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對了！今天妳不是叫哥去接妳的嗎？哥人呢？」白雅夫趁著等綠燈的空檔，轉過頭問著在一旁異樣沉默的人。
「哥說他撞到人目前在醫院，所以沒空接我。」白雅婷將手倚靠在車門把手上，托著下顎看著白雅夫。
「喔。」
綠燈亮起，白雅夫踩下油門，銀白色的車子又奔馳在漆黑的無人街道上。
「你就只有『喔』一聲啊？一點都不擔心、不緊張嗎？」白雅婷臉上有些不悅，似乎很不滿意白雅夫的反應。
「如果嚴重的話，妳應該不會是這種態度的，既然妳都只是平靜的回答我，就表示哥沒事情，那我還緊張做啥？」
白雅夫一副理所當然的回答，讓坐在一旁的白雅婷翻了翻白眼，無力的低下頭嘆氣著。
唉！這傢伙，就是冷靜過了頭，真是無趣。
「對了……剛剛在陪妳等的人是誰啊？」白雅夫略帶停頓的語氣，讓白雅婷抬起頭，嘴角微微綻放著異樣的笑容。
嘿嘿，終於問了吧！我還在猜你能忍多久呢。
「你說方諾啊？她是我們副店長，煮咖啡的手藝可是一流的喔。」
「是嗎？」原來，她叫方諾。
白雅婷看著若有所思的白雅夫，黑白分明的大眼轉了一圈後，轉過頭看著飛逝的街景，像是呢喃又像是說話般，說著：「你喜歡方諾。」
「啊！」
沒想到白雅婷話一落下竟讓車子在漆黑的街道上晃了一下，險些撞上路中間的行道樹。
她緊抓著把手，一臉不悅看著臉微紅的白雅夫，「睡豬！你別告訴我你連開車也會睡覺啊！」
「誰……誰叫妳要亂說話！」白雅夫順了順口氣，顯然自己也被剛剛的狀況給嚇了一跳。
「我亂說話？我哪有亂說話？」嘿嘿，竟然會慌張成這樣，看來喜歡的還不淺啊！只是才第一次見面也沒看多清楚，怎可能會……
「睡豬。」
「做啥？」呼，還好還好，差點就撞上了！真是的，這傢伙每次都得說出讓人心驚膽顫的爆炸性話題嗎？
白雅婷看著白雅夫略閃爍的眼神，臉上的笑容就更加詭異了，「你見過方諾？」
唧——
安靜無聲的夜幕下，突然響起了刺耳的煞車聲，這次白雅婷事先抓緊了把手，可是身體還是因為緊急煞車而反彈了一下。
這傢伙……原來冷靜過頭、理性過頭的人，被人說中心事後害羞的反應會那麼大喔！下次我一定得選在不是車上的時候刺激他，不然我實在也沒多少命可以這樣嚇。
白雅婷撫著胸口，來回深呼吸了好多次；而她身旁的人早就嚇得頭頂著方向盤，一副像是想要裝做剛剛什麼都沒聽見一般。
「別對我說謊喔！你該知道你騙不了我的，誰叫我們出生前就先在老媽的肚子裡相處了十個月，我可是比誰都了解你。」
白雅夫看著白雅婷那綻放著『我要聽八卦』的笑容，他突然覺得今天真不該出門接她下班的。
唉！
白雅夫歎了歎口氣，重新發動車子，隨手打開車上的音響，車內隨即回當在小野麗莎輕快柔美的歌聲中。
白雅婷一聽見音樂，臉上的無奈與無力感更重——這傢伙真是怪胎到不行，睡覺聽搖滾樂，開車聽Bossa Nova，真是……搞不懂。
「我……不算見過她，應該說，我只見過她照片。」
「照片？」白雅婷一臉不解的看著白雅夫冷靜的神情。
方諾不是不愛照相嗎？
「網路上，我是在網路上認識她的；如果，沒認錯的話，應該就是她了。」
白雅婷眨著大眼睛，彷彿聽見什麼不可思議卻又覺得很新奇的話一般。
「網路？你是說你跟她是網友？然後你喜歡從未見過面的網友？」昏倒，怎麼會是這麼八股的劇情阿。
「不該說是喜歡，應該說是欣賞，她是個心思細膩又讓人覺得很溫暖的人。」
喔！這我信。
白雅婷不斷點著頭，認同了白雅夫的話，而白雅夫看了一眼她的反應後，又繼續認真看著前方、認真開著車，也認真的繼續說著：
「一開始，我是在網路上逛部落格時發現有篇日記寫的很感傷，後來留了言而她也回覆了我，就這樣慢慢一點一滴的溝通跟交流，最後我們便留下彼此的即時通改用那個聊天。」
「原來如此啊。」
「妳應該不知道吧……」
白雅婷不解的看著白雅夫，「不知道什麼東西？」
白雅夫突然靜下話，看著遠方不斷延伸的紅燈，覺得自己的路是不是都因為這一路的紅給暫停了。
「雅夫？」突如其來的感傷，讓白雅婷擔心的伸手握住白雅夫緊握方向盤的手。
也許是同生的關係，他們兩人總會感受到對方的心情，尤其是在非常極端的感覺下，感應就非常強烈。
像此刻，白雅婷就強烈感覺到白雅夫心裡有很深的痛苦與哀傷，強烈地讓她險些落下淚來，她感覺到很重的寂寞——這是以往沒有的，讓她有些害怕。
「其實兩年半前我曾經約她見面，只是……她回絕了。」
白雅夫的臉上掛著無奈的笑容，可是白雅婷淚水卻不斷湧出，因為她感受到白雅夫心中那份因被拒絕而受傷的心，也感受到他倔強不落淚的那份矜持，讓她替他落下淚來。
白雅夫聽見一旁的啜泣聲，他臉上的笑容除了無奈多了份感激，他明白為何白雅婷會哭，他了解該哭的其實是自己，只是淚水永遠都只能在眼框裡打轉，絕不會落下。
因為如果落下了，就會等於宣告自己失敗——他一直都是這樣覺得的。
「那你還要繼續追求嗎？」如果要追，那我一定幫到底。
「看情況吧。」
「看情況？」這是啥理由？
「她……有喜歡的人。」
啊？
白雅婷睜大的眼睛，錯愕地看著白雅夫尷尬又無奈的笑容，她突然覺得自己剛剛一定是遭到「鬼打牆」才會有幻聽、有錯覺，可是白雅夫臉上那份認真的傷心神情，讓她不得不清醒點。
「我……我沒聽她說過她有喜歡的人呀。」而且，應該是所有人都不知道這件事情吧！
應該……不會是唬……
「不，她不是唬我的，是真的！她有喜歡的人了。」
白雅婷心裡的疑問尚未說完，白雅夫已經很堅決的否決了她的想法。
「那……她喜歡的人是誰？」該不會是店裡的人吧？不對！店裡的男生沒一個是她看得上眼的，客人裡似乎也沒有跟她特別親的。
「喜歡……誰啊……」
白雅夫有些恍惚的自語著，心中對於白雅婷的話有些迷惘。
如果，那篇日記是真的，那麼她喜歡的人就是——
※ ※ ※ ※ ※
漆黑安靜的街道上，街燈閃爍的有些詭異。
方諾一人聽著搖滾樂，略晃著頭哼著曲，走在這寂靜的人行道上。
突然，ＭＰ３裡的音樂不再是熱鬧沸騰的搖滾，而是接上了感傷的「也許有一天」。
一陣風起，吹動了方諾的短髮、吹起了一陣寒意，也吹醒了深埋在心裡的回憶。
突然覺得耳邊似乎有些笑聲，她抬起頭看著遠方的漆黑，彷彿出現了兩個人影，站在前方奔馳著，彷彿是一男一女，彷彿是……
【……方諾，快點啦！再不快點，就丟下妳不管囉。】
【依依，別跑那麼快！妳待會會跌倒的——】
【啊！】
【依依！……看吧、看吧，就跟妳說要慢點了。】
【嗚，書文最討厭了！就只會唸我……】
【笨蛋，關心妳才唸妳的……好嘛，我背妳……】
一直站在原地，雙眼迷濛的看著若有似無的影子、聽著像是從遠方又像是在耳邊的對話，方諾的淚水，一顆一顆的落下。
緊握的雙手，緩緩落下紅色珠子，可依舊除去不了手上的冰寒、緊咬的雙唇漸漸出現了傷痕，而臉上的思念與寂寞，在這漆黑的夜裡崩潰；一片一片的回憶不斷湧現，時光彷彿在回溯，一瞬間的錯覺讓方諾覺得——這一切，都沒有改變過。
突然，前方的影子逼近，方諾下意識的退了一步，眼前放大的臉，清晰的讓她的心顫抖了一下——
【方諾，走囉！再不去，依依又要唸了……】
方諾才伸手想抓住對方時，夢——醒了。
一瞬間，所有的力氣像是被抽光了一般，方諾無力的攤跪下來，雙手撐著地、低著頭不斷喘著，淚水依舊一顆一顆的落下。
似乎有些迷濛、有些恍惚，她緩緩抬起頭、雙眼無神的望著消失的遠方，呢喃著——
「……書文。」
《未完待續。每周三、周日更新》
創作內容
《再見。愛》No.7
小說(2004-2011年間作品) (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