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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GP

[翻譯同人] Migratory Animals

作者:Wuthering│2016-04-30 22:18:33│巴幣:12│人氣:272
又一篇翻譯同人。典型犧牲小鎮結局後的Pricefield向公路旅行故事。之所以挑中這篇是因為它的意境相當美而溫暖,著眼點也滿特別的 (自己看吧)。可惜在下文筆有限,翻不太出來原文Chloe口吻的犀利風格。有能力的話還是建議看英文

附上配樂


Migratory animals
原作者:swapcats
出處:http://archiveofourown.org/works/5542766
摘要:
「接著,」妳說,一邊把照片丟往她的方向:「看一下。Blackwell 那幫瘋子居然還把我退學,妳說對吧?」
妳拋給她妳最燦爛的笑容。不怎麼成功,但反正她也沒在看。她折起手中的相片,把它擺正方向,然後便一股勁地對它眨眼睛。
有一刻,妳害怕她會穿越。不是因為那是張相片─那根本不是她的相片,而且是不到幾個小時前才拍的─而是妳與其說害怕,不如說確信她會乾脆站起來消失掉。如果不是因為穿越時間的破事,就是她受夠了「妳的」屁話。她在西雅圖還有一個家,而妳只有一輛破爛卡車和名下的幾千塊錢。

正文開始:
    妳的第一張相片是在另一條永無止盡的高速公路邊拍的。儘管有著破碎的瀝青,而且這裡大概八十二年沒下過雨,一株殘花還是從灰燼中鑽了出來。它的花瓣本來可能是紅色的,但最後兩片已褪成黯淡,像大便一樣的棕色,而且這小東西肯定撐不過下一陣風。
    這既不詩意也沒什麼藝術感,妳猜想。不管這兩者到底有什麼區別。不過自負到妳決定足以為此浪費一張拍立得底片。
    妳迅速拍了一張相片,等著相機把照片吐出,然後學Max一直以來的方式甩甩它。這是一種腕部動作之類的。妳納悶這是否真會造成任何差異,一邊等著相片顯影,然後把它塞進褲子後的口袋。
    Max還在加油站採買存貨。妳抽完妳告訴自己是最後一根的香菸,由於財務壓力什麼的,把菸一路抽到濾嘴,然後把它踩熄。妳考慮對那朵花做相同的事─幫它解脫什麼的─但某種關於卸磨殺驢的念頭讓妳冷笑了。
    天啊
    總有一天妳不會再因為個本能性動作就回想起往事,對吧?
    「喲,」當Max 踱回卡車的方向時妳這麼說,很高興有事情讓妳分心。「妳今晚準備了什麼大餐?」
    Max打開袋子,讓妳自己看。
    Max, 妳該死的是不是『故意』每天都挑一樣的食物啊?」妳問道,一邊趁Max拍回妳的手前抓起大概是作為點心的東西。「我快得cabin fever[1]了。」
    妳撕開糖果棒包裝紙,咬下一塊,Max則翻了下白眼,懶得告訴妳cabin fever根本不是那個意思。如果世界打算讓妳知道那是什麼意思,就不會有部無聊的要死的電影以此命名了。[2]
    「這是最便宜的東西,而且有最多蛋白質,」她說教道:「那筆錢是會花完的。」
    好像妳不知道似的。妳們有一箱行李,其中一半是從Arcadia Bay撿來的,其他是從慈善商店買來,或者從一家妳再也不會光顧的商店溜進妳背包裡。妳們有所有的必需品:幾件換洗衣服、盥洗用品、電話卡。但是沒有啤酒!沒有大麻!不能再買香菸,因為那太「浪費」錢,好像妳不知道一包菸可以換一天份食物似的,Chloe Price
    老天,簡直像一起上路的夥伴是妳─
    不。
    妳不會順著那思路再想下去。一手放在Max嬌小的背上,妳領著她走向卡車,遞給她剩下的,咬的亂七八糟的糖果棒。
    「謝啦,」她說,一邊打開乘客座的門。
    妳花了一會才收回手,快步走向妳那一側。
   妳啟動引擎,告訴Max她最好撒完尿了,因為妳有一段時間不會停車,然後上路,路面寬闊、無盡而空虛。 Max 斜倚著窗戶,看著風景卻沒有真正看進去。她不是完全心不在焉,但也沒有很專心。
    妳又是撥轉盤又是按按鈕的,直到廣播轉到一台在撥她喜歡的音樂。妳想。她花了一秒鐘,但音樂流進她耳朵,她便對著自己微弱的倒影微笑。
    妳這樣持續了一兩個小時。妳成功讓自己沒有太執迷盯著油表,因為Max不想進入犯罪生活這點奇怪的讓妳很有壓力,妳又拍了下牛仔褲口袋中的相片。
    妳考慮把它拿出來給她看,妳想到對話註定會如何發展便咬緊牙關。
    嘿,瞧瞧這個。/ Chloe, 妳為什麼有我的相機?妳不應該亂碰的。/ 妳的相機?拜託,那是我爸給我的禮物,總得有人去用它。/那不代表妳可以碰我的東西。 /去妳的,Max. 不是每個人都有自拍的天賦。
    嘆著氣,妳把手肘靠在門上。光線逐漸黯淡,把地平線轉為黃昏的橙色,陰影倒映在她臉龐的柔和輪廓上。妳到底怎麼會對她說去妳的?還有,什麼樣的爛人會在自己腦中排演吵架?
    她救了妳的可悲生命一遍又一遍,而妳連自己在怨恨些什麼都不確定。
    輕輕握著方向盤,妳從口袋中拿出照片。這跟妳的自尊無關。這是關於Max, 還有Max手中沒有照相機看起來不太像Max這回事。如果她在過程中失去自己,她救妳又有什麼意義?沒有她,世界不過是走不完,也不值得去走的公路。
   「接著,」妳說,一邊把照片丟往她的方向:「看一下。Blackwell 那幫瘋子居然還把我退學,妳說對吧?」
妳拋給她妳最燦爛的笑容。不怎麼成功,但反正她也沒在看。她折起手中的相片,把它擺正方向,然後便一股勁地對它眨眼睛。
有一刻,妳害怕她會穿越。不是因為那是張相片─那根本不是她的相片,而且是不到幾個小時前才拍的─而是妳與其說害怕,不如說確信她會乾脆站起來消失掉。如果不是因為穿越時間的破事,就是她受夠了「妳的」屁話。她在西雅圖還有一個家,而妳只有一輛破爛卡車和名下的幾千塊錢。
    「我知道,我知道,」當她沒有開口時妳說:「實在太過頭了,對不對?真是我人生的縮影。Chloe Price: 像雜草一樣生長,哪怕有一千個混蛋想踩扁她。這標題怎樣。」
   Max的嘴角抽動。過去幾周內,妳逗笑她的最長紀錄是三秒鐘。.
    她看起來像不知道該拿這照片怎麼辦。她拿它的手從一隻換到另一隻,所以妳伸出手,用自己的手蓋住她的,又輕輕捏了一下才拿回照片。
    妳把它丟在儀表板上,她說:「…角度很好。但是妳把自己的影子拍進去了。」
    「如果那是故意的呢?」妳問:「妳知道,把我自己的…存在拍進去。像那樣某種真的有深度的東西。」
    她看起來陷入深思。她的眉毛以一種太過可愛的方式皺起來。
    「那妳需要更強烈的對比。更好的光線,」她決定。
    「大師的訣竅,」妳說,一邊對她眨了下眼:「謝了。」
    她以一種「不算什麼」的方式稍微抬起眉毛,倒回她的座位,繼續看著路面。
    這是個開始,妳決定。不算太差。
    妳的下一張相片會更好。
*
    
妳們每隔幾天就住一次汽車旅館。妳們兩人都不介意在卡車上露宿,但有時妳們還是得洗個澡放鬆一下。再加上,有時候有些盥洗用具可以偷,還有一點之前旅客留下的食物和衣服。
    大部分時候只有怪怪的污漬就是了。
    妳們一路上留意著最便宜的旅館。目前妳們最好的落腳處是這個: 22美金一晚,附一台固定在牆壁的電視以及要多少有多少的冰塊。牆壁薄到敲一下大概就裂了,而且隔壁房的混蛋笑聲如雷貫耳。妳完全不信任放在一邊的玻璃杯,於是讓Max拿去洗了下─這很可能是幾個月來第一次有人清洗它們─自己則拖著妳們所有行李走進房間。
    妳不可能把東西留在卡車上。這裡是搶劫案一級熱區,而妳生命中的一切,不誇張地說,都擠在這些袋子裡。
    嗯。在這些袋子還有浴室裡,正洗著玻璃杯。
    把它們甩在床腳,妳拉上所有的門閂和窗閂,無視門上的刮痕。妳們上次待的地方有個碎了一半的床頭板,所以妳猜這還算比較好的。妳倒在現在變成妳那一半的床上,開不完的車使妳疲累不堪,紙一樣薄的窗簾透進警車的藍色閃光。
    妳哼了一聲。有個毒蟲或嫖客的夜晚毀了。不過這看起來有點酷,所以妳抓起Max─不對,是妳爸─的相機照了下窗框。照片滾出來,花了些時間顯影,然後妳對空揮了下拳因為幹的好。時機抓得恰恰好。藍光肆無忌憚的漫進室內。
    「我累了,」Max 從浴室大叫:「我要洗澡了。」
    「好,」妳大叫:「想要人陪就說一聲。」
    好像她上一次也是最後一次親妳的時候妳沒有縮回去似的。沒膽做就別說大話,Price.
    蓮蓬頭打開時妳透過牆聽到一陣呻吟與咯吱聲。把照片扔在Max的枕頭上,妳閉上雙眼,讓流水聲把妳誘入半睡半醒之間。如果水流不是那麼斷斷續續的話,妳已經昏過去了。
    當浴室門打開時妳繼續閉著眼睛。妳不需要看她穿睡衣的樣子─一件T恤、底褲─妳更不需要看她的濕髮貼在下巴線條與頸側的樣子。不。不需要。
    「妳錯過好戲了,」妳說:「他們大概把這一帶唯一賣大麻的抓了。」
    妳呻吟,內心感激Frank 從沒讓妳染上更嚴重的毒癮。毒蟲Chloe, 命中註定下場悽慘,在Max Caulfield 像風暴一樣席捲妳的人生以前(該死,不對,爛比喻,該死)沒有大麻就完了。癮君子Chloe 靠發牢騷過日子。一大堆牢騷。
    妳旁邊的床墊微微下沉。妳睜開一隻眼偷瞄Max, 看見她在看妳留在她枕頭上的照片。
    「沒有金玉良言了嗎,賢者Maximus?
    「這是張好照片,」她慢慢地承認:「光線比較好了。只是…不要求快,好嗎?」
    「了解。」
    她把照片塞進她的枕頭底下,妳回去繼續盯天花板。妳們兩人都沒想要開電視。現在妳隨時能睡,卻驚人的難以闔眼。妳的大腦以時速百萬哩運轉。
    扯下妳的便帽,妳用手指爬梳自己的頭髮。天啊,有夠油的。浴室就在那裡,但是妳的腳好好好重,而且妳發誓妳不是變態什麼的,但Max身上散發出一股感覺很好的溫暖。
    隔壁房的傢伙對著什麼大笑,妳呻吟了一下,轉向自己那邊。
    過了一會,Max 做了一樣的事,與妳形成鏡像。
    這是怎麼回事?妳們一路上的第十間汽車旅館,第十張一起睡的床?倒不是這有什麼意義。妳們之間還隔了一百萬哩,而妳連一隻手也不敢伸過界線。
    「明天去哪?」妳問,妳總是這麼問。
    而就像每一次一樣,Max 說:「走到哪算哪。」
*
    黑暗。眨眼也分不出差異的那種黑暗法。黑暗的要命。
    妳手機的光線是唯一能說服妳相信自己沒有完全瞎掉的東西。
    地面又冷又濕又柔軟。如果有花長在那兒,也被妳耙向自己身上的每一把泥沙壓壞了。泥巴在妳的指間碎裂,鑽進妳的指甲,又往上塗抹在妳的手臂內側。噁心。他X的噁心。
   但是妳沒有停。不是為了任何事或任何人。妳挖個不停,不能停,因為儘管妳知道那堆髒東西下面是什麼,妳必須親眼看見。
    妳的心臟跳到喉嚨。那嘗起來像宿醉的感覺,嘔吐物和苦澀的液體凝結在妳嘴巴後方。
   但是妳不害怕。妳很生氣。他X憤怒 這下面的是Rachel, 在地底下躲妳。她搞上Frank而沒告訴妳一個字以後躲起來了。在妳以為她─妳和她也許─妳們兩個是─啊啊
    去她的Rachel. 妳要把她拉出她的淺墓穴讓她清楚知道妳對這整件鳥事是怎麼想的。呃。妳不敢相信妳叫她妳的天使。妳丟自己的臉。
    挖出最後一把泥巴,妳把手伸進深處從隆起的地面中撬出她發臭的屍體。妳翻過屍體,讓它咚的一聲摔在地上,然後─
然後那不是Rachel.
    那不是Rachel而妳再次吐了一地。妳已經沒東西可吐了但妳的胃腸攪動,逼妳再吐更多更多。Max. Max在地底下。冰冷蒼白,血肉在妳的髒手下一塊塊滑落。
    Max.死了。完全掛了因為她試著去救不知感激的。妳這種浪費空間的垃圾,用墳墓埋妳都嫌奢侈,但是Max, 她不值得如此,不值得跟妳在一起,不值得─
    一列火車經過發出巨響,把妳他X的嚇醒了。妳在駕駛座上猛然向前傾身,如果妳有繫安全帶的話大概會被切成兩半,膝蓋撞在方向盤上。妳沒理會疼痛。妳只能注意自己的心臟正以分速一千哩跳動,還有Max, Max, Max.
    Max,正坐在妳旁邊。Max還在睡覺, 儘管火車駛過而妳好像被閃電打到一樣驚醒。
    「不過是個夢,」妳喃喃自語:「振作一點。」
    妳深呼吸一下。妳一定沒有哭,不過還是擦了擦眼睛。妳應該習慣這個了。自從妳爸開車去超市以來妳就沒有好好睡過覺,而鑑於最近的事件,妳那堪比雞尾酒的意識與潛意識相遇的狀況也沒怎麼改善。
    Max才是那個應該半夜輾轉難眠的人。她經歷了那些妳只在平行時空體驗過的事。她才是那個被那山羊鬍王八蛋抓走的人,他用她自己的熱情對付她。
    妳抓住方向盤。妳的手在發抖,而且不只是因為夢境。
    又一次深呼吸。妳的額頭撞在方向盤上,提醒自己Max還活著。她活著。她也許狀況不佳,因為這世界對她這麼好的人來說太爛了,但她還活著。她在妳身邊。
    但有時候,知道還不足夠。
    妳在自己的座位轉身。妳停在荒郊野外,在一條路面緊實的骯髒路邊。她縮在副駕駛座的角落,椅子稍微向後傾斜。她把妳的夾克像毛毯一樣裹在身上,緊抓著它的邊緣彷彿那是世上唯一的慰藉。
    妳透過月光看著她。這副模樣也許頗令人觸景生情,如果妳能把她被挖出亂葬崗的樣子趕出腦海的話。但妳仍然從對她的凝視中找到安慰。難怪她整天在拍自拍。妳有點想去找照相機,但妳更不想離開她身邊。
    妳伸出手輕按她的臉頰。她很溫暖。她是真實的。她是該死的唯一剩下的重要事物。
    她在妳的觸碰下顫動了一下。她發出一個有點像妳名字的聲音,如果妳臉皮夠厚的話。
    「噓,」妳告訴她:「回去睡覺。」
    一聲模糊的okay, 她的臉頰磨蹭著妳的手,嘴唇輕擦過妳手掌的根。
*
    「屁啦,」妳說,把妳的手機轉向她:「瞧這些有病的,悲劇讓他們high翻了。」
    Max把手肘靠在黏膩的餐桌上,傾身越過桌面來看個仔細。她的眼睛掃過螢幕,皺起眉頭,但沒有露出任何憤怒的跡象。妳已經生完兩人分的氣了。
    又一天,又一個有tumblr帳號的無名小卒開了一個討論串談被那風暴吞噬一定有多恐怖;每個人都該怎麼關心罹難者的家屬;還有嘿,這裡有些毫無必要的逼真的災難照片。他們幹這些一定是發自內心的同情,不是為了鈔票。
   「我要回覆,」妳說,一邊抓回妳的手機。
    「這不值得,Chloe,Max說,她的叉子叉進一塊顏色令人不安的灰香腸:「別理它就好。」
    「就像每份報紙和新聞廣播?」妳問,一邊生氣的用拇指敲擊螢幕註冊帳號:「去他的。妳需要讓自己生氣Max. 我們是唯一活下來能為Arcadia Bay發聲的人。哈。他們會恨死這個。」
    妳也恨這個。妳恨你正在把自己拖回妳等不及要離開的地方。
    Max什麼也沒說,但她的肩膀抬起。妳咬了自己的舌頭。沒理由跟她吵架。儘管妳們陷入唐突、不舒服的沉默,因為妳管不住自己說的蠢話。
    她玩弄著自己的手機,而妳轉發了一串麻木不仁的笨蛋寫的東西。為罹難者祈禱個屁。妳打出犀利回覆的同時不停瞥向她,妳知道她在想什麼。這不是什麼新聞。天知道妳已經受夠了那一切。妳不斷開車遠離再遠離那個地獄,結果這卻是周遭所有人都在談的東西。
    一半的人根本不關心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鎮。大部分人只擔心風暴會他X的忽然出現在他們的寶貝城市。
    不。Max不是在想那個。妳們兩個對這件事都該死的麻木,或者至少妳試著去麻木。是她的父母。她在發簡訊給他們,不過這是長話短說。他們不斷打了又打電話 (誰又能怪他們),但Max把手機調到靜音或根本不理它。她不太有她自己的樣子,這點讓妳很在意。
    妳想搖醒她。想提醒她她還有父母,而且他們擔心她的要命。但妳不想要她離開。這自私的要命,但妳不想要她跑回西雅圖。
    所以妳什麼也沒說,按下發佈鈕。
媽的都給我閉嘴
你們沒一個知道這是什麼感覺。我在現場。我們在現場。我們看到 Arcadia Bay 被捲進那場風暴。我們失去了朋友、家人,而你們講這件事的樣子好像這是一集糟糕的爛節目。別再管這樁爛事。
    妳給Max看這則訊息。她的嘴角歪了,妳猜這比毫無反應要好。
    她把餐具放在盤子上,發出世界共通的「我吃完了」訊號,而妳在桌上丟了一些現金。
   「我請客,」妳說,把妳的盤子推向她。
    在妳離開前,妳拍了一張兩個空盤的照片,盤上沾了油、麵包屑和一點番茄醬。妳決定一對殘羹剩菜的盤子湊在一起象徵…早餐。
    妳把照片塞進她手裡。她瞥了一眼,對妳鼓勵的點了一下頭,然後放進口袋。妳出去時對女服務生眨了下眼,Max發出久違的笑聲,手指和妳的手指交纏。
*
    她衝出加油站,鑽進卡車甩上身後的門,坐下來發抖。
    妳正忙著偷連上某個白癡沒設保護的wifi 好跟更多不相信妳那天真的在Arcadia Bay的白痴吵架,但妳放下電話轉向她。
    “Max?”妳問。她沒有回答。妳在她面前揮了下手還是沒反應。「Caufield有人在家嗎?開口說話否則就永遠保持沉默。」
    她眼也沒眨,從她的外套口袋拿出一小包香菸。大獎啊
    「天啊!」妳擠出一句,在她又拿出一包以前。
    然後又一包。
    又一包。
   「呃呃呃呃。」
    「我想看看這能力還在不在,」她說,手一邊發抖。她把手指交纏在一起,像是在阻止自己伸手去扭自己的手肘。「所以我。我跟那傢伙要了一包─一包大家都買的那種菸。他拿出來摔在櫃檯上,得意洋洋地要看我的身分證明。但是我拿走它們,然後我─我又要了一次。另一包菸。然後我一直重複,只是想確認,然後…」
    她的雙眼充滿淚水。妳從沒看到堆積如山的免費香菸還感覺這麼糟過。
    Super Max的戰力還在,哈,」妳小聲地說。
    「還在,」她輕聲說,第一滴淚水滑下她的臉頰。
    「嘿,嘿,嘿,嘿,」妳說,手臂本能的伸向她。
    勉強傾身越過手剎車,妳用妳的手環抱住她把她拉近自己。她花了一會才理解自己正在被抱著,但當她理解時,她在妳的懷裡崩潰。她蜷縮起來,妳能感覺到她的心碎,而這讓妳的心也碎了。
    「沒關係的,Max,」妳喃喃自語。妳從沒擅長過安慰這檔事,但如果是為了Max,妳天殺的絕對要去試。「妳的力量還在。沒有壞事發生。偷幾包菸還不算步入犯罪生涯啦。」
    她在妳的肩上笑了,笑聲像隔著一層膜,斷斷續續的。妳盡全力捏她,而當她的手指在妳T恤背後抽動時,抽菸是妳最不關心的一件事。
    「她還不能接受我們在旅行這回事,」妳對自己輕聲說。「我們在這裡。我們在一起。跟她談命運。跟她談…」
    妳把妳的臉埋進她的頭髮。現在不是作那件事的時候。永遠不會是作那件事的時候,因為幾天過去幾周過去幾個月過去而妳還是無法鼓起勇氣再跟她玩那個蠢遊戲一次。
    「我很高興我跟妳在一起,」Max 說,大聲吸了一下鼻子。
    「說的好,」妳說。
    「我是說真的,」她說,從妳身邊抽開。抬頭看著妳。老天。即便她的眼睛又紅又腫,她還是好…「我知道我最近不太有自己的樣子。我知道妳會說沒有人期待我經歷那堆爛事後還能有自己的樣子,但是我就是知道…知道如果我們繼續走,繼續開車,我能比我跟妳在一起之前更有我自己的樣子。」
    「只是…我不敢去用那個能力。我不敢失去那個能力。我們現在在真實世界了。如果遇上更多麻煩怎麼辦?如果又輪到我來救妳,但是我做不到,因為我能力耗盡了,該怎麼辦?」
    「妳聽我說,」妳堅定的說:「不管有沒有超能力,對我而言,妳還是Super Max。而且妳光是這裡就能讓我比以前更想保護自己,好嗎?我知道這很無聊,但沒有 Max在,我大概早就有意無意的開車撞上一顆他X的樹了。喲,抱歉,剛剛說話的不是我。太─不敏感了。」
    「重點是,我們會照顧彼此。妳和我。我們是彼此唯一需要的。懂嗎?」
    「懂了,」她說,但咬著下唇移開眼神,在妳能維持太長的眼神接觸以前。「…謝了, Chloe。」
「妳在謝什麼?」妳問,開玩笑地把她推回去。妳拿起滿手的香菸盒,露出大大的笑容:「我有抽不完的煙了。」
*
    妳在一個安靜小鎮外面找到一個看起來不危險的湖。嘿,反正那裏大概沒有三隻眼的魚吧。妳的卡車油量低到妳還不如用推的,而晚上這個時間又沒有地方能加油。
    萬事俱備。妳猜想是心情不錯之類的,因為妳的頭腦還沒有機會想清為什麼這是個差勁透頂的主意,以及為什麼妳把Max 拖進那些事情以後她永遠不會像妳愛她那樣受妳吸引。妳給她妳最好的得意笑容,說:「想裸泳嗎?」事情就是這樣。
    好吧。所以這不太是真正的裸泳。但一定有脫到衣服,而且內衣不輸泳衣,對吧?妳先跳進去好向Max 證明沒有那麼冷 (偷偷告訴你:這真他X的冷),然後懶散的漂在水面上凝視散布著星星的天空, Max 脫掉她的牛仔褲和平凡無奇的第五十二號蠢T恤。
    妳本來預期她更抗拒的,但妳猜妳真是好個壞榜樣。她喃喃抱怨著等她起身會冷得要命,而妳告訴她她還是會很可愛,結點冰什麼的。她受不了的朝妳潑了一把水,妳認為她只是想找樂子。
    她想要放鬆,像個小屁孩那樣玩,不要每次眨眼都看見Blackwell每個人的臉孔。妳聽見她前一晚跟她父母講電話,聽見她對著電話的啜泣聲透過薄薄的浴室牆壁傳來,然後當她回床上時妳繼續假裝睡著。也許這是對的選擇。也許不是。
    不管怎樣,妳今晚得做的更好。妳得在她身邊。妳不會拋棄她,不管在情緒上或別的意義上。換句話說,妳不會對她作妳控訴全世界都在對妳作的事。
    玩得開心。放輕鬆。把她的煩惱沉進湖底。
    花了半小時在水裡耍笨還太太太多次不小心撞上彼此以後,妳們兩人游到位置方便的石頭邊靠著它。月光使妳很難看清地平線上除了妳的卡車以外的東西,但妳不可能錯過Max距離這麼近的臉。
    她微笑。妳也對她微笑。
    另一個值得用相片使之永恆的時刻。
    倒不是妳開始學會她的思考方式什麼的。
    但她現在收藏了不少妳的相片。路上拍的。妳們吃飯的餐廳、妳看到的酷鳥。不管什麼被妳看上的鬼東西。有幾張妳偷拍的Max照片,雖然妳之後不會給她看。
    「我父母想要我回家,」她忽然說起來:「他們一直求我。只是想看我。只是拜訪一下。他們說如果我不想留下來,他們理解…」
    這一晚幾乎毀了。一股醜陋的感覺洗過妳,好像冰冷的湖水換成了濃稠、起伏的毒液。妳的話卡在喉嚨,而妳的念頭撞擊著妳的頭蓋骨,因為妳瞬間相信她想要離開。
    她想離開妳。 Max 想離開妳。Max, 與時間激戰到流鼻血,身軀殘破的那個人;Max, 熬過折磨、下藥等等,只為拯救妳這可悲生物的那個人; Max, 放棄整個小鎮選擇妳的那個人,決定妳的可悲生命比Arcadia Bay的幾百人更值得的那個人.
    Max,現在跟妳在一起,肩膀浸泡在泥水裡,距離任何人煙一百萬哩的那個人。Max, 開始注意到妳的惡夢,睡覺時偎依在妳身後,緊靠著妳讓妳感覺溫暖的那個人。
   妳沒等到她再說一個字。
    轉身,妳雙手環繞住她的腰,有那麼一秒她確定妳要在最糟糕的時候把她拖進水裡。妳濕漉漉的手臂滑過她濕漉漉的腰,老天,妳用妳每一分力量才能抓住那麼少的她。
    “Wowser,”她說:「完全不是我預期的反應。」
    她笑了一下,但她很快就了解了。一切都在瞬間改變。她的手摸索過妳的肩膀,手指以某種方式爬過妳的頭髮,讓妳這輩子再也不想戴另一頂便帽。在月光下,妳們兩人抱著彼此,皮膚濕漉漉的,身體緊靠在一起,抵擋著晚秋的寒冷。
    這就是了。這就是她救妳的目的。妳應該是比妳本來更好的一個人。妳應該更好的照顧自己,多少在乎一下妳行為的後果和妳講的話的意思。妳應該讓妳媽以妳為榮,雖然妳很確定如果她還在的話,妳仍然會是個total bitch, 把她當作理所當然。
     Max 在這裡,而Max 讓妳想去嘗試。
    「如果妳想要…我是說,去他的,我們又沒有什麼目的地。我們漫無目的的旅行可以繞一下路,對吧?」妳說,鼻子貼在她的鎖骨上。「我們可以…一起去。去他的,我太─久沒見到妳爸媽了。我要用我的藍頭髮和自我標榜的中輟生模樣把他們嚇死。」
    Max的手放開妳。妳退後站直,於是妳俯視著她。就像妳本來應該的樣子。
   她的手臂垂在她的身邊,然後有一隻手碰到了妳的手肘。那是很輕、隨意的一握,她大概根本沒注意到自己抓著妳;她只是在觸摸妳時感覺比較踏實。
    她的嘴唇緊閉,像是很想要說什麼,但說不出口,還有警報:這可不是妳讓妳的心跳聲壓過她要說的話的時候。
    「目前,我只…我想只和你在一起,」她說:「也許這很自私,但我不在乎。我經歷了這麼多才能跟妳在一起, Chloe, 我沒準備好應付其他人。經歷這一切以後,妳是我的第一優先。妳是最重要的。我想見我父母,我真的想,但我還不能面對他們。妳是我唯一想讓你看見我這個樣子的人。而且我還是無法…」
    她看向別處。她的臉在挫折中扭曲。
    妳的拳頭敲了一下她的額頭。
    「只有我和妳對抗全世界, Maximillian,」妳說。她整整微笑了四秒鐘,而妳無法抹掉妳臉上自以為是的笑容:「起來吧。趁妳的可愛屁股真的被凍掉以前。」
    妳牽著她的手爬出湖。妳們兩個都咬緊牙關,結結巴巴的咒罵為什麼會這麼冷。等妳們伸展完身子後,妳拿出一堆從039號骯髒汽車旅館偷來的毛巾,包裹住妳們自己。
    妳們在沉默中坐著,在沒油的卡車怪獸裡面避風,當雲朵飄過月亮時,她把頭靠在妳的肩膀上。妳們坐在那裡肌膚相親,妳希望妳可以告訴她她有多美麗,但如果妳開口,只會變成妳真是酷斃了, Max Caulfield.
    妳選擇不要破壞這一刻。
*
    妳正在一間陰暗的小自助洗衣店殺時間,洗衣機在妳背後震動,等妳的衣服在那裏面洗完以後大概會比之前更髒。隔壁有間提供早餐和超慢wifi的速食店,所以無所謂。妳們會撐過去的。
    Max坐在板凳的另一頭,翻動著妳過去一個月所拍的照片。總共有四十五張,妳在底片上實在花了多錢。
    妳瀏覽過妳的tumblr. 過去幾天妳一直沒機會上網,奇蹟的是,除了惹妳生氣以外,今天還有些別的發展。妳最初的轉貼遭到懷疑,因為當然妳只是喜愛在網上扮演末日生還者吸引注意,但當妳丟出妳們的名字和一些基本資料,一些網路偵探開始對妳們人肉搜索。
    還是有些白癡在騷擾妳,因為想不到吧,網路世界也並非沒有王八蛋,但妳真的被所有湧向妳們的正能量嚇到了。當然,有些人感覺很愛管閒事,但看起來很多人是真心想知道妳們是不是沒事,還有妳們現在在哪裡。有些人還想知道他們能怎麼幫妳們。
    「真不錯,」妳說,決定等一下再處理多如牛毛的提問。「三百個新跟隨者。」
    洗衣機停下。妳轉過身子,腿跨到板凳的另一邊,打開門。妳把濕衣服塞進一台看起來搖搖擺擺的烘乾機,丟進幾個銅板,然後喀啦一聲,它不甘不願的開始運轉。
    在回座位的路上,妳偷了幾根Max的薯條,還有其中一張她像洗撲克牌一樣翻來覆去的相片。
    妳用妳的手機翻拍那張照片,完全無視傳統相機的意義,然後貼在tumblr上。路上拍的一張,妳寫道,不確定我和Max在哪裡,只知道在一起。
    「嘿,」Max說。不是嘿,別再偷我的早餐那種嘿,而是嘿,我有話要說那種嘿。 妳放下妳的手機。先偷瞄了一下,看到妳已經收到十六個讚。搞定了。「妳為什麼一直照相。這…其實不是妳的興趣。」
    妳把腳收回板凳上,膝蓋靠向自己的胸部。妳把下巴靠在膝蓋上,只是看著她一會兒。如果妳繼續這麼坦率地看她,她也許會開始臉紅。
    「這聽起來超無聊的,」妳開口:「但我是為妳而拍的。我了解妳, Max. 妳最開心的時候就是手上拿著照相機時。妳,就像是,拍自拍而生的。我也知道妳為什麼現在不想照相。我知道那很痛苦。但妳得相信妳比那病態混蛋更強,好嗎?那台相機是妳的生命。那是妳的一部份。看著妳忽視自己的才能讓他打敗妳…也很痛苦。我想讓妳作回妳自己,但我懂這需要一段時間。所以我會繼續為妳而拍爛照片,直到妳重拾相機為止。」
    Max眨眼的次數遠多過她需要的。她不知道該說什麼,這對妳是好事,因為妳喉嚨中卡著一個腫塊,快要能競選年度Loser了。她的眼光非常堅決的固定在妳拍的相片上,翻過一遍而沒有看,終於,她輕聲說:「…妳在進步。看到這張了嗎?這個。這個值得貼在網路上。妳應該貼出來。」
    傾身向前,妳從她手中抓過相片。
   「妳懂的,夥伴,」妳說,聲音幾近脆弱的柔軟。
*
    十一月十號禮拜一。早上十點四十七分。
    MaxCaulfield 再次碰了相機。
    她沒有用它做任何事。又一個在汽車旅館度過的夜晚後,妳們正在收拾 (翻譯:妳在抽偷來的最後一根香菸,她在幫妳收拾) 這時她從妳扔在一邊的夾克裡撿起相機。她拿起來,在手中翻了一下,然後聳聳肩。
    她把相機收進自己的袋子裡。
    妳抬起妳的眉毛,說:「Hoooooly sheeeeeeet」過程中差點被香菸嗆到。
    妳活該。妳不該大驚小怪的。冷靜就好。
    冷靜到走出房間時妳不誇張的跳到了她的身上,一手甩過她的肩膀,額頭撞在她的臉頰上。
*
    Max的淚水滑下臉龐,血從鼻子流出,有一刻她看起來嚇壞了,妳還以為她哭是因為有人揍了她的臉一拳。妳才離開她五秒鐘!妳沒工夫去想修理別人的事,因為天殺的,她的鼻子在流血
    “Max.Max,” 妳說,雙手放在她肩膀上,把她固定在這一刻。「發生什麼事了?妳是不是─我是不是…?」
    妳向天發誓,如果妳又死了一次…
    她搖搖頭。她睜大眼睛,妳的手伸向她的臉頰,用拇指擦掉她的淚水。
    「我什麼也沒作,」她說,聲音粗啞。「忽然就開始流鼻血了。」
    妳全身維持緊繃。她沒在哭了但妳的拇指還沾了她的淚水,從她鼻子滴下的血也還在妳的上唇。什麼事也沒發生。她沒有回溯;更重要的是,妳沒有搞砸逼她用她的能力。天啊。妳沒有鬆一口氣,沒有馬上。過了太長一段時間妳才記得要呼吸。
    「等等。所以。」妳皺眉皺到頭都痛了。「沒有事情發生。沒有人…殺掉我,我沒把自己害死,或作什麼蠢事。我們只是因為妳流鼻血而自己嚇自己。」
    「嗯。」
    「別再嗯了!去拿張面紙,」妳說,但妳的手在她臉上她很難這麼做。
    她看起來有點怯懦,於是妳放手,努力去掏妳的後口袋。這看起來像你們應該置之一笑的那種事,但Max沒有心情笑。她來找妳不是因為發生了什麼事;她來找妳因為她嚇到了,而妳完全沒考慮到這個可能性。
    「瞧,過來這裡,」妳咕噥著,在外套口袋找到一張皺摺但乾淨的面紙。「這邊有夠乾燥的。難怪會開始流鼻血。不過我在這裡,對吧?妳在這裡。我們沒事。」
    她點頭,用面紙擤鼻子。天殺的。妳的人生到底是多糟糕,才會把流鼻血誤當成妳的第n次死亡。
*
    妳們坐在一張一百萬年沒人用過的野餐長凳上。椅子缺失的條板比剩下的還多,而且妳們得小心避開生鏽、向上翹的鐵釘才能讓自己舒適。妳手指間有一根香菸,而且妳該死的一定會抽它:妳所剩不多的現金全花在這玩意上了。
    路的兩側有數不盡的樹,太陽西下,穿透森林灑下最後的光芒。風景挺好的。Max說這叫黃金時刻。妳又吸了一口煙,終於理解她為什麼那麼喜歡─曾經喜歡─拍照。這個時刻不壞。妳不會介意用照相機捕捉住它。
    妳並不平靜─畢竟妳還Chloe Price – 但每一天感覺都比前一天要好。每個夜晚感覺都稍微短了點,稍微亮了點。在妳悲慘的一生中,妳終於感到自己在邁向某種東西。
    妳含著香菸微笑。真無聊,但這是事實。
    快門關閉的聲音把妳直接踢出自己的思緒。
    沒有別的可能,但當妳回頭看見Max拿著她的照相機,妳還是很驚訝。不是讓妳不安的那種驚訝,而是使妳愉悅的那種。她看起來很好,雙手握著妳爸的舊相機。她看起來比過去幾個月更有她自己的樣子,而這讓妳心花怒放。
    「對不起,」她衝口而出。妳想推她的肩膀問她到底是在道什麼歉,但妳無法停止盯著她。「我只是─我收拾完了我的東西,我的相機剛好在那裏,而妳看起來好…呃,妳看起來美呆了。」
    妳用拇指比向肩膀後方,指著太陽的大約方向。
    「是大自然的功勞,」妳說:「光線什麼的。」
    「妳本來就很好看,」她抗議,稍微晃了下照片。
    「即使在髒兮兮的汽車旅館裡?」
    「即使在那裏。」
    她盯著照片顯影,表情透著期待,而妳無法假裝她幾個月來拍的第一張相片對象是這點對妳並沒有什麼意義─那意味著一切。
    但妳不想說太多。不想嚇到她。(那是個方便的藉口:妳向來不善言詞,妳也知道這點,而某種在妳胸中醞釀了很久、很久的東西正冒上妳的喉嚨。)
    「貼在網路上,」妳說,當妳總算能再說點什麼的時候。
    「貼在網路上?」她問,稍微抬起眉毛。她的眼睛沒有離開相片,如果她這段時間一直都用這種方式看,那妳真是瞎了。
    「妳才是攝影師,Max. 妳才是潛力不可限量的那個人,」妳說,遞給她妳的手機:「我的爛照片都有一堆跟隨者了。妳可以衝到幾百萬。」
    妳不知道曝光的念頭是鼓勵她還是嚇到她。妳討厭妳這麼難讀懂她,尤其當她最需要被理解的時候。
    「再說,我收到了些超級噁心的訊息,我可不想讓tumblr上那些怪胎失望。」
    「對,」她快速、屏住氣息的說。就像是如果她現在不做,就永遠做不了。她的手發著抖摸索著妳的手機,雖然妳恨不得用自己的手蓋住她的,妳坐在那裡,玩弄著妳的一塊錢四個打火機轉輪。
    「弄好了,」她咕噥著,翻拍完她的相片又用好app以後。「所以我就…?」
    「妳可是宅女耶,」妳說,她對妳咂了一下舌頭,一邊在網上初登板。
    妳的跟隨者花了約四分鐘的時間才開始爆炸。
*
這家汽車旅館名叫高地之泉(HighlandSprings). 這是Max猜的,反正。顏色脫落的招牌上寫著IG L D SPR GS, 而櫃檯後方看起來像從出娘胎那天便被固定在接待椅上的傢伙,當妳們問他這地方叫什麼時只哼了一聲。推理能力僅次於福爾摩斯的Max, 決定這裡一定叫 高地之泉, 儘管妳們周遭的一切都跟Max的胸一樣平 (她為此揍了妳的手臂一拳),而方圓一百哩內最接近泉水的東西是一個漏水的水龍頭。
    這是個不錯的傍晚。Max的相機不斷發出的 click-click-click聲說明夕陽看起來有藝術氣息,而她重拾相機讓妳如釋重負,立可拍底片吐出的聲音比妳自己的心跳還令人安慰。妳很開心。妳爸也會開心的。
    妳們吃的外賣比妳們兩人應該的要多,但妳從不拒絕挑戰,而且雖然錢快用完了, Max的父母不時會塞一點錢到她的帳戶裡,每當他們理解她還不會回家的時候。這是妳們不談論的其中一件事情。
    隔壁的餐廳有免費wifi. Max的手機收到訊號,她快速坐到床角,背部貼著牆。
    「快看這個。又一篇文章。Wowsers...」她咕噥著,注意力抽離妳和晚餐,瀏覽著另一篇自我滿足的垃圾文,八成叫做青少年從末日生還,下一步保證讓你祖宗膽固醇上升。「好吧,這不太像一篇文章,比較像…有人把我們的照片複製貼上,加上標題。令人振奮、感動、黑暗中之光。噢,這個不錯。」
    她露出惡作劇的笑容,眼睛發出的光芒讓妳想從她手中一把搶走手機。
    Price小姐柔軟的一面,」她說,幾乎沒掩飾幸災樂禍的語氣。
    她把手機丟向妳,妳看到自己,躺在卡車座位上半睡半醒。妳的一手抓著揉成一團的便帽, Max 拍這些妳的照片是一回事,但讓其他人看它們…?這幾乎是侵犯隱私,如果妳不信任Max 用她的方式拍妳的話。
    照片與妳的一則tumblr留言截圖並列,其中妳叫某人滾開,以─必須承認─比必要更多的句子。妳滑到文章頂端,一邊把一些又甜又酸的雞肉放進嘴裡 (有點老,但沾了夠多的醬)。令妳驚訝的是,這不是一開始大家擠出的那種廢話。比較少為他們素昧平生的死者做的無意義祈禱,更多聚焦於妳和Max的旅途。文章以一通長篇大論開頭,談論妳和Max如何 (但大部分是Max) 向世界展示活下去的意義、拋下過去的意義、在一個奪走妳們這麼多的世界中尋找平靜的意義。
    這感覺還…不錯?也許吧。瀏覽過他們從妳們上傳的幾十張照片中挑選出來的,妳再次領悟到即使Max在翻拍照片,她還是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妳的意思是,有幾個人真的喜歡自己不想被拍時拍的照片?
    「噢我的天啊,」妳說,一邊霸氣的吞下滿口食物:「急性子的Chloe Price,與她的摯友, Maxine Caulfield. 拜託,我們還在牽手。這作者是有多直啊?」
    看見Max張開嘴想要問一個一直沒問出來的問題,妳才理解自己說了什麼。也許她不懂。也許她懂,但不想懂。
    「…這雞肉涼了。真難吃。餓死了也不想吃這個,」妳說,但繼續咀嚼著下一口食物。「為什麼我們從來沒住過附微波爐的房間?」
    Max花了一秒才反應過來。
    「這房間有個微波爐,」她說,指向房間另一側。哈,還真有台微波爐。
    「王八蛋,」妳說,洩了氣。「被打敗了。」
    妳狼吞虎嚥過晚餐,用著一根裂開的叉子,而妳的胃疼的像吃進了一根塑膠斷片,但太值得了。胃痛使妳的頭腦停止運轉。或者幾乎停止,這種事情通常是這樣。Max拍了更多照片,包括微波爐,好吧,有時候妳搞不太懂她在追求什麼。但也許陰影看起來很酷?
    她貼了照片,回應了一些討論串。真奇怪。妳以為離開Arcadia Bay會是全新的開始。的確是,但妳以為妳會從那些妳本來認識的人心中消失,變成一個全新的人面對世界。但現在妳有成千上萬的跟隨者(粉絲?)追蹤妳們的一舉一動。等著知道事情怎樣。詢問著妳們需不需要任何東西。
    有些人甚至邀妳們在他們的地方過夜,如果妳們經過他們的城市的話。嚇死人,但很酷。妳去洗澡,讓Max回覆那一堆問題。她也許用了太多表情符號(翻譯:一個都嫌太多),但她比妳更擅長應付人。汽車旅館的熱水只勉強達到室溫,而妳想要的是被燙個皮開肉綻,忽然間提起那個想用一百塊買妳們做愛照片的人似乎沒那麼好笑了。
    妳沒弄乾頭髮就鑽到床上。Max放下她的手機充電,自己去忍受那現在大概完全冷了的洗澡水,當她穿著她的連內衣都稱不太上的貼身衣物穿過房間時,妳試著去想除了Max, Max, Max以外的任何東西。
    妳很高興妳們從未浪費時間假惺惺的分床。對噩夢太不實際。儘管如此,當她關掉燈爬上床時,她感覺跟她在西雅圖時一樣遙遠。破舊的床墊因她熟悉的體重微微下沉,當她拉被單角落時,妳任由被單擦過妳的腳趾。
    睡覺時間到了。
    半小時後還是睡覺時間到了。
    Max醒著。妳總是能分辨她是不是睡著,因為她發出稍微不安定的氣息,不太像嘆氣,但太過刻意不可能是睡覺時發出的,妳考慮要不要說話。妳要說什麼?噢小子,等不及明天再開車一百萬哩盯著地平線嘿也許妳可以拍一兩張照片。妳們兩人都沒出聲,但妳們都不敢問彼此怎麼樣。
    所以妳什麼也沒說,但妳大聲的滾到自己那一側,一頭栽進枕頭,讓她知道妳醒著。
    妳預期需要一點時間。等Max想好要說的話,如果不是鼓起勇氣。
    但她脫口而出,以幾乎嚇人的速度。
    「我愛妳,」她說。沒有猶豫。沒有控訴。只有某種令人緊張的東西。「我愛妳, Chloe.
    這不是那種妳可以說哈哈我也愛妳打發過去的東西。
    還有更多她得從胸臆中抒發出來的東西。
    「我是說,我選了妳。我走了五年,而只需要五天就讓那些年像是不值一提。就像我的人生暫停了,直到又遇見妳。我花了五天就發現自己愛妳。我的選擇其實不是選擇。」
    Max... 妳發現自己在耳語。
    「但我還是覺得─像是我配不上妳。或者任何這一切。這所有人。都走了,拜我之賜。」
    Max,」妳說,這一次很堅定。「如果這是任何人的錯,也是我的,okay?妳為我這麼努力奮鬥,而我還是不完全了解妳到底怎麼會這麼努力,但我他X的超感激妳的努力。我現在跟妳在一起。拜妳之賜。我整個他X的生命都欠妳的,十輩子也還不完。妳是個超級英雄,Max。」
    「但所有那些人…」
    Max. 聽著。我們不知道如果妳回溯了會怎麼樣。如果妳讓我死在那一天。撕掉那張照片並不只是沒讓妳去成舊金山,對吧?也許不讓我死會導致…我不知道,像那部把Bay裡每個人一個一個殺掉的恐怖片?跟那比起來,風暴還算好的。倒不是他們會…聽我的理由。我們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也許妳會把時間弄得更亂,結果受害的不只是Arcadia Bay。」
    「妳不能繼續想過去的選擇。如果妳不回溯,妳就得接受自己跟我們其他凡人一樣無力。」
    一段漫長、緊張的沉默。不是Max不相信,就是她真的很努力嘗試說服自己相信妳。
    「…這是命運,」她說,嘆了口氣:「我過了這麼久才找到妳。得到我的能力。拯救妳。該死,也許西雅圖也是這些事的一部份。也許我得離開這麼久時間才能在找回妳時真正珍惜妳。」
    「別離情更深,啊?」
    「對,」Max同意,聲音有點破裂。
    妳伸出一隻手。她沒握住,但指尖壓在妳的脈搏上,讓妳知道她在那裡。
    妳聆聽她的呼吸,直到平緩下來才放鬆自己的肩膀。她在爛床單上翻動一下,指尖撞到妳的指尖。
    妳沉澱剛剛的對話。她說她愛妳。而且不是以「妳是我最好朋友」那種方式。她說的是肺腑之言,而且雖然房間暗的要命,妳知道她眼中噙著淚水,儘管在妳試著開車遠離的陰鬱毀滅之中,她還是愛妳。
    她為妳犧牲了一切。選擇妳勝過其他所有人。正中妳害怕被拋棄的心理陰影要害。
    而且她會再做一次。
    該死。也許她已經再做一次了。
    妳抓住她的手緊捏著。
    Max Caulfield, 妳說:「You are hella fucking gay.
*
    「吃屎去吧,」 妳對著ATM螢幕大吼,為了兩個好理由。
    第一:它拒絕吐出任何皺巴巴的鈔票,而妳的儀表板燈正隱約威脅著如果不趕快加油,就準備推車子吧。
    第二:妳踢了嵌著ATM的牆壁,現在妳的腳趾痛得要命。
    「你說資金不足是什麼意思啊?」妳質問,說來奇怪,無生命的機器沒有回答。
    Max站在一邊,玩弄著她的手機。那是她的卡─現金幾天前就用完了─但妳沒勇氣請她傳簡訊給她父母要幾塊錢過夜。只要能撐到妳…怎樣?找到工作?
    妳呻吟著靠在牆上滑落地面。妳惱怒的亂抓頭髮。也許妳可以用妳的便帽換點什麼。這總算是個Arcadia Bay紀念品,對吧?總會有些變態願意花錢把自己的─不,好吧, 妳太喜歡妳的便帽了,不會順著這個思路想下去。
    一邊喃喃發著牢騷,妳一邊拿出妳的手機,因為在妳的部落格上發飆總比把氣出在Max身上要好。媽的沒錢了!!!是貼文的精華。公路旅行就此結束了混蛋。妳短暫考慮要問Max有沒有個表情符號能準確傳達妳現在對資本主義感到的深沉、黑暗憎恨。離開Arcadia Bay是一回事,但外面世界也有同樣的鳥規矩。
    妳刷新頁面點開留言。不要啊!!某人很有幫助的寫道。妳們沒事吧?D: 另一個問道,好像表情符號能阻止妳的血壓上升似的。但接下來事情就這樣發生了。就像妳的財務狀況風暴中的一道曙光。
    該死。妳們有支付寶嗎?
    「我們有支付寶嗎?」妳問Max.
    當然Max有支付寶。妳又發了一則貼文,大意是有人問我們有沒有支付寶所以如果你想看更多Max的超級攝影技巧就給我捐錢。
    這不可能有用,妳告訴妳自己,但妳一點一點的冷靜下來。妳牽起Max的手帶她回車上,坐在一起,妳們開始刷新她的支付寶餘額。
    太陽開始西落。妳尿急的要命但妳沒辦法把眼睛挪開Max的手機。無名氏捐了15美金。另外十個無名氏捐了10美金。某個妳們從未見過,但愛上了跟妳們共享這趟旅行而且不想要妳們停止照相的人捐了嚇死人的三百美金。僅僅四個小時,妳們總共就有了846美金。
    Max趕在她從某個什麼美夢醒來之前把這筆錢提出來存到自己帳戶。她把頭靠在妳的肩膀上,而自從妳爸去超級市場接妳媽以來,妳第一次開始相信事情也許終究會好轉。
    終究會好轉。
*
    妳們住在一間有微波爐熱水的汽車旅館。這裡高檔到如果眼神不好的話,可能會被當成一間破舊的正規旅館。妳們盡量不要太快燒光捐款,但妳們總不能住的太寒酸,你懂的。
    妳們停在一個大城市,街上一個中年女人認出了妳們。她抓住妳們的手說上帝保佑,實在很沒真實感。通常大人跟妳說話都是想責怪或說教。一開始的爆發過後,捐款降為涓滴細流,但一直有錢進來。
    然後有一天早上,Max從副駕駛座把妳戳醒,說:「妳覺得有人會想買我的照片嗎?像是,用真正的錢?買原始照片?」
    Max, 我們有兩萬四千個跟隨者。有人大概願意用真正的錢買妳碰過的糖果棒包裝紙,」妳說,一邊打著呵欠。「妳真夠厲害的,Max, 我還真想不通為什麼我以前沒想到這個。大概因為妳才是我們這犯罪搭檔的頭腦吧。當然有人會想買原始照片。我們在經營一個品牌。悲情青少年對抗世界,散佈希望。」
    「妳只是隨口說說。因為妳覺得…」Max沒再說下去。
    妳急著聽她說完那句話,但沒有催她。相反的,妳用她的手指輕輕撫摸她的臉頰。
    「妳幹得很好,Caulfield. 妳的照片即使沒有這整個…不幸的背景…也會是好照片。再說利用我們拼湊起來的這個平台也沒什麼不對。」
    她看起來不完全信服,因為Max Caulfield令人挫折的看不出她自己有多了不起,但這並沒阻止她比以前更加用心拍照。
    妳把車子開去維修,她讓妳坐在引擎蓋上讓她拍照,好像車子是妳修的似的。一對老年夫妻在一間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餐廳認出妳們,還請了妳們一頓好吃的,用他們的話說。Max邀他們到櫃台,把你們四人擠進了一張相片裡。有一天當她比較有她自己─那個不被一千種不存在過去糾纏,她本應該是的自己─的樣子時,她趁妳開車時把臉頰貼在妳的臉頰上拍出一張完美照片。
    妳說:「去妳的,Maximo!」因為這很危險。妳沒有放掉方向盤,輪胎也沒煞住,但她的臉頰溫暖又柔軟又fucking hell.
    Fuckinghell.
    妳們離開已經過了三個月。三個月了而她愛妳,但每一次她像那樣看妳,表情放鬆而滿足,夕陽讓她看起來更有自己的樣子,妳都想用便帽蓋住自己的臉對著虛空尖叫。
    妳是個loser而妳也知道這點。不,這比loser更糟。
    妳是個天殺的懦夫。愛著一個妳不敢去親的女孩。
    再也不是了。妳受不了自己。妳受不了妳的不情不願,彷彿拯救妳不知感激的小命一遍又一遍還不足以顯示她回報了妳藏的很差的感情似的。
    (還有那句「我愛妳」。還有這回事。)
    妳花了一個小時,但還是成功停下車。或者該說妳成功來個急轉彎,角度尖銳到Max從座位彈起來,看起來像是以為自己會被拋出車窗的樣子,但管他的。重點是,妳做了。而且在這麼突然的打斷以後,現在妳沒辦法臨陣脫逃了。
    妳沒問題。妳搞的定的。只要別像這樣握著拳頭妳的手就不會流汗。
    她愛妳。妳愛她。妳也許還不懂為什麼,但妳配得上她。她不會消失,因為她比任何可以試著奪走她的力量還強。即使她再也不回溯,妳也不會停止相信這點。
    「沒事吧?」她問,打斷了妳羅曼蒂克的喃喃自語。
    Max在座位中扭過身子,從後車窗看出去,像是在擔心妳輾過了一隻無辜的浣熊,在柏油路上留下一道污漬。
    Max,」妳說。好吧。不是最理想的開始。妳的手從膝蓋移到方向盤,就連妳也為自己手指敲擊方向盤的聲音感到生氣。啊啊。忽然間妳的手真有夠笨的。妳平常是拿它們怎麼辦的?「瞧,我有些話一定要說,如果我不說的話,我感覺自己就要爆炸了。我會直接砰的一聲,就像炸彈爆炸後留下的紅色煙霧,不過我會是…一股挺好看的煙霧…」
    喔喔。沒退路了。她會相信妳喝醉了嗎?
    該死。該死。為什麼她那樣著妳?
    「口才真好,Price,」妳喃喃自語。妳清清喉嚨,不知怎的喉嚨更卡了,而且天啊,她就那樣看著妳一點一點的清喉嚨,一邊盡力想出手該做什麼和放哪裡。「瞧。妳一定懂的。妳是個天才。我是說,從妳看我的方式,我有點感覺像我已經把所有話脫口而出,而妳回溯了一遍又一遍,可憐著我,希望我不要讓自己太難堪…」
    Max的一隻手放在妳肩膀上。
    “Chloe,”她說:「這一刻我就在這裡。保證。」
    妳鼓起勇氣瞄了她一眼,她在微笑。她的每一點可愛的要命的雀斑都吸引妳的注意,眼珠子像追求高分的彈珠一樣亂轉,妳無法相信妳們上路這麼長時間妳還沒盯夠她。妳可以花幾個小時描繪她的臉,這就是為什麼妳知道自己沒藥救了。
她捏了一下妳的肩膀,妳才了解到這只是Max. 同時妳也了解到她永遠不可能Max, 但在妳紊亂的心跳和頭皮忽然感到的灼燙熱氣之下,妳知道她不會批判妳。她理解妳。她跟妳走了這麼長,而且不準備回頭。
    更重要的是,她想要妳。
    妳伸出手。妳的手找到她的頭後方,而妳的手指在妳將她拉近時纏住她的頭髮。她沒有抗拒。沒有僵硬。她的鼻子碰到妳的,有那麼一刻妳只能想到天啊她的嘴唇好軟。一旦妳真的發現自己在親她,妳的大腦短路,所有清晰思想都停止了。
    她親妳比妳親她更猛烈。妳等到現在才了解妳有多想親她,但她這段時間一直在等妳親她。妳很飢渴,但妳並不急躁。妳慢慢的親她。好好的。她傾身越過手剎車,妳的臀部撞到方向盤,但那不重要。她並沒在妳的手臂中融化。她就是妳的手臂。她在那裏,她是Max, 她靠著妳好像這是某個菜鳥寫的鬼肉麻言情小說,而妳感到自己對著她的嘴巴嘆氣,妳的心臟跳得像用藥過量一樣。
    她退開。她的手指在妳的臉上散開,而她的臉紅透了。
    「也是時候了,」她說,鼻子愉悅的皺起:「我已經開始認為可能要再跟你玩次試膽遊戲了。」
*
    Max這周作了四次噩夢。她吐了一次,吐出的全是稀釋的液體。妳做了一個鬼夢,夢中妳的眼窩裡有著手指,而她有幾天沒再碰相機,但除此之外,事情在好轉。即使不算妳們一周的食宿費有了著落,因為某個攝影當紅炸子雞急著要Max借他十幾張照片給他最新的展覽展示這回事,比起剛開始的幾個月,這還算是改善。
    這一切看似發生在忽然之間,但妳知道妳們是一步步走來的,一間又一間汽車旅館,一個又一個無眠之夜。人們不再捐錢給妳們。他們資助妳們的旅途,因為妳們提供他們想看的東西。優質原創內容什麼的。
    Max更常打電話給她父母。妳收到的線上訊息多到看不完,更別說回覆了。目前妳們在募資買一輛RV, 妳還不敢相信這個。妳們離開Arcadia Bay犧牲的不只是錢,但妳跟Max在一起,而且不久後妳們就會有個真正的家。一張真正的床,不用跟一些妳不會想在暗巷裡碰到的人共享。妳會想念妳的卡車,可能還會有點感傷,但妳跟Max在一起。
    Max,隔了五年才突然出現,讓妳想起自己是誰的那個人。或者該說,讓妳記起妳是某個人,妳值得某些事物。
    妳胸中還是有股無法克服,可能永遠無法克服的陣痛,彷彿有人敲碎了妳所有的肋骨而傷口沒有完全痊癒,但妳面前的日子比身後的要長。妳的人生不完美,而妳肯定也不完美,但每天早上Max和妳一起醒來,無論是在汽車旅館還是停在路邊的卡車裡。儘管妳連續四天無法洗澡而妳的嘴巴嘗起來像菸灰缸,Max還是跟妳一起醒來。
    Max的腿和妳的交纏。她的手平順的滑過妳的肩膀,當妳在親她的胃部時、她臀部的曲線時。
    Max的手指懶散的纏住妳的頭髮,信任妳拿起她的相機,雖然她除了床單一絲不掛。妳可能很粗魯,在百分之一百不適合的時候,但現在,當晨曦穿過紙一樣薄的窗簾,妳所在乎的只有她臉上的表情。她用眼睛微笑的樣子,在這麼早的時候。她還沒完全清醒,卻無法克制自己的手找向妳的手腕、妳的臀部、妳的背。
    妳舉起相機,在她的頭埋進枕頭,亂髮蓋住鼻樑的那一刻捕捉住她。按鈕在妳的手指下發出聲音。一秒後一張照片吐出。
    妳甩甩它,就像Max一樣,然後看著它顯影。這是妳拍過最好的照片,至少妳是這麼認為的,但它絲毫沒有捕捉到妳面前的景象。這不是妳能看見、撫摸、輕吻的那個Max.
    這不是銘刻在妳眼簾後方的那幅影像。
    把照片扔到身後,妳把相機放在床空的那一側,決定從此把它留給Max.
    這是妳所拍的最後一張照片。
 
 
全文完


[1] 正確的意思是幽閉恐懼症。Chloe大概誤以為那是種開車太久會得的病
[2] 指2002年的恐怖片Cabin Fever, 台譯《血肉森林》。
引用網址:https://home.gamer.com.tw/TrackBack.php?sn=31764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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