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這裡了。」若姆在岩壁前停下腳步,同時說道。
眼前是高聳的山崖,以及位於下方毫無光線照入的幽暗洞窟。
「哈啊……這還真是讓人不悅的感覺。」溢滿的魔族力量似乎從洞裡擴散開來。拜倫難受的喘了一口氣,手中的劍也握得更緊。
「好像……有點可怕……」白萌的臉色看上去有些鐵青,有違平時一副從容的模樣。
「沒事吧?」若姆低下頭,看著這個身子有些顫抖的貓族女孩,「不如你就回去吧?」
「不……我沒事。」她搖搖頭,用手拍了拍臉頰,讓自己稍微鼓起了一些勇氣。
如果說彌亞帶給人的魔族氣息,是沒有心機、沒有狡詐,充滿純粹力量的暴戾氣息;那麼從洞窟深處傳出來的氣息,就是夾雜的更加混濁的惡意,是完全與陰冷相符的邪惡。面對這股可怕的力量,只要是正常人肯定就會退避三舍吧。
「感覺好像有點熟悉啊……這種感覺……」彌亞小聲地嘀咕。
「總而言之,前面很危險。」若姆直視著洞窟,「而且視線似乎非常差……必須要謹慎一點才行。」
「嗯。」拜倫點頭,接著邁步,提起油燈進入洞窟內。
四人排成一列縱隊,從前到後依序是拜倫、彌亞、白萌、若姆。四人就這樣在洞窟內小心翼翼地行走。
至於為甚麼只有四人嘛,烏諾在村子裡留守。這是刪去法之後得到的結果──拜倫和彌亞是戰力,若姆必須要帶路,白萌留守更是不可能。所以,為了避免村子有什麼萬一,烏諾就留在村子裡頭了。
至於其他的村民,也是負責了村子裡頭的防禦工作。再加上這次戰鬥可能會是一場硬仗,如果再把其他的村民捲入,又會釀成更加嚴重的犧牲。
話是這樣說啦──
「你們兩個……沒有問題嗎?」若姆有些擔心的朝著前方看去。在場的戰鬥人員就只有拜倫和彌亞兩人,而自己和白萌一樣都幾乎等同於累贅──這樣子似乎有些危險。
「當然,我已經下定決心了。」拜倫輕輕頷首,一定要在這邊把那個混蛋魔族給殺了。
「你們兩個小心點就好了吧。」彌亞也說。她不希望自己戰鬥時得要分心去注意一下其他人的安危。
「……前面好像有光。」突然,白萌瞇起了眼,盯著前方說。
身為貓族的獸人,她在暗處的視力極佳。能夠輕易地看到洞窟內的一切,所以也較好掌握狀況。
「真的嗎?」在前方的拜倫停下了腳步,「還看得到什麼?」
「……」一段沉默後,白萌搖搖頭,「抱歉,看不清楚。」
在怎麼說,就算是洞窟裡頭依然是遍佈著迷霧。近處的話就算了,遠處根本不可能看得清楚。
「算了,」拜倫聳了聳肩,「彌亞,隨時備戰。若姆跟白萌,你們也要保護好自己喔。」
「我知道了。」若姆點頭。
「嗯……」白萌有些遲疑,不過也點頭。她不會戰鬥,也不會魔法,就連最基礎的武器都沒有。既然這樣就只能靠著最得意的雙腿來確保自己安全了。
不過……果然自己是個包袱啊──她默默地在心裡想著。
「……白萌,這個給你。」彌亞拔出了腰間的短劍,塞到了她的手上,笑笑的說:「如果有人想要攻擊你的話,就拿這個往她的脖子刺下去就好了。不然心臟也可以。」
「呃,可是……這是你的武器──」
「沒關係啦。」彌亞爽朗地拍了拍想要白萌的肩膀,同時另一手舉高了法杖,「我用這個就夠了。」
「好吧……謝謝你的好意。」她伸出手,接過彌亞的短劍。
「好了吧?那麼就注意一點吧。」拜倫壓低嗓音,「要上了喔。」
點燃著的火把照亮了巨大的石室,穿著黑色衣服的高挑男子佇立在中央。
「歡迎各位敵意之村的居民蒞臨寒舍。」魔族露出了毫無善意的笑容,同時將視線瞥向了個子最嬌小的女孩子,「以及──好久不見,彌亞。」
聽聞了這番話,其他三人的視線通通轉向了彌亞。而當事人則是露出了呆滯的表情,才緩緩地開口說:「什麼嘛……埃列格,你還活著嗎?」
「嗯,還活著喔。」被稱做埃列格的魔族笑了笑,「差點就死了呢。」
「真是的,你都跑去哪裡了啊,我還以為只有我一個人活下來呢。」彌亞嘆氣。腦中回想起村子剛被燒光的那段時間,自己孤身一人真的好無聊啊。
「當然是四處逃跑,然後偶然栽進了這片迷霧之中啊──」
「喂,混蛋魔族,不要自顧自的聊起來好嗎。」拜倫插嘴,用劍指著他,硬生生地打斷了兩人的對話。
「我也有些問題想問……那個,你們兩個是什麼關係呢?」交互的看著彌亞跟埃列格,白萌開口詢問。
「朋友,吧?」
「我們都是孤兒,在同一間孤兒院中生活、成長。」相對於彌亞給出的模糊答案,埃列格的回應明確了許多,「所以應該算是舊識。」
「那種事情怎樣都好。」拜倫嗤之以鼻,「混帳,為甚麼要對村子做出那種事?最好說出一個我可以接受的理由。」
「這還用說嗎?」他露出了陰險的邪笑,「為了讓你們人類體會一下,村子遭到滅絕的感覺啊。」
「王八蛋,你說什麼!?」拜倫痛罵,激動地向前踏出了一步,卻被若姆給抓住了手臂。
「你明白嗎?當人類軍隊入侵我們村莊時,人類就只是不斷地殺戮,並且放火、搶錢,甚至是搶女人……你知道那是一副什麼樣子的光景嗎?」埃格列的表情變得猙獰,「我啊,逃出了村子之後,一直都無法忘記那副光景啊……有必要讓你們也體會一下才行呢……」
「……嘖。」拜倫咋舌,眼前這個人是徹頭徹尾的瘋子。
「……」若姆的臉色看上去也不怎麼好。本來身子就不是很健康,現在又長時間待在魔族的瘴氣裡頭,難免會有些不適。
「……」白萌同樣沒有說話,但臉上也沒有膽怯的表情,反倒像是在沉思著甚麼。然後才緩緩開口:「彌亞……他所說的是真的嗎?」
「嗯?真的喔。我一直以為只有我一個人活下來呢。」
聽見了白萌的提問,彌亞用著稀鬆平常的語氣回答。接著他向前踏出了一步,喚道:「埃列格。」
「嗯?」
「你好無聊。」
「什──!?」
對於彌亞突如其來的一句話,埃列格的表情扭曲了一下。但彌亞卻發出了彷彿打從內心深處的嘆息一般。
「我說你啊──腦袋裡所想的事情也太無聊了吧,為了這種事情而襲擊村子……去想想怎麼過生活不是更好嗎?」
被比自己年紀小上許多的女孩說教了。埃列格的面子似乎有些掛不住,開口罵道:「閉嘴,你懂甚麼!你這個滿腦子只想著吃喝玩樂的ㄚ頭!你有真心為孤兒院裡同伴的死而感到傷心過嗎!?」
「沒有……有啦,不過只有院長。」她改口道,「其他人的死對我來說沒甚麼,就算是你也一樣。」
「如果你真的會對院長的死感到難過……那你就給我想點辦法復仇啊!」埃列格的雙眼佈滿血絲。
「不要,好麻煩。」彌亞一臉無趣的回答,「度過每一天才是最重要的。」
「請容我插句話……呃,那個,這不叫復仇,這是『洩恨』喔?」白萌也有些戰戰兢兢的說。
「……就算沒打算要替院長出氣,你也不應該要跟人類處在一塊才是!」
「為甚麼啊?」彌亞不解的歪頭,「跟大家在一起很快樂啊。」
「你……」埃列格重重嘆氣,無力的說:「彌亞,你變了。」
「哪有?」彌亞笑了笑,「跟你說的一樣,我一樣是那個只知道吃喝玩樂的ㄚ頭。」
「……跟你溝通還是一如既往,很麻煩啊。」他抓了抓頭髮,隨後不願多說,抽出了兩把匕首,「你就在一旁看著吧,我先把這三個傢伙給殺了──」
「啊,這可不行。」彌亞舉起法杖,擋住了埃列格向前。
「──你說什麼?」埃列格的眼神瞬間變得冰冷。
「我今天是來殺你的喔。」彌亞露出笑容。
「你站在人類那邊,要來跟我作對?」
「嗯。」面對埃格列有些責備的口氣,彌亞只是輕輕點頭。
「你應該知道……魔族跟其他種族是勢不兩立的吧?就算是這樣,你也要為了其他種族來挑戰我?」
「那就當做是為了我自己吧。院長也有說過嘛,『若是有看不順眼的人就要殺掉』。」
「哈哈哈──有趣。」埃格列發出聲音,「這太愚蠢了,彌亞。你以前從來沒有贏過我。」
「是沒錯啦……不過現在我學了魔法喔。」她搔了搔頭,答道。
「像你這種從來沒有學過魔法的門外漢,想要靠著魔法跟我戰鬥嗎?彌亞,不自量力也該有個限度喔。」
「虛張聲勢也該有個限度喔,埃格列。」
「口齒倒是變得很伶俐嘛。」雙手握緊匕首,他緩緩靠近彌亞,「看在過去的份上,我會很快送你上路的──」
說完,他的身子突然向前傾,腳步猛然加速,雙刃朝著彌亞斬去。
「作夢!」拜倫一個墊步,衝進了兩人之間,硬生生用長劍擋住了埃格列的攻擊。而彌亞也趁著這個空檔,向後翻滾拉開了距離。
「不要阻礙我!」埃格列大聲咆嘯,敏捷地收回刀刃後壓低身子朝著拜倫的腰間斬去。
「唔!」對方的動作實在是太過迅速,拜倫只能勉強拉開距離避免受到致命傷,但腰上還是硬深深地留下了血痕。
抓準了彼此之間的距離差,埃列格也沒有持續逼近,而是以左腳作為軸心扭轉身子,朝著拜倫擊出了一記迴旋踢。尚未站穩的拜倫就這樣被踢飛了出去。然後埃列格又從大衣內抽出幾柄飛刀俐落地扔了出去。
「小心!」若姆高喊道,同時用法力在拜倫周圍築起光之障壁,擋下了埃列格的飛刀。
「嘖!」埃列格咋舌。看樣子那個精靈祭司是必須要優先擊倒的對象,於是他將目標轉移向遠處的精靈祭司。不料──
「你的敵人是我啊!」拜倫從後面衝向埃格列,一陣助跑後跳起,做出了大幅度的跳躍斬擊。當然被他縱向側身閃躲掉了,這個部分一點也沒有超出拜倫的預測。所以他看準了對方翻滾的方向,用空著的左手全力擊出了一拳。
「你很纏人啊!」勉強接下了拜倫的攻擊,埃格列正準備反擊時,他卻突然僵住了──
致命的氣息背後傳來,全身上下的寒毛瞬間豎起。彷彿被蛇盯上了的老鼠一樣,恐懼感驅使他連忙翻滾帶爬地遠離現在所站的地方。下一刻,方才佇立之處立刻竄起了炎熱的火柱。
「還沒完喔!」彌亞宣告道,手一揮身後便產生了無數的黑色火焰,然後全部朝著埃列格衝去。
「唔──」勉強避開了大部分火花的埃列格發出了苦悶的呻吟。若是論一對一的話,他肯定有辦法打贏現場任何一個人;不過在一對多這種不利的狀況,自然是有點吃虧。
各個擊破大概也是不錯的辦法,但肯定沒有這麼簡單;如此一來,就只能想辦法找出破綻了──
他一個瞬步,迅速地逼向了待在遠處的目標。不是準備擊發魔法的彌亞,也不是被拜倫保護著的若姆,而是顯眼的白色身影。
「喵嗚──!?」白萌發出慘叫。
「不希望這女孩死的話,就給我把武器扔下。」他將刀刃抵在白萌喉邊,出聲威脅道。至於白萌白皙的頸子,則是被刀刃給劃開了一道微微的傷痕,鮮血也隨之流下。
「混蛋!」拜倫痛罵,所以說不希望帶累贅來就是這樣。
「快點,武器不丟掉的話,我直接把他給殺了也無所謂。」
「埃格列,你……」彌亞看上去有些傻眼,「所用的伎倆真的是有夠低劣的啊。」
「給我住嘴!」他大吼,「魔族本來就不是什麼榮耀的種族,能夠取得勝利才是一切。」
確實,院長的教誨裡頭也有講過,「要為了勝利拼上一切」。
「好啦好啦,我知道──」彌亞無奈的回答,「白萌,動手。」
「什麼──唔!?」
壓根沒有注意到對方握有武器,埃格列連忙推開白萌,以拉開距離迴避攻擊。話說回來,如果他選擇劃下刀刃的話,白萌現在也沒命了吧。
「彌亞!」被推出去的白萌身子一個不穩,但還是在倒下之前將手中的短劍扔往空中。
「嗯!」她也回應,然後對準空中的短劍舉起法杖。
受到魔力牽引,短劍就這樣忽然定格在空中,然後將刀刃對準了埃列格。
「上吧!」彌亞手揮下,短劍也就這樣衝了出去。接著自己也飛快地奔出去。
「可惡……」埃列格一擋,彈開了飛來的短劍──
「還沒完!」彌亞接住被彈飛的短劍,接著朝埃列格衝去,同時悄悄地在另一手的法杖上凝聚魔力。
他趕緊重整姿態,架開彌亞刺來利刃,但這一擊只是佯攻而已。
成功逼境對方懷中的彌亞確信了自己的勝利,然後開口。
「火花──」
零距離的火焰竄出,吞噬了喪心病狂的魔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