審神者與刀劍男士 之二十九

「怪了，沐浴乳去哪了？」獅子王搔頭，拿著洗髮精搖了搖，大家庭的消耗量很大，往往用不到一個月又要再度添購，手裡的內容物是還有，不過這輕巧的重量也差不多見底。

 

「是用完了吧？昨天的量好像就差不多了。」光忠回道「主人說他有買新的，不過看樣子是忘記拿進來了。」

 

 

交談聲此起彼落，褪去衣物付喪神們在更衣室閒聊。

 

這是男人們的時間，小小的室內擠了九個人算是稍嫌擁擠了，不過就小本丸的現況已經算不錯了。

 

 

「真糟，清光今天能跟你借沐浴乳嗎？」環顧室內一圈九個人說多不多說少不少，從少年到成年男人的身形都有，除了少部分因為個人原因而擁有獨立的衛浴用品，大抵刀劍男士們還是共用家庭號的洗髮精與沐浴乳。

 

「不要。」少年答道，抱著堆滿臉盆的盥洗物品，頭上還頂著一個粉紅色的蝴蝶結髮帶避免瀏海落下，如此強大的女子力打扮在眾男士之中最為明顯「我的也快沒了。」

 

「欸、小氣。」獅子王沒好氣，依他對加州清光的了解就算有也會說沒有，有的人在衛浴習慣上或許會介意，不過太刀倒是確定對方只是不想讓自己用的沐浴乳味道出現在其他人身上。

 

只能說打刀在這塊上維持著某種特殊的潔癖吧？

 

「大和守、你那邊有嗎？」

 

安定舉起手中的肥皂，獅子王果斷擺手表示沒事。

 

個性差真多，講究到每個環節步驟都有不一樣的保養用品、與一塊從頭用到腳附帶洗衣服的使用方式，獅子王心想道，雖說之前共事過同一位持有者，不過個性也分野的太明顯了。

 

回到重點，關於沐浴乳、今天該怎麼辦呢？

 

大家的衣服都脫了，現在再出去拿也麻煩，總不能叫外面的人幫忙拿吧？固然是個好方法，可在外頭的是審神者，叫自家主人幫忙拿東西感覺怪怪的……但是不用沐浴乳會洗不乾淨，沒洗乾淨帶著灰塵上床睡覺還蠻噁的，想必誰也不願樂見。

 

 

而另一邊，聊開來的男人們顯然沒有注意到太刀的煩惱。

 

「所以、你是說之所以這樣做的原因，是因為主人說：『光忠的屁股很讚』想要證明自己，才衝去廚房扒燭台切的褲子？」鯰尾仰著頭，個子太小就是這點討厭，跟人說話都必須抬頭搞得脖子發酸。

 

當事人咳了幾聲，表示需要尊重，不過這含蓄的表達方式顯然對兩人沒用。

 

「什麼證明自己、本大爺根本不需要證明！」稍早被眾人痛扁一頓的么弟如此辯駁，褲帶一扯、身子一挺便將媲美稀有太刀的身材展露無遺。

 

劍眉揚起，那不可一世的模樣，完全想像不出來和剛剛那個在手入房跟審神者撒嬌的弟弟是同個人。

 

「你挺那邊做什麼。」安定表示鄙夷「屁股又不是長在前面，你有的當我們沒有嗎？」

 

 

對於夥伴的質疑，和泉守只是挑眼看了一下，哼的一聲（其實聽起來比較像是呵）下巴揚起四十五度，便用著既然你都問了，那麼我就大發慈悲的告訴你吧的口吻續道。

 

 

「燕雀安知鴻鵠之志？」

 

長曾彌按住了沖田組，光忠則按住了脇差兄弟，避免自家弟弟等等慘遭頭被四雙手狠狠壓進浴池裡的命運。

 

「兼先生……」堀川笑也不是哭也不是，唯有無奈一詞可形容。

 

「別亂用典故好嗎？」獅子王不免吐槽，大家都知道打刀很有炫耀的本錢，打從來的第一天就清楚明瞭了，可這種赤裸裸的事實在外表註定不會再有變化的少年付喪神眼裡，卻是非常非常的刺眼。

 

主人為什麼要袒護這種人呢？連太刀們都翻了白眼，眾人心底莫不思索剛剛下手應該再重一點才對，洩憤之餘順道可不可以把歪掉的腦筋打正。

 

 

「那主人沒說你哪裡讚嗎？」鯰尾問道，燭台切的手壓在肩膀，身高加上體格差距讓兩個人看起來像是父子。

 

剛剛用鼻孔看人的瞬間沒了氣。

 

「本大爺為什麼要跟你說？」表情還是很跩，肩膀卻頹了下來，想到審神者給的答覆和泉守表示洩氣。

 

耳垂、耳垂！為甚麼是耳垂？一點男子氣概也沒有……跟屁股比哪個比較好？「哼哼、小子們，本大爺就是和泉守兼定，實戰與美觀兼具的刀，看看我的耳垂，怎麼樣啊，果然是力與美的象徵吧？」說出來好像沒帥到哪裡去，這種奇怪的答案該怎麼跟人說？

 

……好弱啊。

 

好吧，屁股可能還好一點。

 

「哎呀、你好，我是燭台切光忠，雖然名字不怎麼帥氣，不過我的屁股可是彈性一流，稍帶硬度的觸感好比細心煎過的德式香腸一樣，彈牙而讓人不由自主的想接連拍下去呢～」

 

 

噗。打刀忍俊不住。

 

「可以不要用這麼噁心的表情看著我笑好嗎……」光忠臉黑，下午當真是丟臉丟到家，好好在廚房煮菜也被人扒褲子，下次乾脆鎖門算了……反正他向來不期望同伴會幫忙。

 

隨後太刀身子一僵，那充滿罪孽的屁股又被捏了一把。

 

「喂！」光忠的臉整個刷白。

 

 

不是和泉守，這次的是站在旁邊的人。

 

「說真的，捏起來挺帶感的……」鯰尾依舊站在光忠的旁邊，男人的手放在肩頭上，可脇差的手是自由的，這本丸的好奇寶寶奉行說不如作的法則，主人所謂的讚是什麼意思呢？讚也是有分比較級的，身為本丸中唯一的女性，審神者的看法便等於了付喪神對於女性的最近認知，想當然這個很讚一定別具意義。

 

不摸白不摸，感覺很怪的話，旁邊就是浴池，頂多搓搓沐浴乳再伸手進去沖個幾下罷了。

 

「燭台切，你的屁股是不是有做過特別鍛鍊？」

 

 

太刀直接把少年推開。

 

「誰有那種奇怪的嗜好！不要摸我屁股、你們有病嗎！啊！」光忠再度慘叫。

 

 

他回頭看向盯著攤開手掌不語的面癱少年。

 

「骨喰……」那隻手還在重複抓攏的動作，一收一放一閃一閃，看的光忠心裡很糾結。

 

 

「嘿！兄弟觸感如何？」

 

「鯰尾藤四郎你給我閉嘴！」太刀大叫，所有人的目光都看過來了，此時此刻他只覺得自己身歷險境，每個看他的都不懷好意、都不是人！乾脆兩隻手都護住臀部。

 

 

「摸一下就這樣也太小氣了。」鯰尾扁嘴，他只是捏還沒有拍咧。

 

「你去給人摸一把，再來跟我說！」

 

 

「說實話，其實你已經那個了吧？」清光的身體給長曾彌的影子蓋著，整個人蒙上一層陰影。

 

「……哪個？」

 

「被弦先生摸過屁股之類的。」最了解夥伴的安定回答。

 

 

室內安靜一會之後，男人爆出震天怒吼。

 

 

「我沒有！」

 

「我沒有！我沒有！」室內迴盪著這句話，一時之間男人激動到連屁股都忘記護住了。

 

「這種事情怎麼可能！」太刀的臉很紅，這明顯踩到付喪神的底線「哪有人會這樣做、一個男人對著女人嚷著『請摸我屁股吧』的這種請求，這種不知羞恥的請求……我又不是變態、我是紳士！一個重視禮儀外貌和形象的男人！」

 

 

「寫作紳士念作變態？」睜著無辜的大眼，鯰尾扭頭。

 

「才沒有！」光忠吼到嗓子啞了「我像是那種人嗎？在你們眼裡燭台切光忠難道是會對女人上下其手的人嗎？」

 

 

這次大伙倒是一致搖頭了。

 

好歹還是有同儕愛，刀劍男士們都知道如果這時候有人再點頭的話，絕對會創下一天之內本丸兩度裸奔的紀錄。

 

裸奔不關他們的事，可是外頭還有個審神者，為了他們敬愛的主人還是乖乖搖頭，畢竟誰都不希望自家主子長針眼。

 

 

 

「可是主人的那句話又是哪來的根據？」清光雙手交胸，這種敏感還扯到審神者的話題他非得要弄清楚，瞇起細長的眼，少年打量著面前的男人。

 

「是手入吧。」長曾彌拍拍同伴的肩膀「如果受傷的位置比較敏感，那麼治療的時候碰到看到也是難免的。」

 

 

不是難免，是都看透透了……這番提醒令眾人想起還未得知青年的真實性別時、那在手入房豪邁的脫光衣服後正面面對審神者說道「主人～我準備好了、我們來手入吧！」的自己。

 

這樣的話裸奔有差嗎？他們給主人看了幾輪？還有挺著前面的玩意兒在審神者面前晃啊晃的晃過多少次？

 

 

男人們的視線交錯開來，明明人不在場，可現在卻很想把剛剛脫下來的臭衣服再重新穿回去。

 

很恥。千言萬語終歸一句。

 

而身為這個家裡唯一的女性呢？他們家的主人根本淡定到了極點……手入的時候眼皮都沒眨過，舉手投足間不見害羞尷尬，她的反應再平靜不過，醫師與患者在稱為青年實為女子的審神者眼裡就是這般簡單大方的關係罷了。

 

 

……說不定是被他們性騷擾慣了也說不定。

 

付喪神們默默把意外揭開的血淋淋事實塞回去遙遠的記憶深處，除了某弟弟外，刀劍男士們還是有羞恥心的，在那之後手入至少都會留件四角褲，全裸什麼的一切都是飄渺的浮雲，眼不見為淨最好。

 

 

「如果是那樣被主人摸到的話……」男人們嚥下大大的唾液，被主人摸屁股、被女人摸屁股……

 

不僅是本日苦主燭台切光忠和大膽奔放的加州清光，其他人的臉上紛紛浮現紅暈。

 

主人就是主人啊，他們如此告訴自己，是個溫柔可以使勁撒嬌還不怎麼會發脾氣、很好說話的長輩。

 

可是……

 

女性就是女性，事實擺在眼前管審神者MAN不MAN，而這群真實年齡是爺爺的爺爺的不知道可以追溯到哪個爺爺感情上卻是純白到過頭的紙張，連女人的手都沒牽過就直接跳到摸屁股對於刀劍男士來說也太刺激了。

 

 

「其實感覺很像豬腳呢！」在眾人的少女情懷被感發時，鯰尾迸出一句毫不對頭的話「嗯嗯……雖然把咬的跟摸的混在一起談好像不太對，不過真要形容的話這樣子比較貼切！還記得主人上次燉給我們吃的豬腳嗎，那個皮厚實又帶勁，扯了還會彈回來呢！兄弟你看我說的沒錯吧？」

 

「明明就是還沒燉好，自己打開偷吃還敢說。」骨喰還沒開口安定便吐槽了，鯰尾只是搔搔頭還嘿嘿笑了兩聲。

 

 

「真要形容的話，打起來比豬腳還硬了點」和泉守加入討論，兩隻手在空中比劃出一個長寬高「那種一整條的火腿還比較像。」

 

 

 

雖然話題成功帶開了，不過為什麼還是繞著自己的屁股轉呢？就不能給當事人一個尊重嗎？

 

光忠掩面，獅子王則是踮起腳尖拍拍同伴的肩膀。

 

「……謝謝。」

 

「不會。」太刀平靜的表情對他來說已是最大的安慰「燭台切能問你一個問題嗎？」

 

光忠停頓了一會才回答。

 

 

「我真的沒給主人摸過。」

 

「大家都被看過好幾次了，沒差這點啦。」獅子王擺擺手。

 

「……你問吧。」

 

「明天的菜單裡有火腿嗎？」

 

「不會。」光忠木然道，注視著眾人的目光帶著一種死灰的堅定「再來一整個星期都不會有。」

 

 

 

啪啪。這次換和泉守兼定的屁股被打了。

 

「啊、我懂主人的意思了。」攤開掌心，剛剛還在害臊的付喪神此時玩開了，鯰尾抬頭注視和泉守兼定「難怪主人說燭台切的屁屁比較讚。」

 

和泉守切了一聲。

 

「怎麼說？」

 

「你的屁股太軟，像是中間包心的麻糬一樣，打下去不會彈回來。」鯰尾隨手又拍了兩下「但是燭台切的就不一樣了，像是昨天晚上吃的牛肉一樣，帶筋、結實又耐咬，令人欲罷不能！」

 

 

「……他們一定要用食物來評論嗎？」聽到牛肉獅子王的表情就不太好看了。

 

「順便節省開銷。」光忠的表情已然淡定。

 

 

而另一邊關於屁股的話題仍是如火如荼地討論著。

 

「所以主人喜歡結實一點嗎？」清光陷入沉思，手指頭不忘捏捏自己那邊測試一下軟硬度，眼見於此大和守安定順勢幫了伙伴一把……用毛巾。

 

啪。

 

「你幹嘛啦！」清光摀著後面大叫，只是換來安定皮笑肉不笑、充滿不安定的微笑。

 

「做你想被弦先生做的事。」

 

打刀身子抖了一下，隨後炸起毛。

 

「我才沒有！」

 

「反正大家都知道了、弦先生也知道了，你再否認也沒用。」

 

「連主人也……我真的沒有、才沒有很想……」二度重擊，這下惹的少年的臉青一陣紫一陣，安定的表情還是維持著那不痛不癢卻是超級嘲諷的淺笑。

 

 

這樣就結束了嗎？那你就太小看這兩位孽緣到這個時代的好搭檔了。

 

 

「那我幫你複習一下好了。」安定抿嘴，然後深呼吸「主人請您用力抽我的……」話還沒說完便被渾身炸毛，滿臉紅透的夥伴反擊了。

 

「閉嘴啦、臭安定！」清光扯著他的脖子猛搖，可惜那後續的詞彙還是斷斷續續從安定嘴裡噴出屁屁屁的關鍵字。

 

不愧是共事過同一個主人的刀，一搭一唱彼此有來有往根本不輸給對方，這對小夥伴與其說是吵架還不如說是相聲，怎麼吵就是看不膩。

 

 

 

「哎哎別鬧了你們。」長曾彌洗把臉，準備抹上刮鬍泡「私底下說說就算了，可別大聲嚷嚷吵到連當事人都知道了。」

 

作為既燭台切光忠之後的另一個男人，長曾彌虎徹認真覺得他大概就是保母之類的定位，想想這個家年紀比較大的人，依據新選組小夥伴的說法，本丸的老媽子燭台切光忠當之無愧，拎著吸塵器哼著小調打理房間，以外表的反差來說有也夠震撼了；審神者就更不用講，今日窩在廚房一整個下午連哄帶騙的才把高他半顆頭的男人帶出來。

 

而自己的工作便是分擔燭台切的部分……照顧新選組的小朋友們。

 

他是刀、堂堂正正新選組局長的刀，渴望血腥的氣息令眾人畏懼卻步的武器；可在這打打鬧鬧的本丸裡，付喪神們倒是與人類相差無幾，會跑會跳、天天搗亂，惹的媽媽、呃，燭台切拎著吸塵器追著一群小朋友跑，搞到最後被修理一頓的或是跑比較快還來不及被修理的全躲到主人後頭裝可憐。

 

老鷹捉小雞，母雞與鷹的對持大概就是這樣吧？

 

長曾彌很無言，這麼放鬆愜意的日子在過去連想都想不到，既在殺戮的本性中獲得滿足，亦在戰鬥之餘將方才拋得一乾二淨，渾身風塵的坐在庭院一角享受不需顧忌後顧之憂、平靜的日常生活。

 

有這麼好的日子嗎？不必提心吊膽、不必擔憂夢沉之時悄然打開紙門入內的手；彷彿打開大門穿過走廊的一刻，便與煙硝紛然的戰場切隔開來。

 

男人望向拿著刮鬍刀的手，指尖鉤了鉤，與腦海思緒所想的做出一致的反應，這副軀體正是所謂的代價嗎？雖多了負傷的疼痛，大抵好的還是多於不方便的；假使是這個代價似乎也太輕鬆了。

 

為什麼要給予我們人類的模樣呢？給予冰冷的武器行動能力的政府方會不會過於魯莽？

 

 

思緒給喧鬧聲拉了過去，兩個小傢伙吵得沒完沒了，大和守安定用力扯了加州清光的臉頰，少年也不干示弱地扯了回去，儘管臉皮被撐了開，雙方的嘴巴還是沒停歇過。

 

「你這傢伙做夢就算了，又是動手動腳又是動嘴巴，哪門子睡覺會睡得這麼吵！」安定使勁把夥伴的臉皮子稱到最開。

 

「說夢話你也好不到哪裡去！」清光咬住安定的大拇指「半夜睡一睡突然眼睛張開在那邊『欸嘿嘿嘿嘿、來吧小貓咪！』你是中邪嗎？要不要帶去給人收驚一下？」

 

「醜八怪！」

 

「斷頭控！」

 

 

越吵越大聲，完全若無旁人了啊……

 

而另一頭、堀川國廣一樣待在和泉守兼定身旁，這素來沉穩的脇差是他們五人中最長的一員，即便是如此亂七八糟的狀況依舊不改他的態度，少年帶著無奈地苦笑（還有羨慕的眼神？）看著自家搭檔伸手摸了鯰尾藤四郎的屁股。

 

 

呃……

 

「好軟……」和泉守一臉複雜的看著自己的手掌，這神奇的觸感令他有些尷尬「鯰魚你那裏是怎麼回事，雖然沒什麼肌肉不過你也是男人吧？」

 

「是啊。」脇差點點頭，也朝著打刀的腹肌拍了一下作為本人身體與腦袋不成正比的小小宣洩。

 

「誰叫我是脇差呢？」鯰尾嘟囔道「一百五十八就是一百五十八，永遠不會有一百六甚至是一百七的一天，唉……套句主人說過的話『反正我也長不出來了』過去的就讓他過去吧！」

 

可事實擺在眼前，未來這可愛的身高依舊不會有所改變，想想不免氣惱，眼前的打刀還不到自己年歲的一半呢！為什麼就可以擁有如此令人羨慕的體格？

 

「可以不要老是這樣說嗎？」臉黑歸臉黑，光忠還是忍不住出聲「尊重主人，舊事重提真的很沒禮貌，平常主人可是很照顧我們的，要是被聽到的話他會很傷心的！」

 

 

可惜來不及勸戒，大吵特吵的沖田組便奪去眾人的目光。

 

「說來說去還不都是你自己滿腦子下流的念頭！」雙方咬牙切齒、拳頭碰著拳頭只差沒把額頭貼在一起，兩個人呈現相撲對持的姿勢「會覺得羞恥的話，就自重點；沒有羞恥心的話，怕什麼怕直接講出來啊！你不是男人嗎！親口承認自己的性癖有這麼難嗎！武士要遵守武士道，你這樣不就牴觸了！」

 

「那個跟這個不一樣！」那雙鮮豔的紅眸熊熊燃燒「還敢說什麼武士道，我聽到了囉！上次得到譽的時候你跟主人說『如果在允許範圍內的話，我想要這個……』哼哼，大和守安定當我沒發現塞在櫃子裡的那張單子嗎？乙女遊戲，果然是遵從武士道的人會想要的呢。」

 

「才不是乙女，那是歷史冒險！」身子僵了一下，安定隨即反駁。

 

「似乎跟妖怪有關呢！這樣還算是歷史嗎？不過主人說遊戲是遊戲歷史是歷史，能夠放鬆比較重要……」清光瞇起眼，這次換他揚起勝利者的微笑「叫什麼名字呢，我來想─想─囉──？」

 

「閉嘴喔、醜八怪。」這個討厭鬼，湛藍的眼裡燃起猛烈的冷炎，安定咬咬牙；後面故意拖長音還說得特別大聲，擺明是想要讓所有人都聽到。

 

嘖嘖、這個時候退縮就真的不是男人，好不容易有機會可以氣他，自己才不會放過呢！

 

清光清清嗓子可惜不過剛起一個音安定便立刻搶話。

 

 

「主人請您用力抽我的屁股吧！」

 

屁股。

 

屁股。

 

屁股。

 

伴隨著單詞迴盪在廣闊的浴室，室內再度回歸寧靜。

 

 

同為刀劍男士的夥伴們啞然，句子對聲音不對有點詭異，要是不知道內情恐怕還會以為是大和守安定有特殊嗜好……幸好大夥相處日久同伴什麼個性都清楚明白，這只是經由大和守安定之口說出加州清光內心深處的慾望，真要說的話這個詞非本日話題的最佳代言詞莫屬了。

 

安定看著清光，扯著雙方的手都放下來了，搞什麼個人形象啊，醜八怪就是醜八怪，把自己弄得很瀟灑還不是說個幾句就打回原形，頭髮炸開這不用提，尾端甚至還微微翹起、總是梳攏的瀏海亂了，落了幾搓髮絲在光滑的額頭上，而血液整個集中在臉部上，皮膚太白果然不是好事，瞪人的模樣失去素來的慵懶，唯有那個聒噪又惱人的加州清光。

 

原本以為這傢伙會大聲反駁說才不是，然後滿臉通紅地撲過來打架，結果這次卻安靜地站在原地互相乾瞪眼。

 

 

「你……」小夥伴咬住嘴唇，起頭的音聽來有些顫抖，鬆開的手握了起來，估計指甲狠狠插進肉裡了。

 

「加州？」

 

沒有理會、那對豔麗的鮮紅晃動著水色，火焰的象徵沉澱下來，剩下的是冉冉悶燒的餘燼。

 

安定盯著同伴面上的黑點不語，怎麼突然變臉了……不會吧，原本以為這傢伙要哭了，若是加州清光哭了說不定自己還會笑個兩句再丟條毛巾，順道拍拍夥伴的肩膀調侃他不要哭了醜八怪哭了只會讓自己變得更醜之類的話，可是就目前的情況看來卻又不是因為羞恥到了極點而鬧彆扭呈現淚眼汪汪的模樣。

 

 

「大和守安定……」夥伴開口喚了自己的名字。

 

很冷靜，沒有抑揚頓挫，超級平淡卻是蓄勢待發的氣氛。

 

不好、真的生氣了……安定的表情還是沒什麼改變，倒是對上少年的眼再度確認一次；加州清光的性子他很清楚，這傢伙要命的點在於真正生氣的時候非常冷靜，如果說大和守安定喜歡的是在戰鬥時劍鋒交錯享受生死一瞬的快感、緊咬著對方容不著喘息的步調，那麼加州清光則是遊刃有餘的輕巧，這傢伙懶、喜歡耍小性子，偶爾帶點投機取巧，看似浮誇輕挑，一旦認真出手卻是一針見血，不會給對手留有任何餘地。

 

他們是刀啊，一體兩面的呈現著前主人沖田總司的面相。

 

很像，熟悉的影子疊在面前的人身上，少年看見那個已然背對他們遠去卻又脫去不了的身影，安定不討厭的，對此甚至認為這是自己紀念劍客的一種方式；放不下的就帶著走，付喪神如此打定，可面對抱持著過去就讓它過去，一併放下才能繼續走這般理念全然不同的夥伴，安定有時候還是感到失落。

 

加州清光或許是非常無情的刀也說不定啊。

 

看著黏著現任持有者不放的夥伴，有的時候他會湧起這樣自私的想法。

 

是真的嗎？你真的都已經不在意了？有時候他讀不懂清光，明明在心頭上仍佔著一塊分量，卻是默默地收起來，假裝什麼都沒看到然後閉口不談。

 

就像現在一樣。

 

 

要說不說、攤開前的沉悶讓人難以忍受，安定看著眼前的夥伴，陌生且沉靜，明明變化間隔不到幾十秒便想轉離視線。

 

安靜下來的加州清光很討厭。

 

那種把人看透，自己卻摸不透對方想法的感覺很討厭。

 

 

不論是吵架、戰鬥還是現在這樣都是。

 

 

冷靜異常的夥伴叫出了自己的全名，這真不妙，如果是要痛痛快快的打一場他大可奉陪，然而現在這種狀況，就算是自己退一步道歉恐怕也無法將現狀改變。

 

「你想做什麼？」他選擇硬著頭皮拋出問句。

 

 

「嘛、反正就是屁股、反正就是坦誠個人的性癖而已嘛……」少年喃喃唸道，完全沒有抑揚頓挫的語調終於使旁觀的同伴們察覺了不太對勁的氛圍，還在你看我我看你打算找個和事佬出聲喊話時，付喪神便行動了。

 

清光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伸手朝腰間扯去，一條米白的布料便在空中優雅的擺盪，隨後毛巾一凜，便直直往夥伴的臀部抽過去。

 

啪。

 

這聲超響，遠比廚房的那兩聲還響。

 

「什麼啊，這樣很奇怪嘛、很奇怪嘛？果然想被主人那樣是件很奇怪的事吧！想被主人拿鞭子打又怎樣、喜歡被抽屁股又怎樣！我就是沒有安全感的膽小鬼！所以才希望用更深刻、忘不了的方式記下來……但─是─！想跟做是兩回事！我沒有對主人做奇怪的事、我很守本分的好不好，你有看過我對主人做過什麼不禮貌的事嗎？才沒有、沒有！加州清光不是這麼隨便的人！你有看過我亂摸主人哪裡了？我跟主人什麼都沒有！臭安定你聽到沒有！只是心裡想想難道不行嗎？我才不是自私的混蛋、這種會讓人不舒服的事情，才不會厚著臉皮去做呢！」清光連砲似的嚷著，安定八成傻了連反擊也沒反擊任由夥伴抓著他的肩膀猛搖。

 

「誰會大聲地在人面前嚷嚷這種事啊！喜歡跟行動是兩回事，加州清光才不是無節操的變態！想被主人抽屁股？好啊，既然你都這麼說了，就讓我來成全你吧！」

 

 

「……清光？」直接面對第一線炮火的安定總算回了神，這個人依舊是超級吵、吵到讓人耳聾而喋喋不休的夥伴……是平常的加州清光；他愣愣地想著，是那個總是坦率表達情緒又容易臉紅的傢伙，現在紅著眼眶抓著他的肩膀大叫。

 

「幹嘛啦、你還想說甚麼？我就是變態、想被主人用力抽屁股的變態！恨不得屁股被打到留下又紅又辣的手掌印，痛個三天三夜、沒辦法好好站直走路行了吧！這樣你滿意了嗎、大和守安定？你還想問什麼？對啦！絲襪跟女僕裝超可愛的，可是主人不准我穿嗚……為什麼不可以？明明自己穿男裝卻說我不可以穿裙子，好過分、你跟主人都一樣嗚……」

 

真的快哭了耶……那對通紅的眼睛看起來更紅更水潤，他們原本是在打鬧沒錯吧？而且加州清光還打得更大力咧，怎麼搞得像是自己在欺負他一樣？

 

少年氣喘呼呼的瞪著大和守安定，這個秘密經由伙伴之口讓加州清光整個爆發了，而一旁的夥伴們則是處於面面相覷的狀態。

 

這把打刀平常的壓力是不是也很大啊？平常奔放到連羞恥心都丟到天邊去了，看起來經驗老到超級會的樣子，結果偏偏遇上的是個男子力破表能夠完美克制的持有者，加州清光很色氣嗎、加州清光很輕浮嗎？或許在脇差還是其他家的刀劍男士面前能夠做做樣子，然而在審神者面前，他就是個單純又容易害羞的少年。

 

能夠如此坦然地承認自己的性癖也真是太佩服他了，雖然是處男不過這膽量也足以譽為處男中的處男了。如此點頭說著甚至還語帶敬佩的鯰尾藤四郎隨即被所有人瞪上一眼，然後乖乖閉上那張大嘴吧，避免自己等等被太刀打刀還有自家兄弟一起抽屁股。

 

 

「不要哭了啦……」安定用力抓抓頭，安慰人甚麼的向來都是加州清光比較在行，每次吵架先退一步的人也是這傢伙，該怎麼辦？像他平常內番偷懶的時候那樣來訓誡嗎？

 

「我沒有哭，你走開……」清光咬著嘴，白皙的手往臉上抹了抹；討厭鬼！這傢伙果然跟他有仇！那句羞恥滿點的話經由大和守安定之口更顯得丟臉，為什麼連兩任持有者都能跟這個傢伙在一起啊！這孽緣跳到河裡也洗不清，想到這點他就氣！

 

安定摸了他的頭，把自己的毛巾往清光臉上胡亂抹去。

 

「唔！你做什麼、這條毛巾原來是綁哪裡的！」清光哇哇大叫，再度發出聒噪的聲音。

 

「閉嘴啦、吵死人了。」安定皺眉，抓準了應該是鼻子的地方捏了下去「你變態又不是今天才知道，醜八怪就是醜八怪，打扮的漂漂亮亮或是被打的鼻青臉腫又流鼻血也改變不了這個事實，個性這麼幼稚任性弦先生還不是沒嫌棄你，近侍刀當這麼久也沒被換下來，真不知道是走了幾輩子的好運……」

 

再來聲音轉小，他繼續低聲嘟囔「知道嗎、雖然第一次看到你穿成西式制服的打扮時我很訝異，很奇怪、儘管你把那件羽織脫掉了，穿得像是奇怪的陌生人一樣，不過……我還是認得你。」

 

「你是加州清光，是沖田總司的佩刀，自信瀟灑卻總是太過頭然後不小心踩到衣襬跌個踉蹌，卻又能在吃得滿嘴土後迅速的爬起來站好的笨蛋付喪神，所以、所以！」安定提高了音量。

 

「這樣子的加州清光才不會因為這種小事就垂頭喪氣！」

 

 

毛巾掉落在地板，一紅一藍的付喪神看著彼此。

 

「……安定？」

 

「呃、我的意思是……」安定的眼神飄來飄去，講完一大串話後才驚覺自己發蠢，臉色不由得的泛起遲鈍的微紅「就、如果加州真的很想穿的話，我可以跟你一起去拜託弦先生，衣服你自己穿就好，我沒興趣、我是說真的……哎？」

 

身子向後微微仰去，接著鼻子傳來淡淡的洗髮精香味。

 

「你這傢伙果然很討人厭。」看不到表情，耳邊傳來那傢伙故作開朗還帶著鼻音的嗓音「明明就超級不老實又喜歡逞強，才沒跌得那麼慘咧……謝謝。」

 

「這句話一樣奉還給你，醜八怪。」安定回道。

 

 

「就說沒事了，他們倆個哪一天不吵架才奇怪咧。」和泉守的大拇指比向兩人，朝著面露擔心的刀劍男士們說道。

 

雖然這次吵架的方向非常詭異。

 

「那是清光跟安定習慣的溝通方式」堀川抬頭露出一笑，他正幫搭檔把辮子鬆開「總是罵得很兇快要打起來的樣子，不過一下子又和好了。」

 

「吵吵嚷嚷也沒什麼不好」長曾彌刮好鬍子，摩娑著光滑的下巴「與其死氣沉沉待過每一日，還不如這樣鬧哄哄過生活，靜也是一日、吵也是一日是吧？」

 

 

太刀與脇差互看一眼，不遠處好不容易和好的兩人又開始互拉起對方的頭髮……好吧、或許新選組同伴的說法還真有些道理。

 

「平靜地度過也是一天，熱鬧的度過也是一天。」光忠覆道「畢竟在任務完成之前，我們還是能夠擁有選擇生活的權利。」

 

所以啊、即便知曉責任完畢後所要面對的必然，也不代表要憂心惶惶的度日。

 

或許是很久很久以後了，現在提還嫌尚早，不過能夠確定的是，他們非常喜歡而且也非常滿足目前的生活。

 

不要提那個很久很久了，好好記錄當下的美好以後才不會後悔呢。

 

 

刀劍男士們相視而笑，陰霾一掃而空，什麼小麻煩小困擾也不重要了，沒有沐浴乳這種小事又怎麼阻礙他們、嫌身體髒拿洗髮精來洗身體也行嘛！

 

男人們開著這樣的玩笑，就算只有毛巾搓得夠用力也是能把身子洗乾淨的。

 

 

直到見著骨喰藤四郎手裡抱著的東西，男人們又再度陷入了沉默。

 

「這是什麼？」

 

「沐浴乳啊，沒看到上面寫的字嗎？」鯰尾指著標籤回答。

 

「不，重點不是這個……這是空的對吧？」光忠再度提問，然而獅子王的心裡已然浮現出一個很恐怖的答案。

 

骨喰把瓶子遞了過來，握在手裡沉甸甸的重量宣告這是瓶未開封的清潔用品。

 

「你從哪找到的？」拍拍男人顫抖的肩膀，這次交棒給長曾彌詢問。

 

 

面癱少年指向門口。

 

眾人嚥下一大口口水。

 

「多久以前發現的？」

 

「剛剛。」骨喰比著自己的毛巾，又看向不遠處的打刀少年，顯然什麼時機點出現的完全不言而喻。

 

 

刀劍男士們三度陷入沉默。

 

「那個啊，其實是我剛出去的時候拿的。」長曾彌搔頭，作為新選組的大哥適時的負擔一些責任是必須的。

 

「原來是長曾彌先生出去拿的啊。」光忠連忙點頭「還真是謝謝您了。」

 

「虎徹大哥在說什麼，你哪時候出去的剛剛不是還在刮鬍……」

 

「兼先生這點小事就不用太在意了。」

 

「啊？國廣為什……」

 

「把頭低下來，我來替兼先生做頭皮按摩吧！」

 

「你們在說什麼啊？不就是主人拿進來的嗎？就在那裏啊、剛剛！」鯰尾比向無人的門口，殊不知這番提醒使男人們的心徹底涼到谷底。

 

「不，我很確定是長曾彌拿進來的。」獅子王反駁。

 

「是主人拿的喔！」鯰尾繼續說道「我還問主人要不要一起洗，結果主人只是擺擺手就離開了，像隻貓咪一樣連開門都沒有聲音呢！」

 

……

 

 

男人們很安靜。

 

很安靜。

 

他們自欺欺人地認為這份安靜足以掩蓋過方才注視著兩人吵架、聽著加州清光突破天際的斗Ｍ發言，還有在旁觀兩人吵架的眾人身後悄悄一閃而逝，看過七個男人光屁股的那雙眼睛。

 

……

 

「日子果然還是平靜一點比較好。」長曾彌開口，同意聲此起彼落。

 

「什麼事情都沒發生，平靜的生活真好。」獅子王接道，望向那兩個和好不久又開始動手動腳的夥伴，什麼都不知道果然是好事呢，獅子王真心真切地想著。

 

 

他們還是有同儕愛的，方才的這段小插曲若是告訴面前的打刀，這可愛又可憐的年輕後輩肯定會崩潰的。

 

和同往常一樣，今天是平靜的一天呢。

 

幾乎是當作是言靈一般，付喪神們再度覆誦著這句話。