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程票
你漠然的跟著朋友向前，清晨的天空沒有光，小雨，熱氣弱的可憐。剛睡醒，你周遭的空氣依然遲滯，深吸一口就彷彿嗆到肺裡，連支氣管的推送都顯得費力。
你揉著眼睛，捏著外套袖口咒罵了一小句，你一直都怕冷。很可惜蘇澳的早晚溫差一直都很不像話，像是摧殘著生活在這裡的人們，用氣候嘲笑著。
還好這些堅強的住民往往不予理會。
你的模樣明顯就像是個觀光客，雜亂的髮沒有造型，只是單純讓人心煩。你單肩背著藍色的包，手裡提著塑膠水瓶，腳上的布鞋還算挺新，泥巴還沒固著上去。
那天，蘇澳的雨在熹微。下著血。
為什麼像血呢？你自問，發現大概是天空有朵橙橘的雲在東邊，隨你行進的步伐漸漸染成了炫目的紅。
你看著天，天屬於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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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爾你還是會在夢裡想起那次的天空，那模樣構成了你清醒的笑，癡傻的不成樣子。紅紅的天細細的雨，你回想起那時手中還握了張票，去哪呢？
不知道。
那時你拎著行李拿了幾張鈔票，和母親說了聲你要環島。她苦口婆心告訴你，這樣的旅行，走，是最適合的速度，你卻嫌太麻煩而訂了幾張火車票。
於是你出門。腳步一淺一重，是因為膝蓋的舊傷還在痛。
你試著思考自己出門的理由，在腦海裡超過數千的字彙裡一直逡巡，卻只有一個字填滿了你越來越煩躁的視野。
逃。
為什麼逃？為什麼要逃？想那天你在桌上丟了幾張大學的錄取通知，卻篤定只選擇了一個方向，遠離家的方向。
母親很不理解你的思考迴路，就像白天不懂夜的黑，而這樣的黑白交融從來都不是完美模糊的灰，而是互相撕咬的太極圖樣，卡在一塊，卻逕渭分明。
家庭的爭吵往往都會由一方的出走而結束，你找了個藉口說要和朋友一起去領略生活的這塊土地，話題於是停止，成了你收拾行李時她的嘮叨。
第一天的夜你住在台北，朋友們都睡下了，你還沒有旅行的心情，喝著本來都不碰的台啤。
酒很冰，你的身體很熱。因為熱，打開了窗，又抬頭笑著瞪天空。
每個人醉了都有不同的樣子，你是很開心很開心，天上有好多星星，每顆都在笑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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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一早要趕火車，朋友笑著說要看世界知名的冷泉有多麼奇妙，你捏著通往宜蘭的單程票，皺著眉是頭還因宿醉在痛。
你坐到了靠窗的位置，卻不解風情的開始睡覺，沿途的景色或許很美，可惜從沒進入你的眼。
大概是太狹隘了，從各種角度上。你不自覺想到這句意義不明的話，然後開始打呼，卻始終進不了深層睡眠，不時被透過窗簾灑進的光喚醒，又微微瞇起眼睛。
宜蘭車站沒你想的那麼熱鬧，空氣卻是一如你所想的特別清新。有時你思考清新的定義到底是什麼，才發現其實你對空氣汙染等等環境議題根本沒抱多少想法，一切都是被人強加的，詭異莫名的刻板印象。
可你特別吃這一套，深深吸了一大口氣，口水卻沒吞好，愚蠢的嗆到了自己。
你在車站等了半個多小時，看著太陽從很高升到了更高，猜著目測的差距是不是單純的心理作用，覺得脖子有些痠疼。
轉乘到蘇澳的區間沒什麼特別，就是人少了些。
朋友開了包洋芋片，你到了快二十都還認為那東西是出遊的必備，為自己的幼稚想法失笑，灌了一大口運動飲料。
一到蘇澳，風徐徐，是適合散步的天氣。
你去過不少地方，但對於生活環境的辨別程度依然只有簡單的三種分類：很舒服，普通舒服跟一點都不舒服。你想不能怪你太不敏感，只是你的要求其實不會很多，而苛不苛刻是另一回事。
下午的蘇澳無疑是很舒服的那種，不知道是氣候還是心情影響了你的胃口，晚了兩個小時的中餐你仍然吃了特別多。
著名的冷泉如果過了晚上十點再溜進去，就不需要門票。你和朋友從飲料店的老闆那得到了這個消息，出了店門向右一直走，就看見紅綠燈上有著通往冷泉的告示板，夏陽下熠熠閃著光。
遺憾的是你已下定決心只看它夜晚的模樣。
民宿距離車站有二十分鐘路程，對面是好像鼎鼎大名但也是第一次見的蘇澳國小，國小隔壁就是蘇澳最大的一間小七，不知為何你在異地看見超商總會不自覺鬆一口氣。
一晚只要兩百五的民宿竟然有免費WIFI，雖然你手機網路只用來玩不太需要流量的遊戲，但聊勝於無的感覺總是特別不錯。
民宿老闆知道你和朋友晚上才要去泡冷泉，很貼心地說會留門給你們，而他自己會先去睡。被人無由的信任給了你很大的愉悅，那種感覺說不上來，只是你的笑容從那時開始就沒停過。
房間不大，卻很齊全，你唯一對其煩躁的點是要入睡時空調房裡狂飛的蚊子。
吃過晚飯你看了一會電視，時針到十你就拿著剛買的藍白拖興奮的像個才剛決定出遊的孩子，拉著朋友走出民宿。
蘇澳的夜出乎你所料的亮，各處燈光不像你居住的城市那樣多彩，卻仍足以掩蓋大路那頭的黑。又走了約莫十分，你來到蘇澳冷泉。
其實冷泉的外觀設施就是一間超大型的公園廁所，同樣分為男女兩邊，只是多掛了門簾。晚上沒有人顧在售票亭，你大搖大擺走進，是因為附近有不少本地居民也跟著換上了拖鞋準備。
然後你下了樓梯（你那時還不理解為何冷泉蓋在地下），眼前一幕是眾多本地居民全身脫光只穿著泳衣泳褲泡在池子裡。
你身上的衣物好好的，白色汗衫深藍長褲，一般的打扮在這裡活脫像個在蝙蝠俠電影裡穿著紫色開領燕尾服又畫了張大花臉的傢伙。
喔，那叫小丑。
你用薛定鍔看貓的表情看他們，兩腳待在冷泉裡只泡了一分鐘，模樣像是被丟進平行的兩面全身鏡裡，光學原理告訴你看見的是無數張困窘又錯愕的白痴臉進行著永無止盡的排列。
然後每張臉都是你自己，用苦笑的方式嘲諷著你。
你和朋友回到民宿，睜眼看了將近半個晚上日光燈旁邊圍繞的嗡嗡黑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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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為了早上六點的第一班區間，鬧鐘剛響你就從被窩裡鑽了出來，向左滾撞到了牆。然後你花了半秒才想起你睡在民宿的床上，而非以往熟悉的地方。
盥洗出門，天濛濛亮，下起了不合時宜的雨，還好不大。
離開民宿走向車站的路上，你翻找著包才發現票忘了帶走，然後拜託朋友在原地等你，人全醒了，向著回頭的地方開始奔跑。
明明可以一直向前到車站再多買一張票的，四十多塊的事，你無法解釋為何自己會突然就向走來的路上邁開步伐。
是責任感嗎？你覺得不該留自己的東西在民宿裡面？搖了搖頭，你在心裡否定，責任這東西你好像打從出生就忘在母親的子宮裡。你向來只優先考慮自己，做事全憑喜好還恬不知恥的引以為傲，遇到難關第一個反應就是打不過了逃。
對了，逃？
你笑了，其實你心裡明白的很。說穿了你一直都在找藉口逃跑：你用旅行躲過母親、你喝酒麻痺躲過自己、在冷泉匆匆泡腳躲過他人眼光。那麼現在呢，你又想逃避什麼？
你拿了無數張通往下個目的地的單程票，執著的選擇向著最遠最遠的指標，不像愛倫坡的故事裡單純為了恐懼不安而從厄舍府逃跑的主人公，更像鑽進棺材而逐漸瘋狂的羅德里克，解讀的方法很簡單，只有十一個字叫做棺蓋上了我什麼都看不到。
你為了填塞所有人對你的期待，自私的設了個不可能達到的門檻，又傻笑著和他們說你根本就做不到。
你從他們的盼望裡找不到自己熟悉的影子，買了張通往你觸碰不了也聽不到的單程票，搭上車逃跑。
去哪呢？你看著蘇澳被染紅的天空，呀然失笑。
不知道。
反正，你永遠都到不了。
要期中考了，心情鬱悶。
余人的第三十二章還在進行修改，我看看能不能下禮拜成功上傳吧......
話說我真的不會寫戰鬥畫面啊。
喔，這次的極短篇基本上以我曾經的環島經歷描寫，至於會不會有續集......（不會有人想看好嗎
我看余人啥時完結再來討論，哈。
創作內容
妹控哥哥養成日記 (1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