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
就像無數個普通的夜晚一樣,男人拖著疲憊的身子回到了家。他一邊隨意地鬆開了桎梏他整日的領帶,一邊打開客廳的燈,原先漆黑的室內頓時斗亮了起來。
男人在玄關處換上室內拖鞋,走到了鏡子前。他仔細地解開了扣的一絲不苟的扣子,有些漠然的望著鏡子裡自己的模樣。
男人的長相很端正,全身上下散發著一股菁英範兒,只是那雙眼睛卻彷彿不沾一絲煙火氣的,冷漠的令人心驚。
男人小心翼翼的將西裝外套工整的掛起,修長的手指輕撫著做工細緻的表面,低垂的雙眼有些走神,半晌,他輕輕的將手覆上了不斷抗議的胃。
【餓了呢……】男人像是有些困惑般歪了頭。原本這幾日就沒什麼進食,加班至深夜更是讓他空虛的胃叫囂不止,連嘴唇都透露著一絲不健康的蒼白。
男人思考了片刻,彷彿下了極大的決心後,他挽起了襯衫的袖子向廚房走去。
廚房裡的東西擺放的很整齊,像是有人經常使用般,處處可見主人的細心。除了廚具餐具調味料一應俱全以外,連做菜時需要的清水都特意的乘在了繪有可愛圖案的小瓶子裡,方便取用。
只是這個在商場上呼風喚雨的男人,在面對自家的廚房時,卻顯現出了難得的迷惘與生疏。
他先是翻箱倒櫃了許久,在櫥櫃下層翻出了一包已經拆封的麵條,又費盡全力的,才在混雜著啤酒與微波食品冰箱中,撈出了幾根看起來已經不太新鮮的青菜。
儘管男人在廚房裡手忙腳亂的鼓搗了不短的時間,端出來的成品依舊有些抱歉。
男人對結果並不甚在意,端著那碗他親手煮的麵來到了餐桌上。不出半晌,偌大的客廳便只剩下了男人的咀嚼聲。
好難吃。這是男人嚥下第一口麵的感想。
麵條因為時間掌握不好而糊成一團、鹽巴灑的過多鹹的不得了、那已經煮的泛黃的青菜垂死掙扎般的浮在表面上,更是增添幾分淒涼。
手藝極糟,賣相極差。男人一邊艱困的吞嚥著麵條,一邊做出了客觀的評價。
【為什麼味道會差那麼多呢…】他恍惚的想著。
記憶中那個人總是在他加班回家後,下一碗簡單的麵給他當作宵夜。他偶爾會抱怨麵裡連顆蛋都沒有,也常常嘀咕著晚上吃麵讓他有些胃食道逆流,看著那人氣的指天指地的發誓再給他做宵夜就是小狗。
今天是那個人離開後的第七天。
為了男人一句沒有蛋的宵夜好寒酸,男人的戀人趕在男人下班前去了趟超市,卻再也沒有回來。
他在僅僅兩條街外的路口被闖紅燈的車輛迎面撞上,當場不治身亡 ,購物袋中的雞蛋就像他的身體一樣,摔的支離破碎。
男人終究沒有吃到那碗加了雞蛋的麵。
一臉菁英相的男人此刻正面容扭曲的咀嚼著麵條,臉上卻早已是淚流滿面。他狠狠的將筷子插進了糊成一團的麵裡,狼狽的吞嚥著,眼淚卻不停的往下掉,襯的那張本應嚴肅冷淡的臉有些不倫不類。
他還有好多好多話沒有跟他說。
其實他並不會覺得他煮的麵很寒酸。
其實他很喜歡回到家後有人等他的感覺。
其實他眷戀著打開家門時他在廚房裡忙碌的背影。
其實他真的好喜歡、好喜歡他。
在霧氣翻騰上升中,男人彷彿又看見了那個面容溫柔的青年,一邊咬牙切齒的說著愛吃不吃,一邊彆彆扭扭的把碗塞到了自己手中,在下了班疲憊不堪的深夜裡,如此溫暖的溫度曾經是男人唯一的慰藉。
只是現在通通已經沒有了。
他的戀人也不會回來了。
男人手中的筷子應聲落地。他寬大的肩膀像是無法承受這個認知般的垮了下來,整個人像隻無家可歸的棄犬般蜷縮著,發出了如同小孩子般低低的嗚咽。
男人在過了孩童時期後便不曾留下的眼淚像是要一次流盡般的洶湧著,他第一次體會到,除了哭泣之外,他內心激烈擺盪的痛苦與體內四處遊走的悲傷……竟是無法可解、無處可以宣洩。
男人的啜泣聲越來越小、越來越小、最後融入了秋日孤寂蕭索的空氣中,逐漸消逝無蹤……
【真可憐啊…】在距離哭泣著的男人約五步處,站著兩個青年。其中一名戴著黑色斗篷的男子像是有些感慨地,輕輕的咕噥了一句。
奇妙的是,男人並沒有發現自己家裡多了兩個不速之客。他們就像是游離於這個世界的訪客,只能當個普通的觀眾,靜靜觀賞著眼前荒謬又可憐的場景。
站在他身旁的另一名青年並沒有搭話。面容溫柔的青年此刻正緊緊咬著牙關,眼圈泛紅。他似乎是想要摸摸眼前悲傷的男人,纖細的指尖卻從男人的身體穿透而過。
他已經沒辦法觸摸到他的戀人了。他的身體在七天前便已經支離破碎,就連簡單的碰觸都成為了奢求。
青年無助的看著眼前的男人,眼淚不住往下掉。
原來那個在他心中總是一臉菁英樣、驕傲自信的不可一世的男人,也會露出這種脆弱的如同小孩子般的神態。
青年收回了伸出的雙手,尖銳的指甲狠狠的刺進掌心。
他好想抱抱他,告訴他不要難過。
他好想跟他說,在他離開之後,要繼續好好過日子,可以再找一個人,但是偶爾還是要想想他。
他還沒對他承認,其實他是小狗,他還是捨不得男人下班回家後會餓會累。
他好想告訴他,其實他真的好喜歡、好喜歡他。
可是現實卻是他束手無策的站在男人的面前,連摸摸他、跟他說一聲不要難過……他都無法做到。
青年像是終於壓抑不住的痛哭失聲,他注視著自己的腳底下,任憑淚水模糊了他的眼睛。
【為什麼…為什麼啊……】他低低的喃喃自語著。
而旁邊黑斗篷的青年則有些不忍的移開了視線。
或許曾經想要做些什麼、或許曾經想要說些什麼,事到如今都沒有任何意義了。人死如燈滅,魂魄一旦離體,從此便與這塵世毫無半分關係,即使十分殘忍,卻也是不可違反的三界準則。
黑斗篷的青年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飛快的掏出一塊holleo kitty的手錶撇了眼,那張英俊的臉瞬間有些扭曲。
【該走了該走了…】他慌慌張張的拉了拉還沉浸於悲傷的青年,手中連結到對方手腕的鐵鍊發出了清脆的碰撞聲。
【黑爺我已經讓你看很久啦…】見眼前的青年淚眼迷濛的望著自己,黑斗篷的青年像是有些不好意思的搔了搔頭,一雙桃花眼帶著故做輕鬆的笑意。
他聳肩道:【那啥…我知道你很難過…但是既然黑爺我已經讓你再見這男人一面了,現在我們趕緊上路吧…? 遲了昔灯那傢伙肯定會宰掉我的……】
最後一句他咕噥的很小聲,連身旁的青年都沒聽清的【誒】了一聲,自稱黑爺的男人反應極快的敷衍笑下,揮手道:【沒什麼…準備好我們就走吧。】語畢,不等青年回應,他拉著青年一轉身,兩個身影便瞬間消失於此處。
就像是不曾出現過那般。
原本在餐桌上掩面而泣的男人彷彿若有所感的猛一抬頭,卻只望見了落地窗上自己的倒影,他苦澀的笑道:【原來是錯覺啊……】
只是窗外隱隱約約的傳來了,似是鐵鍊碰撞般,若有似無的輕脆聲響,遠去無聲…………
◇to be continu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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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坑,預計有點長,
大概是一個追尋與守候的故事(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