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追尋－第四章：任務開始。
AM06:50
距離抵達台灣東面太平洋海域封鎖線，尚餘四個小時。
距離登島行動展開，還有十三個小時。
我躺在臥艙的鋪位上，久久不能成眠。
從兩年前我逃離台灣那天開始，我便沒有睡過一次好覺。
我總會在夢中，夢見我的妻女，夢見她們掙扎著、哭喊著，問我為什麼拋下她們。
清醒的我會回想，喝醉的我無力去想，我試著逃避這一切，所以我酗酒。
然而每當午夜夢醒，又或是從醉酒中清醒，我都會回想起，夢中那清晰的臉孔。
我持續酗酒，繼續試著逃避，然後無止盡的輪迴，直到宋承宗找上我。
將手舉在空中，我試著握拳，卻感覺全身無力，艙房中是一片漆黑，就算不用眼睛去看，我也知道我的手正在顫抖。
造成這一切的，究竟是因為酗酒所造成的後遺症？又或是那從我內心深處不停湧出的希望所造成？我不清楚。
我開始有些期盼，盼望著登上那座島，盼望著那虛無飄渺的希望。
我努力克制自己，試圖讓自己睡著。
半夢半醒間，我彷彿聽見了有誰正在呼喚我，那聲音很溫柔也很熟悉。
呼喚我的聲音，從一個變成了兩個，從輕柔的呼喊，變成尖銳的叫喚，最後成了絕望的哭喊。
那哭喊聲幾乎讓我快要窒息，也使我從夢中驚醒。
坐在床沿，握著脖子上的項鍊，我試著讓自己不去想，然而我做不到，我知道，知道那聲音。
直到思緒稍稍平靜，緊握項鍊的雙手不再顫抖，我才起身打開臥艙的燈。
看了一眼手錶，離登島行動開始，還有兩個小時。
站在鏡子前，看著鏡中映照出來的臉龐，一臉蒼白、眼窩凹陷再加上滿臉的鬍子，活像個吸毒成癮的毒蟲。
總得弄出個人樣，對吧？拿起刮鬍刀，一邊刮著臉上已經有兩年沒有整理的雜亂鬍鬚，腦中這麼想著。
整理完一切，並且換上綠色軍服，我才走出臥艙。
走出臥艙，我看見了迎面而來的宋承宗。
雖然只是短暫一瞬間，不過我還是從他臉上看見一絲驚訝。
我下意識的摸了摸自己的臉龐，以為是自己那邊鬍子沒有刮乾淨。
「你的臉色有些難看，沒有睡好嗎？」宋承宗朝我問道。
我點了點頭，而他則露出了一絲明白的神色說道：「我能理解。」
「剛想去叫你而已，一起去餐廳嗎？」宋承宗沒有對此多做評論，而是開口問著我。
「我不餓。」我搖搖頭。
「不餓也得吃一點，誰也不知道島上是什麼情況，這或許是我們能安穩吃飯的最後時間了。」宋承宗的語氣，明顯不容我拒絕。
我沒有多說什麼，只是點點頭，然後跟在他身後。
我與宋承宗走進艦上的餐廳，小隊的成員們早已經在餐廳中。
餐廳中沒有其他人，只有小隊的成員們，所以一進餐廳我一眼就看見了他們。
他們佔據著一張不大的餐桌，沒有人交談，所有人都沉悶的用餐。
見我與宋承宗兩人端著餐盤坐下，眾人只是抬頭看了一眼，也沒有出聲打招呼。
餐桌上的氣氛，明顯有些壓抑、有些沉重。
我拿著餐具撥弄盤中的食物，偷偷觀察著表現各異的眾人。
查理臉色有些蒼白，握著餐具的手明顯太過用力，手掌邊緣都有些泛白，看起來似乎很緊張的樣子。
王娉婷左手拿著餐具，右手則是拿著筆不停在一張白紙上抄寫著，不知道在寫些什麼。
林靜芬很安靜的用餐，不過思緒明顯不在眼前的食物上。
許紹和背脊直挺，動作一板一眼，神情專注的用餐。
只有看起來神經頗為大條的趙尚武，不停朝我擠眉弄眼，似乎是想引起我的注意。
我沒有理會他，只是轉頭看向身旁的宋承宗。
興許是官階較高的原因，也或許是因為訓練有素，宋承宗的臉上沒有任何明顯緊張或是慌亂的神色，一臉平淡的用餐。
「你不吃的話，給我吧。」趙尚武伸手就要勾我的餐盤。
「吃不夠就再去拿，別欺負人。」宋承宗輕皺眉頭，拿著餐具反著敲了一下趙尚武的手。
「誰叫他不動。」趙尚武咕噥道。
「還說？」宋承宗的語氣明顯有些不悅。
「沒關係的，我也吃不太下。」我勉強擠出一絲笑容，將眼前的餐盤朝趙尚武的方向推了一下。
「這可是他自己推過來的。」趙尚武伸手就要接過。
「自己去拿！」宋承宗又一次拿著餐具敲了趙尚武的手。
「可是……」
「我說，自己去拿！」宋承宗瞪眼說道。
「平常也沒見你對我這麼好。」趙尚武語氣有些哀怨，像個小媳婦一樣。
「你……」
「我自己去拿、我自己去拿。」見宋承宗就要發怒，趙尚武連忙起身端著餐盤跑遠。
「這傢伙。」宋承宗先是搖搖頭嘆了口氣，才轉頭朝我說道：「抱歉，這傢伙就是這樣。」
「不、我不介意，我覺得他挺可愛的。」我笑著說。
「可、可愛嗎？」宋承宗看著趙尚武寬厚的背影，有些不確定的問著。
噗哧一聲，不知是誰先笑了出來。
餐桌上的眾人皆連露出了笑容，就連看起來有些不合群的林靜芬，也露出了一個靦腆的笑容，這一笑頓時讓餐桌上的氣氛好上許多。
就連看起來有些冷面的許紹和，也被這氣氛感染，露出了一個有些古怪的表情。
至少我是分不出來，他臉上的表情究竟是笑容，還是別的什麼。
「什麼事情這麼好笑？說出來讓我也笑一下。」端著餐盤回來的趙尚武，見眾人哈哈笑著，反倒是有些摸不著頭緒。
見趙尚武一臉疑惑，餐桌上的眾人互望一眼，又是一陣大笑。
用完餐，眾人回到了會議室中，而先前一直沒有看見人的美軍少校哈里爾，早就在會議室中等待眾人。
此時距離登島行動時間，尚餘一個小時。
登島的登陸位置早在先前的討論中確定，藉著夜色掩護，搭乘小艇登陸位於台灣東北部的外澳沙灘，至於之後的路線，則視島上情況進行調整。
「那麼，任務目標與路線各位應該都很清楚了。最後再問一次，有任何人有問題嗎？」宋承宗朝著會議室中的眾人問道。
任務目標與路線的制定，早已完成，現在所做的不過是最後的確認罷了。
「既然沒有問題，就進行最後的裝備確認。」宋承宗先是與哈里爾對視一眼，才開口下令道。
「如果有任何遺漏或是缺失的裝備，請盡快提出。」替小隊準備裝備器材的哈里爾，補充了一句道。
隨著宋承宗的下令，所有人開始著裝，並且檢查武器與補給物資，就連不屬於軍人身分的林靜芬都乾淨俐落的套上了護具。
成套的護具與裝備放在我面前的桌上，但是我卻不知要從何下手。
「怎麼了？需要幫忙嗎？」見我站著發呆，哈里爾走到我身旁開口問道。
「我不懂怎麼穿。」距離我上一次全副武裝，早已是十幾年前服役時的事情了，經過了十幾年記者生涯，眼前這些現代化的裝備與武器，對我而言已是透著一股陌生。
不遠處的趙尚武，聽見我的話，發出一陣明顯帶著不屑的嗤笑。
死要面子，才會活受罪。對於承認自己的問題，我並沒有感覺羞愧。
「沒事，我幫你吧。」哈里爾沒有如同趙尚武一般嘲笑我，他只是拍拍我肩膀然後露出了一抹淺淺的微笑。
哈里爾拿起一件件的裝備與護具，協助我穿戴。
趁著協助我穿戴裝備的時機，哈里爾悄悄塞了一張照片在我胸口的口袋裡面，並且輕聲說道：「雖說不太可能，不過拜託你了。」
我沒有答應也沒有拒絕，只是靜靜的看著哈里爾。那張照片，用不著拿出來看我也能知道，肯定是哈里爾的妻子。
哈里爾的眼神中透出一股落寞，不過他卻沒有再多說什麼。
「好了，這樣就行了。」協助我穿戴完成後，哈里爾拍拍我的胸膛，笑著說道。
我沒有道謝，只是輕輕的點了點頭，一切盡在不言中。
沒有再多說什麼，也沒有再次開口請求，哈里爾笑笑的拍了拍我的手臂，隨後走向了宋承宗。
趙尚武走了過來，表情明顯帶著不屑，朝著我說道：「不愧是拿筆的，連把槍都不肯拿。」
說著，他不顧我的反應，粗暴的拿起一旁的手槍，塞進我的腰間。
「我應該用不到吧？」我皺眉問道。
「天知道。」他聳了聳肩，掉頭就走。
對於趙尚武的好意，我並不打算拒絕，只是手槍頂在我的腰間，這讓我很不舒服。
我將手槍抽了出來，握在手中，卻不知到要放到什麼地方。
一直很沉默的許紹和，將自己的裝備整理好後，站到我身前，雙眼盯著我。
我皺著眉頭，卻不知道他想要做什麼。
「你需要這個。」許紹和伸手拿走我手上的手槍，拿起一旁放在桌上的快拔槍套，將手槍放進槍套之中。
「綁在大腿上。」他將槍套交到我的手中，並且順手掛了兩排彈夾在我的腰帶上。
做完這一切，許紹和連個招呼都沒打，轉身又繼續檢查自己的裝備。
看起來有些冷酷的許紹和，卻有著出乎我預料的體貼。
見眾人都準備完成，宋承宗與王娉婷對視了一眼，互相點了點頭。
「出發。」宋承宗果斷的下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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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篇小說－末日追尋(周更中) (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