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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用音樂)
【同人短篇】
《戀色秋楓》
~槭紅間的幻想風物詩~
***
曾幾何時,她也和島上其他同齡女孩一樣,是個青春年華的平凡少女,心中也懷抱著各種各樣美好的憧憬。
她幻想自己未來會做著什麼樣的工作、她幻想自己會住在什麼樣的地方、她幻想著自己會和什麼樣的人交朋友……以及理所當然的,她幻想著自己在未來相遇、相愛,攜手共度人生,直至白頭偕老的那一位男人,究竟是什麼樣子。
又或者,那個人已經在身邊了都不一定?
***
那是個平凡的一天。
雙手托著尖尖的下顎,少女坐在教室內,呆呆地直望著窗外—
陰暗的午後,厚重的烏雲就位在頭上兩千呎處,由枯黃樹葉與綠色針葉相互融為一體的樹林,海風吹襲這一座島嶼,針葉林隨著秋風發出了輕脆的唦唦聲響,搭配上陰鬱灰暗的天際線,眼前呈現出一股暗沉的顏色,並充分展現出秋季之神帶來的寒意。
那是看過無數遍,早已深深烙印於雙眸中的校園景色。
「—同學,哈囉?—同學」
清脆的叫喚聲,闖入了少女不著邊際的思緒當中。
「咦?」
她反射性地抬起頭,看見一抹人影不知何時便出現在自己眼前。
站在少女面前的,是一名高高瘦瘦、五官端正的青年。眼睛射出親切和善的目光,讓人望之便生出好感來,自然且不做作的好青年印象;不過,整體來說卻仍不失男子氣概般的堅毅。
「怎麼啦?」青年臉上露出燦爛的笑容,彷彿將窗外的陰鬱都驅走了。
「沒有……稍微想些事情,想得出神了一些。」少女微微一笑,美瞳中的光芒重新聚交於眼前這位青年身上。
「噗呵,真有妳的風格。」對方忍縮不地笑出來,但沒有瞧不起的口吻。
「姆,意思是我常常發呆嗎?該不會,是指我人呆呆的!」少女邊說邊可愛地鼓起雙頰。
「呆呆的不也挺惹人愛的?」
「才沒有嘞,把話收回去!」
「好、好、好。」
「好一次就行了。」
「好。」
青年微笑著回答。
接著,他好奇的詢問對方:「妳究竟在想些什麼呢?」
「也沒有……什麼特別的事情……」少女一隻手撐起臉頰,滿是無聊的目光重新望向窗外一副快下雨的景色。
「妳討厭秋天嗎?」青年問。
「沒特別討厭……」比起回答,她的聲音音量更接近低喃;宛如一縷香氣,淡薄得幾乎消失於空氣之中。
「妳何不告訴我在心煩些什麼?我們不是朋友嗎?」比起委婉曲折,青年倒更擅長直接伸出友善的援手。他溫柔地望著她。
「嗚嗯……」
少女思考了一下,彷彿在尋找適合的詞彙。過了幾秒鐘後,她才終於開口說道:
「你相不相信奇蹟。」
「啥?」
一開始,青年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奇蹟……妳是指運氣一類的嗎?」
「不對啦!」
令人意外的是,少女猛地搖著頭,異常堅持地反駁道:「奇蹟是屬於偶然的頂點,其結果是好是壞都有可能,與幸運與否卻沒有關係。假如說等會下起一場青蛙和蝌蚪雨,你認為那是好事或壞事?」
「不好不壞。」
「正是如此!」少女滔滔不絕地說道:「傳說的核心與人的思想會是自然契合的。如果你認為它是天方夜譚,那它自然就不可能發生;如果你誠心地相信,或至少沒有斷然拒絕其存在,那即使在被稱為科學世代的現代之中,傳說自然就在人們心中佔有一席之地。如果非得要符合邏輯而違背了自己的想法與心意,那就跟畫地自限沒有區別性可言。」少女說完後還優雅地撥了一下頭髮。
「……」
老實講,少女這番話青年說不上完全了解,但他仍耐心地聆聽著。此時此刻,她的面容不只綻放出興致勃勃的模樣,也散發出比平時更加亮麗的光芒,看得青年都呆掉了。
察覺到對方的沉默,少女的頓時臉紅了起來。
「我說得不好嗎?」
「不是的!」青年急著微笑回應:「我也相信很多可能根本就不存在的事物。我的理性也許會取笑的我感情,但我並不會覺得羞恥,或者不對的地方。愛情不也相當虛幻嗎?可是絕大多數的人都相信她的存在—呃。」
青年暗罵自己多嘴,這話是言者無意聽者有心,想解釋又怕越描越黑—但要說他對眼前這名少女毫不動心,等會出校門後鐵定會遭天打雷劈。
「抱、抱歉……我只是覺得妳的話是很多女孩子說不出口的,尤其又是這個男女平權的時代。她們總害怕說出這樣的話會被視為多愁善感或軟弱的象徵。」
「是嗎?」
「我是這麼認為的。」他說:「無論地位高低、強悍與否,不浪漫不溫柔的女孩子都不算完整的女性。」
「這話有些大男人主義喲。」少女瞇起雙眼,卻沒有厭惡的意思。
青年笑了起來:「端看怎麼看待吧?我確實希望自己未來的女朋友—甚至是另一半是個溫柔浪漫的女性。」
這下少女的臉更紅了,優雅地垂下頭不再說話。
青年和少女之間的對話,就在臉紅心跳的氛圍下到此結束—
不過,當然,位於他們的內心深處,某個連自身也無法觸及的角落,兩個人的心靈接觸依然存在。
***
曾幾何時,少女認為命運是掌握在自己手裡;未來絕非既定,擺在人們面前的可能性之多,會走到哪個未來,端看凡人所做的決定而改變。
凡人確實靠著他們的力量,改變自身未來的命運—儘管困難重重,但那絕非辦不到的事情。
這句話說得一點都不錯,
錯的,是她自己。
當少女意識到現在眼前的人生宛如是一場被安排戲,她這才發現自己並非一個普通的凡人—
她是個神。
更精準地說,她是一名人神。
生長於家鄉島嶼上神職世家的少女,祖先世世代代祭祀著風之神。幾百年傳承下來的除了傳統信仰之外,也包括了在凡人眼中宛如奇蹟般的神力。擁有操縱不可思議的能力,以人類之身收集了信仰,並將收集的信仰化成力量,成為受到了與神同樣待遇的存在。
這就是少女肩上所背負的,並且自從她出生後就必定得接下的擔子。
她從小時候開始,便精通了僅由口授來傳授的呼喚奇蹟的秘術。身為小孩子,卻可以呼喚奇蹟的她,聚集了眾多的信仰,並為島上的風神帶來鼎盛且永不熄滅的香火,保佑島嶼上的居民風調雨順,生活平安自在——
原本應當是如此的。
***
那座神社—同時也是島上的唯一一座神社—是一棟兩層樓的傳統日本閣樓。這棟房屋雖然是以黑色基底為主,但鮮紅色的門柱、門框與旁邊種植的花草為它增添不少色澤。
腳底下,是一條有幾百多層階的石階路,筆直地通往神社的山丘頂部。石階道兩旁種植了兩排黃杉樹,每一棵都足足有六層樓之高,樹齡超過一個世紀以上。原本就少得可憐的光線被茂密針葉給間擋在外頭,別有一股在隱蔽深林間散步的風味。
從這個位置看下去,幾乎可以把整座島嶼盡收眼底。只不過,越來越多的現代西式建築自島上興起,使得神社成了唯一一座傳統建築,看起來怪孤獨的。
也許外觀古老破舊的這個原因,再加上人口外流等因素,來參訪神社的香客也逐年減少。平常日的神社,縱使用荒涼兩個字來形容都不為過—
原本應當是如此的。
「請看這邊好嗎?」
「對著鏡頭笑一笑,好不好?」
「巫女小姐!巫女小姐!」
明明平常都是冷冷清清的,但偶爾總會有一些來自內陸城市的觀光客前來參訪;其中還包括著目標並非神社本身的訪客。這種人總是令少女感到頭疼。
「你們很煩耶!我不是說不想拍照的嗎?」
此時此刻,身穿巫女服,手拿掃把的少女正被三名戴著粗框眼鏡,身材不是過胖就是過瘦的男性團團圍住;他們之間的共通點是臉上都散發出對某種事物的執著與狂熱—至於是少是壞,就見仁見智了。
「不要害羞嘛,巫女小姐。」
「假使沒有拍到照片PO上網,我們千里迢迢搭船到這座島來豈不是白來了。」
「只要—一下下就好了—不會痛的,嘿嘿……」
儘管少女表現出明顯的不悅,但這幾個男人卻是固執己見般地繼續糾纏她不放,手上的相機和閃光燈也不斷發出作響。
「真是的,你們有在聽人家說話嗎?我現在可要生氣了喲!!!」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啪嚓啪嚓啪嚓啪嚓啪嚓啪嚓—
一連串快門聲音響起。
「你們鬧夠了吧?」
從背後傳來的男性嗓音,引起眾人的注目。
「快滾開啦—唉!?」
「對啦對啦,我們正在忙呢—阿嘞?」
「現在正是萌翻的時刻—噗咦?」
三名糾纏狂(雖然還沒到性騷擾的地步,但也快了。) 本以充滿怨恨的眼神回過頭瞪向對方,但是一當他們看見來者的樣貌後,態度瞬間轉換並且退避三舍起來。
「你們沒看見這位小姐很困擾嗎?」
那個人,正是少女的同班同學;更精準地說,是那一名印象中熟悉的高挑男學生。
「嗚啊!三次元帥哥啊!」
「該不會是王道的青梅竹馬外加隱藏好感度設定!?」
「快……快點逃噗咦!」
在青年帶有警告意味的注視下,三名粗框眼鏡男馬上拔腿狂奔,朝著反方向離去。
「沒事吧,巫女小姐?」青年轉向少女,臉上露出以往的溫柔笑容。
「別那樣叫我啦,怪陌生的!」
少女沒好氣地背離青年,同時把臉轉向一邊——不過臉頰上的暈紅掩不住。
「那麼,—同學?」
「這樣還差不多!」少女滿意地點點頭,又垂下肩輕聲抱怨:「秋天就是麻煩,落葉什麼的總會掉滿地。」
「需不需要幫忙?」
「我自己一個人就能搞定,少瞧不起人了。」
少女嘴上雖抱怨著,手卻沒有停下來一刻;以她那認真較真的性格,可不會區區被這種小事給打敗。就算要花上一整天的時間,少女也絕對會將整座神社都清掃乾淨。
這一點,青年再清楚不過了。
「我說呀—」青年道:「用落葉吹風機不是比較方便嗎?」
「你~說~什~麼?」
聽見這番話,少女頓時轉過頭來,鼓起的臉頰透露出不滿,又有種讓人情不自禁想用手指戳幾下的衝動。
「大錯特錯!」少女一邊伸出食指晃啊晃的,一邊滔滔不絕道:「雖然用吹風機可以省下很多力氣,可是親手以傳統方式整潔則能夠創造美好生活的源泉,不只鍛煉吃苦耐勞、還能培養克服困難的堅強心志以及良好的適應力,順便促進身心健康。只因為方便二字而使用現代發明器具,可說是最要不得的呀!」
「好、好、好。」
「好一次就夠了!」
「好。」
明知道對方的回應都在預料之內,青年卻不由自主地想逗弄少女一番—這樣子的她實在很可愛。
「所以說,—同學很喜歡掃落葉囉?」
「這跟那是兩碼子事吧!」
「噗呵—」青年忍縮不住地笑出來。
少女眨了眨眼,以不可思議的神情地望著這名青年,然後會意過似的喊了起來。
「啊!我難不成被當成笨蛋了!」
「不不不,我絕對沒有這樣想……噗。」
「果然是這樣子嘛!」
「沒關係,因為就連那樣的妳我都很喜—歡。」
當他試著住口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
少女聽聞後逃也似的轉過身,不再說話。
「抱歉……」青年低聲說道。
「你為什麼道歉?」
「也、不為什麼……剛才稍微失禮了。」
少女手上的動作都停了下來,過了許久後她才再度開口說道:
「假使沒有做什麼問心無愧的事情,又沒有說什麼違背良心的話語—一個人就不必道歉,知道嗎?」
青年愣了一下,接著開心地點了點頭。
「我知道了。」
一陣秋風緩緩颳起,輕柔地摘下火紅的楓葉;緩緩飄落的楓葉像思念,伴隨著兩人結合為一的心緒。
片刻的靜默,彷彿成了永恆—
***
曾幾何時,少女未懷疑過什麼,平凡的日子就這麼度過。伴隨著四季悄然地輪迴,每天擔心著芝麻綠豆般的各種小事,現在回想起來,那段無憂無慮的時間真令人懷念,甚至單純得有些不可思議。
這一切,少女幾乎感覺不到,因為,它是這麼地從容。然而就在她不經意的時候,秋天已經悄悄離去。
就連和他相處的日子,也是如此。
人神需要信仰。
神也需要信仰。
雖然少女如果沒有被信仰著,作為普通的人類生活下去也應該沒有問題的,但是被她所祭祀的神卻不能這麼做。
作為神來說,失去信仰便會失去力量。神德也會不能增加。
這樣子的神,就等同於死亡。
因此,少女的神決定了;從現代人類那裡收集信仰是有極限的。今後必須得考慮也從妖怪那裡收集信仰了。
妖怪?少女聽了後大為吃驚,這個世界還有哪來的妖怪?
神告訴少女,自古以來就存在一個名為『幻想鄉』的世界。那個世界的話,現在一定也存在於某個不為人知的地方吧。 在那個世界裡,充滿了外面的世界已經失去(變成了幻想)的東西。也就是說,對於神的信仰,應該也進入了幻想鄉才對。
然後,神說,要把神社移動到幻想鄉之內。從此與人類的社會訣別。
雖然對離開人類的世界有點害怕,不過對於可以引發奇蹟的她來說, 可以前往奇蹟的世界是更為快樂的事情……吧?
***
「為什麼!」
青年的怒吼—不,形容為怒吼可能太誇張了—然而,對方的語氣裡著實夾帶著質問的意味,更多的則是驚愕和不解。
那一晚,少女難得地來到青年的房間,向他坦承了一切—包括自己即將離去的事實。
「為什麼妳要離開這裡?離開究竟是什麼意思?妳說清楚,不要嚇我。」
面對著青年,少女只能虛弱地笑一笑:「因為這裡沒有信仰。」
「信仰?」青年皺起眉頭。
「你看看四周,這座島上再也沒有人相信我的神。所以我必須到另一個地方去重拾信仰。」
「妳還會回來嗎?」
少女輕輕搖了搖頭,說:「當我離開後,這個地方沒有人會記得我,甚至連我都不可能記得你。神社將消失無蹤—連一點點痕跡都不會留下。這就是規矩。」
她說得那麼平靜,彷彿那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事。但聽在青年心裡頭,他卻無比悲痛。
「我不懂……為什麼我就必須忘記妳!消失無蹤?那種怪力亂神的話—」青年說到一半便止住了;少女哀傷的面龐,讓他根本就講不下去。
她茫然地嘆口氣:「你看,就連你也從未相信我擁有奇蹟的力量,而我所侍奉的是真正存在的神祇。」
「我很抱歉—但、這,你不能運用奇蹟的力量來收集信仰嗎?」
「我的能力不是這樣運作的。」少女說:「我今晚來,就是來找你道別的。除此之外別無他法,我必須離開。」
事實是,少女也從未將自己的身世向青年和盤托出。她害怕,害怕自己如果告訴他實情的話,他會不會用不同的眼光看她。因此,責怪青年缺乏對自己信任,只不過是一種任性的罪過罷了。
所以,「陪我一起走吧。」這種自私自利的話,她不會說的。她充分體會到自己沒有那個權利。她轉過頭去,不讓青年看見自己眼眶中的淚水。
只要交代完最後這句話,一切就可以結束——
「一直以來謝謝你了。」
宛如一句魔咒般,在青年的眼前,少女的身旁頓時綻放出亮眼的光芒,柔和且不刺眼。她的身影漸漸、漸漸的消失……
「不要走!」青年心碎地低語:「不要走—」
少女顫抖的唇似乎要說什麼話,淡她最後卻什麼也沒說,只是伸出手溫柔地觸碰對方的臉頰。青年感覺到一陣冰冷的微風掠過,沒有半點溫度。
冰冷卻又並不像寒冬般無情,宛如一陣秋風……
「等等!」
像是想起什麼似的,青年轉過身從桌子抽屜中翻找出一樣物品—那是個楓葉造型的髮夾,樸素的造型反而襯托其鮮艷自然的紅色,彷彿真是一片從樹上飄落至大地的紅葉。
「原本我是想等到妳生日時再給的—請拿走吧!」
也不曉得對方有沒有聽見,青年將楓葉髮夾放入少女冰冷的手掌中。她那深刻悲傷的眼印在青年心底,令他無法轉移目光。
「謝謝……謝謝你—」
少女的感謝,則迴盪於他的腦駭裡,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久久,久久……
最終,當少女的身影完全消失後,所有的魔法也都盡除。青年再也不記得身邊曾有個奇怪可愛的女孩;他感覺自己忘了什麼重要的事物,卻又億不起任何蛛絲馬跡。
唯一可以確認的是,他的心就像被打了個洞似的,始終有一股無比的空虛和淒涼徘徊不去。
那是,令人生厭的悲傷……
***
那天的傍晚,夕陽的橘紅色光線,彷如流水般靜靜地瀉在少女身上。光線映照在她的髮絲上,顯得更加艷麗。單從面容來看,她給人稍嫌孩子氣的印象。不過那雙眼睛--彷彿看透世間一切的雙眸與神情,怎麼也不像同齡女性所具有的。
自從進入幻想鄉之後,已經不曉得過了多久。
少女的容貌並沒有改變多少,除了她那飄逸的長髮上多出了一個青蛙造型的髮夾,以及白蛇形狀的髮飾;當然,那些之後才認識她的人,是不可能注意到這個改變。
噹啷—
繫在店門口上的鈴鐺,隨著它被打開之際揚起清脆悅耳的聲響。
「歡迎光臨—啊,好久不見了。」
「好久不見。」
少女和男店主向彼此點點頭,臉上露出禮貌程度居多的笑容。
這名雜貨店的男店主,或許是方圓幾百公里內唯一的一位男性。而且他大概也是幻想鄉中唯一一位能和所有人類與妖怪和平共處的人。種種跡象顯示,這一位戴著眼鏡、看似和藹可親的普通男人,並非是個可以輕易小看得對象。
當然,多數時候他就只是個雜貨店店主,從未介入任何衝突之中—這一點,少女感到十足的慶幸。她可不希望已經混亂不堪的幻想鄉再添個新勢力。
「真是位稀客,」男店主說道:「守矢神社的巫女竟然會大駕光臨本店,真是本店的榮幸。」
「是祝女而非巫女,這之間還是有差異的。一般巫女更注重的是“對神的侍奉”,而不是“作神的代言人”—」
「是、是、是,我瞭解了。」男店主打斷她,溫和的口吻卻不會讓人感到厭惡。
「是一次就夠了!」
「是。」他微笑著說:「那麼,守矢神社的祝女小姐,今天您究竟是為什麼來這呢?有特別想找什麼樣的商品嗎?」
少女像是想起什麼事情似的,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店主這邊可有治療懶惰的商品?」
「懶惰?啊哈哈哈哈,是這樣嗎?祝女小姐可沒因為她們過於好吃懶做而發脾氣吧?」男店主爽朗地笑了起來;他話中所指的「她們」,正是跟少女住在一起的兩位神明。
少女就像個孩子感到頭痛的姐姐或母親,扶著額頭嘆息道:「她們就是平時太懶散了……所以我今天在出門前,特別交代要把庭院中的落葉給清掃乾淨,要不然就沒晚飯吃。」
「非常符合您的個性呢,祝女小姐。不過很可惜,這種事情只能從根本做起,沒有任何藥品、魔法,以及奇蹟能夠改變人—甚至是神的個性缺陷。」
「我想也是,說笑的罷了。」少女微微一笑:「今天會前來此店,也沒什麼特殊目的……就只是來逛逛……走著走著就來到這了……真是奇怪。」
少女說話時,雙眸中的目光變得有些遙遠,就連她自己都不曉得為何會突然跑來這兒。
「噗呵,真有妳的風格。」見狀,男店主忍縮不地笑出來,但沒有瞧不起的口吻。
「姆,意思是我常常發呆嗎?該不會,是指我人呆呆的!」少女邊說邊可愛地鼓起雙頰。
「呆呆的不也挺惹人愛的?」
「才沒有嘞,把話收回去!」
「好、好、好。」
「好一次就行了。」
「好。」男店主微笑著回答。
似曾相識的感觸,自心底深處浮現出來—少女並沒有特別在意—更精確地說,她反射性地立刻轉移話題,壓下了那一股莫名的悲傷。
「讓我看看你這邊都進些什麼貨……」
她在貨架上東看西找,絕大多數都是用不著的廢物;假使是這位店主的話,應該可以尋找到許多強力的法器。可是他卻沒有這麼做,真是個奇怪的人物。
「嗯?」
某個小小發亮的物體,引起了少女的注意力。
那是一個髮夾。
楓葉造型的髮夾。
外型不僅樸素,佈滿擦傷、掉漆的外表也顯得有些破舊,其中一片葉子還缺了個角—無論怎麼看,它看起來一點都不起眼,也毫無賣像可言。
「這東西是妖精們找到的。」或許是看見少女緊盯著楓葉髮夾不放,男店主趕緊解釋道:「那些孩子在玩捉迷藏的時候意外發現的,看起來也不像本地人製作的物品。妖精們看不上,就讓我給買下了。」
「楓葉……有秋天的感覺……呢。」少女低語道。
「是呀,祝女小姐家的庭院,大概應該早已積了一大堆了?多一片應該也不會在意吧?啊哈哈,開玩笑的啦!這髮夾舊得值不上半毛錢,連作為商品的價值都不剩了。我等會就把它從架子上拿下來……」
男店主的聲音逐漸自意識中遠去的同時,少女戒慎小心地向髮夾伸出手,彷彿眼前小東西是什麼危險之物。然後,當指尖輕觸及上楓葉髮夾的那一剎那,她的身體就像觸電一樣哆嗦了一下,好似喚起了某種沉睡於內心深觸的記憶。
「妳討厭秋天嗎?」
這句話究竟是男店主詢問的,抑或是隱藏於記憶中的那個人所言,少女已經分不清楚了。
「沒特別討厭……」
少女只是呢喃著回應,好像這麼說才是正確的—就和當時一模一樣。
這種似曾相似的感覺,讓少女自然地綻放出笑容;她倒是很喜歡這樣的回憶。
回憶?
為什麼會將其稱之為回憶呢?
難不成,這番對話曾經也在哪裡發生過嗎?
一種非常令人懷念的感覺湧上心頭,猶如遇見了早已遺忘的童年時光,但又不是那麼遙遠的事情。明明應該對曾經的畫面彷彿浮現眼前,歷歷在目的時候,為什麼卻連一丁點畫面都想不起來呢?
這究竟是為什麼?
我以前到底……?
「祝女小姐,您還好嗎?」男店主擔心地問道。
「我、我沒事。」少女輕輕搖了搖頭,用帶了點茫然的神情問道:「……這髮夾,賣多少錢?」
「您要買這東西嗎?我也算個有信譽的商人,為這東西收錢的話便太過份了—」
「非賣品嗎……」不知為何,少女的語氣有些失落。
「不是這個意思的,祝女小姐。就當作有緣本店贈送—」
「唉呀唉呀,這東西看起來真不錯呢!」
不合時宜的高亢女聲,魯莽地闖入少女淡淡的思念之情。
她轉過頭,視野中正巧映入一名身材高挑的女性—
她擁有一張古典的容顏,高聳的顎骨,嘴唇性感豐厚。一頭如太陽般閃耀的金髮長及腰部,反映著夕陽燦爛的的光輝。從長裙下伸出比的腳既剔透又白皙,身上就算穿著蓬蓬的西式洋裝,依舊凸顯出金髮美女姣好的身形曲線。
她年輕時是美少女,現在則是成熟性感的美女。她就像預言故事中的冰后,在你天真無邪之時就將冰刺入你的心臟,使你在沒有抵抗能力強情況下徹頭徹尾愛上她。
不過最引人注目,還是金髮美女一雙細長的眼睛。雙瞳閃爍精明銳利的神色,使她看起來就像一隻獵鷹般致命。
「啊—」
還沒反應過來,金髮美女已經從少女手中奪走楓葉髮夾,拿在手裡毫不珍惜地把玩起來。
「店主,這東西就給我吧?」她轉過頭看向南店主,彷彿完全不把身旁的少女放在眼裡。
「這—但另一位客人先說—」
「唉呀呀,能不能把這東西讓給我,好嗎?」
「啊、咦?」
突然間,金髮美女的臉在少女面前放大好幾倍;前者正彎下腰看著後者。
由於一時間仍掌握不了狀況,少女當下犯了個大錯—她直視對方的雙眼。
金髮美女的眼神滄桑而深邃,遠比任何妖怪都要古老。在她面前,少女感到無比渺小,無關緊要,彷彿縮小到看不見了一樣。她感到無法呼吸,有如一隻被蛇盯住的青蛙動彈不得,又像遭到冰冷的雙手掐住脖子一般喘不過氣。
「可……可以……」
唯有這句話,才是正確的答案。
「太好了,謝謝妳喲!」
金髮美女偏開目光,解除那一眼的魔力,讓少女再度回復呼吸。
有那麼一瞬間,少女想要運用自身的魔力,看清楚對方的真面目;但知道不能這樣做。世界上有些東西不該看得太仔細,有些事情不應該知道。
「妳—別太過份了!」男店主大概和金髮美女很熟吧?因為他正毫不畏懼地責備對方。
「沒關係啦,店主。反而給你添麻煩了……那我先回家了,再見。」少女苦笑一聲後,逃也似的快步朝門口走去,離開了雜貨店。
這回換男店主扶著額頭,露出頭痛似的神情。
「真是—妳到底在想什麼?幹嘛跟一個小女孩硬搶個舊髮夾?」他質問金髮美女。
然而,金髮美女的回答卻令男店主啞口無言。
「The world no longer rewards people just for what they know. This world rewards people for what they can do with what they know.」
「這是……外界的語言?」他皺起眉頭。
「呵—」金髮美女輕聲一笑,自顧自地解釋道:「人們不再因為知道些什麼而自這個世界獲取受益;如今這個世界的受益者,是那些運用自己所知做些什麼事情的人。」
「那麼,妳又知道些什麼,想要利用它們做些什麼?」
「一些心血來潮有趣的事情、一些會讓鬼巫女怒髮衝冠的事情、一些我想要細心觀察的事情;你覺得是哪一個呢?」
「以上皆是……對嗎?」
金髮美女的嘴角揚起一抹神秘的笑容,沒有揭示正確答案。
***
少女遙望著緩緩落下的夕陽,鮮紅色光芒映照在神社的石階上。迎面吹來的秋風是如此地熟悉,不過她卻隱約感覺到,這一陣風跟以往完全不一樣了。
到底是哪裡不一樣呢?她納悶著。
少女向階梯的方向跨出一步,心裡頭的意識卻是往反方向而去
她,不停地回想著過去的記憶。
一幕又一幕、一段又一段、一件又一件,逐一回想發生於自己身上的那段不可思義經歷。
當少女來到幻想鄉後,她才發現並不是只有自己才擁有著力量,她本身並不是什麼特別的存在。她發覺自己在這裡不是作為什麼現人神,而是意外地成為了一個普通的人類。就這樣,作為幻想鄉的人,努力地適應著普通地生活下去。
一個普通的人類……
假使她現在成為了一個普通人的話,那她當初來到這裡的意義又是為何?
在抵達幻想鄉之前的自己,不也同樣是個普通人嗎?
來到此地之前的自己,究竟是什麼樣子?
「我、我是—」
「哇啊!!!!」
少女正要想起什麼事情的時候,出乎意料的悲鳴聲打斷了她的思緒。
「從天……而降?」
儘管在幻想鄉裡頭,飛行的人類或妖怪幾乎見怪不怪了,但是少女仍然被一抹從天跌落而下的身影嚇了一跳。那個人先是摔在石階上,然後宛如喜劇演員般滾下去,萬幸的是沒撞到腦袋。
「你沒事吧?」
少女跑下台階來到那個人身旁,後者撫著自己的後腦,嘴裡還忍不住碎碎念著:
「搞什麼鬼啊!痛死我了……怎麼突然掉入個黑色大坑……奇怪,這裡又是哪裡?我不是在街上嗎?唉,妳又是—」
那人—明顯是位俊俏成熟青年的那個人—當他轉過頭望向少女之際,臉上的表情登時愣住了。
「妳—」
「你—」
青年與少女,幾乎是同時開口、又同時把話吞回去。
「請問—」
「那個—」
兩人的呼吸再度契合。
他們倆望了彼此一眼,又莫名窘困地瞥開目光,臉頰泛起一陣紅潮,也不曉得是夕陽斜照耀的關係,或者其他原因……
「這裡……到底是什麼地方……妳又是誰?」青年爬起身,向美貌的少女問道。
「我……」
少女先是猶豫了一下—
然後,她對這名初來乍到卻又異常熟悉的青年,露出十足溫暖的笑容:
「我的名字是—」
青年與少女,於人生的道路上再一次相識了。
***
透過沒有人能夠發現的裂縫,身著洋裝的金髮美人正窺探站在神社階梯前的一對青年與少女。
「好個溫馨的畫面。」
金髮美女一邊自言自語,一邊把玩手中的楓葉髮夾。
「從外部世界進來的人類,大部分不是被妖怪吃掉了,就是又回到外部世界去了—不過,或許……這之中還隱藏著第三個結局都不一定?」
她閉上美目,試圖沉澱心靈,但她發覺自己再也無法心情回復到先前的狀態。心裡頭一陣翻騰,她可以感覺到心跳越來越快,並且越來越期待未來的可能性。
「呵,她知道後鐵定會氣得跳腳。」
似乎是想像到另一位巫女暴跳如雷的景像,性感的雙唇間流洩出笑聲,覆蓋於長裙下方修長雙腿交換了個姿勢,金髮美女對著眼前的景象輕輕點頭,似乎正深深沉浸於這畫面帶來的愉悅心情當中。
「可別讓我失望啊,所謂的愛,或者什麼的……」
她任由楓葉髮夾自掌中滑落,透過裂縫掉入眼前的世界。那份閃耀著秋色季節的禮物,也重新回到畫面中的兩人之間。
然後—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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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中第一次的東方同人文,並不是獻給兔子嫁,而是風祝啊~~~~
會有這篇的產出的原因,在於心裡頭實在對於風祝大人從人間界遷移到幻想鄉,真的一丁點留念都沒有嗎?真的沒有留下任何思念之人嗎?
唉唉~有鑑於此,這篇妄想文章就產生啦!
不過我最喜歡的地方,竟然是紫大的橋段!!!!?
真是不可思議~不可思議啊~~~(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