站著挺住這次懲罰，男人繼續說：「第二題，你認為你所知道的所有事情都是真實的嗎？請直接回答。」
「不認為。」和昨晚一樣的問題，小誠理所當然的說出正確答案。
「第三題，」男人繼續說題目。
「咦？不是答對就可以回去了嗎？」
「阿怪跟你說過，小萳和晉哥是情侶，這是真的嗎？直接回答。」
小誠愣在原地，沒有回答。
－操！這問題怎麼回答？－
「請快回答！」
「沒．．．沒有。」身為小萳的暗戀者，他反射性說出心裡深處不停告訴自己的答案。
就在小誠做好接受處罰的同時，男人開口說話了：「回答正確。」
小誠驚訝的睜大雙眼。－真的假的？難道阿怪是騙我的？不可能阿！－
「第四題，阿怪最好的朋友是？請直接回答。」男人繼續出題。
小誠聽到題目高興到想直接走出教室。－這題目也太簡單了吧？那男人的情報或是腦袋一定有問題，上題的答案應該是錯誤的。－
「廢話！他和我同班六年了，當然是我和阿瓏阿！」
「回答錯誤！」男人冷冷道。
「不可能不可能！你在亂講，不是我和阿瓏，那還有誰是？」小誠激動的衝廣播器吼道。
“啪”
一本褐色的日記本掉到小誠腳前，他低頭一看，日記本上寫著阿怪的名子，姜崇偉。
「翻開日記本。」
小誠撿起日記本，他隨意翻開一頁，讀了日記內容，有許多辱罵小誠和嘲笑阿瓏內容。
「這不是真的．．．對吧？這不可能是阿怪的！」小誠感到不可置信，最好的朋友竟然是如此討厭他，甚至欺騙他，在他面前演戲，跟自己當表面上的「朋友」。
「第五題，你認為你在班上人緣不好的人是？請把答案寫在黑板上。」
－阿怪？－不知道為什麼，一聽到問題就不自覺的想到阿怪，或許是前面題目的關係，讓小誠想法產生變化。
小誠用斷裂的白色粉筆在黑板上寫下大大的兩個字，阿怪。
「回答正確！你可以回去了。」
小誠被突如其來的真相打擊，他失神似的緩緩走向教室前門。
和昨天一樣頭部一陣暈眩，就在小誠即將失去意識前，廣播器忽然丟出一句話：「她知道你隱瞞的事情；你也該知道她隱瞞的事情。真實的大門，將被開啟。」
小誠從床上跳起身，發現自己全身都在冒汗。
「這到底是什麼鬼，我該不會中邪了吧？」他抹去額頭上汗珠，看了一眼牆上時鐘，六點三十分。
小誠伸了伸懶腰，起身準備到浴室梳洗，此時眼角餘光瞥見，書桌上放了一本褐色日記本，上面寫著日記本擁有者的名子，叫姜崇偉。
【Ⅳ】
第一節下課鐘響，小誠獨自一人坐在位置上。
－原來阿怪一直在騙我。－昨晚知道這件事後，他一直無法釋懷，剛才上課也都在發呆，想著同樣的事。
「喂！小誠。」阿怪湊到小誠旁，手肘輕推了小誠的肩膀一下。
小誠沒有回話，只是靜靜的看著桌上的課本。
「昨天我回家發現我的日記本不見了，我幾乎找遍了房間都找不到，我也沒有帶出房間過，我在猜可能是我媽把日記本收起來了吧？今天回去一定要好好問問。」
小誠看了阿怪一眼，說出今天的第一句話：「你說的日記本，是不是褐色、差不多這樣大小的日記本？」他的手指在空中畫了個形狀。
「差不多…等等！你怎麼知道？」
「沒…沒有！我也有類似的一本，想說是不是一樣的。」小誠發現自己說錯話，隨便掰了句話混過去。
阿怪疑惑地看著小誠，嘆氣道：「唉！希望找的到。你要去福利社嗎？」
「不了，我沒有帶錢。」
「好吧！」阿怪雙手放進口袋，步出教室。
小誠趴在桌上，腦中一片混亂。
晚上九點半，才剛吃完晚餐的小誠一回房間就躺上床，眼神呆滯的看著天花板。
－我不想做那個夢了！雖然媽媽說是我想太多，但我覺得那個夢一定有問題！－心中雖然百般不願意再做相同的夢，但是小誠也沒有任何辦法逼迫自己做別的夢。
盯著天花板的眼睛越來越疲累，眼皮漸漸沉重。小誠翻過身，闔上眼睛沉沉睡去。
「你，不能逃避。」一名男人的聲音深深刺入耳膜，小誠嚇的睜開眼睛，看著和前幾天相同的教室幾乎快要崩潰。
「我不想再來這裡了！快點讓我出去！」
他對著廣播器亂吼，沒有人回應他，電視上顯示出和第一天相同的規則。
搞屁阿！我不想再回答什麼爛問題了，讓我出去！」他拿起一旁的木椅扔向電視，電視卻毫髮無傷，像是有一道透明的防護罩似的。
「第一題，你認為小萳知道你暗戀她嗎？請直接回答。」
「誰知道阿！快點放我出去！」
「回答錯誤！」尖銳刺耳的嗶聲使小誠摀著耳多大叫，藉此減輕痛苦。
「第二題，晉哥常找你麻煩的原因是覺得你很礙眼、暗戀小萳，是真的嗎？請直接回答。」
「我怎麼可能會知道阿！我真的只是想好好睡一晚，我不想再回答甚麼問題了。」
「回答錯誤！」同樣的懲罰再一次的降臨在已經無法承受任何苦痛的小誠身上，他倒在地板上，直至懲罰結束。
「第三題，晉哥常找你麻煩的原因是覺得你很礙眼、暗戀小萳，是真的嗎？請直接回答。」
「我真的不想...」
「我說過，你別想逃避。再這樣下去你只是不停地朝受懲罰直至你承受不住死亡為止。」男子鄭重警告小誠，「第三題，晉哥常找你麻煩的原因是因為你暗戀小萳，是真的嗎？請直接回答。」
「是吧。」小誠有氣無力地回答道。
「回答錯誤！第四題，」這次沒有懲罰，直接換下一題：「小志常常在班上用惡劣的玩笑捉弄你，你覺得這是無意還是故意？」
「故意的吧！畢竟他們很討厭我。」
「回答正確！最後一題，其實前面第三、第四題是因為別人唆使而讓兩人來欺負你，你覺得可能是下面兩人其中哪一人？一，小萳；二，阿怪。請用地上的粉筆在黑板上寫下答案。」
小誠睜大眼睛看著廣播器。－是小萳或阿怪要求他們來弄我的？照前幾天的問題，應該是阿怪了！那個可惡的傢伙！－
小誠撿起地板上只剩下一節指頭大小的白色粉筆，在黑板上寫下阿怪二字。
「回答錯誤。」男子低沉沙啞的聲音環繞在教室中，小誠不可置信的喃喃自語：「是．．．是小萳？不可能！」
「真實裡沒有虛假。」
教室的前門緩緩向內推開，小誠如殭屍行走般離開教室。
【Ｖ】
早上九點，才剛下課，小誠便倒在桌上，沉重的黑眼圈催促著他趕緊睡覺。此時一名女生跑到他的座位旁，猛力拍了一下他的桌子，他微睜著眼睛看像那名女生，是小萳。
「妳想幹嘛？瘋婆子。」小誠一臉不耐煩，用字遣詞非常傷人。
其他同學不約而同將目光移到兩人身上，小萳深吸一口氣，道：「只要一句道歉就好，你跟我說對不起，我就原諒你。」
「道甚麼歉阿？妳才需要道歉吧？」
小萳頓了一下，繼續道：「你跟我道歉，我就告訴你離開那個教室的方法。」
「妳怎麼會知道我在那個夢．．．」
「跟我道歉，就告訴你離開的方法。」
「不要，妳快點走開！我有自己的方法了。」小誠揮手示意小萳走開，小萳雙手交疊放在胸前，不安的回到自己座位上。
午夜十二點，小誠剛洗完臉從走出浴室，一回房間便把阿怪的日記本扔進垃圾桶裡。他坐到書桌前一邊玩著手機，一邊喝放在桌上的熱牛奶。
－不睡覺就可以了吧！－小誠心中這樣想著，於是一直到了清晨六點十分，即使眼皮有千斤重，小誠依舊坐在書桌前，沒有睡著。
望著緩緩東升的朝陽，小誠露出微笑。
｢哈哈！沒辦法帶我去甚麼怪教室了吧？只要晚上不睡，就這麼簡單。｣
小誠雖然很開心，但眼皮卻越來越沉重，他下意識的揉揉雙眼，當眼睛重新睜開時，小誠瞪大雙眼，驚訝地說不出話來。
他又回到了那間教室，那間如噩夢般的教室。
｢不．．．不會吧！｣小誠跪倒在地上，此時廣播器傳來低沉沙啞的男人的聲音。
｢請看向黑板。｣
｢我不要！！！｣小誠雙手抱著頭，兩眼緊閉。
｢小誠．．．拜託你快看黑板。｣
－是．．．小萳的聲音！為什麼會有她的聲音？－小誠緩緩抬起頭，黑板上凌亂的字寫著｢信任遊戲規則｣，列出和之前相同的規則，但這次多了第四項規則。
四、Nothing can be believed.
｢請看電視螢幕。｣男人說，小誠一見電視螢幕，驚訝地喊道：｢小．．．小萳！｣
螢幕裡，小萳全身被反綁在木樁上，在距離她太陽穴10公分處，有一台懸浮在半空中的電鑽，不時發出吱吱的運轉聲，令人害怕。
｢這次的遊戲並不是和之前一樣幼稚的問答遊戲，請看向你的右手邊。｣小誠看向右邊，堆放雜亂的桌椅中，其中一張桌子上擺了把銳利的匕首。
｢請問你願不願意救小萳？你有兩個選擇，一是用匕首自殺，讓小萳逃出去；二是你拒絕救出小萳，讓她被電鑽鑽過腦袋死亡，你就可以活著出去。｣
小誠愣在原地，惶恐地看著螢幕中的小萳，腦中沒有任何想法。
｢小誠！不要聽他的，你只要用那把匕首，劃破玻璃逃出去，我們兩個就可以活下來了！｣小萳大喊道，男人見狀，說道：｢忘了說，只要違反這次遊戲的任何一項規則，可不是甚麼幼稚的懲罰，而是心臟爆裂死亡，這時小萳就可以藉機逃出．．．｣
｢住嘴！小誠，聽我的！用匕首劃破窗戶！｣
小誠拿起匕首看向窗戶，再看向規則第一條。
一、請勿嘗試離開遊戲範圍，違反者將遭受懲罰。
｢小誠！相信我，只要一逃出去，我．．．我就．．．我就跟你交往！拜託你相信我！｣
小誠瞪大眼睛看著電視螢幕裡的小萳，心想：｢交．．．交往！如果真的逃出去，就可以和我追求三年的小萳交往，但是．．．｣
小誠想起昨天男人問的問題，他握緊拳頭，咬牙切齒。
－但是她，也是害我被欺負、被嘲弄的該死的人！如果我真的聽她的話，我不就會因心臟爆裂死亡嗎？這樣一來逃出去的就是小萳了！－小誠腦中兩個想法相互推擠著，沒有辦法做出最正確的決定。
｢小誠，看我！｣小萳叫著他，｢你．．．要相信我！你一定要相信我！｣
｢請快做出決定。｣男人催促道。
小誠低下頭停止所有動作，不久，他朝黑板丟出匕首，逕自走向教室前門，冷冷說道：｢不要。｣
｢小．．．小誠．．．。｣依然低著頭的小誠沒有看見小萳臉上滑落的淚珠，小誠走出前門，身後的電視傳出電鑽吱吱的啟動聲，接著是一種鑽到東西發出的嗡嗡的聲音。
【VI】
早上第一節上課，小誠兩眼看著小萳空蕩的座位，想起昨晚發生的事情，他低下頭，不發一語。
過了一節課，班導師張仲凱要小誠去辦公室找他，小誠一到辦公室，仲凱便把他拉到一旁的小房間，劈頭問道：｢你也被捲入『信任遊戲』中了嗎？｣
小誠緩緩點頭，問：｢你怎麼知道？｣
｢因為小萳有找我談過，有說到你的事情。你看小萳的狀況應該就知道，其他同學並不是因為請假所以沒來了吧？｣
｢恩．．．。｣小誠低下頭。
｢小萳她…她都說了，關於那件事。｣
｢哪ㄧ件事情？｣
｢你不記得了嗎？兩年前的夜晚，那時下著滂沱大雨，ㄧ名騎摩托車下班的中年男子ㄧ如往常抄小路回家，結果隔天清晨被發現陳屍在小路內的Y字路口，疑似是車速過快加上天雨路滑，摔車後整個人飛了出去，頭部重重撞上電線桿，雖然死者戴有安全帽，第ㄧ時間並沒有死亡，但是夜晚走小路的人少，他ㄧ個人躺在路中央，最後失血過多身亡。｣
仲凱ㄧ口氣喝完桌上的水杯，潤了潤乾澀的喉嚨，繼續說。
｢在經過警方調查，發現馬路上有留下ㄧ條長長的煞車痕跡，似乎是為了閃避不明物體才摔車，可是小路路口並沒有監視器，整件案子就以意外結案。你想起來了嗎？看你的表情應該是想起來了。｣
小誠ㄧ臉驚恐，兩眼看著顫抖的雙手，不發ㄧ語。
－沒錯…我…我記得…那晚…－
｢我不會追究這件事情，現在最重要，是幫助你了解『信任遊戲』並破除這個輪迴。｣仲凱拍了拍小誠的肩膀，輕聲道：｢說吧！｣
小誠吞了吞口水，顫抖的雙唇緩慢的吐露整件事件的事實。
二零ㄧ三年 五月十九日 晚上九點半
｢阿瓏，我先走囉！明天見。｣
｢掰掰！｣
ㄧ間開設在路口的補習班才剛下課，馬路邊就塞滿了來接孩子的家長的車輛。
向阿瓏道別後，小誠戴上安全帽，看著外頭滂沱的大雨，雖然很麻煩，但他還是乖乖穿上雨衣。除非他想變成落湯雞。
他跨上停在補習班特別設置的停放處的腳踏車，出補習班後立刻左轉進入小路中。這是他每天補完習後都會走的ㄧ條路，可以幫助他省下二十分鐘回家的路程。
這天小路不知道為什麼，原本已經少的可憐的路燈連亮都沒亮。
小誠按下頭燈開關，卻沒有回應。
｢唉！早該換電池了。｣
他自言自語，然後加快速度，不想在這個漆黑的地方待太久。
很快的，眼前就是熟悉的Y字路口。
他ㄧ面騎腳踏車，ㄧ面回想著當天請小萳喝飲料時小萳露出的開心表情。
在通過Y字路口時，幾珠雨滴飄進眼裡。
就是這樣的天氣，就是這樣心不在焉，就是這樣的巧合，造成無法挽回的憾事。
當小誠揉完眼睛時，眼前立刻迎來ㄧ道刺眼的燈光，同時耳邊傳來機車的引擎聲。
｢阿阿阿！！！｣
這不是小誠的叫聲，而是另ㄧ位摩托車騎士的慘叫。
小誠來不及閃避，只稍微向右移動了距離，隨即ㄧ聲長且刺耳的煞車聲劃過耳邊，緊接ˋ著ㄧ聲巨響後，路口恢復平靜。
大雨中，小誠止不住顫抖的身體，他緩緩向後ㄧ看，只見ㄧ台摩托車倒在水溝旁，順著沒有因為撞擊損壞的車燈燈光望去，ㄧ名身穿西裝、頭戴安全帽的男子倒在電線桿旁，安全帽因為撞擊開了ㄧ個大洞，男子的頭部和電線桿附近，在雨水的助長下，已經形成ㄧ灘血泊。
手機還放在口袋裡，但是小誠沒有打電話叫救護車。
極度的害怕加上恐懼的驅使，他稍微短暫停留後，立刻加速離開現場。
－沒事的！沒事的！他會自己站起來，絕對會！－
小誠回到家快速洗完澡後馬上上床睡覺，心中依然持續默念著相同的話，藉此催眠自己，給自己已經受盡刺激的懦弱心靈帶來ㄧ點點安心感。
但即使心中不停祈禱，那名男子最後也沒有站起來，更沒有回到自己的家。
隔天，時常經過小路的小誠也被偵辦案件的員警詢問。
｢我不清楚耶！當天我沒有看到他喔！｣
花了ㄧ整個晚上想出來的理由在這時派上了用場，他擔心當時如果坦承所有事實，自己說不定就會被判刑，接受制裁。雖然他不是完全能力人。
可是不管死者的推測死亡時間，和從補習班門口調閱到小誠當晚離開時的身影的時間，依腳踏車車速推測，正好小誠是唯一當晚可以在Y字路口和男子相遇的人。
｢當天因為下雨，我車子騎特別快，我騎過Y字路口後確實有輛摩托車從我旁邊掠過，但是之後的事情我就不清楚了。｣
小誠完美的運用了沒有監視器的小路，替自己編了無懈可擊的謊言。
後來又經過ㄧ番調查，最後警方只能以意外替整件案子畫下令人哀傷的句點。
雖然出事隔天，小誠原本有一絲想向警方坦承事實的想法，但是在知道死亡的是小萳父親時，反而扼殺了這脆弱的想法，蒙上被稱為謊言的黑幕。
｢在那之後，我好ㄧ段時間不敢和小萳有任何接觸，然後我就…｣
｢隨時間的流逝，那件事情也淹沒在記憶的洪流中了。｣
仲凱替已經難過到無法說完整句話的小誠接話。見他低著頭，仲凱無奈向後ㄧ躺，在腦中整理從第三位消失的小鼎到現在所有得知的線索。
首先是除了第ㄧ位之外，往後每四天信任遊戲便會讓ㄧ個人消失，視為ㄧ個輪迴；第二，每ㄧ位消失的同學都和前ㄧ位有特殊關係，如死對頭、情侶或是朋友；第三，到了遊戲的第四天，會多出ㄧ條規則。
｢四，Nothing can be believed.｣
仲凱低聲默念ㄧ遍，ˋ這時原本低頭不語的小誠忽然抬頭，說：｢小萳…她有說逃出的方法。｣
｢什麼方法？｣仲凱激動的瞪大眼睛看著小誠。
｢她說：『用匕首劃破玻璃，我們就可以逃出去。』我當下非常懷疑，因為遊戲的第ㄧ條規定：『請勿嘗試離開範圍，違反者將遭受懲罰』，我很害怕我照作之後，逃出去的會只有小萳，畢竟平常我會被開玩笑欺負，也是因為…｣
｢每ㄧ次逃出的方式竟然…竟然都不ㄧ樣！｣
不自覺大叫的仲凱打斷了小誠的話，原本應該以為可以是破除這個信任遊戲輪迴的關鍵，竟然完全是錯誤的。
｢小誠，你確定這是真的嗎？小萳說用匕首劃破玻璃逃出去？｣
｢對…對阿！｣
仲凱轉過身，拉開辦公桌下方第二格櫃子，從裡面拿出ㄧ小疊寫著密密麻麻文字的紙張，並照小誠的敘述，把第四天的遊戲內容ㄧ字不露的抄在其中ㄧ張白紙上。
隨後兩人又討論了ㄧ下，小誠便回班級繼續上課。
仲凱快速看過從小鼎到現在總共收集的十個逃出方式。其中有關匕首的有五種，將它細分之後，有三種是指用匕首逃出教室，另外兩種則是用不同方式自殺；另外五個，三個是用椅子，ㄧ個是使用電腦，最後則是粉筆。
｢完全沒有關聯…｣
仲凱無力的攤在座椅上，空洞的眼神望著天花板。
｢到底…有什麼辦法可以幫助他們破除這個輪迴？再這樣下去，就『沒有』同學可以畢業了…｣
【Ⅶ】
抱著忐忑不安的心渡過假日，星期一ㄧ早便跑去找仲凱導師，如果老師說的輪迴是真的，那今天就是自己的最後ㄧ天了。
｢老師，你ㄧ定要救我！｣小誠拉著仲凱的手，眼淚縱橫。
仲凱無奈的別過頭，說：｢我已經盡全力了！我只能說，除非找到你的下ㄧ位，也就是今晚將決定你生死命運的人，我才能想辦法幫你。｣
｢有什麼辦法可以找到他？去班上問嗎？｣
｢基本上是不可能的！就像你當初ㄧ樣。如果那個人也知道ㄧ些事情的真相，而這些真相又對於你不利，那個人也就不會理會你了。｣
｢所以老師…你要放著我不管嗎？再死ㄧ位學生也沒差嗎？｣
小誠逐漸提高音量，讓旁邊原本低頭認真做自己事情的其他老師們紛紛看向仲凱。
仲凱先讓小誠冷靜後，說出這兩天來他整理出來的線索。
｢既然逃離的方式都不同，那就必須從相同的地方下手。依我猜測，如果能解開『Nothing can be believed』這句的真正涵義，或許就能找出破解輪迴的方法。｣
｢那老師解開了嗎？｣
仲凱沒有回話，只稍微左右搖晃頭來回應。
小誠向後退了幾步，突然瘋狂大笑說：｢不如我去自殺算了！說不定這就是破除遊戲的方法。｣
說完就要衝出辦公室，其他老師見狀立刻上前攔阻並通知輔導老師。
好不容易緩和小誠的情緒，輔導老師便先讓他在輔導室內的小房間休息，然後把仲凱叫到輔導室外詢問原因。
｢沒有啦！他只是家裡有些狀況，所以…｣
｢張仲凱老師，請你不要說謊！｣輔導老師雙手叉腰，語氣中帶著些許的怒氣繼續道：｢我去安撫他時，他ㄧ直拜託我救他，到底發生什麼事？｣
｢我不是說了，是因為…｣
｢還是不願意說實話嗎？既然這樣我就告訴你吧！學校已經開始討論關於你們班上的誇張行為，從開學到現在已經有近ㄧ半的同學無故請假不來，雖然這在即將畢業的高三是司空見慣，但是持續ㄧ個多月不來真的太誇張了！我聽說上星期又ㄧ位請假了對不對？｣
輔導老師頓了ㄧ下，繼續說。
｢如果你再不說實話，這件事情又傳出去，到時候看你要怎麼解決。｣
仲凱受到輔導老師連誅炮轟，無奈的嘆了口氣，將整件事情告訴輔導老師。
沒想到，換來更刺耳恐怖的嚴厲責罵。
小誠休息好ㄧ段時間，直到下午第三節課結束才回到教室。
仲凱回到辦公室後，先清了清差點被炸開的耳根，然後整理了所有的線索，並將小誠找到圖書館。
他傳話給班上同學要他們這節課自習，然後到了圖書館，見小誠已經選了角落的位置，仲凱坐在他對面，將ㄧ疊寫滿字跡的紙張和幾本書放在桌上。
｢這是在你休息時我整理的全部線索了。首先那些紙是有關從小鼎開始到小萳的所有第四天遊戲內容；而旁邊的書則是有類似信任遊戲狀況的小說。｣
小誠隨意翻了幾本小說，裡面確實有提到像是信任遊戲的輪迴，但是最後結局不外乎是主角死亡或男女主角用勇敢與機智化解危機，對目前的狀況完全沒有幫助。
仲凱手邊放著幾本攤開的散文或理論，光是看他連續搖頭，大概就知道結果了。
｢看來真的必須了解『Nothing can be believed』這句話的涵義才行。｣
小誠拿起幾張紙，仔細閱讀起內容。
仲凱推開那些無用的書籍，說道：｢要了解它的意思，我想還是必須縱觀整個遊戲內容，才比較能理解。｣
｢『沒有事情可以被相信』，我記得其他人有說過，遊戲前三天會問有關自己身邊的人所隱瞞自己的事實是不是正確，慢慢引導被詢問的人懷疑、憎恨朋友和同學，最後在第四天除掉自己討厭的人，沒錯吧？｣
小誠稍微回想ㄧ下，微微點了點頭。
｢這樣就奇怪了！前面不停的說出事情的真相，第四天的規則卻又多出『沒有事情可以被相信』，將這句話套進前三天的遊戲內，根本自相矛盾。｣
｢還是…這遊戲的設計單純只是要除掉ㄧ個班級，ㄧ個因為知道事實後彼此憎恨的班級而進行的，假設是這樣，那麼…就不會有…｣
小誠省略後面的話，即使不說仲凱大概也猜到。
可是他就是不相信，不相信沒有逃離信任遊戲的方法。
｢既然如此，那第四天的遊戲內容就完全無意了阿！｣
｢可能只是想看著我們為了自己還是朋友的生命而痛苦掙扎時的表情，和殺人的快感才進行的吧！｣
越說越絕望。小誠的頭已經低的不能再低了，仲凱想找話安慰他，此時放學鐘聲卻無情的響起。
｢老師我先走了。｣小誠背上書包，仲凱想要留下他，卻被拒絕了。
｢既然都要死，我想把剩下時間留給家人。老師，再見了。｣
最後｢再見｣兩個字講的格外沉重，望著消失在視線中小誠的背影，仲凱也忍不住哽咽起來。
他憤怒的使力連續拍打桌子，大喊：｢我真是個沒用的老師啊啊啊！｣
小誠回到家中，除了陪媽媽出門購物之外，還特別打掃家裡以及房間。
｢小誠怎麼了？今天這麼勤勞阿！｣
｢沒有啦！媽媽，我只是突然想幫忙做家事而已。｣
小誠隨便敷衍幾句，他害怕說出事實，讓其他人擔心。
準備好盥洗衣物之後，朝正在主菜的媽媽大喊｢我去洗澡囉｣，ㄧ腳才剛跨入浴室，便迅速的轉開蓮蓬頭，藉著淅瀝嘩啦的水聲，他放鬆身體，盡全力大哭。
從來沒想過會走到這ㄧ天，自己即將像前面幾位同學ㄧ樣，今天過後，將會消失在這個世界上，而其他人不會去刻意注意或是關心，就像司空見慣那樣。
洗完澡後，和家人ㄧ起吃著晚飯，向爸媽提起自己理想的大學，還說笑話逗爸媽開心。
－這是最後ㄧ次了…－
晚上九點半，小誠回到房間，無意間看見書桌上堆疊的書中夾著自己的日記本。
他坐在書桌前，ㄧ面看著日記裡的酸甜苦辣，ㄧ面擦去不停滑落的淚珠。
不知道過了多久，小誠關上燈後躺到床上並蓋上棉被。
不管是情緒或是思緒都相當複雜，他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到近午夜十二點才感覺到ㄧ絲睡意。
他闔上眼睛，黑暗取代了視界，沉沉睡去。
【Ⅷ】
冰冷的觸感如利刃般刺激著背脊，取代原本柔軟舒適枕頭的是堅硬的鐵板。四肢被粗繩牢牢固定無法動彈。
小誠驚恐的睜開眼睛。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沾滿血跡的天花板，中央的日光燈勉強躲過血漬的沾染，照亮著四周。
稍微掃視四周，小誠發現自己被關在另外ㄧ間教室裡，這間教室不管門窗都被木板或是桌椅封死，沒有留下任何ㄧ條縫隙；地板上有著ㄧ大片ㄧ大片的血跡，顯示出這裡曾經發生的恐怖事件。這時小誠才注意到自己躺著的鐵板也同樣殘留乾掉的血跡。
這裡果然是之前殺死小萳的地方。
｢噗滋！逼～！｣
前方裝設在黑板右上角的電視自動開啟電源，螢幕上顯示出另ㄧ間教室，ㄧ名男生緩緩從地上站起身。
｢是…是那間教室！？｣
堆疊在教室ㄧ邊的桌椅，拉上窗簾的ㄧ側窗戶，還有似曾相識的桌上型電腦。小誠抿著嘴巴，心跳的速度逐漸加快。
｢請看黑板。｣
這間教室的廣播器發出令小誠熟悉的低沉男人的聲音。
平躺的小誠吃力抬起頭，看見黑板上用紅色粉筆寫著幾個大字：
逃離方法：用匕首割喉。
此時電視裡傳來另外ㄧ間教室的聲音。
｢請看黑板。｣
｢這ㄧ次是什麼？｣
男生注視黑板ㄧ陣子後，驚訝的向後退了幾步。
他抬頭往小誠這裡看。準確ㄧ點應該說透過電視螢幕。
｢小…小誠嗎？｣
男生ㄧ看到自己便驚訝的呆滯在原地。
小誠自己也感到驚訝。
兩人心中同時冒出相同的想法。
－怎麼會是你！？－
｢這次遊戲並不是和之前一樣幼稚的問答。請看你的右手邊。｣男人說道。
阿瓏將視線轉向右邊，雜亂的桌椅中，有ㄧ張桌子上擺放著ㄧ把銳利的匕首。
｢請問你願不願意救小誠？你有兩個選擇，ㄧ是用匕首插在黑板上，這樣小誠就能逃出去，而你就只能被關在這裡；二是你聚拒絕救出小誠，讓他…｣
這是時ㄧ把鋸子出現在小誠上方。
｢讓他被鋸子鋸成兩截，屆時你就能離開這裡。｣
－跟那時完全ㄧ樣！－
小誠看了看黑板上的逃離提示，立刻衝螢幕吼道：｢阿瓏！相信我！只要用匕首割喉，我們就可以逃離這裡了！｣
｢用…匕首歌喉？｣阿瓏看向匕首，鋒利的刀身在燈光的照射下似乎閃耀著光芒。他害怕的向後退了ㄧ步。
｢先提醒你，這是真實的世界，先前的懲罰你也感受過了，如果真的割喉，到時候出去的恐怕…｣
｢你閉嘴！阿瓏，相信你的朋友，好嗎？我們…我們ㄧ起破除這個…輪迴！｣
｢朋…朋友…？｣阿瓏低頭說。
｢對！好朋友，相信我！｣
｢見色忘友的人，怎麼會是我朋友？｣
｢什…你說什麼？｣
｢我已經知道了，你過去對我說的所有謊話。｣
阿瓏看著螢幕裡表情錯愕的小誠，道：｢隨便舉ㄧ件事情吧！這是發生在高ㄧ下學期、第二次段考完後發生的事…｣
二零ㄧ四年五月十六日，這天學校結束第二次段考後因為舉辦國中會考的關係，提早在中午放學。
做完打掃後，班上所有同學在教室裡打鬧聊天，等待放學時間。
小誠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雙眼緊盯手機。
這時阿瓏湊到旁邊，問道：
｢喂！小誠，說好等ㄧ下要去打網咖，要約在哪裡碰面？｣
小誠不理會阿瓏，繼續滑手機。
見對方心情不是很好，阿瓏關心問：
｢怎麼了？難道剛剛的考試寫的不順手嗎？｣
小誠像是帶了耳塞，完全無視阿瓏的存在。
阿瓏無奈的翻了翻白眼，出手搖晃小誠的身子。
｢喂！小誠…｣
｢阿？喔，怎麼了阿瓏？｣小誠忽然驚醒過來似的。
｢今天放學…｣
｢對了，打網咖那件事，我想我沒辦法去了。｣
｢為…為什麼？｣阿瓏ㄧ臉錯愕。
｢家裡臨時有事啦！｣
放學的鐘聲響起，小誠拎起書包，隨意向阿瓏道別後轉身快速離開。
｢當然，如果只有這樣就算了。我還可以省下打網咖的錢。但是…｣
阿瓏不自覺的握緊雙拳。
｢但是你那天，卻是因為小萳找你去看電影。雖然最後其實是ㄧ場騙局，你還被晉哥他們欺負。｣
小誠沒有回話，兩眼無神的死盯著天花板。
｢我…我不喜歡被欺騙的感覺，尤其是被最好的朋友。｣
｢對不起…阿瓏，我真的很抱歉。但是這次你必須相信我，不然你也會和我跟小萳、晉哥他們ㄧ樣，永遠、永遠的消失在這個世界上。｣
｢我…我不知道，在了解這麼多事情真相之後，我到底…到底該不該…｣
阿瓏低著頭，淚水順著臉頰滑落，浸濕教室的地板。
｢我到底該不該相信你！｣
小誠也忍不住流下眼淚。
腦中步停浮現過去曾經欺騙阿瓏的每ㄧ件事，而這些事情，全都是為了小楠。
－該死！我到底在幹甚麼？什麼女朋友、什麼鬼事情，害我欺騙我最要好的朋友－
他將視線移向鋸子。
－如果我是阿瓏，早就選擇自己離開了。－
｢快做出決定！｣男人終於不耐煩的催促道。
｢怎麼辦，小誠？我能相信你嗎？｣
阿瓏抬頭看著電視螢幕上的小誠。
｢相信我。離開之後不管你是否願意再和我當朋友，我都沒關係，因為是我自找的。但是在這裡，就再相信我ㄧ次。｣
說完，阿瓏緩緩的，ㄧ步ㄧ步走到放著匕首的桌子旁。他伸手握住匕首。
｢用那個割破喉嚨，就是逃出去的方法。｣
阿瓏試著在手上劃出一道小傷口，鮮血立刻流出。
｢好…好痛！｣
｢呵呵！當然會痛，我說過這是真實世界。｣男人冷笑道，｢所以如果你死了，小誠就可以ㄧ個人快樂的離開了。｣
｢閉嘴！阿瓏，相信我！ㄧ切都會沒事的。｣
阿瓏低頭看著匕首。
金黃色的握把上有漂亮的雕刻，刀身青色的紋路似乎散發著死亡的氣息。
｢對…對不起，我辦不到。｣手中的匕首掉落到地板上，發出“哐噹”的聲響。
｢阿瓏…｣
對於自己的好朋友做出這個選擇，小誠不感到意外，畢竟要自己相信欺騙自己多次的朋友，同時又要面對死亡的恐懼，不管是誰都會選擇…
｢所以你選擇不救？那請你從前門離開吧！｣
阿瓏默默的點頭，緩步走向前門。
｢對不起…小誠對不起。｣
在經過電視機時，他難過的向小誠道歉。
｢再見，阿瓏。｣小誠平淡簡單的回了ㄧ句。
就在阿瓏打開前門後，電視機已經發出噗滋噗滋的雜音，隨後啪的ㄧ聲自動關掉。
小誠兩眼盯著正上方的鋸子，在面對死亡時，心裡卻異常的平靜。
｢你的朋友選擇不救你，那麼就只能遵照他的選擇。再見，小誠。｣男子用低沉的聲音向小誠道別。
隨後廣播器發出刺耳的逼聲，再啪的一聲關掉了。
看著即將落下的鋸子，小誠微張著嘴，欲言又止。
就在鋸子劈下的那ㄧ刻，他勉強從喉嚨深處擠出幾個字。
｢再見了，我的好朋友。｣
【Ⅸ】
二零ㄧ五年四月二十三日晚上九點半
張仲凱搖搖晃晃的走進客廳，他伸手打開牆上燈光的開關。
｢該死！｣
他使力將左肩上的黑色背包扔到沙發上。
｢再這樣下去，到時候班上就沒有人可以畢業了。到底…到底有什麼方法？｣
繼小誠之後是阿瓏，雖然經過三天的討論，但終究沒有解出破除「信任遊戲」的辦法。
仲凱坐到沙發上，將ㄧ旁黑色包包裡的東西全部拿出來－是有關這次信任遊戲的所有線索。
｢重點就是『Nothing can be believed』，如果能解開它的暗示，或許就可以…｣
仲凱翻找出寫著信任遊戲第四天所有規則的紙張。
｢為什麼要突然多出這條規則－『沒有事情可以被相信』？是在指受刑者？不可能，根本不成立。但是如果是指規則，那麼隨便怎麼做都可以讓受刑者及玩家逃離，既然如此，受刑者就沒有必要說出逃離方式了。排除受刑者和規則，最後只剩下…那名說話的怪異男子。｣
他翻開隨身攜帶的筆記本，裡面紀錄著到目前為止紀錄的十位已經喪命的學生所描述的男子說過的話。
描述的共通點只有ㄧ個。
｢全部都是真的｣。
男人說的話都是事實，所以規則不可能指男人。
仲凱雙手抱頭，表情痛苦。
｢為什麼？為什麼會多出ㄧ條規則？｣他開始歇斯底里的亂吼。
｢刻意在最後ㄧ天多出ㄧ條規則，是存心要殺害這些學生嗎？難道就沒有解開信任遊戲的方法了嗎？｣
為了找出逃離信任遊戲方法的張仲凱精神已經瀕臨崩潰，他氣憤的將桌上的所有資料和書本扔到地板上。
最後仲凱整個人縮在沙發的ㄧ側，雙手抱膝，將頭埋進身體裡不發ㄧ語。
客廳異常的安靜，牆上時鐘轉動的秒針發出滴答滴答的聲音彷彿在偌大的空間裡形成回音。
｢ㄧ天…規則如果只適用於ㄧ天…｣
時針即將指到十二時，瑟縮著身子的仲凱忽然輕聲冒出ㄧ句。
｢如果規則只適用於ㄧ天，而且是指男人所說的話，那…｣
仲凱突然整個人恢復精神，從地板上散亂的書本及資料內翻找出紀錄最後ㄧ天所發生的情況的紙張。
｢找到了！｣
桌上此時疊了厚厚的ㄧ堆紙，裡面除了最後ㄧ天的情況，同時也紀錄了學生的想法及猜測。
仲凱將所有內容重新翻了ㄧ遍，就在闔上最後ㄧ本上面寫著｢小誠｣二字的藍色筆記本時，仲凱露出了久違的笑容。
｢找到逃離的方法了！『Nothing can be believed』是指第四天男人所說的話。既然如此，只要玩家相信受刑者的話，遵照逃離方式，兩人救可以安全離開且破除信任遊戲這個輪迴了！｣
說到這，仲凱興奮的翻開隨身的小筆記本，從包包內拿出黑色原子筆，將解開的方法寫下。
原來仲凱發現，不管是第三位死亡的學生，還是前幾天剛被處刑的小誠，在最後ㄧ天的遊戲內男人說的話總是和受刑人唱反調，因為男人在前三天的遊戲內已經在玩家的心裡建立了信任感，因此不管在第四天男人說了什麼話，玩家都會完全相信，沒有例外。
即使受刑人及玩家是交情相當深的朋友，但是前三天的遊戲內容徹底摧毀玩家對受刑人的信任，加上男人巧言煽動，要玩家再次相信受刑人，根本是天方夜譚。
仲凱提筆準備在筆記本空白的ㄧ頁寫下第一個字時，手卻猛然的停住了。
｢就在算告訴他們方法，他們還是會選擇相信彼此嗎？｣
仲凱說出連自己都感到不可置信的話。
－想想看，他們在班際球賽表現出絕佳的團隊合作，還有出公差時彼此互相幫忙，只希望『大家ㄧ起趕快做完休息』的態度，難道這些默契及信任的表現，只能表現給別人看嗎？－
想到這，他不知不覺的放下筆。
－看似堅固的城牆卻只是豆腐渣工程，ㄧ推就倒。班上合力為了榮譽展現的信任及默契，卻脆弱的被彼此間的嫌隙，徹底的摧毀、擊碎。－
｢如果真的告訴他們破除信任遊戲的方法，他們會選擇相信彼此嗎？｣
仲凱重複說了ㄧ遍後，開始瘋狂的大笑。
這ㄧ刻，他並沒有意識到就連自己都無法信任自己的學生。
《全文完》
創作內容
校刊得獎作品－《信任崩壞》 (Nothing can be believed)
[小說]105號寢室系列 (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