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帶笑的聲音，好耳熟。
我轉身，只見一個身穿黑色短裙套裝的女人站在店門口，她帶著玩味的表情，溫柔的眼神就像可以遮擋酷熱陽光——
我瞪著她，瞬間流下淚來。
「昱薇！」
＊＊＊
「這就是妳提過的小女生？」
我煞住腳步，才發現昱薇身旁還跟了一個男人；身高跟昱薇差不多，長得也很普通，而且穿得有點休閒。
這人，我不認識。
他打量著我，跟昱薇也站得很近。
我腦子閃過一片空白，而昱薇趁這個時候答腔，「嗯嗯，就是她，幼璿。」
「真難以想像妳們兩個……」他繃起臉來，一臉不敢相信。
「情人眼裡出西施嘛！」昱薇睞了他一眼，我卻被她這個不經意的電眼電到！「好了，我等的人來了，馮先生，感謝你的協助！你可以去跟正牌女友約會了。」她像趕人似的揮揮手，我忍不住偷笑！
「劉昱薇！這樣用完就丟像話嗎？妳給我記著！」那個男的惡狠狠的撂話，但轉向我時已經恢復平靜，可見是裝的。「好好約會吧！」他瀟灑地轉身離去，感覺還有點帥哩！
「我們進去吧？」她指了指火鍋店，跟上她的腳步時感覺輕飄飄，像浮起來一樣！
進門時我聞到了她身上的白麝香；好久沒聞到她用這款香水，她的薰衣草香是來自洗衣精。光是聞到她的香味就讓我心跳加快。
她訂了兩個人的位置，果然又是旁邊帶有遮蔽的小型包廂座。
當她就坐在我對面翻菜單時，我甚至還捏了自己的臉頰，懷疑我是在做白日夢！
我們在約會！而且她是請子涵跟孟珊把我給偷渡出來……可惡！這兩個姊妹連一點消息都不肯透漏……聯合昱薇故意給我一個超級大驚喜！
「吃蒙古鍋好，還是麻辣鍋呢？」她溫柔的語調從對面傳來，而我止不住嘴角上揚再上揚，但眼眶又默默泛著淚水。
「都好……跟妳在一起，吃什麼都好。」
她點菜的時候我拿著餐巾紙擦眼淚，等到我的情緒恢復之後她才說：「被嚇到了？」
我猛點頭。「我還以為她們惡作劇……剛剛那個男生是？」
「他就是我名義上的男友；被我拉出來演戲，實際上他也是要去跟真正的女友約會。我們算一拍即合，兩邊各取所需。」她微笑，「妳家人那邊，沒懷疑吧？」因為之前已經跟她說過老姊知道我們交往過但是「分手」，為了取信家人，現在在家連通電話都沒有。
我搖搖頭，「約個會需要這麼多人配合演出，我們要感到很珍惜。」這是自從我們協議「分手」後第一次私人約會，久到我都誤以為天荒地老了。
「是啊。」服務生為我們送來餐具跟湯底，「放假在家都做什麼？」
「就上上網、看看書。香港好玩嗎？」她已經去過好幾次了。
「很悶熱！吃得很貴，但是口味算是不錯；畢業旅行基本上班導別想玩啦，都是看學生玩，自己在一旁提心吊膽。」身為老師，她除了要在意學生有沒走丟，或是生病、受傷，還要應付可能產生的紛爭，一定勞心勞力。
「辛苦了……還好我沒有去？」我自嘲。
「正好相反，一到那邊我反而很想妳，很希望妳就在我身邊。」她的語氣很輕，卻總能有效逼出我的眼淚，「我想妳，好想妳……」呢喃著說出這串話，她也濕了眼眶。
「我也是！」我們對望著，要是這裡再隱密一點，我們大概會克制不住地抱在一起親吻；但是我們已經說好不會這麼做，在大庭廣眾之下，我們就是一般般師生間的互動，只能用言語排遣對彼此的思念。
她掩嘴笑了幾聲，手指揩去眼角的淚。「哎！很好笑！好不容易私下見面，我們卻還是一直掉眼淚。」
「沒辦法啊……」我嘟嘴起身，想藉故轉換一下心情。「我去拿飲料，妳要喝什麼？」
但是她打定主意不讓我脫逃，把火轉小之後說：「我們一起去。」
在拿飲料的過程中，我發現她戴上了對戒。「糟糕！我沒有帶出來！」露出空空如也的左手時，我感到有些抱歉。
「沒關係，孟珊她們沒有說，妳當然不會知道是跟我約。」
吃飯的過程中我聽她聊了一下畢旅的事，才知道這次十四個班當中有九個班都去香港了！九個班走同一套行程，人數也是很可觀，她跟曼齡還有另外一個女老師同寢室，還說那個女老師同行期間一整個尷尬！
因為我沒去，理所當然曼齡成了她這一路上最親密的朋友。可是很奇怪，當她一講到曼齡時，我已經少了之前那樣的情緒波動；她提到曼齡跟她老公以及現任相處愉快，我除了祝福之外，還帶了點羨慕。
「對了，這次期末成績出來了，妳第五名。」
聽到這個名次我有點小訝異！我還沒收到成績單，「是前面的人都考差了嗎？」
「才不是！是妳的用功獲得回報了。」她睞了我一眼，「雖然現在是暑假，但聽子涵說，妳就連在家都很努力念書……想好要讀什麼學校了嗎？」
我含著筷子，兩秒後才帶著感性的口吻說：「我想當妳學妹。」
她帶著疑惑地回道：「妳已經是我學妹了。」
「大學也還想繼續當妳學妹！」我接著說，望著她的眼神閃亮亮！
她微睜開眼，下一個瞬間漾開了驕傲的微笑——因為我而驕傲。「嗯！我很期待，妳這麼用功，肯定能考上。」
這頓飯吃得很愉快，可能是太久沒約會了，我老是被她的笑容電到渾身酥麻；我們又講了一些家裡的事，包括她的外婆，還有即將到來的三年級。
她嘆息，灌了一口熱牛奶。「突然覺得時間過很快。」
「嗯？」
「是呀，回想昨天，妳們好像還是剛踏進校門的小高一，現在居然要升三年級了？」
「我的身高倒是還停留在一年級！」當初以為自己有機會像她一樣暴長，結果只有兩公分！
「哎呀！就算只有一百六，妳還是一樣出色啦。」
她是在講排球的事。
「說到這個……現在想到三年級還要打班際排球，我反而有點興趣缺缺。」我戳戳水晶餃，沾了醬汁塞進嘴裡。
「是心態的轉變嗎？」她總能清楚了解我的想法，溝通起來毫不費力。「畢竟發生了那樣的事……這次出去玩，靜芸也跟我稍微談過這個問題。」
蕭佳麒的事情，重創了我們幾個先發球員的信任感。
「她怎麼說？」
她撇嘴，口吻滿是惋惜。「她堅決辭退隊長的職位，所以我還會重新再選過！」
我皺了皺鼻子，「這次不管說什麼我都不要再當什麼副隊長了！」
「我知道，我也不打算把這棒子交到妳手上；馨蕙跟佩瑤或許也能適合，不然就看看加恩……」她撐著下巴，專注地思考起排球隊裡的人選。我輕敲桌子，對她皺眉表示抱怨。「抱歉！一個不小心就想得太認真了……到時候再看吧！」
「看妳為了一件事苦惱也是挺享受的，我是說視覺享受！」我咬著唇，說出有點害羞的話！「可是，我想跟妳多講一點話、想多聽聽妳的聲音……」
「講這麼甜的話……妳不怕我一個捨不得把妳綁走？」又故意逗我！
「我倒是很想給妳綁走！」我瞟向別處以迴避她的凝視，拔腿又跑去冷凍櫃拿冰淇淋！
因為開心的關係吧？所以吃得很飽，我有注意到她食量也變小了，她最近是不是瘦了一點？
「有嗎？」結帳時，她捏著自己的腰身，還是跟之前一樣苗條。
「妳的臉有變尖。」發現她又打算像之前那樣一口氣付清，我趕忙阻止！「等一下！我也出一半！」
「確定嗎？」
「當然！我是跟『同學』吃飯，拆帳是正常的吧。」我掏出皮包，拿出剛從媽那邊申請的一千塊。
「妳有開車嗎？」外頭的馬路熱氣蒸騰，我突然很不想走出冷氣房。
她搖搖頭，「我等一下自己回去，至於妳……我已經替妳安排好了。」
「安排什麼？」很想上前去牽她的手，但這麼做很冒險；我把手背在背後，藉此克制心裡的衝動。
「請子涵她們回來接妳啊。」
「妳們到底怎麼約定的啊！」我尖叫，見到她的當下簡直高興到昏了頭，我都忘了追究她們究竟是怎樣達成協議的！
昱薇笑笑的，伸出食指碰著嘴唇。「這是秘密！」我們待在店裡稍等，沒幾分鐘後，子涵她家的轎車重新回到店門口。
這也意味著我們這場驚喜約會畫下句點了……
「昱薇……」想到下次再約不曉得是什麼時候就覺得滿腹委屈。
「妳越用這種眼神看我，我就越捨不得妳走。」她掩著嘴，故意別過頭去。「回去吧！她們已經在等了。」
「我愛妳。」我小聲地對著她說，自動門隨即打開，暑氣迎面撲向我，就像要把我的眼淚蒸發；昱薇的臉上寫滿不捨，她的嘴動著，無聲說著回應的那三個字。我回頭笑著，而她對我輕輕招手。
門重新關上，她還看得見我，我從門外看見的只有自己的失落；我甩頭，而車子後門已經為我開啟。
子涵跟孟珊都在等我，我上車關門，不發一語，車子立刻啟動了。
坐在我身邊的人換成了子涵，她們靜靜等待，什麼話都沒說，除了引擎聲以外，好一陣子我們之間只迴盪著低聲啜泣。
我抹了抹臉，子涵終於打破沉默。「小幼……會過去的。」
「我知道！我也這麼相信。」我迎向她們，勉強露出一絲笑容。「對不起啊！妳們這麼幫忙，人也看到了，我卻還是掉眼淚。」
「妳的心情我們能懂啦，熬了這麼久才見一次面……」
我撇嘴，「下次又不知道是什麼時候！」
「不管怎樣，接下來是我們三個人的時間了吧？」子涵豪氣地舉起手來，就像為了炒熱氣氛似的，我也跟著笑了。
「我們去逛街，今天要好好地玩一玩！」
完全贊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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