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末新選組】《清泉石上》第十一卷、四境戰爭　第103章、戰與祭典

＜第十一卷、四境戰爭＞　第百零三章、戰與祭典


　　盛夏的紺碧海面上閃著一片金黃的鱗光，海風吹起陣陣煙硝味道。位於長州藩領最東南邊海上，周防大島屋代島沿岸雖然立著砲台，站在砲台邊上的兵士卻少得可憐，多為島上民兵組成，無論訓練還是裝備都是最低標準。長州並沒有那麼多的兵力可以分散到整個海岸線，這個看來遠離重要戰區、沒有防守戰略價值的島嶼，打從一開始就相當於被本國遺棄的地方。即使如此，這些民兵們仍盡責地守在岸邊，盯著耀目的海面。

　　「一定是我熱到眼花了，那邊的黑影是什麼？」六月七日的白日，屋代島最北邊正面著藝州的久賀岸邊，站在大砲邊的民兵們被太陽曬得頭昏眼花，其中一人瞇起眼來往遠處眺望，指著蒸騰著水氣的海面道：「好像有一，不，那是兩艘大船嗎？」

　　這裡擔任指揮官的也不是什麼有經驗的人物，他不過是受過一點西洋軍事的訓練，練過幾手鎗砲之術，卻從來沒有帶兵的經驗，應變能力更差上一大截。當聽到屬下這麼說，他拿著望遠鏡看了好一陣，還不知該如何處置，卻覺得那兩艘船以超乎想像的速度愈駛愈近，桅杆上的旗幟也變得清晰。

　　「三、三葉葵，是幕府軍！」當他認出那旗幟上的家徽，臉色大變地回頭大吼道：「快、快，大砲準備！準備迎敵……」

　　民兵們雖然懂得如何填裝、擊發大砲，但缺乏訓練之下，又遇臨時的敵襲，平日誰該清裡砲管、誰該搬運砲彈等分工一時間全拋到九宵雲外，頓時混亂成一團。

　　就在岸上砲台們還在準備的同時，駛來的船艦已不用望遠鏡便可以看到。為首的是一艘三桅的巨大船艦，駛到離久賀港邊還有一段距離突然側轉了船身。

　　若是此時混亂的岸邊有人能用望遠鏡隨時注意船艦的動靜，且能冷靜分析對方船隻這個行動的用意，定可以發現側轉的船身邊上緩緩打開了一整排的砲口。然而，當岸邊缺乏作戰經驗的指揮官和兵士們發現這是準備攻擊的前兆時已來不及，連珠的砲響伴隨著彈丸臨空飛來，岸邊好不容易填上彈藥的砲台便瞬間炸成一片碎土。

　　幕府與長州的第二次戰事就此揭開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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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樣的豔陽高掛在京城的天空，整個洛中被烘烤得熱騰騰地，讓每個人視線都變得有些扭曲，甚至像是不規則地舞動著。六月悶熱的天氣沒有澆熄京城人準備祭典的熱忱，祇園一帶到處都可以見到各種山鉾，各町裝飾起的山鉾競豔，最讓人注目的莫過於四条烏丸長刀鉾町為首所製作的長刀鉾，直通天際般的長刀鉾頭，令人望之生敬，更感覺祭典將近的興奮感覺。

　　池田屋那次染血的祇園祭已是兩年前的事，在那之後，京裡便在戰爭中陷入一片火海。雖然那之後在諸多勢力幫助之下京城迅速地重建，但直到乙丑年的祇園祭，仍有許多在戰火中失去家園的人，是以那年的祭典也少了些歡樂氣氛。二年後的今日，那些難民或找到可以投靠的地方，或已悄悄地被掩埋在無人能知的街尾巷中，雖然說起來無情，京裡已見不到流離失所的人。適逢幕府征長戰爆發在及，雖然京城的人們多有聽說西南邊的這場戰事，畢竟遠在天邊事不關己，自然不會放過久違的祭典，紛紛開始籌辦起來。

　　這是白石第二次在京裡見到的祇園祭，卻是第一次見到如此盛大的規模。自父母雙亡後，被木戶帶到大坂，再從大坂至伏見的那段時間，他卻很少進到洛中活動。加入新選組後，第一個祇園祭宵山卻是面臨著池田屋血案，吉田稔磨就死在自己的面前。加上在那戰中新選組也傷亡慘重，且瞬間成為所有攘夷志士的眾矢之的，莫說身為隊醫的他，整個新選組都沒有心情享受節慶氣氛。然而，今年的這場祭典，隊士們雖然總算可以在勤務允許範圍之內找時間出來好好體驗一番，大概只有心繫著長州的白石無法真正開懷。

　　「紅葉自進這島原之後，除了還是禿的時候隨著一位姐姐去過一次外，也很久沒有見過那些山鉾了。」島原四時屋中，天神紅葉的房裡，白石讀著片桐留在這兒的書信，一旁紅葉已換上寢裝，用非常舒適的姿勢倚在窗邊。每到這個祇園祭開催的時節，島原的客人們總是少上許多，街道上尋芳問柳的人少了，即使是揚屋裡的紅牌，也多了一些空閒時間。只聽她語氣中帶著期待地道：「凜小姐，宵山那日晚上若是沒有勤務，咱們也去逛逛吧？最近悶熱，眾姐妹病倒的也多，紅葉也想去給大夥兒求個平安。」

　　「紅葉姑娘，真是抱歉，新選組裡因為熱病而倒下的人也不少，在下實在沒法抽身。」前一年醫學所頭取的松本良順造訪西本願寺後，雖然改善了一些屯所裡的衛生習慣，但畢竟現在人多了，還是有些隊士的自我管理並不理想，又逢疫病好發的天氣，再加上同樣受到松本法眼教導的山崎烝因為西下的關係不在，雖然近來增加許多新隊士，多少可以分攤些隊務，仍苦了身為隊醫的白石。他放下手中的信，苦笑道：「今日也是好不容易才有一點零散時間，待會兒便要離開了。」

　　「真是的，那也沒辦法。」本來還想多嗔怪幾聲，但見白石眼下的暗沉，顯然是沒能好好休息的模樣，當然也不好再鬧他道：「好啦，紅葉也知道你是個大忙人，咱們也受你送藥的幫助甚多，只希望你要多注意自己的安危。」

　　「在下明白，紅葉小姐也要小心。」白石將信小心地摺起，然後拿到燭火上燒成灰燼，一邊道：「你願意為在下犯險傳信，我在能力許可範圍下給你們那些東西本是微不足道。若是有什麼異狀，還請以自身的安全為優先，否則若紅葉小姐出了什麼差池，在下一生都不會原諒自己。」

　　「說得好像是真的武士一樣。」紅葉笑聲玲瓏，起身拿起白石掛在一旁的外衣遞了上去道：「放心，紅葉知道要怎麼保護自己，也絕對不會出賣朋友的。」

　　白石無奈地嘆了口氣，他擔心的從來都不是紅葉會為了自身安全而出賣自己。然而，無論是片桐在信中所提長州國內戰火爆發之事，還是這洛中依然僵持的局勢，又或是單純因為是朋友而幫助自己的紅葉，他都像是個傻瓜一樣，雖有心卻一直無法有所貢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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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樣的夜晚，本來就愈夜愈熱鬧的祇園，在祭典之中又增添了不少歡樂的氣氛，祇園神社也難得開放了夜間參拜，讓信眾們在參加過白日的活動後，最後來到神社中祈求一年疫病退散、家國安泰。

　　接近祇園神社的一間揚屋二樓，一名風度翩翩的男子坐在廂房的一席，那秀美的臉龐令得身邊的兩名藝妓也望之醉心，而這名男子則像是早已習慣了這樣的注目般，無視美人的頻獻殷勤，只是偶爾報以那迷人的微笑，大部份的時間眼神皆望著對座擺著酒菜的空席，等著所約之人的到來。

　　「竟選在祇園祭時談事情，伊東參謀這是好興致，還是不懂氣氛？」紙門打開時，一名以黑布蒙住大半顏面的男人出現在外頭，用沉著冷靜的聲音道：「我可不如伊東參謀，隊務纏身之下還得費心掩飾自己的行蹤，來到東山這頭，可多花了我許多時間。」

　　男人取下了頭上的黑布，房內的兩名藝妓更倒抽了一口氣。與身邊全身上下散發出勾人心神媚力的男子不同，眼前的冷面男人雖然板著一張嚴峻的臉，但也不掩他俊逸氣質，眉宇間的英氣同樣迷人。這樣兩個不同特質的美男子在同一間廂房之中，是令所有女人臉紅心跳的畫面。兩個女人還希望能多看幾眼，卻見伊東甲子太郎帶著笑容對她們做出退下的手勢，只能悻悻然地離去，心裡雖然失望卻不敢有半點怨懟。

　　「這樣熱鬧的祭典之中，才不會有人對身邊路人是否為一個新選組幹部留意，隊士們就算在此見到土方先生，也習以為常不是嗎？」伊東始終維持著笑臉，對來這做出個「請坐」的手勢，待對方入了席，這才道：「在下在近兩年前，便是聽到新選組在祇園祭的一番作為，在京裡一舉成名，後來近藤先生一番大義之詞下，在下才下定決心要隨之上洛一展抱負。土方先生難道不覺得，這是一個相當值得紀念的祭典嗎？」

　　「那一年的宵山，近藤兄與我等殺進了池田屋，斬殺、捕獲了許多尊攘之士。」土方為自己倒了一碟酒，冷冷地道：「伊東參謀也是心懷尊攘思想之人，對照今日局勢，再提此事，難不成是存心諷刺嗎？」

　　「加入的時候，土方先生便質疑過同樣的事，那時也得到了共識。而時至今日，又何必如此針鋒相對呢？」伊東攤了攤手道：「還是說，如今幕府出征長州的首戰，成功地佔領大島口之事，令土方先生重拾了對幕府的信心，我倆之間的密約也就此作廢了嗎？」

　　「我可不記得自己與伊東參謀有過什麼密約。」土方依然冷著臉道：「只不過是說好，為了新選組的未來互相交換情報，如此而已。」

　　「那麼，在下便換個方式來問好了。」伊東沒有被對方的氣勢影響，優雅地將手撐在自己的下巴，雙眼緊盯著對方，緩緩地道：「土方先生覺得幕府的這個好的開始，是代表著咱們之前的擔心是錯誤的嗎？」

　　「戰爭只是剛開始而已，一切都還是未定之數。伊東參謀得到情報的管道有限，或許不知詳情，不過是攻下了一個非主力兵駐守的島嶼，大島口的戰役並不能代表什麼。」土方並不喜歡這個人的注視，連他都不得不承認，自己對那種想要把任何人都拉進同個陣營的眼神令他畏懼。土方捧起酒碟喝了一口，讓這個動作擋住自己的臉，然後順勢將頭轉向一邊道：「且依此軍勢來看，令人疑惑的是前線似乎沒有得到大樹公病情的消息。難不成薩摩並沒有完全與長州合作，是以長州方面無法得知內情？」

　　「不，長州那兒一定是知道的。即使薩摩留了一手，他們在京裡的眼線只怕比土方先生您，不，只怕比咱們想像的都要多。」土方在得知將軍病情之後曾經去過一趟醫務室，然後再與白石一同前去伊東的休息所，那麼這個消息必定會藉由白石傳回長州去。伊東自然知道適可而止，白石的身份對他而言是個重要的籌碼，他還不想這麼輕易地便用掉。只聽伊東續道：「像這樣不知何時會爆發的消息，確實是令人心焦。」

　　「看來對方也有明白情報價值的人物。」土方皺起眉頭：「若是我，也不會在初時便隨意放出這種消息。這個情報足以讓僵持的戰局動盪，卻無法將敗局轉勝。要先經過第一次的交手，試出對手的能耐之後，這才能決定情報戰的時機。這樣的殺手鐧一出，定要確認能打中對方的要害才行。」

　　「不愧是新選組裡最懂得活用監察方的土方先生，果然是經驗豐富。」伊東用摺扇敲了敲自己的掌心，讚嘆地道：「可惜新選組沒能加入此場征長之戰，否則土方先生的帶隊長才必能充份地發揮。在下實在為無法親眼目賭而感到可惜。」

　　「伊東參謀此言何意？」土方本來已趨緩和的臉色，在伊東這話一出後突然變得鐵青。

　　「唉呀，在下並沒什麼特別的意思啊，土方先生又何必做出這麼可怕的模樣？喝酒喝酒，冷靜一會兒吧？還是要讓在下召那兩名藝者先來段餘興？」伊東知道自己的話踩到對方痛處，索性再多說上幾句：「聽聞近來幕府有意將見迴組與我新選組的巡邏範圍重新劃分，新選組的守衛範圍可能又會更往南推移，便更加遠離御所與二条城了。土方先生的才能，也太過可惜了。」

　　「見迴組那群惜命的世家子弟，又豈能與新選組相比？」土方將手中才啜飲幾口的酒碟重重地放在几上，酒花四濺，然後倏地站了起來。他豈不知伊東是故意提及此事要激自己與之合作，給他更多空間能遊走在諸公卿與公用方之間，甚至在允許範圍之內違逆幕府所期望行動。土方俯視著一派悠閒地坐在席上的伊東。這個男人確實可怕，就差那麼一點，自己便要做出衝動的決定。深深吸了口氣，對付伊東，他必須用更加冷靜的態度來面對才行。土方沉聲道：「即使不近御所與二条城，新選組亦不損價值。伊東參謀與其胡思亂想，還不如多思考些更有用的方針。那麼，我先告辭了。」

　　伊東一邊飲著手中的那碟酒，一邊笑著看土方踩著難掩氣憤的腳步踏出房門，然後轉頭望向外頭熱鬧的街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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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過四条大橋，還要走好一段距離，祇園一帶祭典的歡慶聲音才稍減下來。頭頂是接近圓滿的白月，在沒有雲的夜空中照著京城。
　
　　土方歲三腳步緩了下來。方才雖然有稍微壓抑了自己的情緒，說到底比起伊東的從容還是失態。他心中的焦急並不只因為見迴組與新選組巡守範圍重新規劃的事，更重要的，是在出屯所與伊東一會之前才收到的那封來自西南邊的書信。山崎即使是潛入的任務之中，仍把字寫得十分工整，且文中沒有一個贅字，讓人很容易一眼便抓到重點。

　　『十二日夜，長州高杉晉作奪還大島。』

　　雖然詳盡的戰報尚未送到，但僅僅這幾個字，土方便能預見幕府征長之戰未來的多舛。幕府在這次的征長之戰中，只能壓倒性地大勝方能挽回顏面，如今乘著最新式的三艘戰艦君臨般佔領的大島，卻在短短一個夜晚便被奪還。光是這個啟戰，幕府便先被削了顏面。再加上將軍病情的消息一直是未爆彈，不知何時會被拿來做武器，這場仗確實佔不了便宜。

　　如此一來，在洛中的新選組，更要讓幕府看到自己的價值，絕不能給見迴組就此排除在中心區域之外。土方緊握著拳頭微微顫抖著。

　　本來應該要盡快回到自己的房裡，好好思索未來的走向，然而土方卻停步在堀川上的一條小橋。只要在此往南轉向，再沒有多少路程就可以回到西本願寺的屯所，但此時的他卻一步都不能多走。

　　「新選組副長，土方歲三嗎？」橋的前頭，一名身材壯碩的浪人，口中操著西國口音，肩上扛著長槍，像弁慶般威武地攔在前頭，而在土方的身後暗巷之中，也閃出了兩人堵住了他的退路。只見前頭的壯漢用長槍在地上重重地一頓，然後緩緩斜舉長槍，橫眉豎目地用不知哪兒的口音大聲吼道：「幕府的走狗！天誅！」

　　隨著如雷般的吼聲，壯漢掄起長槍狠狠地砸了下來。土方身體微側地往後一躍，這一槍落在他面前的橋面，頓時將那塊石磚砸成齋粉。還未來得及驚駭對方的怪力，在京裡生活的習慣已讓他抽出腰間的愛刀，回身一揮。這個直覺的動作可救了他一命，本來在後頭不遠處的那兩名浪人在此時也逼了上來，其中靠的最近、打算在土方身後來個暗襲的那人，給他的這一刀劃過手臂，吃痛退後與同伴撞在一塊，土方才能抓住這混亂的一瞬閃過堵路的兩人回到橋的另一頭。壯漢本來動作就慢，千鈞一擊之後見獵物已逃到那頭去，怒吼一聲，撞開了同伴想要再撲上去，卻給土方矮身一個掃腿，將之絆在地上。

　　饒是目前還未被對方傷及半分，這一波的混亂之下，土方背上也已出了一身冷汗。雖然平日會警告平隊士們，無論是否有勤務在身，盡量結伴而行，即使是需單獨行動的監察，在進行潛伏任務時亦會有人在左近接應。然而，除非勤務之中，這些都不是強制規定，甚至連土方自己外出時也不愛帶隨侍同行。只是當他獨自外出時行動向來特別謹慎，稍有不對必定會就近尋求幫助。今日確是他的大意，回歸的途中仍一直思考著今後的對策，自過四条大橋之後一路被尾隨竟渾然未知，錯過了求援的時機。

　　「壬生狼果然不過是只會仗著勢眾亂咬人的瘋狗，落單了便只會夾尾逃跑嗎？」兩個浪人一上來便吃了鱉，面上掛不住，只能冷嘲熱諷了幾句：「堂堂新選組副長竟然要做出不戰而逃，這樣違背士道的行為。看來局中法度也不過是虛設，無怪隊士還敢與幕府的家臣勾結，到處威脅借金、招搖撞騙！」

　　「新選組自然不允許違背士道行為，若真有此事，新選組自會處置，輪不到外人來說嘴。」土方自不是蠢蛋，在多對寡的不利情勢之下，本來已經迅速地看好暫避的路線，然而當他聽到敵人的那句話，腳上緩了幾步，對方又已圍了上來，想要轉身奔逃背部必會受到攻擊，他只好退到民宅邊戒備著。即使如今狀況更加嚴峻，土方的腦子卻更加清楚，橫著刀一邊注意三個敵人的一舉一動，另一面卻注意到橋的另一頭好像有熟悉的影子在閃動。他沒有心力去辨識那頭的身份，但直覺告訴他，這個時候可以做出較大膽一點的行動。土方冷冷回應：「看來肥前鍋島氏的後代也沒什麼了不起，敢惹事不敢留名，莫不是怕了給本大爺打個片甲不留給家門蒙羞？」

　　被認出口音的三個浪人雖然是脫藩之身，對自己的藩國卻仍保有著驕傲，聽對方這般侮辱哪還忍得住，紛紛舉起兵器攻了上來。土方與其中一人短兵相接，卻不用上十成力量，借著對方的刀勢再向後躍出數步，這回卻立於窄巷之口。

　　「自找死路！」巷口狹窄，雖勉強容得了兩人，始終施展不開。肥前人卻也不傻，其中一人轉身想要從另一頭來個甕中捉鱉，才跨出沒幾步，眼前突然閃過兩到白光，還沒見到是怎麼回事，眼前已經給自己的鮮血染紅，隨即橫倒在地。

　　同伴少了一人，又見後方兩道晃晃白刃逼近，餘下的兩名肥前浪士頓時亂了陣腳，就連那氣勢洶洶的壯漢也愕然而緩了手中的槍勢。土方本來被對方長槍上的怪力壓制得無法施展，這下終於能在一退再退之後，首度跨上一步，手中兼定平舉刺出，擦過對手槍桿、在敵人臂上留下長長一條血痕。

　　「可、可惡，新選組，給我記住！」另一名肥前人見同伴一死一傷更加慌張，落下一句狠話，便拉著受傷的同伴，且戰且走往南邊退去。

　　「齋藤，不用追了。」土方向趕往他這頭的白石做了個自己無事的動作，然後將準備追趕敵人的齋藤叫了回來。身上盡是土灰，方才的戰鬥打得驚險，與長槍相抗的持刀手臂還在隱隱酸痛，提醒著他無論在何種情況之下皆不可大意。土方看著地上的浪士遺體喃喃道：「肥前藩……局勢不穩，西南邊的逆黨又亂至京城來。戰事才剛開始，幕府威信一點也沒有被看好的跡象嗎？」

　　「副長？」白石與土方離得近，這聲喃喃聽得最是清楚。從島原紅葉處出來後，為掩人耳目往壬生村的八木邸送藥，返回屯所的途中正巧碰到從祇園酒屋回來的齋藤。兩人沿著堀川往南走的時候，聽到了這頭戰鬥的聲音，尋聲而來，正好解了土方的危機。雖然自那次他帶著自己前往伊東的休息所時，白石便隱約意識到這個上司對幕府的質疑開始上升，如今的喃喃自語中的動搖又更加嚴重。明明從祇園方向回來，身上卻全無胭脂味道，白石突然低聲問道：「副長莫非是與參謀……」

　　「閉嘴！」土方用低吼阻止了白石繼續說下去，斜斜瞥了齋藤一眼。本來新選組幹部之間的交流並不是什麼好隱瞞之事，但他特別不想那個一直唯自己命令是從的助勤知道這件事。齋藤此時正蹲在浪士身邊檢視遺體身上的物品，頭沒有抬起過，這令土方鬆了口氣。他走了上去道：「齋藤，總司隊應該就在大宮一帶，讓人來把此人處理掉。白石，隨我回去，有件事定要盡快處理。」

　　「遵命。」齋藤起身，看著往屯所離去的土方和白石兩人。現在似乎心煩意亂的上司似乎忘記，齋藤一從以前耳力便十分不錯，那段不願給更多人聽到的對話，早就入了這個人的耳裡。



作者的話：

　　第十一卷第一章，就從四境戰爭（第二次長州征伐戰）的第一場戰役開始，便是大島口戰役。周防大島又稱屋代島，位於現今山口縣東南方，若是要經海路往下關去，必會繞過這一帶的海域。慶應二年六月七日，幕府軍的富士山丸、翔鶴丸、水戶藩的旭日丸、松江藩的一番八雲丸砲擊大島，揭開四境戰爭的序幕。由於長州藩兵力不足，在大島沒有放多少守備，是以很快地便在一天之內被打了下來。在這之後，幕軍與松山藩在大島進行無差別的砲擊和殘殺，造成大島居民的強烈反抗。消息傳回長州本陣，本來不打算將大島做為一戰略位置，但由於大島方面的請命，加上想要打擊幕軍的想法，高杉在六月十二日發動夜襲。當時翔鶴丸、旭日丸及一番八雲丸三艘軍艦停泊在大島北側，由於蒸氣船啟動要一段時間，被乘著剛買回來「丙寅丸」的高杉打得措手不及，負傷而去。之後世良修蔵率領第二奇兵隊及遊擊隊殺進大島清除幕軍殘部，一直到四境戰爭結束。

　　於此同時，京裡的祇園祭也正火熱著（不管是活動上還是在天氣上）。這大概是新選組在京裡經歷少數真的能夠小小享受一下祭典氣氛的祇園祭了。關於巡邏範圍的變更和肥前藩浪人的事，就下一回再說了。

＜第百零四章、一橋＞預告：

「從剛才開始便一直跟著，不就是想殺余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