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依依，妳今天要提早下班對吧！】方諾一邊收拾咖啡杯一邊轉過頭詢問趴在櫃檯看著咖啡壺發呆的柳靜依。
見柳靜依一點反應也沒有，方諾微微皺起眉頭，索性放下咖啡杯走到她的身旁，伸手在她面前晃阿晃的喚著：【依依？】
【啊？】柳靜依彷彿剛從夢境醒來，一臉茫然的看著方諾臉上的異樣笑容，心裡不明白她為何要這樣詭異的看著自己。
【依依，昨天還是今天有什麼好事嗎？為何妳從早上來上班時，就一直笑著發呆？】
聽見方諾的話，柳靜依的臉突然紅潤了起來，臉上的羞澀讓方諾眷戀的伸出手輕撫著她細緻的臉龐。
柳靜依嬌滴的緩緩抬起頭、臉上豐富的小動作，讓方諾的笑容有些僵硬，心中的不安緩緩在她心裡升起。
【……依依？】
【其實……昨天書文他……向我求婚了。】
柳靜依的話越說越小聲、越說頭越低、越說臉上的紅越艷麗，沉溺在幸福回憶裡的她，沒有注意到方諾臉上的痛、心裡的酸。
她看著柳靜依羞澀，心中彷彿有道牆正在崩潰、坍塌，停在半空中的手不知該放下還是……。
終於察覺到方諾的異樣，柳靜依彎著頭茫然的看著她，【方諾？妳怎麼了？身體不舒服嗎？】
晃在眼前的手讓方諾直覺性的緊緊抓住，由掌心傳遞上來的溫暖卻寒冷了深埋在心底的心意，方諾看著柳靜依臉上的關心卻又看見她那心中的幸福，下意識的加重了手的力量。
柳靜依感覺到手被緊握的有些疼痛，可是她沒有任何的反抗或是抱怨，心中盡是對好友的擔心與關心。
方諾怎了？臉色看起來好差，是生病還是工作太累？
心中滿滿的問號與疑問，讓柳靜依很想開口，可是又見到方諾臉上呈現不希望被詢問的表情，使柳靜依只能自己不斷猜測。
【依……依。】
【嗯？】
【沈書文，很照顧妳吧！他很疼妳嗎？很愛妳嗎？】
一談起自己心中所愛的人，柳靜依羞澀的樣子已經完全取代了對方諾關心的神情，她臉上綻放著甜美又迷人的笑容，輕點著頭讓方諾微顫抖的唇瓣勉強揚起。
【書文真的很疼我，對我很關心也很細心，有時候我什麼都沒說，他卻能知道我要什麼、想要做什麼，彷彿就像是另一個我一樣，如果……一個人只能算半個人的話，那我跟他在一起的時候，就像是一個完整的人，感覺這一生都圓滿了。】
【那麼……妳跟他結婚後一定會很幸福吧！妳……要好好照顧他喔。】
柳靜依看著方諾，臉上堅信又充滿自信的表情，倒映在方諾深邃眼眸裡。
她輕輕綻放著祝福的笑容，深深擁抱著一臉茫然的柳靜依，【答應我！一定要幸福、要過得開心。】
柳靜依幸福洋溢的笑容裡又添加了對好友的感激，她回應了一個又深又有力的擁抱，讓方諾也忍不住用力了起來。
兩人就這樣緊抱著，不斷加重力量、臉上笑意也越疊越高。突然店門被打開而響起了「鈴鈴鈴」的聲音，她們兩人茫然的轉頭看著來人，臉上卻出現了微恙的變化——
【依依，好了嗎？我們不是跟妳爸媽約七點吃飯嗎？不趕緊去買禮物會遲到的喔。】
沈書文揮揮手，向方諾打了個招呼，一看見柳靜依的笑容，他臉上盡是滿足與幸福。
方諾禮貌性的笑僵硬地掛在俊美的臉上，她安靜地看著眼前甜蜜的兩人，將他們幸福的樣貌刻印在心底，深深封鎖在那道不能被開啟的心門另一端。
【好啦，你們兩快去吧。沈書文，你要是欺負依依，小心我拿刀追殺你。】
【妳放心好了，我一定會好好照顧依依的，絕不讓她委屈半分、也絕對不會讓她難過傷心，我會讓她永遠臉上都笑的這麼開心、這麼美麗的。】
沈書文深情款款的神態，讓柳靜依羞澀的依偎在他懷裡，聽著他的心跳聲與他的誓言互相呼應，臉上的眷戀越來越重、嘴角已經展開到最大極限。
方諾看他們兩人已經快要沉溺在擁有彼此的幸福中無法自拔，索性幫柳靜依拿了皮包，將他們兩人趕出了咖啡廳。
【夠了！別在店裡親親我我了，快去辦你們該辦的事情，今天應該是要提親吧，那就好好加油！別忘了婚期敲定記得給個紅色炸彈，我會包份大禮的。】
沈書文像是哥倆好的拍著方諾的肩膀，【放心好了，絕對不會少了妳這一份，記得喔，低於六千可是不行的唷。】
【啊！書文，你怎可以對方諾獅子大開口。】
【又沒差，她自己說會包『大』禮的。】
【嘿嘿，誰說包『大』禮就一定是禮金，包禮物也行，不是嗎？放心好了，我挑的禮物一定是最特別也是最有『用處』的。】
方諾臉上玩味又怪異的笑容，讓柳靜依茫然，可沈書文臉上微微綻放的紅蘊，讓方諾笑意更加詭異了。
【妳……算了算了！還是快點走好了，省得我老婆被妳污染了。】
【啊？書文，方諾說的到底是什麼意思啊？】
【沒什麼意思啦！】
【騙人，你臉上的表情根本就不是這樣的，說啦，告訴我咩。】
【妳還小別問了……】
【小？我哪裡小了啦！吼！】
……
方諾看著她們，臉上的笑容緩緩落下，俊美的容貌有著無法說出的痛苦，深邃的眼眸有著沒落與孤寂。
轉身回到咖啡廳，店內充滿著柳靜依剛剛在煮的咖啡香，方諾沉重的拖著步伐，緩緩走向櫃檯，看著沸騰的水漸漸與咖啡結合，她彷彿看見了櫃檯前依舊有著一個女孩開心的笑著，迷戀的看著她煮咖啡、迷戀的品嘗她煮的咖啡。
難道，就只能這樣嗎？雖然，早就知道會是這樣的結果，可是心……仍舊好痛、忌妒像是洪水洩堤一樣，快要淹沒了理智，快要……
突然間，方諾伸手用力的揮開櫃檯上的所有東西，刺耳的玻璃破碎聲引來了在廚房整理的老闆娘琳姊。
她一拉開廚房與櫃檯間的門簾，入眼的是杯盤狼藉的混亂，她深鎖雙眉正納悶的時候，聽見細微的呢喃聲，有點像是在自言自語又像是在哭泣。琳姊往聲音的方向走去，看見方諾曲著身子坐在一團混亂中，在她四周有著鮮紅的液體不斷流出。
【天啊！方諾，妳沒事吧？】琳姊慌亂的跑到方諾身旁，輕觸碰到方諾的手臂時，那失溫的冷讓她愣住了，頓時間不知道該怎麼做才好。
【琳……琳姊。】
【嗯？】
【依依……要結婚了。】
啊！
琳姊看著方諾臉上失落痛苦的模樣，她搖著頭輕嘆著：【唉！何必呢？妳早知道，這樣的結果是必然的，不是嗎？】
方諾靠在琳姊身上，俊美的臉有著悲泣的淚，琳姊看著她難過的已經不知道自己的手上都是傷痕，無奈地搖了搖頭，站起身從櫃檯裡拿出急救箱，輕輕地替她上藥。
【喜歡，就要說出口啊！】
【說出口……這根本……不能說的。】
【妳看妳不說，現在就把自己用的滿身是傷了！再這樣憋下去妳能忍多久？妳是還想要傷害自己多久呢？】
【這點痛，不算什麼。最痛的是心……說不出來的喜歡，讓我好悶好無奈。但是說出口的代價，可能會是徹底失去，那麼……那就是讓我更生不如死了！】
【方諾……】
【琳姊，他們……一定會很幸福吧？】
這……
琳姊看著方諾失魂的雙眸，輕輕擁著她，輕輕的把頭依靠在方諾的頭上，【會的，妳看他們相處的樣子、妳看他們眼裡只有彼此的幸福模樣，他們一定會幸福的。】
如果……真的是這樣……那麼……
鈴——鈴——
圓形的黑色鬧鐘，大聲的響著，被窗簾遮住的陽光溫暖不了這漆黑的房間，只有浴室裡的微光讓房內有些許的明亮。
方諾仰著頭站在蓮蓬頭下，企圖讓迎面而來的冷水能讓自己清醒一些，只是耳邊似乎除了房內的鬧鈴聲外還有著……
【方諾，妳看！這件婚紗如何呢？】柳靜依穿著純白色削肩婚紗，臉上掩飾不住的幸福與開心為她畫上最美的妝扮。
方諾坐在沙發上，看著柳靜依站在鏡子前面不斷的擺動著那蓬鬆又輕盈的裙襬，雙眸漸漸透露出了些許的哀傷與不捨。
她站起身緩緩走向柳靜依，柳靜依在鏡子內與方諾四目相對，笑容輕柔的彷彿像是漂浮在溪流上的花瓣般，讓人有種放鬆的感覺。
方諾俊美的臉漸漸展開了笑意，她站在柳靜依身後環手輕擁著，【妳真的很美，不管穿哪個款式都很美的。】
【啊！討厭啦！方諾又想取笑我了。】柳靜依微紅的臉，讓方諾眼底閃過了些許的情緒。
她深深的吻了柳靜依的臉頰，用力的緊抱住那容易羞澀的女孩。
【我真的好喜歡妳，如果可以我真的好想……好想娶妳！妳那麼善良又那麼美麗，如果可以真的希望我能給妳幸福、讓妳幸福。】
【我也很喜歡方諾啊！方諾又帥又體貼，而且還會泡一手好咖啡，如果方諾是男生，我也想嫁給方諾的。】
柳靜依的話，讓方諾瞬間聽見了心底有什麼東西崩潰的聲音，她拉開自己與柳靜依的距離，看著柳靜依臉上那無邪的笑容，【那如果下輩子，我是男生的話我們就結婚，如何？】
【好啊！嫁給方諾一定會很幸福的。不過……那也得要我下輩子還是女生才行唷。】
……
【柳小姐，妳再試看看這一件如何？】
【好！】
【方諾，妳再坐一下。】
方諾看著柳靜依隨著禮服店的小姐遠去，心中的悲痛越來越深。
浴室的流水聲漸漸清晰，房內的鬧鈴聲也停止了。
方諾低下頭看著水流進排水孔，失神的呢喃著：「如果……我是男的，那……該有多好。」
《未完待續。每周三、周日更新》
創作內容
《再見。愛》No.9
小說(2004-2011年間作品) (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