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腳步從容、行姿古樸優雅,他將和室的門拉開,映入眼簾的是面無表情地端坐在審神者身邊待命的一期一振抬起頭與他四目相交,一期一振的臉上總算見到情緒起伏,微啟唇瓣、一時之間卻吐不出隻字片語,男人則是瞇起眸子、唇角勾起恰到好處的弧率先出了聲:「真是許久不見了,一期一振。」
聞言,一期一振回了神,他向男人俯身致意:「許久不見,三日月殿。」
臉上帶著讓人捉摸不定、高深莫測的微笑,男人的視線落在正因高燒昏迷的審神者臉上,踩著依然故我、絲毫不亂的步伐走至審神者身側跪坐在側,此時,廊外傳來一道急促的奔跑聲,門唰地一聲猛然被拉開,來人是瞪大紅瞳、氣喘吁吁的加州清光,見到他已出現在此,清光皺緊眉宇質問:「你怎麼會在這裡呢?三日月,剛才不是跟你說過,必須先和我去見長谷部才行嗎,我才和山姥切打聲招呼,你就不見人影了!」
他微攲腦袋、以袖掩嘴,掛著笑容擺明打馬虎眼:「我只是突然覺得去見長谷部這件事也不急,既然不急,那我一個人四處看看也無傷大雅,你看,這不就找到我了嗎?哈哈哈。」
「還真是隨心所欲……使用了大量資材又沒立刻向長谷部報告成果,之後倒楣的可是我耶!一期一振,你確定他真的沒問題……?」
一期一振微笑答道:「這是他見多識廣、經歷了許多風雨才能擁有的從容,清光殿不認為現在本丸欠缺的正是這一份從容嗎?」
噘起嘴,清光蹙起眉咕噥:「嘛……話是這麼說沒錯,算了,我自己去跟長谷部回報,還有……一期一振,你們太刀房也要討論房間分配問題吧?一起去嗎?」
揚起歉然的微笑,一期一振向清光低頭:「抱歉,唔……能麻煩清光殿代我轉告各位嗎?房間如何分配我並無意見,我與三日月殿是舊識,想趁這機會敘敘舊,況且主人身邊可不能無人照料。」
「那好吧,我等一下回來和你交接近侍的工作,之後再麻煩你帶三日月熟悉環境了。」
「是,有勞清光殿了。」
忙碌得完全無法停下腳步的清光風風火火地離開審神者居所,雖說是要敘舊,但是卻一室沉默了好片刻,一期一振整理思緒,該如何向他簡單說明現在本丸與審神者的狀況才好。
……應該說,究竟該怎麼說才能讓他接受成為『道標』的這件事。
畢竟,正如方才清光所言,三日月宗近是個隨心所欲、我行我素,全憑個人好惡做出行動的人。
他那份經歷過風浪、見識太多潮起潮落的過往是雙面刃──因為見識過太多,反倒見什麼都見怪不怪了,所以顯得有些意興闌珊。
但是一期一振清楚,只要他願意,那雙彷彿能看透人世間一切的三日月瞳,肯定能看見最適合他們前進的方向,以他的步調帶領著大家確實向前邁進。
瞇起笑眼、唇角輕勾,被譽為天下五劍之中最美的存在,舉手投足間自然形成一股令人目不轉睛的魅力特質,優雅庸容,宛如平安貴族的氣度,卻也擁有著平安貴族般特有的任性。
他伸手將掌心撫於審神者的頰上低喃:「呵呵,還真是個可愛的主人呢。」
「……」
方才覺得自己根本是吃了熊心豹子膽才會伸手觸碰主人,但是這男人倒是毫不猶豫──這讓一期一振不免得有些五味雜陳。
這個動作又讓一期一振亂了頭緒,三日月沒有抬頭,依舊凝視著審神者開口:「成為這孩子的道標,可以哦,我願意。」
「咦……?清光殿已經向您說明了嗎?」
「不算是,單純在我出現向他作自我介紹的時候,清光就哭著撲上來了,不斷說著只要有了道標,主人就能卸下重擔這類的話,嘛……原本我還在猶豫的,不過親眼見到新主,我認為就這麼答應下來也不成問題。」
「主人都還沒醒來,連一句交談都沒有,您何以如此斷定?」
接到問句的三日月總算抬起眼,他斜瞥著一期一振淺笑道:「嗯……因為她與當年的北政所夫人有幾分神似。」
「就憑這點?」
「就憑這點,她可是個令人無法忘懷的好女人。」
「……您對前主抱持的情感似乎相當特殊。」
說出這番話的用意是,一期一振更在意三日月是否會對這個新主抱持類似的情感──多少有些警告意味。
三日月又何嘗不明白一期一振的用意,他轉過頭與他四目相交,彷彿挑釁一般,又帶著一貫裝傻、打馬虎眼的態度回應:「那又如何呢?」
……果然我行我素。
「……我並未打算對您的想法作出評論,僅是以我個人而言,覺得無法理解。」
看著一期一振一本正經地閉上眼、義正詞嚴地說出這番顯然是語帶保留的話,三日月不禁笑道:「哈哈哈!還真是一板一眼呢,一期一振,豐太閣殿下可不是如此無趣之人。」
「我的想法與前主……並無干係。」
「唔嗯……」
此時,審神者的喉間探出沙啞而虛弱的呻吟,兩人立刻轉向主人探望,她輕顫著如鉛般沉的眼皮,一期一振即刻為她斟來茶水,三日月那隻撫著主人的手始終沒有收回,在她費了些氣力總算睜開眼時,映入眼簾的是陌生卻美得令人魂不守舍的男子臉龐,不禁有些訝異而蹙緊眉:「你……」
「呵呵,總算醒來了呢,我是三日月宗近,今天才剛到本丸,是──主人的道標。」
「道、標……?」
腦袋昏昏沉沉的,幾乎無法思考,但是印象中曾聽長谷部與一期一振提起過這件事,為了不讓她太過橫衝直撞、又或者過分謹慎停滯不前,這時候,就必須有個優秀的道標,指引她何時前進、何時停下。
「哈哈哈,我是個老爺爺了,主人可要多加包涵呢。」
看著三日月親切和藹的笑容,讓審神者一顆心安定了不少,不明所以的,只是看著這樣溫暖的笑顏就想無條件去相信這個人──也許,正如他所言,她確實是懷念起自己已故的爺爺也說不定吧,在他身上似乎有一股熟悉的氣味。
於是,審神者也不由得面露宛如稚子般撒嬌的淺笑,想說些什麼,喉嚨卻乾啞得緊,斟來茶水的一期一振出聲的正是時候:「主人,請喝水。」
「……謝、謝。」
審神者渾身無力,僅是想爬起身便覺吃力,三日月也適時地動手攙起她的身子,甚至讓她躺臥在自己胸懷、彷若由身後環抱著她瘦弱的身軀一般,向一期一振伸手:「把水給我吧,我這麼餵她喝水比較方便。」
「……」
眉間輕攏,一期一振沒有讓自己心底油然而生的不快表現在臉上,他一語不發地遞出茶杯,看著審神者毫無防備之力地倒臥在對方胸口、也未加抗拒地喝著對方餵的茶水,總感覺……相當不是滋味。
──或許,是因為自己並不認同身為刀劍的他們,竟然對主人產生異樣情愫這一點,所以才讓他感覺不快吧?
他只能在心中反覆低喃著──連自己都不相信的謊言。
(待續…)
======================
這一篇某些部分是我家本丸的狀況,我家爺爺是在我發燒、而且當時忘了是因為什麼事而感到心情相當沮喪時,由大刀匠小清光鍛刀帶回來的!
當時覺得爺爺和清光真的無比貼心 (//艸//)
不好意思這次過很久才更新,因為一直在考慮一期哥、爺爺和審審的互動該如何拿捏。
在我心中,爺爺可以是很治癒的長輩類型,但是卻也是相當擅長使用溫水煮青蛙這種技巧、有點腹黑的角色,畢竟……是任性的平安貴族嘛!(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